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ㄟ,这小子不错啊!感觉他对你挺有心的,搞不懂你干嘛要躲他?”
“就是知道他有心,我才要躲。”乐睇烦躁的说。
“你们女人真难搞,对你们不好要躲,对你们好也要躲,还得所有人都别扭。”
“哎呦!你不懂啦!”乐睇烦闷的灌了一口冰凉啤酒。
“我不懂?乐睇,认识你那么久了,我会不知道你在怕什么?”阿诺燃起一根烟,靠在吧台上吞云吐雾,一双眼则锐利的投向乐睇,“凯走了,从此你就没有接受新恋情的自信。”
闻言,乐睇握着酒瓶的手指紧了紧。
提及凯,就好像化脓的伤猝不及防的被刺破。明明是尖锐的痛,但她的眼眸波澜不兴,没有任何表情。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又是搬出这套陈腔滥调。”她嗤笑一声,“拜托!我不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不要每次都牵拖到这件事上。”
“是不是陈腔滥调,你自己心里有数。”阿诺讲得很白,“每次有人对你表示好感,你就带他到我这里‘见世面’,好把人家吓跑,偏偏这次遇到一个有傻胆的贝一苇,不管你给他出什么难题他都不逃,他用诚意打动你,所以你开始迷惘了,你怕接受了他,就是背叛了凯……”
乐睇哈哈一笑。
“你怎么爱分析别人,要不要改行去当心理咨商师啊?”
“别开玩笑了!我就是当心理咨商师当到快要的躁郁症才改行卖酒的!”阿诺面色一整,道:“乐睇,你可以不要往前走,继续待在你的舒适圈里,但是我要告诉你,世上的男人不是只有凯一个,就像那个贝一苇,看起来虽然肉脚肉脚,不过我敢打包票他对你很认真。”
“这位大哥,你从哪一点看出来他很认真啊?”乐睇好笑的反问。
“如果不是想追你,他会硬着头皮到‘世界尽头’来吗?更别说他被我打昏过去后还说要送你回家,说什么‘女生独自走夜路太危险了’。哈哈!真是笑话,全世界大概只有那个肉脚男不知道你和‘危险’是同义词——”
阿诺的笑声被乐睇一记必杀冷瞪给截断。
“呃……总而言之,你以为有几个笨蛋有敢死队的勇气?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好把握才是真的……哦,说人人到!肉脚男来了。”
什么?!乐睇诧异的转过头,果然看见贝一苇正排开众人走向吧台。
乐睇承认自己有一刹那想要逃开,但他的目光已准确的对上了她,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穿过镜片,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嗨,乐睇;嗨,阿诺。”贝一苇笑着打招呼,但目光始终不离乐睇。
“嗨。”乐睇冷淡的打过招呼,转过头继续喝她的啤酒,心里却想:他为什么会来?
“小子,想喝什么?”
阿诺对贝一苇展现了难能可贵的友善,使他受宠若惊。
“啤酒,谢谢。”
要了啤酒后,贝一苇指了指乐睇身边的空位,礼貌的问:“介意我坐这里吗?”
乐睇冲他假笑,“哦,别客气,尽管坐呀!反正我正准备离开。”
乐睇一说完,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阿诺投给乐睇一记不赞同的目光,打圆场道:“小贝,你帮我送乐睇回宿舍好吗?她喝了不少,已经有点茫了,而且你知道的,女生走夜路危险。”
乐睇听了,忍不住对阿诺射去必杀的目光,刚刚不知道是谁讽刺她和“危险”是同义词。
“贝一苇,你别听阿诺乱讲,我只不过喝了半瓶海尼根而已,自己回去没问题——”
阿诺却坚决的打断她,“小贝,你帮我送乐睇回去,下次你来我请客。”
“好。”贝一苇答应的很干脆。
就这样,乐睇只得被迫接受贝一苇的“伴护”,临走前,还不忘瞪了阿诺好几眼,阿诺只当没看见。
乐睇心里有气,一个人走在前头,贝一苇则跟在她身后。他人高腿长,一步抵她两步,所以尽管乐睇像火车头似的埋头疾走,也甩不掉后面的贝一苇。
走出“世界尽头”,喧闹的音乐与鼎沸的人声逐渐变小了,最后出了两人的脚步声以外,没有其他声音。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贝一苇忽然打破沉默。
“乐睇。”
“干嘛?”她有些浮躁的应。
“最近我在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往窗外看,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她直视着前方说道。
“因为我很希望看见你笑着站在那里,要我翘课和你出去玩。”
乐睇猛然转过头,没来得及说话,先撞进他带笑的眼眸。
“很好,你总算肯正眼看我了。”
乐睇咬了咬下唇,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对他,似乎有点过分,尤其是贝一苇丝毫不生气,更让她内疚。
她把心一横,决定把话谈开。
“贝一苇,游戏已经结束了,不要期望我们会有什么结果,继续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贝一苇听她把话说完,然后安静的介面,“我知道这不是游戏,而且我一般认为这是浪费时间。”
乐睇忽然暴躁起来。
“是浪费时间!你不懂吗?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我们之间不可能!”
