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根该死的木头都欺负我!她气得将头埋在膝间放声大哭。
朗飞以为她动了胎气,脸色一白,立即将她抱起来往屋内冲,口中大喊,“大夫!快找大夫来!”
顾以茗突地被人腾空抱起已经吓一跳,再听到他焦虑的喊声,只能错愕的以泪眼看着抱着自己的朗飞,“这——不用吧?我、我只是扭伤了脚……”
“你有身孕又跌坐地上,这一不小心,真会出人命的!”他口气着急,让她真是看傻了眼。
他——这么担心她吗?怎么跟刚刚那个怒不可遏的骂她笨蛋的朗飞差那么多?简直是南辕北辙!
朗飞直接将她带到他的房间躺下,一面催促仆佣去找大夫,不一会儿,朝京飞也似的赶到。
“赶快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事,是不是动了胎气?她没事吧?”朗飞真的好紧张。
朝京由传言中也知道顾以茗怀孕了,但满头大汗的他把脉了老半天,怎么就是没有怀孕的征兆?不至于摔一跤就没了吧?
“朝大夫,你倒是说话啊。”
“她、她——”朝京摇摇头,看看气色不错的顾以茗,再看回朗飞,“没有……”
“孩子没有了?!”
“不不不,我是说根本没有喜脉,这到底是我医术退步了,还是——”
“我早说了我没有怀孕嘛,你就不相信!”顾以茗闷闷的道。
朗飞皱起浓眉,看看她,再看看一脸没信心的朝京,决定先请他离开,再叫仆佣去请其他大夫过来。
只见一个个大夫诊断结果相同,朗飞心头上的乌云一片片的飘走,出现了个大晴天。
顾以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就快“沉冤得雪”,还她清白了,而且,她发现朗飞的眸中有笑意……
待全城的大夫都看过、离开后,朗飞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再问清楚,为什么外头会传出她有孕的事,也才明白原来始作俑者是自己,因为自己要她赶快嫁!
一切仿佛拨云见日,顾以茗开心的看着他。
“好了,你脚伤应该没事了,继续去刻吧!”他的表情又变了。
“啥?!”她困惑的看着他变得冷峻的俊颜,怎么他翻脸像翻书?
“可我没怀孕……”
“那跟你刻不刻灯笼还我有什么关系?”
好像真的没关系,可是她只好低头看着自己扭伤的脚踝,“我受伤……”
“你是用手刻不是用脚刻。”
她气呼呼的瞪着他,再张开双手给眼前白目的男人看,“看到没?我的手都起水泡、红肿了,这会儿连脚也伤了,再做下去肯定会全身裹上纱布不得了,届时难不成叫我用意志力来雕刻?”
“那准你休息一会儿,但只能一会儿,去。”他冷冷的看着她,看到她头皮发麻,只能莫名其妙的单脚跳回到那树干旁。
他怎么没跟来监视她?
朗飞正抬眼看着窗外的蓝天,眉开眼笑的阖不拢嘴。
她没怀孕,她没怀孕,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在心中欢呼许久,待能控制这极大的兴奋感后,又恢复一张冷酷的俊颜,才回到臭着一张小脸儿的顾以茗身边,冷声的教导她雕刻。
因为她没怀孕,所以他更要看好她,免得下回弄假成真,范承志可是虎视眈眈的觊觎着她,惟有继续将她困在自己的视线内,才能放心过日子。
所以她,当然得继续刻了……
位在东四南大街的药府乃一品大官栾浩璋的官邸。
栾浩璋的妻子早逝,不曾纳妾,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女栾盈芝。
栾浩璋交际手腕高,为人海派,交游广阔,因此,从初一开始,家里前来拜年的人潮便川流不息,除了聊天叙旧、套套交情外,也有不少人是为了栾盈芝而来的。
她年已十九,再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可真的是蹉跎青春。
众乡亲父老都知道她倾心于朗飞,但朗飞让顾以茗怀孕一事,大家对他的评价可是大打折扣,因此,也趁此机会再来说媒,但令众人意外的是,栾浩璋却都婉言拒绝了,众人觉得可惜,但也不好勉强再谈。
长相端正、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栾浩璋在送走一堆前往拜年的好友后,已是晚膳时间,却没见他的掌上明珠到饭厅来用餐。
他唤了丫头去叫女儿过来吃饭,一会儿后,丫头回报。“老爷,小姐说她没胃口,不想吃。”
“不吃怎么成?”他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往栾盈芝的闺房走去,一进入房间,却见女儿倚在栏杆前,神情凝重。
“盈芝。”
栾盈芝回过头来,看了父亲一眼,面无表情的又回过头。
他叹了一声,“你还在气爹不让你去朗园看朗飞是吗?他命大,从晨星峰滚下来也毫发无伤,根本无恙,这几天都在指导顾以茗做灯笼——”
“他指导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她突地激动的回身怒视着栾浩璋,“如果爹一开始不阻止我去看他,他在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是我,他会感动,会将我留在他身边,而不是顾以茗!”
