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兰才一下车,就看见令她无法反应的错愕现象……天啊!这真的是天要亡她吗?
公寓斑驳的大门外推积着一箱箱物品,还有江千兰熟到不能再熟的大嘴猴,那是她心爱的布偶抱枕,此刻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忍不住大叫,看着地上那堆属于她的家当。
房东刘太太双手环胸,虎视眈眈的从圆形铁椅上起身。“江小姐,我等你很久了!我也是不得已的,你积欠我三个月的房租,我也要生活啊!像你,欠钱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我催房租都催得不好意思了!”
“刘太太,我租你的房子都快两年了,现在是因一时手头不方便,你怎么可以把我的东西全丢出来?”
今晚的夜空有着硕大的满月,映发出圣洁的光芒,可她的头上却是乌云罩顶,让她感到既痛苦、又难堪。
“有那么好的车子送你回来,你怎么不会跟你朋友借钱来还我房租,偏要欠着!我也是有小孩要养的,你不知道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日子过不去,我的日子就过得去吗?我也是靠房租维生的呀!”刘太太愈说愈可怜。
当高祖恩看到江千兰那吃惊的模样时,他立刻拉下车窗,他们的对话全都听进耳里;他蹙着眉,先将车子倒退。再转个向将车停妥,便立即下车。
“刘太太,我今晚加班,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说,为什么直接把我的东西都搬出来呢?”江千兰苦着脸,看着那一箱箱的物品,整颗心严重受到打击。
“江小姐,你这样说就不公平了,我跟你商量过起码十次以上,我一直希望你多少先缴一点房租,结果你有吗?最近你甚至避不见面!我会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还是你希望我去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刘太太挑眉质问。
“不是啦!我最近真的很忙,才会没去找你;可你这样把我的东西丢出来,那我今晚要睡哪?”江千兰不想让这样的不堪被高祖恩撞见,偏偏还是让他看到她最凄惨的状况。
刘太太看着穿着品位不凡的高祖恩。“江小姐,有这么气质的男人送你回来,你怎会缺钱?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要欺负我吧!我已经决定用你的两个月押金来抵房租,剩下一个月房租算我倒霉,请你现在就把房间钥匙还我!”
这几年来,江千兰无论面对多大的难题,都没像今晚这样难堪,一股强烈的沮丧感让她真的很想去死!
“刘太太,她一个月的房租是多少?”高祖恩温声询问。
“四千五啦!我已经收的很便宜了。”刘太太看到一身精英装备的高祖恩,口气也缓和许多。
高祖恩从皮夹里掏出四千五交给刘太太。“兰花,把钥匙交给刘太太。”
江千兰本想说些什么,但她的舌头像是被咬掉似的;她太习惯听他的命令行事,在这种无措时刻,她只能乖乖找出钥匙还给刘太太。
“哎呀,先生,你人真好。”刘太太没想到这位先生这么阿沙力,她的笑容可是比天上的圆月还好看。“如果江小姐早点找你拿钱不就好了,还是你要继续帮她付房租,我可以把她的东西再搬回楼上。”
“不用了,像这样搬上搬下的很麻烦,房间钥匙已经还你了,她的租约就到今天。”高祖恩打开后车厢。
“江小姐,他是你的男朋友喔?”刘太太有意的探问着。
江千兰没回答,恶劣的心情让她仍然无法平复,这件事是无法怪罪房东太太,毕竟是她拖延房租在先。
“兰花,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把你的行李搬到车上。”高祖恩已经动手抬起一个纸箱。
“可是总经理……”江千兰仍在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还是你想要你的行李被垃圾车给载走?”
“我……”江千兰面露犹豫。
高祖恩将一个箱子放进车里,来到她的面前轻轻拍抚她的肩膀。“还是你有更好的方法?”
“没有。”她摇头。
“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在,先把东西搬来我家吧!”
