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然,会不会是童小姐?”她之前曾说过,任何敢挡在她前面的阻碍,她会一一清除。泪眼迷蒙的沈舒晨全身颤抖,唇淡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没那个胆。”他嘴上说得笃定,可心底浮起一层隐忧。是他做得太绝了吗?让她退无可退,挺而走险,绑走他的儿子以做报复。
童凯芝怀孕一事全是谎言,她声泪俱下的恳求不过是演戏,利用晨的善良逼她退让,彻彻底底的断绝所有往来。
征信人员的办事效率极高,从她就诊的妇产科中查到就近的病历资料,报告中并未有妊娠迹象,只不过是阴道发炎,频繁性行为的后遗症而已。
因此不甘遭到设计的他反过来将了她一军,当征信人员来电告诉他童凯芝和个牛郎去开房间,他要秘书匿名打给报社,就说有名媛在那汽车旅馆偷情,在两人翻云覆雨之际,狗仔记者破门而入,对着赤裸的两人猛拍。
荒淫的照片没流入坊间是因为童大发事先得知此事,花了天价将所有相片买下,封住记者的口,不让丢人现眼的家丑公诸于世。
童凯芝事后才知道她被设计了,即使消息被压下来,但是仍有口风不紧的记者传了出去,一夜之间她成了社交圈笑柄。以她的骄纵,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近亲好友嘲弄与取笑的眼神,里子和面子都丢尽了,连将她宠上天的父亲也大发雷霆,收回她的信用卡,冻结账户,要她自力更生。
“童小姐的个性很刚强,对她想要的东西一向有着惊人的偏执,就算她不要了,若是未经她同意就取用,她一定会让拿的人深刻体会到她有多么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非显性的毁灭性性格,在别人踩在她头上时发作。
沈舒晨真的不愿意幕后主使者是昔日好友,大人的事不该牵扯上孩子。
“晨,休息一下,喝口水,吃点东西,不要想太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天塌下来有我扛着。”她眼下的阴影深得吓人,再撑下去身体会出状况。
她苦笑着。“我吃不下,也睡不着,一想到人人不知在哪里,有没有饭吃,穿得暖不暖和,我的胸口就绞得难受。”
这个时候她怎么有心思做其它事。
“你不保重自己,怎么跟歹徒周旋,要是儿子回来了,你连抱他力气都没有。”罗劭然将一双筷子塞入她手中,放凉的炒饭早已失去味道。噙着泪,她勉强吃了两口。“那你呢?我没见你动过筷子。”
“我是男人,我撑得住。”守护妻小是男人的责任,他不会倒下。即使眉头深锁,眼中有着倦色,罗劭然仍俊美得叫人惊叹,他喝着咖啡提神,不时和他派出的人手连络,刀凿的侧脸散发坚毅卓然的王者霸气。
“劭然,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怕见不到小肉丸,他还那么小,他说要看毛毛虫羽化成蝴蝶,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
泣不成声的沈舒晨哭倒在罗劭然怀中,不能自己的抽泣,母亲的心是跟孩子连在一起,她没办法不去为他的安危忧心。
“会的,你一定见得到他,要有信心,咱们的小淘气是个有福气的人,会化险为夷……”他的眼眶红了,哽咽地侧过头,一滴泪由眼角滑落。
他也怕呀!好不容易才相认的儿子,相处时间不到一个月,他怎能忍心放手让他离开,如片柳絮般飘向远方。
“晨晨呀!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人人挂在身上的香火袋?”急呀!急死人了。
“秋旺婶……”她起身欲接,体力不支的身子摇晃一下,幸好身后的男人及时扶住她。
“香火袋上绑了一条白金手炼,看起来很贵重,村长太太说拿来让你瞧一瞧,说不定知道这条链子的主人是谁。”
“这条链子……”好眼熟。
为母则强,一看到儿子打出生戴到现在的香火袋,沈舒晨坚强地抹去眼底泪水,端看似曾相识的白金手炼,指腹摸着玫瑰花饰下的一行细字。
蓦地,她脸色大变。
“是芝芝!芝芝带走小肉丸……”
底下刻着字,童凯芝英文名字的缩写。
“想要换回儿子,叫沈舒晨一个人来,不许有警察,否则你们一辈子也休想再见到他。”
一条白金链子追查到掳童真凶童凯芝,不知是谁将这消息走漏出去,电视媒体二十四小时不停重复播放相同画面,呼吁她尽早出面投案。本来只是一件小小的,个人行为偏差的报复举动,用意是让男童的父母痛不欲生,感受到心如刀割的非人折磨,以宣怨恨。
没想到竟演变成举国皆知的绑架掳人案,上千名警察同时出动,将穷途末路的童凯芝逼得更无处容身,萌生同归于尽的念头。
一个小孩的绑票案会闹得这么大吗?劳师动众的连警察署长都亲上火线,出面说明案件。
原因无他,被绑的男童是商界巨头天霸集团总裁罗劭然的儿子,五年不曾传出绯闻的他突然冒出一名私生子,岂能不受重视。
不过不让心爱女子涉险的罗总裁经过手机和童凯芝一番交涉,两人谈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同意他能陪同在侧,但是不准泄漏她的行踪。
为了摆脱媒体的跟踪,他们也煞费苦心了,一路换车、抄小路、改变装扮,东绕西绕保持通路,在将近五个多小时的疲劳驾驶后,终于依着指一不驶进一条隐密的山路。
“咦!这里是……”高耸入云的原始红桧林,棻类丛生的腐木,山羊留下的排泄物,少有阳光照射的巨大羊齿蕨。
“你来过?”看起来很荒凉,人烟少至。
沈舒晨认真地瞧瞧四周的山势,不确定地上前走了一百公尺。“应该来过。”
“应该?”他们不会儿子没找着,却先迷失在这一片广大山林里吧!