“胡说!这跟你说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谁都知道顾以茗肚子里的孩子是朗飞的,他不承认,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绝情汉,我怎么能让你去看他?”他对女儿这阵子闹脾气也很不开心,“他现在懂得跟顾以茗在一起才是正确的,一待大后天朝廷春节团拜时,我就奏请皇上,请皇上为他们赐婚,让朗飞尽一个男人、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不,爹,你千万不能这么做!”她脸色丕变,“这样我跟朗飞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朗飞根本不适合你,有多少人家的千金为他蹉跎了青春岁月,结果呢?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你也要这样?”他气呼呼的甩袖离开。
看来要让女儿死心,惟一的方法就是请皇上赐婚,让朗飞跟顾以茗结成一对!栾浩璋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栾盈芝心情沉闷的剩着花园里初放的百花。
不行,她若还是天天被禁足在家里,哪儿也去不成,朗飞却跟顾以茗培养着感情呢,说不定,两人就真的在一起,那她苦守他那么多年,不是一无所有又落得个心碎的下场?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定要去看看朗飞,再次表白自己的心意。
栾盈芝向父亲谎称要到香山的碧云寺上香,而栾浩璋哪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但他没有揭穿,反正再没几天,女儿不想死心也不成。
栾盈芝要丫环们准备妥素果就乘轿离府,不过,这轿子当然没上碧云寺,而是到了朗园。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涵碧楼里,顾以茗与盛妆丽服的栾盈芝目光对上,一不悦,一轻蔑。
“栾姑娘,如果你是来这儿跟人大眼瞪小眼的,你可以走了。”朗飞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往。
闻言,栾盈芝将自光移到一身绸缎金衫的朗飞身上,她上下的打量,对他俊美无俦的面容是越看越心动。
“朗飞,我们可以私下找个地方谈吗?没有碍眼的第三人在场。”她明白的暗喻。
他皱眉,“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对啊,你们哪有什么好谈的!”顾以茗大声附和朗飞的话。
栾盈芝恶狠狠的瞪了她一记,“我跟朗飞说话,你滚远一点。”
“你才要滚远一点呢!”
“顾以茗,你独霸朗飞太多时间了,你别太贪心!”
“我就是贪心!”
栾盈芝气不过,想也没想的就推了她一把,还呸了一声,“偷汉子的烂货,还忝不知耻的想拥有朗飞!”
顾以茗踉跄的退了两步,再听闻那没礼貌的污辱,气呼呼的冲向前去,伸手回敬她一把。
“你说谁偷汉子?!”
“你!就是你!”
“胡说!”
两个女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朗飞这才注意到顾以茗的左手还拿着那柄锋利的雕刻短刀。
他连忙居中要拉开两人,但栾盈芝仍不肯罢手,居然一把扯住顾以茗的左手腕拉扯起来!
顾以茗想挣脱她的手,手上的雕刻刀时上时下,看得朗飞是冷汗频冒,又不能贸然去抢下刀子。
突然间,栾盈芝在拉扯间脚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倒,但由于她的手还抓着顾以茗,以至于顾以茗也被跌地的她给拉了下去,两人正好面对面,就在这时候,顾以茗才发现她手上的雕刻刀锐利的刀锋正对着栾盈芝的胸脯!
两个女人霎时傻了,栾盈芝惊恐的闭上眼睛发出尖叫,顾以茗也只能吓得紧闭眼睛。
时间仿佛停止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蓦地,一个近在咫尺饱含痛楚的呻吟声响起。
相叠的两个女孩霍地睁开眼睛,只见那把雕刻刀子被朗飞的右手掌紧紧握住,刺目的鲜红正泊泊流出,两人脸上的血色一下退去,猛抽凉气。
“还——还不放手!”眼睛冒火的朗飞咬着牙,忍着痛楚怒瞪着目瞪口呆的顾以茗。
惊惶无措的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放开手,起身离开栾盈芝的身上。
栾盈芝慢慢翻身坐起,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滴上的血。
顾以茗面色如土,整个脑袋都空白了,她怔怔的看着朗飞的右手掌。她伤了他、她伤了他,那可以做出最美丽的灯笼的右手……
朗飞咬紧牙关,吸着气儿,他忘了,该死的,他竟然忘了女人全是祸水!
“你们可以滚了!”他自牙缝进出话命令。
“可是你的手我赶快去找大夫!”顾以茗转身想要找人叫大夫。
“不必了,全给我滚!滚!”
栾盈芝咽了口口水,看着呆立原地不动的顾以茗,心慌的举手指控,“是她!”
