她手中拿清一纸片,满脸愤红的一面张扬,一面咬牙切齿的怒叫。
“奸猾的臭高人!幻因,他丢下咱们俩走了,走了便是,本格格不稀罕!但是他居然留这几行该死的字。”
纸片上写着————
大清皇朝高贵、骄纵的端敏格格:
本公子是世外高人,超脱凡俗,但是姑娘你却走世俗之人,彼此脾性
不适,与你厮缠痛不欲生,也是辱没了本公子的仙气。
你走尘气不堪的,切莫活赖着我的肉身、污了我的性灵,还是回你的
皇宫,安分的做个金丝雀吧。
这份孽缘早早了断,遇了你,令得本公子锥心刺骨,对于被养坏的
你,也不见得好高人留
“臭高人!死高人!竟然说我活赖他、砧污他,是他自己从恶霸手中救下我的耶,是他活赖我才对!竟敢说我尘气不堪,我是皇额娘疼在掌心的耶……”她气炸了,左右前后猛跺足,发上的玉簪子要掉下似的岌岌可危。
“端敏格格别动气……”成了'幻因'的梦云轻轻劝解。毕竟高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咱们俩这就回宫去!他瞧不起我,我就偏要用我高贵、骄纵的格格身分整治他。回了宫,我要二阿哥派兵擒拿他。非要他向我这被宠坏的格格下跪不可!”
两眼发亮的认真宣告她的怒气,端敏的主意一定,碍难更改。
原想反驳的幻因蠕动了下唇,终究是没有出声制住,她是想留在这儿找寻那抹邪柔轻笑的男子,也想弄明白自个儿的身世来历,可是天下如此之大,她要从何找起呢?
“那个'他'究竟是谁?”痴痴想着,为什么她有一股激烈的渴望想见“他”呢?
一队配剑带刀的兵土,来到百合断崖附近的一间粗草屋子。
掌令的尹殿安火速冲迸屋内,但是简陋的两处隔间空空如也,虽然清净无尘,但是已无半个人影。
他只好退出草屋,忐忑不安的躬身拱拳,回禀等候的主子。
“屋内无人。贝勒爷请回。”
马上的海灏经过几日心如刀割的痛楚,傲人的俊容之上已有憔悴沧桑的疲倦,尤其是一向亮炯的黑眸一下的失了神采。
“继续找寻……”海灏咽声。
犹豫了会的尹殿安深知主子的心魂全系在梦云姑娘一身,但是为人臣子不得不进忠言,他斗胆的回禀。
“属下敢冒死谏,请贝勒爷启程回京。'逍遥号'已在岸边搁买许多时日,船上众宾客大感不耐,但没人敢置一言。太府的探子收到二阿哥催促的函件,高丽国的海舰部队极欲和贝勒爷亲洽商请,二阿哥恳请贝勒爷放下儿女私情,以家国为重。”
“二阿哥知道梦云的事?”
“太府密探不得不急报尊上,请贝勒爷恕罪。属下愚见,既然崖谷四周寻觅不见梦云姑娘的身影,许是梦云姑娘人在世上,或者梦云姑娘已回北京城,贝勒爷可以查探梦云姑娘的宅院,可能梦云姑娘已经安好待在何家。”
尹殿安的一席希望之言令得海灏为之一颤。
上天不该薄待他的情深,他坚信他心爱的女子绝对尚存一息。
“好!'逍遥号'立刻敢航回京。但是传令太府的探子,不得懈忽轻怠,继续找寻梦云行迹。”
“喳。”尹殿安恭敬领令。
第十章
大清皇朝的皇宫内苑
端敏又气又怒的扫落一阁房的奇珍异宝,就连御赐的恩典绢帛也让她剪得破碎支离。
她的怨气依然难解。
“八阿哥不理睬我,说我是小心小肝小眼小目的妇人之气也就罢了,一向最疼我的二阿哥却忙得不见人影,连大阿哥也责备我,说我是被宠得不像样的悍娃!幻因,你替我评个理。”
幻因没有出声,她的脸容苍白异常,额上滴出汗珠子。
端敏格格东西摔了老半天,终于摔累了,她回头,不禁蹙眉深锁。
“你又头痛了?该不是受了内伤吧?咱们这一路北上也耗了好些日子,你这样每日每夜犯疼、受折磨真是可怜。”她才不是被惯坏的格格,她的心善良得很哩,是那高人欺人太甚!
“格格不用为我忧烦。”疼痛稍歇,幻因漾开一朵虚弱的微笑。
“你想起你的名姓了吗?御医说你的脑子里可能有淤伤,但是假以时日合该散去,合该记起所有一切才是。”
“我什么也没想起……”说不出口的是,她的脑海总是浮起一张俊逸非凡的男子面庞,可是那男子究竟是何名姓,与她何干呢?
