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刚好还是怎地,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让她的声音更显高昂;其他女孩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随即笑了出来。
聂小舞的脸一下子涨红,尴尬而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伙儿一下子全围了过来。
“哇,小舞,你真有精神!”
菊儿亲亲热热地挤到她身旁,揽着她的胳膊笑说,刚才的奔跑笑闹让她脸色红润,加上灿烂的笑颜,仿佛阳光般耀眼。
“是呀,不如我们也来自我介绍一下好了。”竹儿也跟着挤了过来,霸住聂小舞另一边手臂。她善体人意地朝女孩们挤眉弄眼一番,随即扯开喉咙:“我是竹儿——”
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大伙儿全笑翻了,见状,聂小舞也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初识的尴尬尽消,崭新的友谊悄悄滋生。
她怯怯一笑,“你们好。”
“好,小舞,我是菊儿,她……”开朗的黄衣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像在找什么似的,她伸手把躲在兰儿身后的白衣女孩拉出来。“别躲了,来,我跟你介绍,她是梅儿,她最怕羞了,平常文文静静的,一看到陌生人就跑得比小兔儿还快!”
见梅儿红着脸笑了笑,她才热情的拉着她们的手继续说道:“我们就是蓝府最著名的四朵花!”
从来没听过人家是这么介绍自己的,聂小舞惊奇地看着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竹儿已经急匆匆地跳离她,一脸惊恐地嚷嚷着:“谁和你是四朵花呀?别拉我、别拉我,我才不是呢!”
被她一嚷,菊儿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竹儿犹兀自嚷嚷:“我的容貌平平,可不敢自称一朵花呀!”
“臭竹儿!”被说得面红耳赤,菊儿忍不住跺脚娇喝。
眼看另一场风波又要开始,好脾气的兰儿赶紧出声打圆场: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小舞才刚醒来,你们别吓坏人了。”她一手捉一个拉她们坐下。“菊儿,你不是准备了一些包子?”
真不明白这两个丫头怎会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她们不是同龄吗?怎么她每次都觉得自己跟个啰唆的老妈子差不多。
兰儿一提醒,原本对峙的两人马上忘了原先的争执,巴巴地靠向聂小舞。
“小舞,你睡那么久都错过晚膳了,肚子一定饿了吧。”菊儿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两个包子,“喏,特别帮你留下的喔。”
“谢……谢。”迟疑地接过包子,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她们。
遇见蓝隽皓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前她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现在居然不认识的人都对她这么好,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为了掩饰激动的心情,她很快地低头咬了一口,虽然包子已然冰冷,但是她的心却是暖烘烘地。
“嗯,好好吃哟!”她感动的轻声喟叹。
闻言,菊儿面露古怪地偏头看她。“你不觉得……冷掉的包子硬是跟石头差不多吗?”
“对呀,可惜你睡过头错过了晚膳。”竹儿接着说:“今天老夫人本来准备了一桌丰盛极了的酒菜准备帮爷接风,想不到竟被爷拒绝了,她一气之下叫人把酒菜全撤了,结果便宜了我们,让大伙儿吃了顿饱。”她边说边比手画脚,“如果你吃了那些酒菜,才知道什么叫作好吃呢!”
下人的工作既枯燥乏味又繁杂琐碎,平日没啥娱乐,最大的乐趣就是嚼舌根了,而对象嘛理所当然是服侍的主子。
梅艳双一住进蓝府即让爷忙不迭地避开,这个重大的新闻早在下人间热闹的传开,各式各样的版本更是无奇不有,大伙儿都知道这个美艳的“未来”女主人想藉着今晚的筵席向爷献殷勤,所以,菜色之精致自是不在话下,让大伙儿吃得过瘾极了。
“嗯,想起那香醇的燕窝羹……”菊儿和她一搭一唱,两人默契极佳。
“好了、好了,你们别流了满地口水,很恶心的。”兰儿莫可奈何地摇摇头,不搭理她们,“小舞,你怎么会进蓝府来的?”
这儿的丫头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凄凉的故事,像她和菊儿,是在被父母卖进窑子前跪着来求爷收容的;而胆怯的梅儿则是因为有一个嗜赌酗酒的父亲,在不堪长期的打骂下逃家获救。因为这些背景,让她们更珍惜现在的生活,即使为奴为婢,也好过猪狗不如的对待。小舞她……
听到新的话题,爱凑热闹的二人组又转移阵地。“春喜说你是从南方来的,是吗?”
“嗯。”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聂小舞拍了拍身上的包子屑,点了点头。“我原本住在杭州城里。”
“杭州呀!”竹儿眼睛一亮,兴奋的挨近她。“人家说那儿的风景如画、地灵人杰,是真是假?”