“闭嘴,全给我滚,滚!”
顾以茗看着他气坏的俊颜,只好带着一颗不安与难过的心先行离开,但在离开前,她交代了年总管要赶快找大夫来医治他的手,偏偏今天朗家的长辈全都到庙里上香拜拜,根本没人在家。
栾盈芝频频指责朗飞会受伤全都是顾以茗害的,一路说个不停。
泪如雨下的顾以茗着实自责的抬不起头来,不想驳斥栾盈芝的话及家人的殷殷询问,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放声大哭。
第十章
尽管春神报到,各地妮紫嫣红,百花盛开,蝶飞蜂喧,但失意的伤心人则很讨厌过年,或说根本没有心情过年。
虽然顾以茗误伤朗飞的事已由朗大钧出面为她澄清,一切纯属意外,栾盈芝紧咬着她是故意伤害朗飞的说法就不被人采信。
这次参药店的燕新华就分析得很好。“大家不相信栾盈芝的原因之一,是她平常的人缘就不佳,太傲气,原因之二,朗飞收顾以茗为惟一的传人,对她自然也有某种程度的好感,而顾以茗对他有情,没理由会刺伤他,所以这真如朗家人所称,纯属意外。”
但即便如此,顾以茗的心情仍是低落得不能再低落。
因为朗飞虽要朗大钧出面澄清,却也差了年总管到她家,转告她日后不必也不可以到朗园,不论是现在、未来都不准!
年总管还奉朗飞的命,要她交还一直拥有的朗家后门的钥匙,于是那把跟了她十多年,让她可以自由进出朗家的钥匙就这么没有了。
她相信他一定是恨死她了!
所以她很愧疚、很痛苦。
为表达关心,她改从正门拜访,好探看他的伤,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在酒碧楼外,请奶奶、爹、娘、哥哥,甚至范承志代她去看,竟然也全数被拒绝。
朗大钧于是安慰她,“朗飞的手无碍,但得休息一段时间,目前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过几天就没事了。”
可是她哪等得了,她一定要看到他!既然不得其门而入,她干脆爬起后门围墙,偏偏竟被年总管发现,告知家人,这主意自然也使不得了。
没想到,朗飞不见她,却愿意见栾盈芝!
她的心情沮丧到连燕新华得知她根本没怀孕,并将其大肆传播,还说他早就猜到这肯定是误会一场,赞美她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她都没啥感觉,她只想见朗飞,渴望见他一面……
范柔洁这个将当人未来的嫂子,还有黄小珠见她魂不守舍,不时抹泪愁眉苦脸,主动去拜托朗飞的好朋友帮忙探问朗飞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胡聿岚两人根本是吝啬鬼,除了一句“他看起来还不坏”外,其他就是一问三不知,气得她们牙痒痒的。
所以除了多陪陪顾以茗到处走走、散散心外,就是要减少会让她受到刺激。
“恭喜,恭喜!”一名白目的老乡绅无视范柔洁两人的挤眉弄眼,引来其中两人的白眼伺候,只觉莫名其妙的他转身离开。
“恭喜什么?有什么值得好恭喜的?”顾以茗泪眼迷蒙的低喃。
“是啊,恭喜什么?新年有什么值得好恭喜的?”
另一个沙哑失意的男声突然从一个胡同巷口传了出来。
范柔洁跟黄小珠愣了一下;顾以茗也怔了怔,三人好奇的看着那名从胡同巷口跌跌撞撞走出来,满身酒气、醉醺醺的男人。
三人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宝汲斋颜冠宝的女婿苏敬仪?
他入赘颜家两、三年了,—直不得志,总有人在背后说他吃软饭,忘祖背宗。
听闻颜冠宝防他防得像小偷一样,什么事都不让他做,就怕他会侵占颜家的财产。
惟一会催他的,就是传宗接代的事,但偏偏颜雁翎的肚子不争气。
一身蓝绸长袍的苏敬仪长相斯文,此时酒喝多的他,脸上红通通,有着哀伤的神情。
“新年有什么值得恭喜的,你们知道吗?我的老丈人在除夕夜就……呜呜呜……告诉我,他会让我当他的女婿是因为我看来应该是身强体壮的种马,可以为颜家传宗接代,结果……到现在还生不出一男半女,他要雁翎写休书休了我!呜……”苏敬仪在顾以茗三人面前摇摇晃晃的说着话,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
“拜托,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范柔洁有点受不了,这听来好像是女人会说的话。
闻言,“哇”的一声,他哭得更大声了,他的丈人就是常常这样说他的。
“柔洁,你怎么这么说?”顾以茗看他哭得涕泗纵横、惊天动地,自个儿反而不哭了,拉着好友的手,示意她别再刺激人。
“我怎么了?男人有泪不轻弹,他当街大哭,很丢脸耶。”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