“不打紧,慢点儿来,暂且住在宫中与我作伴吧,本格格不会亏待你的。”
“敏儿…”
“是皇额娘!幻因,赶紧迎接。”端敏拉着幻因的手,同她情如姐妹。
雍荣华贵,风韵尚存的永妃娘娘缓步走进阁房。
“皇额娘。”端敏贴心的甜柔微笑。
躬了个身,小女儿心态的她立刻上前腻着母后的身侧撤娇着。
永妃娘娘摇头苦笑,薄斥道:“你呀!擅自出宫原该教诲一顿,皇上仁慈,纵容得你无法无天,可你当下不思改过,又便小孩脾气了。”
“皇额娘,要不是宫里头少了温暖,儿臣怎会离宫吃苦?人家在外头受了罪,你们这些大人不心疼不安慰就算了,居然还一个个的说教,官里头真的是没有人情味。”
端敏的脸色委屈得仿佛是个受害、受虐的凄苦女子。
爱女心切的永妃娘娘也不忍再苛责了,她轻轻抿笑,眼波流转之间瞧见一旁的小美人胚。
“哎,敏儿,你房要哪来这么一个漂亮孩子?来,我瞧瞧…这瞧仔细了,愈觉喜爱。”
“谢谢娘娘谬赞。”幻因微笑。
“皇额娘。”瑞敏格格拉过幻因,一把将幻因推到永妃娘娘跟前,甜笑着说:“她是我救回来的哦,要不是我溜出宫玩玩怎么和她结缘?儿臣做了一桩善事哩。”
“就喜欢邀功!”永妃娘娘取笑的睨了一眼,心思随即转回跟前的漂亮孩子。
“你多大岁数,家居何处?姓啥名啥?瞧你这清俏模样我打心眼里喜爱不已。要不,我和你父母要了你,到我宫里陪陪我这寂寞人,可好?”
“我……娘娘我……我不晓得我是谁……”
“儿臣给她取个名,皇额娘唤她幻因即是。她跳下崖,所以有些内伤,忘了她是谁喽。”
“可怜的孩子,遇了什么伤心事怎么轻生呢?”
易感的永妃娘娘湿了眼眶,对这孩子的喜爱又添上心疼,她抚抚幻因的面颊。慈爱和善的笑说:“也或许是咱们有缘,敏儿这闯祸精总算做对了事。”
“皇额娘,儿臣怎成了闯祸精?”端敏气呼呼的猛灌茶水,过了会儿她突发奇想的建议。
“既然皇额娘和幻因投缘,幻因又没了去处,连自个儿的来历也想不起来,这么着喽,皇额娘您索性收她做女儿。也好了却您没个乖巧女儿的遗憾。
说来惭愧,她这皇上御封的和孝公主,套句伟烈贝勒的解释,是既不和善也不孝顺。
“你也明白你不是个好女儿?”永妃娘娘笑弯眉眼,轻轻拍着幻因的手。
“确实是个富贵相的上好面貌。敏儿的提议也是个理,但是皇室宫廷自有分寸,祖宗规矩必须谨守。我若收你做女儿,于你、于我都是个良缘,但是这得皇上应允才行,而且你不是满族人氏,收为义女着实困难。”
端敏一听此言,很没仪态的吐出一口茶水,她笑得抚紧肚腹,咯咯吱道:“儿臣是打从江南苏杭带她上京没错,但是她也不一定就是汉人啊!就算是吧,皇阿玛不是一直努力实行满汉一家亲的愿景吗。哎呀,皇额娘别迟疑了,赶紧认了幻因,否则要再找到这么如你心意的女儿恐怕难喽。”
“说得亦是……”永妃娘娘的主意已定,回头她得跟康熙爷求个情,让这失去依偎的孩子有个疼惜的长上。
“端敏格格厚爱,永妃娘娘厚爱,幻因没这等荣宠,也不敢奢求。”
翻了翻白眼,端敏凶悍的拿出高贵的身分训斥道:“咱们能不能做姐妹还得皇阿玛答应下诏才算数,你不用忸忸怩怩了啦。”
其实端敏自有算计。
自从她和伟烈贝勒的婚约告吹之后,皇额娘直想再为她定门亲,这怎得了?这会她才不嫁给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哩。
若是幻因成了她的真正姐妹,那么皇额娘就不会整日催她的婚约了。
心下不禁为自个儿击掌赞叹,她实在是美貌与智慧兼具哩。
但是那个可恶的高人偏偏不识货!她怨死他,恨死他,咒死他了啦。
“大胆小民!快快滚,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临宜王府的侍卫不客气的吆喝。
一名十二、三岁小孩模样的清秀男童跪在地上哭叫道:“我家小姐不见了!你们贝勒爷的大船舫已经回来三天了,但是我家小姐却没回家里头,老爷夫人和三个少爷心急如焚…”
“去去去!”侍卫不耐烦的踢上一脚,大声吼叫,“找你们家小姐别处找去,咱这是王府贵地,你家小姐哪有福气进王府做客?莫不是做婢做奴是进不来的。”
“但是我家小姐女扮男装上了大船啊,大伙都回来了,就我家小姐不见影……呜呜!还给我的小姐……”
“再吵闹,送你见官府挨板子!”侍卫粗莽的腿力正要落下一踩。
“慢!”尹殿安原往他处行去,但听了这番对话便返回,制止侍卫的暴行。
“侍卫长好!”侍卫慌忙行礼鞠躬。
尹殿安挥挥手,眼光瞥向跪在地上哭泣着的小孩童,他问:“你家小姐芳名为何?”