“可是……”
“你知道我家现在没别人,我爸妈去美国旅行,起码得要玩到中秋节才会回来。”
高家两老奋斗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交棒,便决定趁着身体还算硬朗,去美国各地拜会亲友。
她没选择的余地,眼中泛起薄雾,只能重重的点头,“谢谢。”
幸好她的行李不多,但也将高祖恩的豪华轿车,连同后座都塞得满满的,最后她抱着心爱的大嘴猴坐上副驾驶座。
高祖恩的家距公司不远,很快就来到他家那三层楼的透天别墅。
与她协力将东西搬到三楼客房,等收拾好,时间已过午夜,两人都累到快挂了。
“客房里什么都有,沐浴用品放在浴室,其他东西你等明天再整理。”与她并肩坐在床上,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看见她惨白的脸色。
“我真的不想让你看到这种笑话!”她的眼眶含泪,只能努力把眼泪逼回眼眶。“不过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笑话。”
“没有任何人的人生是笑话,你的情况会刚好被我看到,这就代表是老天爷的安排,你就别想太多。”他什么都没多问。只是给她最温暖的力量。
“总经理,谢谢你,我会尽快找到地方搬出去,你帮我付的房租我也会尽快还给你的。”她紧咬牙关的作出承诺。
“先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想哭的话就痛痛快快的哭,别把自己闷坏了。”看她咬紧牙关的忍耐样,他的心窝泛起一股柔情,大手稍微用劲,想都没想就将她拥入怀里。
他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可她从未跟他谈论到这个问题,而且也始终倔强地从不跟公司里任何一人求援。
“那你的胸口就借我一下,一下子就好。”她的脸就枕在他结实的胸口,双手捂在嘴巴上——明天过后,他仍是她渴望不可及的男人,但今晚就让她放纵一次,拥有这短暂的柔情。
他就这样把她带回家,仔细想想并不是很适当,但他并不后悔今夜所做的事……当他看到她无措的站在那堆家当前,他什么都无法细思,并暗自庆幸自己今晚坚持送她回家。
他该说是自己的第六感灵验,还是对她特别宠爱,才会连续两次帮助到她,若没这样的坚持,他真难以想象后果。
感觉到她那纤细的体态,他对她有着满满的心疼,只是今晚什么话都不适合问她;他明白她的难堪,或许等明天她的情绪恢复了,他可以找她谈谈。
明明她的年纪比他大,但她视他为偶像,所以他这个偶像理所当然得替她挡风遮雨,看着她睡着的容颜,他突然觉得,其实她还真是个不错的女人。
第5章(1)
江千兰在充满阳光的屋内醒来,朦胧中,她回不了神,昨晚的一切犹如置身梦境,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腕上的手表显示已经接近十点,看着自己一身仍是昨天上班的的衣服,唉!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想想还真是丢脸。
连日来的身心疲累,加上受到了莫大屈辱,好不容有个能令她安心的人当依靠,她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是他替她盖被的吗?
一想到昨晚偎在他的胸膛,她的脸便悄悄红了。
环视房内,这时间套房形式的客房,为了消除心中的异样情愫,她快快找出换洗衣物,迅速冲了澡,把自己打扮好后,这才想起棘手的问题……她该下楼去找高祖恩?还是等着他来找她?
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万一乱闯打搅到他怎么办?
可是她若不出去觅食,她的血糖若是再降低就麻烦了!
昨晚太匆促,他什么都没跟她介绍,只是要她安心住下;她犹豫了好半响,还是决定走出客房。
赤脚踩在原木地板,前方是客厅,客厅前有个落地阳台,后方似乎还有两、三个房间,看来她只好往楼下走。
来到二楼,安静无声的空间让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从小到大,她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万一某个角落躲藏着坏人,恐怕也不易察觉吧!
快步来到一楼,空荡荡的客厅里没人,于是她往后面的厨房走去。
开放式的厨房不必开灯,空间就非常明亮,而那犹如天神般的男人正站在长型的吧台前准备餐点。
高祖恩见到她,对她扬唇一笑。“睡得好吗?”
看着她在扭捏不安中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他是愈来愈喜欢这朵含羞的兰花了。
“我睡得很好,你看我都睡过头了。”抿唇走近他。“总经理,你在做早餐吗?我以为你应该会有管家才对。”
“的确有个管家,不过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人,加上平常的三餐我都在公司解决,所以管家只负责整理家务和帮我洗衣服,他的工作本来就是周休二日;平常在放假时,我习惯自己随便煮。吃培根三明治好吗?”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通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她说的。“我来吧!怎么好意思让你做给我吃?”
她在心里大呼完蛋,之前净心的修行一下子就破功,这男人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居然还会洗手做羹汤。
“喏,我已经做好了。”将三明治放到她面前。“喝茶好吗?”
