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她喝醉了。”
“喝醉?是我送她的香槟吗?”茵茵急忙又道:“我有告诉她别整瓶喝完。”
“没人怪你,你也先去睡吧!”雷澈说。
茵茵这才发现到自己真的累惨了,今天跳了一整晚的舞,回到家都快累垮了,结果又发现雨浓不见,让她神经紧绷,既然没事,那她要去休息了。
“晚安。”茵茵打个大呵欠,走出房间。
雷浚瞄了一眼弟弟和雨浓交握的双手。“你不走吗?”
“我留在这儿,她吹了一整晚的风,有点发烧,我担心她突然发高烧,你也先去睡吧!”雷澈揉揉眉心。
“你记不记得奶奶重病的时候,我的牙齿开始疼?”雷浚坐在他身旁。“因为我知道她可能要离开我了。”
“我记得,十岁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牙痛,而且还是因为你我才会痛的。”雷澈微笑,双胞胎有时就是这点麻烦,就像他现在牙齿痛得厉害,雷浚也会有感觉。
雷浚因为有自闭症,所以母亲将他送给奶奶照顾,她是个非常和蔼、非常有爱心的人,而且非常疼爱雷浚。
“奶奶快死的时候,把我叫到床边,她对我说:‘你的牙齿舍不得奶奶,所以才会疼,那种酸酸痛痛的感觉,是舍不得,因为喜欢才会舍不得。’”雷浚顿了一下,因为他对人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一直无法掌控,必须学习,所以奶奶总是在教他。
“她最后对我说:‘感情是在心里,不是在脑中。’”雷浚注视著晚他十分钟出生的弟弟。“如果喜欢,就别再用脑子想了。”他拍拍他的肩,起身走出去,带上房门。
雷澈仰头叹气。“活到这个年纪,有很多事情已经习惯用脑子想了。”他梳拢过发际,不自觉地又叹口气,低头注视她可爱天真的睡容,在在提醒他,她还只是个孩子。
“你真的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他抚著她的额际。“我担心的是你根本没有认清自己的情感,在你这种年纪,迷恋是很常见的。”
至于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年纪小他这么多的女生,这真的是一大冲击,虽然明白年龄未必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毕竟两人的心灵能否相通、了解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要做到并非那么容易啊!
她虽然看似柔弱,但其实却很坚强,一直努力地想让家人放心,不想成为负担,所以北上求学,想证明她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她很敏感,所以善解人意,虽然她常待在他的工作室,但是她从来不会打扰他,只有用餐时间到的时候,她才会提醒他该吃饭了;有时他甚至忘了她就在一旁。她常带著笑容,但很害羞,可是她注视他时却很大胆,每当她全心全意地望著他时,眸子里是满满的情感,她的眼神让他害怕,他根本无法正视她。
雨浓其实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人,她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全力以赴,所以她也很固执;而对他的情感是不知不觉,一点一滴形成的,所以他根本无法阻止她对他的迷恋,任凭她对他的爱恋渐深。
因为,他自己也深陷其中,而这也是他无法放开她的原因。
当雨浓醒过来时,觉得头好痛,她呻吟一声,眨眨眼,想起身。
“别动。”雷澈坐在床沿,按住她,阻止她起来。“你发烧了。”
“发烧?”雨浓咳了一声,这一动,她的头快爆了。“好疼。”
雷澈伸手到她背后扶起她半靠著床头,雨浓咬紧牙关,她的头好痛,雷澈拿起床柜旁的解酒药。“喝下去。”她的脸青白一片。
昨晚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呓语不断,他探了她的温度,果真发了高烧,他拿出冰袋敷在她额上,替她拭汗降温,忙了一整夜,总算退了温度。
“可不可以不喝?”雨浓瞧见又是上次的“泥水”,她实在很想吐。
“不行。”雷澈强行将杯子移到她口前。“告诉过你别再喝酒,你偏不听。”
雨浓见他生气,只好道:“对不起。”昨晚她等了他好久,他都没回来,她愈想愈沮丧,才会到屋顶上喝香槟。
“喝下去。”他捏住她的鼻子,雨浓闭上眼,仰头灌下可怕又难喝的解酒药,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吞了两口,她已经快吐了,她转开头,小脸皱在一起,他叹口气,摸摸她柔顺的长发。“你这次喝了一整瓶,所以一定得全部喝完才行。”
“可是好难喝。”她张开眼,却被他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了?”她现在才注意到他的眼下一片瘀青、嘴角擦伤,下巴也是青紫一块。
“是不是我哥哥他们来了?”雨浓左右张望,随即痛苦地抱著头。
“快点把剩下的喝完。”他抬起她的下巴。
“可是……”
“你喝完我才回答问题。”他打断她的话。
雨浓挣扎了一下,终于道:“好吧!”她再次如上断头台般地闭上双眼,准备从容就义。
雷澈因她的样子而微笑,她的五官又全缩在一起了,他将剩下的液体倒进她的口中,雨浓的肩膀向上拱起,脚趾不自觉地往内缩,全身蜷成一团,她一口气吞下,良久才慢慢放松自己。
她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说:“这到底是什么调的?”她缓缓地靠在床板。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抚上她的额头,虽仍有些发热,但应该是无碍了。
“是不是哥哥他们又打你了?”她摸著他泛青的下巴。“我去跟他们说——”
“你哥哥他们没上来。”
“那你为什么会受伤?”她大惑不解。
“没什么,只是小小的打了一架。”雷澈叮咛:“你今天最好别出去,再吹到冷风,恐怕会更严重。”
“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雨浓觉得很抱歉,她似乎老是要他照顾。“你一整晚都在这儿吗?”
