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这才注意自己的衣裳,裙角上斑斑点点的都是泥,她暗道糟糕—原来这半天招摇过市,还故作优雅,谁料丢人早丢大发了。
她不由握紧了拳头……此仇不报非君子,心中更加暗恼那张狂的肇事者。只是看着竹远,又不好说是拜你那亲弟弟所赐。然而一个念头突然跃上心来,刚刚和林风远再次遭遇,'。 '自己一时疏忽,也没说和那人已经见过面。这倒也罢了,偏偏那林风远也没提起,难不成这其中果然有奸、情?
路瑶暂时打住自己的臆想,转而一边拽着竹远衣袖不放,一边心情不佳的历数刚刚的糗处—如玉公子素衣洁白,而他身边的自己脏兮兮的像个小丑一样,叫人如何不伤感?
她不自觉的开始去揉裙角,竹远一直笑微微的看着她,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刚刚太着急,也没顾得上,刚刚进巷口的时候,我发现不远处就有一家裁缝铺子,待煎好了药,我就去买一条新裙子给你换上,可好?”
路瑶没想到竹远心思如斯细腻,感动的只差痛哭涕零。她转过身就伏到了竹远怀里,唬得竹远招架不住,差点错手打翻了药吊子。
竹远见路瑶在他怀里不停抖动肩膀,以为她在哭,连忙捧起来她的脸看,原来她居然笑得花枝乱颤。他不由窘迫起来,问道,“笑什么……”
“老公,我爱你……”路瑶又投进了他怀里,还是笑个不停。
这三个字,路瑶曾经教他说过,还说这是甜言蜜语,听她忽然冒出一句来,心中果然像含了颗蜜糖,不由轻声道,“恩,我也爱你……”
路瑶再掌不住,笑倒在他肩膀上。这一通惊天地泣鬼神的笑音,引得苏姐姐和明月从隔壁厨房探头进来,两人脸上俱是一副问询的表情。
帘子这头的两张脸顿时红了一双,路瑶腾地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们什么也没干……”
苏姐姐毕竟是过来人,见他们小夫妻两个情意绵绵,于是促狭道,“我们什么也没见”,说完,拉着明月又放下门帘走了。
路瑶听她俩咯咯笑着往内屋去了,一屁股跌在木墩上,喃喃道,“完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今天丢人都丢到爪哇国去也。”
竹远正想安慰她几句,结果一把被路瑶抱住俊脸,随之猛啃了一通,还听她闷声笑道,“反正你们什么也看不见。”
谁料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明月的声音随着响起,“少爷,少奶奶,药煎好了没有,饭菜都摆上了。”
路瑶顿时满脸黑线,这小明月窗外的一声吼,更加重了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杯具意味。她惆怅着瘪瘪嘴,起身帮着竹远把煎好的药倒入碗中,又亲自托着进内屋让洛锦把药喝完。洛锦神情倦怠,仍旧没有食欲,恹恹的和路瑶说了几句话,仍旧躺下睡了。
路瑶出来和众人一起用了午饭,几人俱已熟识,也没有客套,索性连明月都被让到了桌上。吃罢饭苏姐姐急着回家,苏穆便陪着她一起出门。
竹远果然先去铺子里买了条新裙子给路瑶,瞧着众人都不在意,路瑶拉着竹远进了厢房。裙子是百褶的样式,里面还有加厚的棉衬里,浅蓝色的边角绣着小小的花鸟草虫图案,十分合她的心意。
路瑶很快换好了新裙子出来,翩翩的转了个圈之后,又扑到了竹远怀里。厢房里两人简直如做贼一般,门外明月的脚步声,好像又随着来一嗓子,或者干脆推门进来。竹远张手拥住她,轻吻着她的面颊……真让她的大胆惊了心,生怕被人撞见,但又贪恋着她的味道,磨磨蹭蹭老半天才放手。
路瑶既然准备今天赶回家去,也不敢再耽搁。她独自进了内屋,看到洛锦还在沉睡,也不打算再叫醒她,悄悄又退出来。
“大哥,洛姐姐如今病中,平时谁来照顾她?”路瑶见苏穆尚待在门外,于是担心问道。
“她独身惯了,也没使唤的丫头,晚点的时候她娘亲会过来陪她。”苏穆正想着心事,缓了缓神才应道。
“我如今要回去了……”路瑶见苏穆反应迟钝,不由有些踟蹰,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妹子不用担心锦儿,我在这附近住着,自会时时来看视。你有空再来罢,等她好了,我也会捎信给你。”苏穆见她满脸担忧,忙好生的安抚她,“竹远应该也忙碌的紧,你们快快走罢。”
路瑶应了,心中暗暗打算过两日调停好家里,再过来住几天。于是辞别了苏穆,到门口寻竹远。两人相对,心中自然有许多话说,可是一时也没法子诉尽衷肠,
“……远,我看着你先走。”
“不,我看着你走。”竹远每次拒绝她的时候,其实都在为她着想,这一点她始终拗不过他。只好使劲握了握他的手,三步一回头的迈出了巷口。
拐出了桃叶巷,便是一条东西大道,竹远立在巷口,频频挥手,路瑶的马车渐行渐远,她从上车之后,伸出后窗挥动的帕子,也渐渐模糊起来。天空还是阴沉的厉害,最后的秋天也要过去了。他心中既惆怅又充满着祈望,坚持,再坚持一下,天长地久便触手可及。
