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么呢?”长孙无忧摆出知无不言的态度。
“关于你的一切,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俞清灵说着违心论。
“那我就从小时候几个月开始不尿床的事开始说吧!”
“闭嘴吧你!”俞清灵抓起一块小点心塞进他的嘴里。
长孙无忧笑着喝了一口茶,马车踏向前往宫瑾所在的地方。
假装不在意他热切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景色,眼见离她二哥愈来愈近,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坐在对面的男人——明明他俩是这么的亲近,她却还是会想着他……
“我表妹是个美人。”长孙无忧忽然说道。
“我见过更漂亮的。”俞清灵赶紧回应。
“我还没说完呢!别插嘴。”他温厚的手掌揉上她的发顶。“连我表妹在内,我认识的姑娘,只要有点美貌,或是有些家世背景,又或是有几分才气的,不是任性妄为,就是心高气傲;她们也都有着相同的特点,那就是绝对不肯认错,即使输了还是拼命的为自己找台阶下。”
“你说得太过武断了吧?”赶紧反省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
“你应该说是我见识太过浅薄,至少我见过的都是这样,起初我以为,你也是这样,不过你会认错,虽然也是很不认输的认错。”
“你现在是想跟我算旧帐,还是在数落我?”
“不。不是的,我一直以为我对有美貌、有家世背景,又有几分才气,同样有些脾气的姑娘是绝对不会喜欢,更不会动心的……”长孙无忧目不转睛的看着俞清灵,“但是,我错了。”
他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他理想的伴侣,但他却愿意为她毁去长久以来的努力,这不是一时冲动,他是真的觉得有她陪伴——很好。
“我小时候确实是体弱多病,为了养好我的身子,我母亲偷偷让我练了一门武功,你知道我母亲来自什么门派吗?”
“玄武门,江湖上的人都说那是邪门歪道。”在许多年前,那个门派曾掀起江湖上最惨烈的腥风血雨,于是恶名流传至今。
“对,玄武门有一本少为人知的秘笈,那是一套纯阳的功夫,但它也有着特殊的限制——首先修炼之人必须是男子,透过这门武学,我的身体得到康复,几乎是脱胎换骨,但它最麻烦的限制是修炼之人……必须保持”纯阳“之身。”
俞清灵呆住,迟疑道:“也……就是说你不能?”
“对,我原本很喜欢芳菲,也想过娶别人不如娶她,但我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为她前功尽弃。”所以,他一直对芳菲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一旦做了那种事,武功就会没了吗?”俞清灵眼露怜悯之色。
“对,所以我至今仍保持着清白之躯,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品性高洁——”
“请你不要那样夸奖自己!”她会忍不住爆笑出来!
“是的,我们心知肚明就好,有些话是真的不必说出口。”
两人对视了半晌,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俞清灵忍不住问:“你还想说什么?”
长孙无忧潇洒的一笑,“如果是你,我不介意这身武艺付诸东流。”
“谢谢,但我为什么要为你而破身啊?”他就一辈子当个童子鸡吧!
宫瑾坐在俞清灵对面,周围是花草扶疏的庭院。
兄妹俩在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谈心,他们聊了很久,想起不少往事;撇开对男女之爱的追求,俞清灵发现她与二哥其实也能相处得很亲密、很自然。
她不必非要他的爱,他也就不必闪避来自于她的热情,而放下这段感情虽然会让她有点感伤,但却不沉重、不疼痛了。
面对委婉拒绝她的宫瑾,她没有失望、没有怨念,反而松了一口气,束缚自己多年的心似乎得到了自由。
她不由得想起纠缠长孙无忧的桑铃兰,顿时有感而发的笑了,笑得十分豁达。
“什么有趣的事,能与我分享吗?”
惊觉自己居然在二哥眼皮底下走神,俞清灵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发生了许多事,遇见了许多人……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太成熟。”
“长孙家的公子在这之中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俞清灵先是迷茫的看着二哥,继而目光迷乱,心思似乎受到了影响,她的脸色忽喜、忽嗔,令人看得有如坠入云雾中。“他算是个……比较特别的人。”
如此奇特的评价足够让宫瑾明白,四妹对那位名门公子颇有好感。
尽管俞清灵没有夸奖长孙无忧,可她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一种又爱、又恨的情绪,那预示着她坠入情网了。“他的身体不像外界说得那么……薄弱。”
二哥审慎的用词也令俞清灵明白,他对长孙无忧有着猜疑与不信任。
“他是在漫长的调养中逐渐康复的……”俞清灵对长孙无忧告诉她的一切都深信不移,她不希望自己重视的人被误解或是被排斥。
“他的母亲出自玄武门,虽说嫁进长孙家后就表明退出江湖,但私底下仍有跟娘家来往。”二哥谈起了长孙无忧的出身,不仅有光彩的一面,还有来自母亲家族的黑暗背景。
“二哥不是曾经说过,就算是邪魔歪道也有值得结交的性情中人,我知道玄武门不是人们定义的名门正派,但那跟长孙无忧本人没关系!”