他颔首,如果不是他昨晚有先见之明留了下来,她今天可能就要送医急救了。
雨浓嫣红双颊,他昨晚一直在这儿陪她。“谢谢。”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道谢。
“你好好休息。”他起身。
“你要回去了?”她仰头,脸蛋是浓浓的不舍。
雷澈因她的眼神而在心中叹口气,他根本躲不开她,她的眼神如影随形,纠缠著他,他重新坐下来。“雨浓。”他明白这次是躲不过了,他必须做出决定,结束两人之间的痛苦。
“嗯。”她望著他。
“你的眼神让我无处躲藏,你知道吗?”他伸手抚著她的脸颊。“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别说话,听我讲完。”他顿一下,才道:“对于一个三十三岁的老男人来讲,你真的好小,而且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我只是一个生活无聊的作曲人——”
“我还是喜欢你。”她急切地说。
“雨浓——”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你。”她低下头。“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对你死心,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只是个小妹妹,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到你。昨晚我想了好久,我很抱歉带给你困扰,我不知道会这样……”她的声音已有明显的哭意。“如果……如果你真的感到厌烦,我会搬出去。”
雷澈托起她的下巴。“我没有要你搬走。”她大大的眼眸染了一片水气。
“我一直在对自己说谎,或许是因为太理性的关系,要真正面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容易;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接受’,但是我的理智要我‘放手’。”他叹口气。
雨浓因他的话而忐忑不安,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吗?
“我——”
他的手指轻压住她的唇,制止她开口,下定决心道:“想跟我在一起吗?”
雨浓睁大眼,说不出话来,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落在他的手上。
“吓到你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怜惜地抹去她不断落下的泪。
雨浓哭泣地问:“你说什么?”她纤细的双肩颤动著。
“想跟我在一起吗?”他温柔地问。
她的泪珠不停涌出,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不停地点头。
他拥她入怀,搂紧她纤细的背,下颚搁在她头顶上,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全在这时纡解开来。
雨浓环著他的腰,哭湿了他的衣裳,他真的喜欢她,真的喜欢。
第八章
当雨浓再次醒来时,已是晚餐时刻,她微笑地睁开双眼,伸伸懒腰,在床上坐起,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她转头环顾房间一眼,雷大哥呢?她推开棉被,赤足踏在地板上,却虚弱得差点瘫在地上,她听见客厅传来笑声和电视机的声音,于是蹒跚地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茵茵。”她叫了一声。
茵茵躺在沙发上哈哈大笑,看样子电视节目似乎满好笑的。雨浓走近她,又唤了声:“茵茵。”
她转头,立刻跳起。“你醒了,快坐下。”她拉雨浓坐在沙发上。“干嘛跑出来,叫我一声就好了。”
“雷大哥呢?”雨浓问。“我明明记得他在房里。”
“舅回去睡觉了,他照顾你一整夜,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所以我就把他赶回去了。你肚子饿了吧!厨房有稀饭,我帮你端过来。”
雨浓正要开口,茵茵已经跑进厨房,装了一大碗稀饭和一些酱瓜出来。
“喏!快吃。”茵茵将碗塞在她手上,继续看电视。
“谢谢。”雨浓扒了口稀饭,心里则是忐忑不安地惦记一件事。
雷澈说要和她在一起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在作梦?