“谢谢,好。”与他面对面就座。
他替她倒了一杯热茶。“你别这么拘谨,就当成是在自己家。”
看着他如春风般的笑容,她的心忍不住怦怦狂跳,她一定得找些话来说,否则她很怕自己会因休克而昏倒。
他又拿起几片吐司,抹上花生酱,接着送进烤箱,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为何不吃?是怕我下毒吗?”
她猛摇头,连忙咬一口三明治。“总经理,我等会儿就去找房子。”
“你有钱付房租吗?”他啜着热茶,一语戳中她的弱点。
她一脸气馁。“我想有些事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虽然这是我的私事,不过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可以边吃边说。”
她的眼睛微低,看着手中的三明治,心想反正要丢脸,就一次丢个够吧!
“上次你要淑女先汇到我户头的九万元,已经被我先拿去还债了,对不起,我这样算不算是挪用公款?”
“不算。”他回答得很快。“那是我私人给你的。”烤箱发出哗一声,他拿出烤得香味四溢的花生吐司。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爸妈一直都在做生意,从卖水果到开面店、服饰店,后面是加盟饮料店、卤味店,反正我爸做过很多生意,多到我都快记不清了,他满脑子的发财梦,说这样赚钱比较快,却没想过赔钱也赔得很快。”只要忽视他那带电的眼神,她说起自己悲惨的故事,感觉就会容易一些。
他咬着吐司,应和着她的话。“嗯,你爸说得也没错,错在他并非做生意的料。”
“我爸的确没做生意的本事,常常这个生意赚了钱,他就想弄个更大的生意来做,完全不懂要脚踏实地,才会欠下这么多钱。”情绪一旦打开,就像开了闸门的水库,彻底让她的心情宣泄。
他轻应了一声,决定当个聆听者。
“我的童年几乎都在帮他顾店中度过,从高中开始我就半工半读,努力了这么多年,在我以为已把所有的债务全部还清时,没想到又冒出一笔二十万的负债,我才会挪用那九万元来应付,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被房东给轰出来的惨况。”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替他们还钱,将会是永无止境的事?”
“我有想过呀!可是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又能怎样?”她说得很无奈。
“帮助自己的父母是应该的,但若父母不求长进,只想作发财梦,还把烂摊子全部丢给子女,那你就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他的话说得虽轻,用词却很重。
“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从来不愿这么想。”她的唇边泛起一丝苦涩。“他们以为我在台北过得很好,只要他们一开口,我就会想办法筹到钱,所以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借钱做生意。”
“你明白就表示你还有救,是你把你的爸妈给宠坏了,就是因为你这样想尽办法帮他们还钱,才会让他们觉得有恃无恐,你该试着别帮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他们也会自己想办法,办法就是去向亲朋好友借更多的钱。”她叹口气,唇边溢满苦笑,在他的注视下,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你该拿出一点魄力。”
“我是真的无法狠下心来不管。”
“狠不下心也要狠心,难道你要一辈子过这种被逼债的日子吗?”
“我当然不想!”只是她无能为力,那是她的父母,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边。”他以右手比了比自己的唇边。
“啊?”她不明白。
“沾到菜渣了。”他伸长手臂,横过桌面以拇指抚过她苍白的唇角。
她傻愣愣的看着他的手抚过她的唇,心当下就要跳出喉咙,在这孤男寡女的空间里,暧昧指数在她的心里荡呀荡的,已经完全破表。
他以拇指拭去菜渣,再以面纸擦拭自己的手指。
天呀!她只能快速念着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你在说什么?”
她懊恼的咬唇。“没有,我哪有说什么。”极力否认,更要忍住那愈来愈燥热的双耳。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在念佛经吗?”
她居然把原本该默念在心里的话,在无意间就这么念了出声,这下糗到无脸见人。“是心经啦!不是佛经。”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真的是三十岁的女人吗?”这朵花实在是太有趣了,没想到她竟会令他这么惊奇。
无论是感伤的她,出错的她,抑或是说笑话的她;在以往假日,偌大的空间就算在夏日也是冰冻得吓人,此刻只不过多个她,竟让他感到这个家会是这么的温暖。
“总经理,你是强大的天神,我无力抵抗你的神威嘛!”无奈的她只能捧起茶杯想要镇定心神,只是猛灌一大口茶,却被热烫的茶水给烫到。
她忍着痛,硬是将热茶吞下肚,这也让她的脸色更加的爆红及困窘。
他笑看着她的慌乱,觉得她真的是个好可爱的女人,明明被生活给折腾着,她却少了世故,多了难得一见的童心,在不知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