宫瑾听着四妹对长孙无忧的维护之言,出其不意的笑了。“你很喜欢他?”
俞清灵秀丽的脸蛋蓦地发红,支吾道:“不是,只是我了解他。”
“有时候了解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更费心。”
二哥意味深长的话语让俞清灵更加难为情了,在曾经喜欢过的人面前却无法专心,时常分神去想另一个男人,她觉得自己恐怕是病得不轻了。
“二哥、四姐,你们在这里啊!”七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大步奔向俞清灵,开口就问:“你一晚上没回来跟我睡,是去哪里了?”
俞清灵被问得愣住了,想起昨晚与长孙无忧饮酒作乐,还被他带回家过夜,那容纳两人的床铺与他那令人舒适的体温都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让她每次回昧就感到怦然心动。
可是他们都那么亲密了,俞清灵却依然无法界定两人是什么样的关系?
“你怎么答不出来?是去做了什么坏事吗?”七妹一副逮到她把柄的样子。
“我那时候有点闷,就去厨房找酒喝,结果醉了……”
七妹用怀疑的眼神瞄着俞清灵,“可是你家里的下人都说没见到你。”
“我在书房,你知道我家书房一般是没人去的……”俞清灵强忍住心虚的辩解着。
“哦……”七妹又道:“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窗开着,你未婚夫就坐在里面,他是跟你一起来的,还是听说你在这里,专程来接你的?”
“我……去问问他。”避开七妹试探的眼神,俞清灵匆匆告别,奔向门外;想到长孙无忧一直在等她,她的心就像是掉进糖罐子里般,甜得要命。
谁知当她一走出门,停在门外的马车倏地飞奔而去,留下淡淡的烟尘罩向她,害她差点弄得满头灰。
“怎么回事?”俞清灵茫然的站在原地,瞪大双眼看着马车从眼前消失。
第7章(1)
长孙无忧接到消息,赶回家里时,家里已经乱成一团——泼辣的桑铃兰在长孙家闹得天翻地覆!
她不相信长孙无忧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俞清灵,一定是长孙家的人逼他娶那个有腾王当靠山的女人,桑铃兰可不能容忍此事!
长孙家是出了名的势利,轻视出身平凡之人,没有高贵的身份或是巨大的利益,长孙家的人是不会去结交,更不可能接纳的!
当年,她姑姑为了嫁进长孙家,不仅脱离武林,还自废武功,这么屈辱的事当然不是姑姑自愿的,而是长孙家提出来的要求。
这种爱慕虚荣的家族若非有她的亲人和最喜欢的人生活在此,桑铃兰根本就不可能踏进长孙家大门一步,更不会给这里的人好脸色看。
她年幼时便随双亲闯荡江湖,性格大胆又狂放,成长在被称为魔教的玄武门,又是门主的千金,桑铃兰自由自在惯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今天,她要解救长孙无忧,不让表哥的婚姻遭受不公正的摆布。
谁都阻止不了她!
“铃兰做了什么?”长孙无忧冲进家门,意外的看见母亲和父亲正无事一身轻,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喝凉茶。“你们没阻止她吗?”
“我阻止不了,反正只此一次,她以后不会再来了。”母亲微微一笑。
长孙无忧看得出自己的娘对桑铃兰闹事一举并没什么意见,说不定内心还暗暗发爽呢!“她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她跑去指责长辈们爱慕虚荣,为了名利把你许配给俞姑娘……”
“什么?爹,许配这词不是用在男人身上吧?”
母亲插嘴道:“你是”弱者“啊!不是男人。”下人们都在远处,听不见他们一家三口在说什么,所以长孙无忧考虑着要不要反击,最终却还是沉默着任由母亲消遣。“表妹只是出言相讥而已吗?那不需要你们派人找我回来吧?”
“原本只是动口,不过长辈们要赶她走的时候,她不同意,就动手了。”
“舅父呢?”长孙无忧记得桑铃兰再怎么任性,也不敢违背亲爹。
长孙无忧的娘幸灾乐祸道:“哥哥对长辈们也有点不满。”
她轻飘飘的语气让坐在身旁的夫婿不禁露出无奈的苦笑。
“表哥!”桑铃兰的叫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她手舞长鞭,如疾风而至,身后还跟着酒一群追赶她的护院。
“表哥,你跟我一起走吧!”见到长孙无忧,桑铃兰喜出望外,抓起他的手就要带他离开,无视他冷淡的脸色。
长孙无忧徐缓却不容抵抗的将桑铃兰的手拿开。“你闹够了没?”
