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了。”顾昀祥倒水回到病房,告诉妹妹最新消息。
顾昀絮低头织着小毛袜,没多说话。
“你真的不见他?”
她点头。
“再怎么样也该跟他好好谈谈吧?”
她摇头。
点头?摇头?顾昀祥深深地叹了口气。
祁先生、祁太太冷战,是妇产科病房最有趣的话题,毕竟这层楼是掌管“出世”的楼层,气氛和其他治疗病痛的楼层有极大差异,住院的人几乎都是产妇,每对夫妻身上都有着满满浓浓的甜蜜,所以,当他们看到祁氏夫妻冷战,都会想计谋帮忙。
隔壁病房的爸爸送了一碗热腾腾的炒腰子过来,不吝分享。“祁先生,试试看,这个很补的。”
“谢谢。”祁立言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几间之隔的妈妈也好心地送来鲜花。“我想你也在住院,一定没空外出买花,我这把花就转送给你吧,你拿去送给你老婆,没有女人不爱花的啦!”祁先生自己生病不说,还要在老婆的病房门口当卫兵,这行为让很多婆婆妈妈很感动。
祁立言拿着炒腰子和鲜花,在众人的祝福下,敲门,来应门的是顾昀祥。
顾昀祥看着祁立言手中的礼物,和后面一群热心的观众们,他笑了笑,疲累地叹了口气。“你要竞选里长吗?我发现你还真受欢迎呢!”
祁立言东张西望,病床让布幔给遮住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大哥,我能见昀絮吗?”
顾昀祥叹了口气,摇摇头,拿走祁立言手上的赠品,然后关上门。
祁立言瞪着门板。顾昀祥关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就算要硬闯也不太可能。
“祁先生?”医生刚好来巡诊。
祁立言让路,有礼貌地招呼道:“医生。”
“祁太太情况不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明天?”
他眼中闪耀着希望的小星星。昀絮虽然不愿意见他,但祁立言相信,只要小顾出院,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走出这扇门,到时候就算用抢的,他都要将她抢回家!
祁立言打定主意这么做,只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整,他兴冲冲地来到顾昀絮的病房门口时,竟得知她在前晚已办妥出院手续,今天一大早已离院的消息,速度之快,令他咋舌。
护士交给他一只信封,说是顾昀絮要给他的。他急着拆开,里头的东西却让他的心瞬间跌进万丈深渊之中,他手掌撑着额头,沮丧地后退,直到抵住墙。
那是小顾已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和婚戒。
小顾执意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任何解释或挽回的空间。
他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
她以为他会因此屈服吗?
小顾肯定没见过爱情可以让人变得多么坚持!
祁立言转身回到自己的病房。她有她的方式,那,他也有他的方式,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把她找回来!
顾昀絮并没有回台北的家,她搭着往彰化的客运,准备回老家。台北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回忆、坏的体验,她都想全部放下。
没错,她该坦然面对命运的戏弄,这三角关系,无论对或错,都伤到他们任何一个人,而伤过的痕迹哪能说遗忘就遗忘?所以,她要在自己爱得越来越浓,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之前结束这一切,如果留恋不放手,任由自己对朱迪的愧疚无限蔓延、对立言的怀疑不断滋生,那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所以她决定放手。
抵达客运总站,开车来接她的人是她妹妹——顾昀卉。
二话不说,顾昀卉先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嗨,大肚婆姐姐,欢迎你回家!”
顾家有自己的祖传花田,从种植花卉到批发全部一手包办,顾昀祥对花田的工作没兴趣,北上开店后,花田的工作便全部交给这两个妹妹,直到“秘密”生意越来越好,忙不过来时,才让顾昀絮来台北帮忙,不过,工作能力超强的顾昀卉将祖传事业一手包办,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顾昀卉将姐姐的行李搬上小货车。“公会要开会,所以轿车让爸爸开去市区了,这车比较颠,你忍一下,我尽量开慢一点喔!”
顾昀卉晒黑了,结实的手臂是她努力工作的证据,终年顶着一头削薄的短发,牛仔裤配棉T,远看根本分不清性别,但她心思仍是细腻的。
“我没那么柔弱好吗,尽量开快一点,我很久没有享受奔驰的快感了。”
昀卉大笑。“开快车?好啊,有什么问题!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顾家人哪一个人开车不像赛车的?姐姐如果狠起来,我和哥根本追不上呢!”
“没,我收敛很多了,台北的测速器太多,我好久没飙车了。”她笑了笑。
“那你要不要开车?这部小货车老归老,但性能十足,你想开多快就有多快!”