贝一苇猛然往前跨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到最短。
“做什么?”乐睇没想到他会忽然有此一举,不由诧异的瞠大眼眸。
贝一苇俊脸微侧,全神贯注的直视着她的眼,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贝一苇使她有压迫感,连他镜片的反光都让她感觉锐利如刀光。
“为什么你一口咬定我们之间不可能?”贝一苇一字一字的问。
乐睇一时哑然。
真要命,在他专注的目光下,她竟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慌乱之下,她别开脸,口不择言地说:“因为……因为我对你没感觉!”
真狠!咋听到时,贝一苇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感觉受伤,但天生理智的他,马上发现她的话不合逻辑。
“如果我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当我是空气就行了,何必千方百计的躲开我?”他伸手轻抚她苍白的颊,然后扳过她的小脸面对自己,“乐睇,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手是那么温暖且温柔,几乎令她想要放弃所有的武装防御,投入贝一苇的怀里,但在最后一刻,她却选择坚守住自己的心。
乐睇忽然挥开贝一苇的手,怒道——
“我没有再害怕什么,贝一苇,别自以为了解我!”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跑开。
贝一苇想追过去,但他知道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忽然,身后传来两记喇叭声。
贝一苇回头,只见阿诺从车里探出头来。
“小贝,上车!”
贝一苇迟疑一下,然后点点头,上了阿诺的吉普车。
第3章(1)
上了吉普车后,阿诺迳自把车掉头,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贝一苇则疲惫的垂着脸,连问也没问阿诺打算把车开到哪里,反正对他而言,现在上哪里都没有差别。
阿诺降下两边的车窗,让略带寒意的夜风吹进车内,在呼啸的风声中,阿诺忽然开口——
“乐睇有个初恋情人叫凯伊,乐睇都叫他凯,是个中美混血儿,一个很有才华的男孩。”
阿诺的话,吸引了贝一苇全部的注意力。
“他比乐睇早一年进入瑟林,主修现代舞,对于来自母亲祖国的乐睇非常照顾,他俩都热爱舞蹈,甚至一起编舞,一起参加比赛,好几次拿下国际大奖……乐睇和凯在一起的那些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候,那时候的她热爱着凯,热爱舞蹈,并全心拥抱生命。”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阿诺看了贝一苇一眼。
“凯死了,因为一场交通意外。”
贝一苇一楞,没想到故事的结局竟然如此残酷。
“凯走了以后乐睇就像变了一个人,对舞蹈也不再那么热衷了,经常翘课,要不是指导教授惜才护航,以及她过去辉煌的得奖记录,她早就被瑟林给退学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阿诺沉默了片刻,续道:“或许是因为……你是这些年以来,唯一让乐睇感到困扰的人吧?”
“困扰……”贝一苇闻言不由苦笑。他该觉得高兴吗?
“乐睇把自己封闭起来已经好多年了,只用一张玩世不恭的假面具示人,心底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想追她的男孩不少,可是她都有办法让那些人打退堂鼓,可是面对你,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自从凯离开后,她是第一次为了感情而苦恼。”
“凯在弥留之际,曾拉着乐睇的手,一再重复着不要忘记他,不能爱上他以外的男人之类的话,当时我也在场,凯发着高烧,又因为药效的关系神志不清,那时候的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可是乐睇那个小妮子,却把这个承诺看得很认真,从此不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说到这里,阿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贝,相信我,我看得出来乐睇是喜欢你的,只是她一旦接受了你,就等于是背叛了对凯的承诺,所以她只能选择成为一个逃兵。”
“真是个傻女孩……”
直到这时,贝一苇才知道乐睇拼命抗拒的理由是什么。
一个理该如春花绽放的少女,却却因为与已逝恋人的约定而封闭自己的心,阻绝了再次去爱的可能性……老天,她怎么能够对自己如此残酷?