“我这是在帮你,你在这里根本就不自由,就连婚姻大事都得任人摆布——”
“你错了,这里是我家,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长孙无忧让追上来的护院退开,认真的对表妹说:“我喜欢俞清灵,我愿意娶她为妻。”
桑铃兰听得目瞪口呆,旁人也都有些讶异——一向温和有礼的长孙无忧从未对人如此的严肃,那蕴含冷厉之色的目光只须轻轻一扫,就教人感到畏怯。
看来这个小表妹是真的触到他的底线了——他的双亲交换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刚想开口劝告桑铃兰,冷不防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大门。
“清灵,你也来了?”长孙无忧的母亲对着突如其来的人影开口。
众人闻声,纷纷望向来人,只见她愣在门口,呆呆的看着长孙无忧。
俞清灵听见了他方才的话语了吗?长孙无忧眼中的冷厉之色倏地消散,破天荒的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他一生之中最纯情的时刻,在难为情的同时,他清楚的感受到单纯的喜欢——这分不带任何要求的感情是多么的真诚。
“你!”桑铃兰看到长孙无忧和俞清灵默默凝视着对方,似乎不需要言语便能心有灵犀,她看得妒火中烧,一时理智全失,朝着俞清灵扑过去!
“铃兰,住手!”长孙无忧的母亲见状,发出惊呼。
俞清灵整个人还处在震撼当中,脑中都是长孙无忧刚才那番告白,被冲击的心像荡漾的波澜般难以平息,这时桑铃兰突然发难,她根本没意识要闪躲。
眼看着饱含力道的拳头袭来,就要砸上她的脸,俞清灵才回过神,知道要闪开,然而无论她怎么躲避都离不开桑铃兰的攻击范围。
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俞清灵低头护住眼睛,等待着痛楚的降临。
意外的,一阵风吹来,面前的身影陡然远离。
俞清灵抬头看——长孙无忧竟赶在桑铃兰伤及她的瞬间,将人甩开!
他出手的速度极快,桑铃兰又摔得很远,随之而起的痛呼声令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下的手有多重!
但这样的身手应该是出自于武艺不俗之人,而长孙无忧却是人尽皆知的药罐子,不该有这样的身手!
因此,当桑铃兰落地的同时,迎接他的是众人震惊与疑惑交杂的表情。
“表哥,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伤我!”跌坐在地的桑铃兰不可置信的望着长孙无忧,她会喜欢他,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纵容着她的任性。
现在的长孙无忧却不再放纵表妹了。“你又为了什么要伤她?明知她对我的意义,还要对她无礼,表妹,你何尝不是在伤害我?”
桑铃兰咬着下唇,狠狠的瞪着他,久久不说话。
俞清灵站在长孙无忧的身后,注视他异常高大的身影,内心依然感到震动不已——她从小就独立坚强,不管遭遇到什么困境,都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去解决,不习惯跑到人身后,让人维护着。
长孙无忧说的话如同烙印一般,在她的心窝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俞清灵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这样被人保护并珍视,前方的身影成了她心目中特殊的存在——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完美,却是她可以依靠的坚实屏障。
“好了,都别吵了。”长孙无忧的母亲出来打圆场,搀扶起桑铃兰,对着站到一旁的兄长道:“大哥,快带铃兰回去吧!”
“她在这里闹事,长孙家会为难你吗?”
“我会处理的。”以眼神示意兄长不要再闹一场——她虽在夫家过得委屈,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有了丈夫和儿子替她撑腰,她不会被欺负的。“无忧,你也先带清灵离开,家里的事,我和你爹会处理。”
“有劳娘亲了。”向舅舅告别,不再理会表妹所引发的麻烦,长孙无忧带着还是一脸呆相的俞清灵出门。“我们去哪里比较好呢?”
“什么?”俞清灵眨了眨迷茫的双眼。
那不知所措的模样让长孙无忧觉得她真是可爱得紧。“你会来找我,说明了你二哥还是没有接受你,说吧!我该怎么安慰
你呢?“
他高扬的语气终于唤回了俞清灵的神智,“你是在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啊?”
一记力道不重的粉拳袭中长孙无忧的腹部,他笑着握住俞清灵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亲密的动作令彼此的心都柔软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