“我们大学里组了个登山社,那一年我二十岁,和几名社员迷路了,被困在山里足足五天之久……”突地,她像发现什么,用手拍掉树干上的枯皮。
“五天?那你们怎么脱困?”不敢想象他们如何度过一百多小时,她真是大胆。
罗劭然心里想着,等这件事结束后,他要尽快再让她怀个孩子,免得她突发奇想,来个难忘的山岳之旅。
“你看,这是我们当初留下的记号,顺着箭头直直走,前方有个天然洞穴,洞穴上方是露天的,底下有个小水池……”靠着水池的水和小鱼,他们才不致饿死。
“我想童凯芝也是登山社一员。”不然以她的娇贵,恐怕连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是副社长,因为她当时喜欢上社长,山洞就是她找到的。”长脚蜘蛛爬到她脚上,她惊惶失措地拚命往前跑,不意撞进这方洞天。
陆续地瞧见长满青苔的箭头,沈舒晨更笃定了,她几乎可以确定童凯芝就在他们共同宣誓要保密的秘密洞窟里,附近没有任何住家和工寮。
在那一次后,登山社社员相约每两个月便再去一次,他们背起罐头、面粉、帐篷、雨具,所有露营必备的用品一应俱全,每次留下一、两物品,以备日后若有其他登山客误闯之不时之需。
所以洞里什么都有,连随身听、电池也一样不少,独自生活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芝芝,你在里面吗?我是沈舒晨。”
初入洞之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弯道多且杂,但全通向一个地方。
“……妈妈……妈妈……”忽远忽近,缥缈无踪……
“是小肉丸,你听见小肉丸在喊妈妈吗?他……他还活着……”沈舒晨捂着唇,喜极而泣。阵阵回音不断在洞内迥荡,让跋山涉水的两人惊喜不已,搁在心里的重担稍稍放下一半。
他们的心情是迫不及待,希望能早点将儿子抱入怀里,不再让他受到一丝威胁,但是……
“不许再前进,你们两人给我待在原地。”
童凯芝一声低喝,两道急切身影立即缓下脚步,小声地前进。
“芝芝,我们之间真的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一定要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对峙。”她不懂,为何天之骄女的她会有如此扭曲、阴暗的心态。
“叫我童小姐,还有,你该知道池子的深度,若你们不听警告再跨一步,我不介意拿你儿子试水温。”她朝池子丢颗石头,扑通一声。
听到有物落水的咚声,沈舒晨抽气地拉紧罗劭然的手,“不……不要发火,我们停住了,你要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请别伤害孩子。”此时洞里深处仍传出童声呼喊妈妈,但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后,只听见呜呜的低泣声。黑暗中的两人心都揪疼了,感觉就像有人在他们心口割上一刀,痛得紧握的手抓疼对方而不自觉,一心挂念受到错待的孩子。
“现在,我只要沈舒晨一个人进来,若有人轻举妄动,妄想当个英雄,我想我会不小心做些冲动事。”她丢出一根火柴,弯道口燃起不小的火焰。
童凯芝口中嘲讽的英雄,指的是执意前来的罗劭然。
“好,我进来了,别冲动……”咦!这是什么味道……汽油?!