乐睇为了一个荒谬的理由排拒他人追求的行为令他生气,但乐睇对爱的执着与坚守又令他心疼且动容。
“阿诺,我……还是无法放弃乐睇。”
“说得好!”阿诺咧嘴一笑,同时分出一手,“啪”地重拍贝一苇的肩膀一记,“给她一点时间走出来,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
“还真是谢谢了!”贝一苇揉着被重击过的肩,笑得呲牙咧嘴。
“你爱她吧?”
“是,我爱她。”他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他喜欢初见那一日,乐睇由天而降像个女神般营救他的英姿,喜欢她眼眸中闪动的神采,喜欢她层出不穷的整人花招,口是心非的矛盾,以及坚强中不经意流露的脆弱。而这一切聚集起来,成为一个最独一无二的裴乐睇,教教他深深倾心。
原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但贝一苇再看见了她的纯粹与美好后,更无法管束自己的感情。
他爱她,他想给她幸福,他要抹去她脸上所有的阴霾,让她快乐起来!
“加把劲啊!我会支持你的,小贝!”
“啪”地,熊掌二度袭来,害贝一苇差点内伤。
“我会,咳咳,努力。”
“很好!”阿诺的熊掌勾了过来,很亲热的和他称兄道弟起来。“小老弟,别说老哥不罩你,为了以行动表示支援,我先透露一点情报给你……”
喂,老兄,要泄露情报很欢迎,不过……你要不要先把手放回方向盘上啊?
夜深人静。
裴乐睇轻手轻脚地关上西侧小门,才转过身,便无预警的被站在暗处的人影吓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贝一苇。
“喝!原来是你?”乐睇拍了拍自己胸口,惊魂甫定。“大半夜的干嘛躲在这里吓人啊?”
吓死了,害她还以为经常溜出宿舍的事迹终于败露了,舍监特意到这里等着逮她呢!
“抱歉吓到你了,”贝一苇抓抓头发,露出有些无措,又带着歉然的表情,“我只思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你。”
“等我?为什么?”
“你一星期没到学校上课,我很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贝一苇是因为她没去上课而特地在这里等她,他的关心令她心头一暖。
“乐睇,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都不去上课?”
面对他写满担忧的眼神,乐睇却只能强迫自己别开脸不去看,因为她害怕自己的心防,会被那样的一双眼睛击溃。
“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改天再谈吧,拜拜!”
语毕,乐睇将背包甩上肩,像是逃避什么一样小跑步的离去。
原以为她这么说之后,贝一苇就会识趣地走开,谁知道当她走了好一段路,不经意的回头,才发现贝一苇居然隔着一公尺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贝一苇,你怎么还没走啊?”乐睇有些懊恼的喊。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路上走我不放心,我陪你过去。”
他是想……保护她?
乐睇咬住下唇,强自忍住眼眶的刺痛。
她其实很想告诉他,之前对他说过的那些残忍的话,其实都不是出于真心,可是她不能再给他……或是自己任何希望。
“你别穷紧张了,这条路我不知道做过几百次,连只小狗小猫也没碰过,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听了她的话,贝一苇仍然摇头。
“我觉得还是小心一点好!”
“那是不是英雄主义的电影看太多,自以为是我的护花使者?”乐睇故意嘲讽他,但她心底其实恨透了必须这样跟他说话。
“是不是都无所谓,你平安比较重要。”
他的话,更令乐睇难受。
“算了!你爱跟就跟吧!”
讨厌!贝一苇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不小心眼一点呢?如果他是个被女生拒绝就马上翻脸的烂咖,那她也不会这么苦恼、这么害怕爱上他了啊!
乐睇往上西区走去,而贝一苇隔着五大步的距离走在乐睇身后。
位于曼哈顿的上西区,是纽约着名的艺术殿堂,更是文化荟萃之地,有许多新兴艺术家就住在此处;这里最迷人之处,就是由无数的剧院,音乐厅与博物馆,而他们所就读的瑟林音乐舞蹈学院,正位于上西区的中心。
虽说在上西区里,他可以不用担心乐睇的安全,但贝一苇仍纳闷着她要去哪里。
他跟了乐睇一小段路,所幸路程并不远,不多时,乐睇已熟门熟路地走进一间位于街角的酒吧侧门。
又到酒吧?乐睇想喝酒为什么不去“世界尽头”,反而特意跑来这里?
在跟进去之前,贝一苇特意朝招牌瞥了一眼:“Movement”。
“哈罗,奎格。”一进门,乐睇便轻快地打招呼。
“哈罗,乐睇,你来啦?”那个叫奎格的金发男子,再见到随后进门的贝一苇时愣了下,“这位是……”
“跟班的,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