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气派的包厢内,白蕾儿趁那些太太们还没现身的空档,用手机和丫麦联络几项事情。
她今天穿着一袭靛青色缎质露肩及膝洋装,搭上同色高跟鞋。
洋装采露肩式成熟优雅的设计风格,有一条丝缎从右边往上斜绑一个蝴蝶结在左侧粉肩处,对稍嫌暴露的胸口有几分修饰效果,也增添几分活泼风格。
这套洋装是她的最新设计,前几天才让丫麦以及德魁赶工出来的新款,今天她特别穿上并细心打扮过,就是为了讨那位代理商的老婆以及她那些牌友们的欢心。
白蕾儿以前从来不知道,身为服装设计师还得兼任出场卖笑的工作,这是她正式成为名声大噪的设计师之后,最讨厌的工作。
拓展国际销售权是刚成名的设计师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而她也很努力地配合日本总公司方面的安排,所以她去了香港,也进驻台湾……她让自己的品牌成功地打进了两地的市场。
也因为成功就在眼前,所以即使心中不满,她也无从得罪这些人——因为这些人手握她设计的服装销售生杀大权。
假若这位身为日本老板重要朋友的台湾知名代理商,中途将她的衣服从店面里下架的话,那她在台湾的一切努力就会全部白费,最后的下场就是摸摸鼻子回日本去——让签下她当品牌设计师的大老板臭骂一顿。
结束了电话,白蕾儿才刚收起手机,包厢门就被拉开,她闻声立刻起身相迎。
她以为来的会是一些富态贵气的太太们,没想到眼前出现的却是焉日焰的前女友——廖鄀彤。
廖鄀彤以一袭充满神秘感的黑色套装出现,白蕾儿一眼就看出,那套衣服是三宅一生的当季设计款。
她缓缓走到白蕾儿的面前,姿态优雅,美艳的脸庞有着几分妒意。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挑动细眉,廖鄀彤上下打量着白蕾儿。
她的确是个美人儿,年轻又漂亮……不过却少了分女人的成熟。
她不懂,焉日焰怎会看上这样一个小女生?
“我们并没有约,你好像走错包厢了。”白蕾儿很清楚地看见廖鄀彤眼中的妒意。
她明白廖鄀彤嫉妒她的理由——因为焉日焰嘴里虽然说是因为没有感情承诺而提出分手,但其实是摆明为了要与自己交往而和廖鄀彤分手的。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情人移情别恋,当初目睹整个分手过程的她,也对廖郜彤感到几分同情;但那份同情早已随着廖鄀彤出手伤人的时候,完全消失了。
又不是她要求焉日焰跟她分手,廖鄀彤出手伤人实在不对。
一直未收到歉意的白蕾儿,对廖鄀彤的出现感到不悦,绝美的脸庞浮上薄怒神色。
“我没走错,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赵太太与白蕾儿相约的事,在今天中午的某个社交茶宴上被传开来,刚巧赴宴的廖鄀彤得知了消息,马上透过社交圈熟识的朋友,套出了她们相约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今晚,她非见白蕾儿一面不可!因此她特地提早过来这里,想要单独和白蕾儿谈一谈。
“抱歉,和我有约的朋友们还没过来,我和你之间似乎也没必要多谈什么。”白蕾儿不认为焉日焰与廖鄀彤的感情纠葛与她有关。
白蕾儿懒得理睬她,径自拿着皮包走出去——借故上洗手间,先躲开她。
回头她非得打通电话给忙碌的焉日焰不可,要他好好管管自己的前女友,别让她老带着妒意到她面前乱吠。
“白蕾儿,你不准走!”廖鄀彤的口气高傲到气死人。“我话还没说一完——”失了优雅的尖叫声,真是难听。
她很讨厌自己再度被当成攻击的目标。
见白蕾儿不理会她,廖鄀彤脸色难看地挡到白蕾儿的面前。
“白小姐,我有话跟你说,麻烦你先别走,我今天是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我是一时冲动才会出手打伤你。”刻意放软语气,那歉然的语调带着几分佯装的哀伤。
“你是该向我道歉。”看着廖鄀彤那突然转为哀怨柔弱的表情,白蕾儿直觉的感到反感。“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我和你并无任何瓜葛不是吗?”
只要这女人别再来找她麻烦就行了。
“你——”
无任何瓜葛?!她抢了她廖鄀彤的男人不是吗?
怒气染上廖鄀彤的眉梢,但旋即又被压下。“好吧,这次见面后,我不会再来找你的。”
说着,廖鄀彤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妇科诊所开具的证明,递至白蕾儿的面前。
“这是我今天特地来找你的目的,你好心点,就拨个一分钟看看吧!”