洛锦兀自沉睡许久,醒来时便觉的神思清明许多,睁开酸胀的眼皮环顾,房里已经点上了灯。悠悠烛焰边上,有人正歪在桌边打盹。她犹自以为头晕眼花,探身想要下床看视,那人却惊醒一般站了起来。
“锦儿,可好些了?”那人忙问道。
洛锦顿时松懈下来,懒懒往后一靠,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些不放心,反正生意上也没什么事情,等你醒了我再走不迟……”
“现下就走罢,省得风言风语的,让人看了不妥。”
苏穆原本准备了许多话说,这下也只是缓缓挨近椅子坐下,良久才压抑着心中激荡,用略显平静的商量口气说道,“我忽然想通一件事……”
“锦儿,等你略好一好,就嫁给我吧……”
洛锦一字一句听他说出来,却是头往后一样,散乱了发丝,凄凉笑道,“怎么,你还是说出来了,这句话恐怕压在你心头很久了罢。”
苏穆此时低着头,仔细听她说话,不置可否的样子。
洛锦无奈叹口气道,“苏穆,这些年,咱们也算交情匪浅。我虽是个寡妇人家,但也不至于愁嫁。为何挣扎到现在还不找户人家委身,不过是恪守着宁缺毋滥的原则。”
“只是,我不会嫁给你。”
“为,为何?”苏穆猛然又站起来,她虽固执,但以她素日温婉待人的态度,即便听到他突兀的求婚,也会用更婉转的方式,考虑一番罢,何以她会断然拒绝?难道她也曾考虑他们之间的可能性,而这个结论早在意料之中?
“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可以等。”苏穆仍旧不死心,他是个商人,这些年和洛锦即是合作伙伴,又是至交好友,他们之间毫无隔阂,说话也直来直往。
“你更想等的其实是小瑶,苏穆,这么快就灰了心?”洛锦何其聪明,脱口而出这些深埋心中的话,只是因为眼下也无力拐弯抹角。
“那些往事,我已经放下了,锦儿,我从来不曾欺瞒你什么。路瑶即使没有嫁人,我也不会向前一步,我始终只能是她的大哥。这些你都知晓,你也该知道,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你。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有心无心,你都好好想一想……”
“那好,你告诉我,为何突然要娶我?”洛锦问完之后,便知道自己心事就要败露。随即止了话头,急切说道,“你不必说了,我娘快过来了,你快走罢。让她看见我们孤男寡女的,我担待不起。”
“因为我发现我比想象中更在意你。”苏穆不敢再说完,她眼里的慌张非比寻常,病弱的样子更加可怜,当下也不敢再多加停留,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便走。
第四十章
合裕轩酒楼最上等的雅间里,此刻灯火辉煌,和外面的热闹相比,这里的觥筹交错之间,却是四个美男子略显郁色的脸孔来回摇晃。
人常道,酒逢知己千杯少。男人的聚会往往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做什么推心置腹,一杯酒即可明了彼此的心境,正如此刻,竹远手持小巧精致的酒杯,默默的和沈默平喝,和苏穆喝,和林风远喝。他不擅于解劝别人的烦恼,也无意刺探别人的内心故事,只是此时此刻,众人俱是一副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模样,自己又帮不上什么,不由也叹息起来。
沈默平坐在竹远右手边上,尚且清醒的他,本来正无限怅惘的把玩着酒杯,忽然听到竹远的叹气,不由转悲为喜道,“诸位,今日虽尽兴,但抵不过乐极生悲。咱们不如玩个新鲜的把戏,把自个儿此刻心中所想的人都说出来,如何?”
苏穆和林风远各自饮酒为乐,又加上喝的着实不少,对他的话也不予理会。
沈默平见无人响应,不免自说自话,嬉笑道,“苏穆哥哥情况不明,我看也是为情所困。风远,难不成你还在为没捧上那个小歌姬念念不忘?”
说完又凑到竹远眼前道,“竹远,我知你此刻必是惦念你家夫人,你们伉俪情深,不如说个一二件事情,让咱们这群无伴孤鸟,也向往向往……”
竹远不由低了头笑了笑,端着一杯酒微微侧身道,“默平,我敬你一杯……”
“嘿,学会顾左右而言他了,这个手段对我这个师傅而言,可是不管用……”沈默平搂上竹远肩膀,继续笑道,“来说说,就说你们婚礼当日的盛况,我可是后悔没有赶上你成亲那一天,那洞房什么的,好歹闹上一闹……”
竹远仍旧自顾自喝下了杯中酒,今晚上果然是喝多了,不过自己酒量确实有些上涨,还记得那一回,她只劝了他一两杯,他便醉的人事不知,那一晚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你们看看,这是想到哪里去,也顾不上理会咱们了?”沈默平指着神游中的竹远向苏穆和林风远示意,谁知那两人一个趴在了桌上,一个惆怅的自斟自饮,也没人有反应。
沈默平顿感无趣,摇头晃脑一番之后,拍着竹远的胳膊道,“竹远,你现在想不想去看她?”