最近她跟着总管老伯学了些字,迫不及待地想卖弄。
“我……嗯……”聂小舞一愣,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好不容易才勉强地点点头。
风景如画、地灵人杰?她怎么会知道呀,平日忙着找食物填饱肚子都来不及了,哪有闲情逸致看风景呀?在她印象中除了人们刻薄鄙夷的目光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回忆了。
聂小舞牵了牵嘴角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个笑容,藉以掩饰她的尴尬。
没瞧出她的异样,菊儿不服气地嚷嚷:“真的吗?如果那儿真的那么好,你为什么要离开呢?这儿又冷又干,风沙又大,举目望去除了府里的花园也没啥风景好看,很闷的。”
在菊儿眼中,蓝隽皓是她的再生父母,当然,蓝府也就是她的家,所以她最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称赞蓝府以外的地方了。
“唔……”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聂小舞结结巴巴地解释:“爷……爷对我有恩,所以……”
以为她的结巴是不好意思,菊儿放下嘟起的嘴,脸上又挂起笑容。“就说嘛,一定是爷又善心大发了,小舞,你不知道爷对你可好呢,今天傍晚你们到达时老夫人和梅小姐看你在爷怀里睡得好沉,脸色马上大变,要不是爷护着你,嘿嘿,有你受的了。”
怀里?天哪!她居然睡倒在爷怀里,还丢脸地让整个宅子里的人瞧见!聂小舞的脸瞬间涨红,说不出话来。“我……我……”
不用说她也可以想见人中之龙的蓝隽皓是多少名门闺秀心中的乘龙快婿,菊儿刚刚提到的梅小姐,想必就是仰慕爷的人之一吧,能到这儿作客,他们一定关系匪浅,莫名的,她心头悄悄地蒙上阴影。
她会不会误会什么?大家又会怎么看她这个逾矩的丫头呢?最重要的……她让爷为难了,他会怎么想她呢?
等不及她慢吞吞的回话,菊儿又兴冲冲地径自继续说着,一边模仿着蓝隽皓当时的模样。
“你不晓得,爷就这么抱着你,炯炯有神地看着大伙儿,冷冷的说了一句:‘她是我的’,哇,真是有魄力极了!”
“好啦,别发花痴了,我们知道你心里喜欢爷,不过,这种情景梦里做去吧,小心小三看到你这副模样吓跑了!”竹儿凉凉地泼她冷水。
“你……臭竹儿!”
眼看着另一场追赶跑跳碰又起,聂小舞却呆呆坐着,动也不动,任思潮将她淹没。
他说……他是她的?这熟悉的话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乱轰轰地无法思考。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真心的吗?无法否认,短短的时间里,她从未开启的玻璃心进驻了一个伟岸的身影,让她的心既甜又酸,明明知道他俩的身份悬殊,但是,爱情就是这么没道理。
爱情这个字眼令人心悸,却又让人无法防备的一头栽下。爷三番两次在不经意间对她说出要她的话,他的意思是她想的这样吗?
恼人的问题纠缠着她,直至大伙儿熄了灯、上了床,她依旧浑浑噩噩的……
因蓝隽皓那一句爆炸性的宣示,聂小舞自然成了伺候他的丫头,这点令梅艳双极度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早从春喜口中打听到关于那丫头的一切,令她震惊又不解的是:她居然是个乞丐!想到蓝隽皓宁可让个既肮脏又没教养的乞丐婆伺候,也不肯她接近一步,她就气闷。
站在花丛后,她眼光复杂地看着端着餐盘匆匆走过的聂小舞。
真搞不懂蓝隽皓在想什么,如果,他找个像样点儿的丫头来伺候他,她还不会这么不平衡,问题是这乞丐婆说身材没身材、说脸蛋没脸蛋,瞧她那副模样大抵也没什么才气可言,蓝隽皓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当初她和蓝隽皓的婚约虽是老夫人和爹谈拢的,但是,在她见过蓝隽皓后,早认定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别说蓝隽皓对她无礼冷淡的态度,她也无法接受自己败在这种女人手下的事实。
不晓得她究竟使了什么狐招媚式,迷得蓝隽皓看不清方向,八成是把身子都给他了吧!
梅艳双既妒且恨地瞪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弯处,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
她晓得这个方向是通到蓝隽皓专用的书房,也是她在蓝府被严重警告不能踏入的几个地方之一。想到自己犹不及一个身份卑贱的丫头,梅艳双忍不住愤恨的捏紧手中的丝绢儿。
原以为蓝隽皓回来后终究不敌她的魅力,想不到,他竟把他俩的关系撇得更清楚了,前两日她在无意间已经听到丫头们在背地里取笑她,再过些时日,城里一定会传出她被休去的消息,到时候教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自处?
瞪着聂小舞消失的方向,梅艳双心里东翻西搅,一时没注意身旁多了个人,直到来人轻轻假咳了声,她才霍然回神。
迅速地掩去眼中的怨毒,转头见是拄着手杖的周春娘,她心一惊,很快地挂上浅笑。
糟糕,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自己这么大意都没感觉呢?她……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吧?