“下次吧,有的是时间,我不能一天全玩完。”
姐妹俩开心地聊着天,一下子就到顾家古早味十足但又有新风格的三合院。
迎接女儿的当然有亲爱的妈妈,和——
顾昀絮眨了眨眼,呆在那。
祁立言。
顾昀卉冷眼看着。姐夫的事她已经听大哥骂过一千万遍了,她瞪着叛徒手上拎的行李,很不客气地说道:“嘿,我家可没有给叛徒住的房间哦。”
祁立言礼貌地朝顾昀卉轻点了下头。他不管别人说什么,他的眼里只有小顾,他的脑中成天都想着她清丽的面容,她的每一个表情,甚至皱眉的方式,她的一切,每一夜都让他痴痴恋恋地回想,并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心底。
他向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动作轻柔到仿佛她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贝。
“好久不见。”
一接触到他的体温、嗅到他的味道,顾昀絮的泪随即盈满眼眶。不是说要全部放下吗?怎么,才一个拥抱,就让她想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她必须记得,如果留恋不放手,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有事吗?”
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嗅着他熟悉的馨香,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像这样拥抱着她?他焦急的思念在这一刻总算获得舒缓。
“小顾,我要解释,我和朱迪之间是清白的,你不可以毫不听我解释就定了我的罪,这对我不公平,我不是背叛者。”
她撑着他的胸膛,仰头看他,轻轻地说:“清不清白不是重点。”
她退离他的怀抱,走到庭院的大树下,那里摆着爷爷亲手编织的藤椅,她坐了下来,徐徐的凉风吹来,刚好平静她紊乱的情绪。
对,她不想再日日夜夜纠结在自己的不安和内疚中……
她看着他,有一秒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勇敢。“你曾说过,责任可以撑起一个家。不过我也坚持我的想法,唯有真爱,这个婚姻才能维持下去。”
祁立言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我爱你,小顾,我也爱宝宝,你不会知道当你不见我,而且执意要离婚时,我的心里有多恐惧。你不能不要我,我们是经过合法的行政程序结婚的,有结婚证书证明,你赖不掉。”
她笑了笑,摇摇头。“如果只是为了孩子结婚——”
“不只是为了孩子。”
她叹了口气。“好吧,就算是我自己自卑感作祟吧,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我想的、我以为的,永远是你只是为了孩子才和我结婚,立言,我必须放手,否则我会受不了。”
但祁立言笑了,他总算找到事情的关键。“所以,如果我能解决你的自卑感,是不是就能重建我们的家庭?”
“呃?”她愣了下。
“我会重新追求你。”
他起身,轻吻她的额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这是祁立言的誓言。
第9章(1)
昀卉说家里没有空房间给祁立言住是真的,完全不是气话,虽然他们家是三合院,理当会有许多房间,但偏偏现在是每年花田最忙碌的采收期,为求方便,许多外县市的临时工人直接住在他们家。不过祁立言倒是很有GUTS,没房间也没关系,他直接在顾昀絮的房门口搭了摺叠行军床住下来。
这倒让顾昀卉替祁立言加了几分。
“姐,看来姐夫是真的要跟你尬上了哦!”
顾昀絮不理会,一切冷处理。
“天气凉了,你不让姐夫进你房间睡觉吗?”
顾昀絮赏给妹妹一个白眼。
她这时候回来,刚好帮忙处理客人的订单,好让昀卉和爸妈专心去花田采收,而祁立言也没闲着,他也跟着家人和工人一起下花田工作。这又让昀卉替他多加了几分。她最讨厌晒个太阳就哇哇叫、像个娘儿们一样的男人。
每天中午,顾昀絮和家中的女眷会骑车送饭到花田去。
家人很有默契地将荫凉的大树底下留给她和祁立言,全都闪得远远的。
顾昀絮不是不明白家人的想法,却也只能消极抵抗,她冷漠地将餐盒和水壶拿给他之后,起身想走,却听到祁立言手抚着胸,唉唉嚷着。
“哎哟,我心脏好痛!喔喔,小顾,这一定是上次溺水的后遗症,哎哟哎哟……好瘪哪……”
她冷眼看他。
祁立言入戏地揉着心脏,凄凉地抱怨道:“好歹我们也是数夜夫妻,有结婚证书当证明,你是不是该紧张一下,或者帮我揉一下呢?”
“心脏在左边,你揉错边了。”
“啊。”祁立言赶紧换边揉。“哎哟,好痛、好痛……”
他的戏真的演得太烂了,顾昀絮完全不想理他,准备转身离去,祁立言却握住她的手。
她侧着脸,冷眼看他。“有事吗?”