“如何去?”竹远一听这话,酒顿时醒了一半,他若是此刻能出城,便是万死也愿意,他不尚不知晓这就是恋爱中人的疯狂。
“这有何难,包在哥哥身上。”沈默平虽说是突发奇想,但他也是说到做到,当下就和竹远商议起来。
苏穆压根没听到两人的打算,忽的站起来,使劲挤了挤眼睛,向众人道,“我先失陪了,今个儿够尽兴,够爽快,回见,回见”,一边拱手一边踉跄着向门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两步,这么一大块头却轰然向地上倒去。林风远居然眼疾手快的要去搀扶他,谁料自己也喝的不少,人没扶起来,自己也被带倒了去。两人索性也不起来,仰面朝天的昏睡过去。
“嘿,这俩人,竹远,看来今夜只能我与你同行了,咱们快去快返吧。”沈默平拍手笑着站起来,又一边拉起竹远。
“那他们两人怎么办?”竹远上前看了看两人,幸好体格好,也没摔伤哪里,只是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了。
“这个还用我们操心?咱们还是先走吧。”沈默平不由分说拉着竹远就往门外走,下的楼来,又交待了一声酒楼老板,包间里尚有两位朋友没醒,要他看着办……
沈默平拽着竹远一阵风似的下了楼,上了车之后快马加鞭的往城门跑。满仓县城门内,沈默平舀出些银两和一块牌子与值夜的守卫一番交涉,没想到很快就为他们开了城门。
直到马车咣当咣当出了城门,竹远还有些不死心的往后看,那些个门卫果然没有追上来。沈默平笑道,“竹远还有什么地方不明?”
“那张牌子莫不就是通行金牌?”竹远疑惑道。
“竹远你懂得,不少也。我那是有银子能使鬼推磨,那王县令巴巴的送与我使得。”沈默平得意笑道。
竹远又问道,“有银子可以买到这样的通行证?可有一张借给我?
沈默平头回见竹远不矜持,不由朗声笑道,“哈哈,竹远,我知道你归心似箭,不过这牌子又不能说的隐秘,且是用一回,少一回。那门卫都是记录在册的,不如以后我多陪你出来几次便是。
竹远终于窘迫起来,勉强笑道,“我随意问问,以后就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做第二次,不知道过会见了她,会怎么样?”
“你要是怕惊了家里人,不如我翻墙进去,让她出来见你?”沈默平到没有想这一方面,踌躇了一下道。
竹远惊异的看着他道,“这更不妥吧?”
“那我们一起进去,你家里也必是有值夜的伙计,不如咱们来个声东击西?”沈默平又说了一番行动部署,两人才觉得稍微妥当些。
沈默平忽然有点愧疚,他就是这么把竹远一步一步的带坏了,连鸡鸣狗盗之事,也装的出一本正经。
车夫不大认得路,好在竹远记忆力精准,就着微弱的灯火,硬是让车碾过坑坑洼洼的雨后小路,驶进了陈家庄,停在了林家大院的后门不远处。
“阿文,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子,我和林兄弟办点私事,不多时便回。”沈默平小心熄灭了车前灯笼,又把一瓶好酒塞到车夫手中,才拽着竹远小心潜伏到后门外。
更深人静,林家宅院各处都已经落了锁,最近林家因为精简了人员,门口也就是两个小厮在上夜。沈默平趴在门缝处侦查一番,两个小哥儿正在喝酒聊天,精神头看似比自己还好。这倒有些不好办,来点****过去?待人家醒来之后,不免又是一番惊天动地。
沈默平走江湖的人,跟着三教九流的人也学些手段,仅用一根簪子就三下两下把大门门锁打开。不过暂时还是把门虚掩着,让竹远在门口等着听他暗号行事。沈大侠衣摆一提,却是翻墙而过,又往屋顶上弄了点动静,果然吸引着两个小厮去查看。
两个小哥儿虽说为了熬过漫漫长夜,不免懈怠些,但听到不一般的动静,还是赶紧提了棍棒,左右上下搜索起来。
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夜空,两个看门小伙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是只淘气的夜猫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竹远听到暗号,蹑手蹑脚的轻推门进去,按沈默平的吩咐,往门房内小厮的酒里加了点材料,然后躲到了暗处。
两个小厮四处寻顾之后,继续回门房里猜拳取乐,这一乐不打紧,没三杯酒的功夫,两人俱是沉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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