白蕾儿压根儿不想理她,但摊在面前的证明书却在她无可避免的落下视线时,让她看见了上面的文字。
“这是我怀孕两个月的证明,孩子是焰的,在和他交往的半年中,我们的关系一直很亲密……”突然,她从高傲的姿态转为泫然欲泣。
“我敢用我的人格发誓,这半年来除了他之外,我没有其它的男人!我爱焰,而在你出现之前,焰也一直很宠我……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承诺,但现在既然有了孩子,我相信他不会那样狠心地丢下我不管……除非他是个无情的负心汉。”
很洒狗血的情节,廖鄀彤怀孕了,孩子是焉日焰的,而焉日焰正打算抛弃这个女人。
白蕾儿拾眸看着红着眼眶的廖鄀彤——仔细看她,在那用粉妆精琢过的美颜,其实透着几分憔悴。
她的哀伤看在白蕾儿的眼中,让她想起了妹妹白蕾欣曾经向她泣诉,被玩弄感情后又面临被抛弃的凄惨遭遇。
想当初她还气愤的打算跑去找那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好替妹妹出一口气,如今这戏码的男主角却换成了焉日焰……唯一还能稍稍庆幸的是,被抛弃的不是她,她勉强只能算是受到波及的第三者。
白蕾儿脑子乱烘烘的,兀自沈陷在自己挣扎的情绪中,没看见廖鄀彤眼中闪动的狡猾光芒。
“白小姐,其实我早上已经跟焰说我怀孕了,他……”看着发怔的白蕾儿,廖郜彤继续哀伤泣诉。
她的心口揪着,闭了闭眼,情绪难受又复杂。“他怎么说?”如果他打算抛弃廖鄀彤和孩子的话,她会更加地……讨厌他。
“他约了我后天中午见面,我们会一起到诊所去再做一次检验,他想亲自确定我是否真的怀孕……我是真的有孕了,我一点也没骗人,但是我完全不晓得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仍然期待他能和我复合,毕竟……小孩需要父亲……”
一颗眼泪不争气地滑下脸颊,廖鄀彤哭了。
“我知道白小姐再过几天就要回日本了,如果你有点怜悯心的话,我希望你在回日本前不要和焰见面,让焰能冷静下来,重新考虑我和小孩的事,给我一个公平竞争这份感情的机会,好吗?”
廖鄀彤耍着深沈的心机,存心逼定白蕾儿。
她觉得对付白蕾儿要比和焉日焰周旋来得简单多了,她涉世未深,单纯得令人嗤鼻,以她廖鄀彤在复杂的商场社交圈打滚多年的经验,绝对应付得了她。
这句话再度凌迟白蕾儿的心!
小孩是需要父亲没错,就像妹妹白蕾欣一样,她一定也渴望小孩的父亲能回到她的身边,而不是一味追求新欢跑。
“……廖小姐,对不起,我先离开一下。”
推开眼前的证明书,白蕾儿恍神地走出包厢;俏美的身影不似来时那样活泼且充满笑容,而是落寞又带着几分无助的气愤。
“白小姐,在我走之前,你能答应我这小小的要求吗?”廖鄀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会尽量避开他。”好让他能够冷静的去处理他和廖鄀彤之间的事,毕竟小孩是无辜的。
“谢谢你……”这就够了。
廖鄀彤继续作戏的低泣着,一边缓步离开包厢,一边偷觑着白蕾儿怔愣的身影,对于自己唱作俱佳的演技,真的影响了白蕾儿而感到相当得意。
她得意的相信,焉日焰和白蕾儿的感情一定会受到冲击的。
哼,既然她得不到焉日焰的爱,那白蕾儿也休想顺利抢走他!
离开包厢之后,廖鄀彤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艳笑,撕了手中的怀孕证明书,拢了拢吹整完美的秀发,扭腰摆臀地离开酒吧。
至于焉日焰嘛……既然她都已经向白蕾儿报复过了,哀怨嫉妒的情绪得到了救赎,她就不需再去招惹他了,反正她也斗不过他。
从现在开始,她要另觅男伴了!
好不容易,忍着混乱难受的情绪,白蕾儿应付完那几位富商太太,在近十点钟才回到房间来。
木然地走回房间,白蕾儿关上门后,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一样,难受地靠在门扇上,情绪极端混乱。
男人都是这样见异思迁的吗?
有了新欢就把旧爱踢开,甚至连对方肚子里的骨肉也一并想抛弃?!
白蕾儿无法接受自己爱上的男人会做出如此狠心的事来,在这一刻,她很庆幸自己从没在口头承认过她对焉日焰的爱意,甚至连应允他的追求都不曾。
没有承诺的感情,该是冷静的好聚好散……
闭眼沈思许久,白蕾儿决定比照焉日焰的作风,跟他彻底断绝往来!