“陪我吃饭好不好?你不知道秋老虎的威力有多惊人,我晒了半天都晕头转向了。”
她耸耸肩。“你可以回台北,不用在彰化当花农。”
他只想和她说说话,让她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就算斗嘴抬杠也无所谓,只要小顾肯留下来陪他吃饭,那就够了。“我觉得我颇有这方面的天分,乾脆把台北的工作辞掉,搬来彰化当花农好了,我很喜欢这边的人情味,小顾,我们可以买块地开辟自己的花田。”他看起来神采飞扬。
她冷哼了声。“这是你白领阶级的新奇而已,过一阵子你就腻了。”
祁立言拍拍自己精壮的手臂,捏捏肌肉。“谁说的,我觉得我像个真正的农夫!”
这倒是真的,两个月下来,他的体格更加精壮,肤色黝黑,剪了个短短帅气的刺帽头,整个人阳刚味十足,昀卉说,他现在是花田王子,有许多女工自愿来家里帮忙,都是因为想就近欣赏他。
除了花田的工作,他也没有忽略自己原本的工作,只是转为顾问,让手下的业务依照他的指示继续冲冲冲,公司继续赚大钱,他当然继续拿着让人瞪大眼的红利。
“宝宝乖吗?”
“乖。”
提到宝宝,小顾的口吻立刻变得很温柔,但对他这个当爹的可是酷味十足,他心头泛着酸意,很不是滋味……
什么?他居然在吃自己孩子的醋,可见他真的很爱小顾啊!
“我可以摸摸他吗?”其实是想摸孩子的妈。
她瞪他。
“胎教、胎教,你小心生个脾气很差的小孩。”
她没力气了,和他抬杠比吵架还累。
“可以摸吗?”
她无言地移开遮着自己肚子的手。
六个月,已经感觉得到宝宝的胎动,宝宝似乎想当运动健将,成天踢来踹去的。
祁立言伸出手,大掌贴在她肚皮上,宝宝竟然在这个时候用力地往爸爸的手掌踢了过来。
祁立言嘴角牵起一抹笑,感到很得意。“宝宝在跟我Give me five,他一定很爱我,就像我爱他妈一样。”
顾昀絮扯着嘴角,不回应,但心里却很甜,真的很甜,她无法否认这种感觉。
老实说,她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对他的爱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但当他像麦芽糖一样黏着她不放,频频对她示好时,她的心又不自觉地动摇。
“我可以听听他的声音吗?”
她再瞪他。
“宝宝刚刚跟我Give me five,现在说不定想和我说Hello呢!”
“不可能。”
“听听看。”
“不要。”
“试试看。”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她很清楚他有多固执。
反正只是“听”,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她怕什么?
顾昀絮坐了下来,挪了挪姿势,让祁立言躺了下来,将头轻轻地枕在她大腿上,没想到他竟听到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你饿了吗?肚子一直叫。”
她的脸瞬间胀红,伸手轻拍他的肩膀。“我哪有,你别乱说……”
祁立言喜欢她娇羞的表情,那微微泛红的脸,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然后他听到宝宝的心跳,胎儿的心跳比成人快,频率就像刚跑完步那么快,他满足地笑了笑,宝宝的心跳声永远都是这么的美妙。
正中午,烈阳高挂,但坐在这棵百年樟树下,凉爽依旧,他枕在她大腿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投射到他肩膀上,他穿着挖背的背心,展现出手臂和背上匀称硬实的肌肉,搭着低腰的牛仔裤,展露出坚挺的臀线和有力的腰,他彷佛是登在杂志上层露力与美的性感男模……
很难想像,她居然会和这么秀色可餐的男人同床共枕,还在好多不同的地方激情过……
停!不可以再乱想了,她清了清喉咙,沙哑地说道:“喂,吃饭了。”
祁立言露出奸笑,从她的声音他听得出来她果然受到影响,美男计诱惑成功,他得意地起身,故意指着她胀红的脸说道:“你很热吗?”
顾昀絮起身,不想去解释自己的心情,僵硬地离开。
第一战,顾昀絮输得一塌糊涂。
第二战开始。
因隔壁邻居婆婆的哥哥的女儿的儿子娶媳妇,在当地里民活动中心前热热闹闹地摆了酒席,邀请镇上的亲朋好友共襄盛举,顾家一家人当然受邀参加,而“据说”在台北乱来的顾家女婿就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都想替顾家长女伸张正义,灌酒的阵仗一宇排开,连顾爸爸都无法劝阻。
祁立言二话不说,任由邻居长辈摆布,罚三杯就罚三杯,被要求上台唱歌道歉,就唱(月亮代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