尽管心里忐忑不安,但是,梅艳双依旧很快地扬起一抹漂亮的笑容,温婉地轻声唤道:“娘。”
周春娘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待梅艳双教她犀利的眼神看得不由自主心里发麻之际,才平声示意:“跟我来。”
不多啰唆地转身,周春娘自顾自的快速向前走,不曾回头看眼梅艳双究竟有没有跟上,她东拐西弯走了一会儿,进到自己的房间。
“把门闩上。”料定她会跟着自己走,周春娘一边落座,一边吩咐着。
一路上周春娘轻忽的态度仿佛梅艳双是无关紧要的丫头似的,让她不舒服极了,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在这儿还需要她的帮忙,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暗暗压下心中的不快,她依言将门掩上,莲步轻移走到周春娘面前。
“娘,您有什么事吗?”
在官宦之家长大,她深晓表面功夫之重要,若无十足的把握,伪善还是必要的手段。
看她一眼,周春娘波澜不兴地低声道:“坐。”
早瞧出这个丫头不老实,并不如外表那般温柔婉约,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快露出马脚。看着她一派大家风范的优雅坐姿,周春娘毫无表情的脸终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到底是年纪轻、沉不住气吧,区区一个丫头就惹得她心浮气躁,这样如何成大事呢?没错,她的美貌、才气,加上她身家的殷实,不啻是个吸引人的姑娘,但是,她的心眼儿多,对自己而言迟早是个威胁,要不是现下没有更好的人选,她不会要她进门。
被瞧得如坐针毡,梅艳双忍不住清了清喉咙。“娘,您找我来有事吗?”
她来这儿前爹曾告诉过她周春娘是个厉害角色,要她小心别得罪人,现下和周春娘单独相处,她忍不住抖了一下。闻言,周春娘冷嗤了一声,嘴角讽刺地微微扬起。“好了,这里没其他人,收起你那一套吧。”
厉害的小蹄子,不乘机压压她的气焰,难保她不会兴风作浪。尽管脸上带着笑,笑意却始终没传到周春娘眼里。
“我全看见了。”
“呃?”即使心里吃惊,梅艳双还是很快地摆出一脸茫然,勾人的媚眼漾着不解。“娘,您……您是什么意思?”
冷笑不语,她凌厉的目光瞅得她心慌。
“你刚刚在那儿做什么?怎么不去陪陪皓儿?”周春娘明知故问地看着她。
“我……”意识到她是有备而来,梅艳双心念一转,硬生生地挤出两滴梨花泪,凝起的秀眉间尽是委屈。“娘,您要替双儿作主呀!”
“哦?”将计就计地扬起眉,周春娘眼中满是兴味。“怎么,皓儿给你气受了?”
“他——”梅艳双作势拿起手绢儿拭泪,脑筋快速转动,想着该如何和她斗智,“不关隽皓的事,是我自个儿度量小。”
她以退为进。
“嗯?”
说起来梅艳双和她可真有八分像,全是空有一身美貌才慧,却得不到所爱之人的眷恋。
很快地压下心中突生的感叹,周春娘意思意思的低应一声,等着接招。
“娘,我想府里大概很快又会有第二桩喜事了。”梅艳双哀哀怨怨地轻诉,“隽皓似乎挺喜欢那个叫小舞的丫头,两个人孤男寡女的一天到晚腻在一起,我怕……”
她瞄一眼,见周春娘听着她说话,才继续道:“隽皓条件好,自是吸引人,但是,那丫头……我听春喜说,是处乞丐呢!”知道她极好面子,梅艳双故意一脸担心地问:“娘,我是不介意隽皓娶妾啦,不过,她的身份会不会不妥?”
狡猾的妮子,竟把问题丢给她,她以为她会轻忽到不去调查那丫头的背景吗?瞧她一脸忧心忡忡,倒挺像一回事的嘛!
没错,她是爱面子,但是,并不表示她会笨到去招惹蓝隽皓那头狂狮,那天她听得够清楚了,既然他都表现出绝对的占有及保护,就表示那丫头动不得,不过……若是有其他人?风,或许,这把火还是点得起的!
她本来还想藉着梅艳双的美貌来拉拢蓝隽皓,想不到他竟不屑一顾,大抵是嫌她庸俗吧!既然她已无利用价值,留在这儿也没啥用处,那么,由她来?风是再恰当不过了。
冷冷一笑,周春娘蹙起黛眉,殷红的双唇闪着阴谋。
“是呀,我也正烦恼着呢,皓儿什么姑娘不爱,竟去找了个乞丐婆来,真是愈来愈不像话了。”她伸手紧紧拉住梅艳双,故作慈蔼地拍了拍她的手。“双儿,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是个聪明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