刺鼻的呛味直冲面部而来,沈舒晨惊恐得心脏一窒,她绕过地上燃烧的火堆,只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明,直射而下的太阳光照亮眼前景物。
山洞的最深处是朝天的,上头是不规则形状的缺口,高约十层楼,宽度约五米,是个天然凿成的火山口洞形。
“呜!妈妈……我肚子饿……”好想吃面包和冰淇淋。
小小的身躯吊在凸出石壁的石柱,虽然两脚着地,但上半身是被拉长的,双手缚绑高过头顶,看得沈舒晨好不心疼。
“小肉丸……”
“怎么,舍不得吗?你抢走我的男人时,我的心就是这么的痛,你感受到了吧!”看到她越痛苦,她的心才会越平静。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试过离开他,可是我控制不住爱他的心。”
好难、好难,情难自持,想逃走的双足总是情不自禁地走向他。
“你这是在炫耀吗?好个情比金坚,你让我觉得自己是阻断别人姻缘的恶婆婆。”她的道歉太廉价了,可笑,而且可悲。
沈舒晨忍住冲喉的哽咽,强做镇定。“让孩子走吧!我代替他,不管你有多少不满我都愿意承受。”
洞里的罗劭然闻言,双拳握得死紧,指甲刺入肉里不知痛楚。
“伟大的母爱呀!叫我这个冷血的女人听了都动容,就不晓得那位罗先生同不同意以你做为交换。”她倒要瞧瞧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厚。
“不行。”
“我同意。”童凯芝话一说完,同时扬起一男一女相左的声浪。
“啧!意见不合,我到底要听谁的才好呢?”她故做思索,左手提着装了类似汽油的桶子。
她在考验人性,让人面对痛苦的抉择,并且以此为乐,享受受人心哀嚎的过程。
“劭然,你先带小肉丸离开,我求你。”她先是一个母亲,而后才是女人。
“晨……”罗劭然的低唤中,听得出取舍两难的压抑。
“求你了,劲然,孩子在受苦。”她将唇紧紧捂住,不让自己哭出声。
粗哑的呼吸声急迫而低沉,时间像流动的沙子,过得极其缓慢,彷佛过了一世纪,叫人听不见古老的心跳声。
“好吧!让孩子过来。”晨,坚强住,别怕,我会在你身后。
罗劭然心底的声音似传到心爱女子胸口,坪!坪!坪的心脏强而有力,勇气倍增。
“童小姐,我可以进行交换了吗?”为了孩子的安全,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像是在看一场戏,童凯芝做出请的手势,她神色漠然地看着沈舒晨戒慎惶恐地走向小男孩,因紧张而手滑地解不开绳子,试了好几回才松开。
但是她的双手已布满石柱锐角切磨的伤痕,流着血的掌心顾不得疼痛,紧紧搂抱挚爱的小身躯,欢喜的眼泪顺颊而下。
不过,她知道孩子并未脱离险境,短暂的拥抱后,她急忙的催促儿子走向山洞的另一端,与他父亲相会。
“妈妈……”沈人人伸长小手,想拉母亲一起走。
“快走,别回头,乖,要听话。”温柔的手心推动着,她必须先确定他不会受到伤害。
左脸颊明显红肿的沈人人不舍地频频回首,盈满泪泡的圆亮大眼只有母亲立于水池旁的身影,在黑暗中,他撞上一具宽厚的肉躯。
那是他的父亲,他很清楚。
只是,父亲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将具有卫星定位的手机塞入他手中,往他屁股用力一拍,让他快步朝洞口跑去,自个却反身走入洞内。他最后听到的是―
童凯芝,你在干什么?
沈人人取出口袋的糖果,放入口中一含,甜甜的味道化解他独自一人的恐惧,也离山洞越来越远,沙沙的风声吹过树梢,带来冷意。
等到他想起父亲的话时,日头已落到西方,斜阳的余晖被夜幕笼罩,远方的野兽叫声正在靠近。
“呜!阿嬷,我是人人,我要回家……呜……呜……爸爸妈妈在山洞里……好久好久……呜……好黑喔!阿嬷,你快点来,人人好怕……呜……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呜……”
沈人人含着糖果,哭到睡着,浑然不知有个白胡子老公公一脸慈祥的在身旁守候,替他赶走饥饿的野狗群。
风很轻。
月光稀微。
月老庙的香烟袅绕,高坐堂上的月下老人似在闭目微笑。
第10章
“童凯芝,你在干什么― ”訾目欲裂的罗劭然放声狂吼,摧心刺肺地倒抽冷气,不敢相信仅在一眨眼间,满是汽油味的山洞竟成火海,燃烧着赖以维生的空气。
地面上划开一道长长的火墙,圆弧形状的洞身一分而二,他在火的一端望向另一端的两人,火势的汹涌几乎阻隔了视线。
唯一可以通行的是映着蓝天白云的水池,它看似清澈,实则水深不可测,池底尖石林立,宛如箭矢,不谙情形者,很有可能尚未穿过就被怪石刺破脚掌直达腔骨,危险度更胜穿火而过。
“别天真了,我不会给你机会救她,你死心吧!”童凯芝仰起头哈哈大笑,将桶中的汽油倒入水池。油比水轻,快速地在水面上漫开来,破坏原本的水清浮上一层油气,只要一点火花轻溅,马上燎原般迅速点燃,加速氧气的耗尽。
“童凯芝,你疯了。”她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