“雨浓。”茵茵叫了一声,见她没反应,左手在她面前晃著。“雨浓。”
“啊?”她这才抬头。“什么事?”
“你昨晚怎么回事?跑到屋顶上干嘛?还喝闷酒。”茵茵问。“你把我吓一跳,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她点头致歉。
茵茵瞄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也不用这样啊!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要帮你想办法。”
“什么?”雨浓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就是你那个单恋,你还忘的真快。”她拿起遥控器,随手切换频道。“先告诉我他是怎么样的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不用了——”
“快点,我是好意要帮你耶!”她可是难得这么古道热肠。
雨浓红了双颊,这叫她怎么说?
“拜托,别害躁行不行,这里又没有别人。算了,我问你比较快,他是不是你班上的同学?”她吃口鱿鱼丝。
“不是。”
“那是学长?”
雨浓仍是摇头。
“不是我们学校的?”她扬眉。
“不是,你也认识的。”雨浓的双颊愈发躁红。
“谁啊?”茵茵托腮直想。“你直说行不行?”她眼睛一亮。“难道是阿辉?”
“不是。”雨浓诧异地直摇头,小声道:“他……他……”
茵茵瞪她一眼。“别他他他的好不好,老天!不会是楚大哥吧!”她想起昨晚楚烙还跟她跳舞。“他已经这么老了,而且还神经兮兮的——”
“不是。”雨浓急忙摇头。“是……雷大哥……”她嗫嚅的说。
“谁?你讲大声点行不行?”
雨浓连耳朵都红了,她鼓足勇气。“雷大哥。”
鱿鱼丝卡住她的喉咙,茵茵扼住脖子直咳嗽,雨浓被她吓坏了,急忙拿起桌上的水递给她,茵茵不停咳嗽,她站起身,拍拍胸口。
“天啊!”她喝口水。“你喜欢舅舅?”她尖叫。
雨浓点头,这下子连脖子都呈现一片粉红。
“拜托你,舅舅已经三十三岁了耶!”她要晕倒了。
“我知道,那没有关系。”她酡红著脸说。
“你有恋父情结是不是?”茵茵受不了的说。
“没有。”
“那就是恋兄情结。”她下结论。“你那些变态哥哥影响你太深了。”她又喝口水,这刺激实在太大了。
“不是,我就是喜欢他。”雨浓肯定的点头。
茵茵叹口气,坐下来。“你听我说,舅舅他……我们很难跟他沟通,他……你也知道……虽然这不是他的错,只是……天呀!我到底在讲什么?”她拍拍额头。
“反正你别再单恋舅舅了。”茵茵下了最后一个结论。
“为什么?”雨浓不解。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她实在无法接受,更何况雨浓还比她小。“而且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舅舅,不过,我应该早一点看出来的,难怪昨晚他会为你破例。”
“破例?”雨浓更听不懂,难道昨晚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就是跳舞,我从来不知道舅舅会跳舞,他昨晚竟然跟你下舞池。”
“我没有和雷大哥跳舞。”雨浓摇头。
气氛在空中凝结了两三秒,茵茵瞪著雨浓,手中的杯子滑落地板,“锵”一声,碎成片片。
“你喜欢的是雷澈舅舅!”茵茵再次尖叫,她要晕倒了。
雨浓站在雷澈的门前,犹豫著要不要按门铃,她好想见他,问他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她的心一直静不下来,她好怕那只是南柯一梦。
可是雷澈需要睡眠,他昨晚照顾她一整夜,她实在不应再打扰他。
就这样,她在门口交战了十分钟之久,终于她决定晚一点再来好了,她不能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不停叨扰他,她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咔”一声,门被打开,雨浓迅速转头。“你怎么站在这儿?为什么不按铃?”雷浚穿著一件毛衣和西装裤,正准备出门。
“没有——”
“你来找雷澈?”她脸上升起的红晕已给了他答案,他微笑道:“进来吧!”
“不用,我待会儿再来,他可能还在睡。”她显得有些慌张。
“他也差不多该起来了,你进去吧!我去买晚餐回来,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我还是等会儿再来——”
“谁在外面?”里头传来雷澈的声音。
雨浓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快,她该跟他说什么?她绞紧双手,心好像快跳出来了。
“我就说他该起床了,进去吧!”雷浚走出大门,推她入内,顺手关上门,他们两个应该没问题了。
雨浓站在玄关,望著正在客厅擦头发的雷澈,他似乎刚洗完澡,胡子也刮乾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