“我家小妞叫何梦云,我是她的小婢女,我叫小雨,原本要跟我家小姐上大船玩的……但是……小姐她现在没回家,整个何家闹成一团,老夫人一直哭、一直哭,我也一直哭、一直哭……”
“你的梦云小姐未回家门?”暗叫声糟!他探听到梦云姑娘是北京城有名的绸布庄千金女,正欲前去询问,这扮男装的小婢女却给了他一个坏消息。
“好心的大哥哥,小雨求你,帮我们找梦云小姐好不好?大少爷气得砸碎好些个青瓷瓶……”小雨还是一迳的哭泣,整个何家人仰马翻,她真的吓惨了。
尹殿安无奈,只好心生一计暂且安抚。
“小雨回家禀报你的老爷、夫人和少爷,就说……梦云小姐安然无恙,她和几个宾客搭上小船舫继续游赏风光,不久即回。”不得不扯个善意的谎言…
“真的?我家小姐真的没出事故?太……太好了……”小雨的眼泪流得更凶、更猛了,但这是高兴的泪水,她一直磕头道谢后才离去。
尹殿安的心情沉重无比。
他应当如何回禀海愿贝勒?
不忍心啊————
二阿哥胤祁深夜到访,一进隐室,他威仪天生的面上即扬满笑意。
“皇阿玛下了诏旨,封了一位和硕公主,自此我又多了个貌美如花的皇妹。”
“恭喜二阿哥。”海灏淡淡的扯了下脸皮。虽然他和二阿琦是堂兄弟,但生为皇室宗亲的他们辈分和民间不同,二阿琦是未来的君,他是臣弟,礼节尊敬不可少。
只是他的心淌着血…
他的小人儿仿佛玩弄他似的,夺了他的情意便撇下他,任他痛不欲生!
胤祁不觉有异,依然欣悦的说道:“我这新皇妹可是端敏带进宫的,因缘际会之下让永妃娘娘收为皇家女儿,不料皇阿玛竟然赐封和硕公主,这名号使得端敏那刁蛮女嫉妒极了,直嚷叫着失策错算。”
“二阿哥此行,应有要事重实交予臣弟。”海灏对那名蒙受大恩的和硕公主一点兴致也没。
“北水,你看起来憔悴落拓,你钟爱的梦云姑娘仍旧无影无踪?”胤祁不禁担优,北水一向是他们几个好兄弟最豪情不羁的浪荡子,但看现下,北水似乎落了情劫,探受煎熬。
“何家…并没有她的消点……”他黯然神伤的逼回男儿泪,然而心底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
“情之伤人,莫此为甚。”胤祁叹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海灏的肩头表示鼓励,也只能静待天意安排了。这趟夜访原是商讨海上军舰的霸权大任,但看现下,他委实不愿再见兄弟为情所苦之际,仍须强打精神负责大业。
不知是脑中的淤伤散去或姓御医妙术有方,或是时日久矣,蒙受康熙爷下诏的和硕公主,亦是别名幻因的她竟然一点一滴的恢复记忆。
一点一滴的记亿里,最要紧的是那抹邪柔笑意的男子
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海灏贝勒……
她终于想起,好想立刻飞奔到他的怀里……
想念如斯之深、如斯之切,她忍不住泪盈于眶。
刚一进房的端敏惊诧的盯着她的泪容细瞧。
“谁欺了你吗?怎哭得这般伤心?”
“嗯,没。只是……也不晓得为了什么乱掉泪。”梦云抹了抹粉腮,吸着紊乱的气息。
“爱哭鬼。”端敏扮个嘻皮笑脸,打趣着。
“想请教姐姐一事……北京城是否有位海灏贝勒?姐姐对他的看法怎样?”
“海灏贝勒是个人见人爱的骄公子,他和皇叔一样专迷姑娘家,不过我很少和他交往,他对我这个堂妹也不怎么喜欢吧,毕竟我是出了名的坏。”端敏自个儿说得开心、笑得开心。
半晌,她的笑容赫然僵住,睁圆阵子,转呀转的忽又笑意可亲。
“敢情咱们的和硕公主有意将终身大事许给海灏贝勒?哈哈,这可好,包在我身上,肯定做成这们亲。”
心儿抨坪的猛跳,梦云羞涩的轻声问道:“姐姐真的愿意为我讲这门亲事?永妃娘娘可会答应?”
“放一千个心!本格格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不过————”
“不过怎样?”梦云的心儿吊得老高。
“不过海灏贝勒那人不是容易摆平的人物,这么着,为了万无一失,我请皇阿玛下诏赐婚,圣旨不可违·违者大不赦,海灏贝勒应该遵旨才是。幻因,你就等着上花轿喽。”
“可是我是汉家女……”
“笨!你已经受封为和硕公主,是满清皇朝的娇宠,管你出身是汉是夷!”
圣旨下————
天之骄子海灏与天之骄女和硕公主蒙胧受恩上,赐予良缘。
一道圣意,整个临宣王府热闹亢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