而跟他分个彻底的最好办法,就是离开这里。
为了不让自己有反悔的机会,白蕾儿立刻冲到电话前,拿起电话拨号给丫麦。
“喂,丫麦,你马上订机票,我要在明天早上之前回日本。”她快速地交代着。“这里的事情就麻烦你跟德魁帮我处理一下,你们随后再回来……”
她想逃离焉日焰,但心却在决定离开的这一刻开始抽痛起来。
眼眶泛红,鼻头泛酸……她竟然舍不得他……
不,不行!他和廖鄀彤牵扯不清的感情令她生厌,像他这样的男人,她很讨厌!非常讨厌!
“为、为什么突然要回去?”丫麦听得一头雾水。
总公司临时更改工作行程了吗?否则怎会这样紧急?
“我和焉日焰……”丫麦一直以来都是白蕾儿诉苦的对象,白蕾儿在他面前,瞒不了任何事,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伙伴的关系外,还有一份深厚的友谊在。
电话彼端的丫麦,在听见她的说明之后,不禁在心里偷偷叹气。
“对了,如果焉日焰向你问起我,就一概推说不知道,晓得吗?如果你和德魁胆敢透露一丝消息给他的话,我们以后就分道扬镳——”
白蕾儿的威胁声让电话彼端的丫麦高高挑起双眉。
“奸吧,被你这样威胁,我也只好照办了。”看样子,她是真的陷溺在爱情里了。“谁教我们两个比不上一个姓焉的。我和德魁可是很死脑筋的,只想跟着你呢!”丫麦哀怨的语气中带了点抱怨意味。
白蕾儿感到有点歉疚。“丫麦……”她刚刚口气好像太重了,丫麦和德魁一直都是她工作上的最佳伙伴。
“好啦,开你玩笑的,你可别内疚哦。”听着白蕾儿泫然欲泣的声音,丫麦赶紧改口。“只是我认为你这样一走了之,似乎不太像你平时的作风耶!”
他所认识的白蕾儿,是个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厉害女生,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只胆小的小老鼠企图躲回老远的日本去。
不过,话说回来,谁教那个姓焉的家伙刚好踩到白蕾儿的死穴——因为妹妹白蕾欣怀孕却还被男人抛弃的缘故,所以白蕾儿现在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对女人始乱终弃的可恶男人。
她是从来不会逃避任何事的,但……
“谁教他那么惹人厌。”一颗不争气的晶莹泪珠滚下香腮,她觉得心里好难过。
她好讨厌他……
她就是要讨厌他……
她非常非常讨厌他……
白蕾儿用手背用力拭去眼泪。她就是因为爱上了他,才会心痛得想用力地讨厌他!
向来坚强快乐又充满勇气与干劲的蕾儿哭了?!
丫麦惊吓过度,手机从手中滑掉,砸上他自个儿的脚——
“啊,好痛啊~~”
第十章
东京。
在繁华的商业地段,“拓集团”拥有其中一栋新颖的帷幕高楼,“拓”在东京服装界相当具有知名度,旗下所网罗的服装设计师,全都具备相当的名气,也都曾在东京及国际时装设计比赛上获得奖项,个个来头不小。
白蕾儿是几个月前最新签约的服装设计师,在“拓”集团中算是当红新人,但另一方面却也是集团中最资浅的品牌设计师,势单力薄。
忍着晕车的难受感,白蕾儿现在正坐在会议室内,和其它十几位品牌设计师,还有产品包装企划及采购人员密集开会中。
大家对未来的流行趋势都有各自的见解与想法,众人在“拓”集团的总裁面前,全都大力表现自己对于下一季创作的看法。
每个品牌设计师有其专属的工作伙伴,在今天的会议中,设计师们都各自拥班底,只有白蕾儿一个人孤伶伶的;因为她的班底丫麦和德魁都还留在台北,他们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才能返回东京。
势力已经够薄弱的白蕾儿,如今形单影只的出席这个大会议,在众家设计师争先恐后的向总裁争取发言机会时,她只能忍着晕眩感呆坐在一旁,脑子乱烘烘一团,没人能代替她发言。
这大概是她把丫麦和德魁丢在台北,自个儿打道回东京的报应吧?
回来东京都已经一个星期了,丫麦他们还在台北忙着,而她却窝在这里无所事事……
仔细想想,她还真是对不起他们两个——这都是焉日焰害的!他如果别来招惹她的话,她绝对不会做出把工作伙伴丢下,自己半路脱逃的举动。
蓦地又想起焉日焰,白蕾儿的心情是又气又恼又……矛盾的想念着他。
她都回来东京七天了,他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然她曾口是心非的不准丫麦向他透露她的任何线索,但是他也未免太过分了吧?她人都跑了,他竟然连向丫麦追问一声都没有,可见他心里根本就不在乎她!
或许他已经跟廖鄀彤旧情复燃,愿意负起当父亲的责任了……
心情难受得紧,乱烘烘的讨论声更是让她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捱到会议结束,她因为没在会议中抢机会起身发表,所以索性就将她的设计作品夹在档案中,请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