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哼一口气，灵儿就是黑夜中也知道她此刻心情并不好。
“还不是沈大哥又要大家保护你，又不准限制你的行动。我们只好暗中保护了。你说你大半夜就不能好好躺在屋里睡觉，非要跑出来吹冷风，让一帮兄弟跟着你受罪。”
“我……”灵儿无语。
佳佳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也是挂心沈大哥。可是，你再往皇城那边去，我们真的护不住你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你吗？还到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
“我……”灵儿发现自己只会说这一个字了。
“赶紧跟我回去，芜霁姐姐还在后面，我要去帮助她，真是的。”佳佳咒骂着，拉着灵儿往回走。
“芜霁姐姐也来了？”灵儿心里暗叫不好。
沈落潇不让芜霁帮忙，根本不是因为芜霁帮不上忙，而是他把芜霁留下来保护她了。他若猜到她有危险，那就是……
他一定有危险！
灵儿两只脚几乎站立不稳，拖着佳佳的手，“不，佳佳，你……你能不能带我去皇宫，我要去救他！他有危险！”
佳佳回头一脸不解地看着灵儿，“谁有危险？”
灵儿此时大脑混乱，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了，只顾着喊道，“沈落潇，他有危险，他一个人去了皇宫。”
“什么？！”佳佳只觉得满脑袋的疑惑，“他怎么会去皇宫呢？他不去烟柳姑娘那里了？”
佳佳出口就发现闯祸了，立时闭上嘴巴。
灵儿根本没注意她说的是什么，只抓着佳佳道，“烟柳姑娘今天生病了，他……”
他……
灵儿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安静下来，愣愣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佳佳眨眨眼睛，做出一个可爱的笑脸，伴随着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
灵儿眯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佳佳，黑夜里，两只眼睛像黑珍珠一样闪着亮。佳佳被她盯得毛骨悚然，甩甩手，“是叶心说的啦！沈大哥和烟柳姑娘感情很好，他……”佳佳抿抿嘴，咽咽口水，硬着头皮噼里啪啦道，“他经常去找烟柳姑娘啦，你也知道，那个……沈大哥……呃……”
噼里啪啦到一半，子弹卡壳了。
灵儿很佩服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如此好的比喻句来，咬着嘴唇，“你是说，他经常去找烟柳姑娘？”
佳佳像做错事一样地点点头。
“可惜烟柳姑娘卖艺不卖身，连本王也不例外。”
南寂的声音蓦地在黑暗中想起，是了，就连风南寂那样的身份人品，烟柳姑娘都不屑一顾，还有谁是她能放在心上的？可不就只有那天下第一公子了？
难怪上次去那里，竟然有梅子酿。那分明是木叶城独有的梅子酿，九姑娘专门为沈落潇而酿的！
“京城一绝，烟柳姑娘的舞，谁人不喜欢？”
这是谁说的？谁人不喜欢？谁都可以喜欢，就你沈落潇不可以喜欢！
☆、128醋海翻腾
沈落潇一直到了天亮都没有回来；灵儿酝酿了一整夜的怒气怨气最后在同样一整夜的担心中全部化为了虚无。
佳佳不明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灵儿并没有同她多说什么，佳佳嘀咕道，“沈大哥没事跑去皇宫干什么？这种时候竟然去那里，他不要命了么？”
灵儿一听那句“不要命”；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拽着芜霁的袖子；“芜霁姐姐；你再去外面看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芜霁哭笑不得；“那你倒是先把我的衣服放开呀。”
灵儿一愣，随即放开紧攥在手里的芜霁的衣袖，伸手帮她抹了抹；“如果他回来了，就来告诉我。”
佳佳皱眉地走两步，在门口张望一番，“你不就在门口么？还要这么麻烦？没有，哪有夜宿花柳还那么快就能回来？”佳佳似乎到此仍是认定沈落潇是去了烟柳姑娘那里，而不是去皇宫。
灵儿的脸立刻又黑了起来，芜霁瞪了佳佳一眼，佳佳撇撇嘴，并不放在心上。她被灵儿折腾忙活了一整个晚上，还挂了点伤，自然没好脾气。再加上前几天灵儿竟然带着叶心去香茗苑，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偏偏灵儿整日与沈落潇在一起，她也没法子，现在瞅着机会，既要诋毁沈落潇，又可以让灵儿生气。现在没有叶心欺负了，但是看着灵儿吃醋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呀！
只是，沈大哥到底是去了烟柳姑娘那里，还是真的去了皇宫？
芜霁再一次瞪了佳佳一眼，回头轻拍灵儿，“放心吧，少主如果那么容易有事，他就不是少主了。”
佳佳耸耸肩，“如果我是她，才不会傻傻地在这里等着，肯定找去烟柳姑娘那里了，要捉奸就得……”
“佳佳！”芜霁几乎都快恨铁不成钢了。
灵儿却被当头棒喝。是呀，为什么不去找烟柳姑娘？也许真的像佳佳所说，他是去找烟柳姑娘了，这些天，他经常去找烟柳姑娘，也许这一次，他也是。
思及此，灵儿拔腿就往外跑。这一刻，她竟然宁愿相信他是真的骗了她，他真的不是去皇宫，而是去找烟柳姑娘了。
找到香茗苑，烟柳姑娘的别院并不难问出。城南有片树林，树林里有一片湖，平时少有人至。一座竹桥连至湖心，湖心筑起一间小楼，幽雅别致。烟柳姑娘是清倌，又是香茗苑的头牌，可以选择客人接待，所以，在一定范围内，她常常也有自己的闲暇时间在此修养。
灵儿没有任何犹豫，往竹桥上奔去。谁知刚想靠近，就被一条人影幽灵一般堵住。灵儿生生收住脚步，定睛一看，紫色的窄袖短衣，干净利落，木钗收着青丝，直捋成一大束垂在胸前，另一边的耳垂上依然是一枚叶形的长坠子，在初生的晨光中煞是晃眼。
“九姑娘，你怎么这里？”
原来来人正是九姑娘。
九姑娘见是灵儿，并没让路，反更上前一步，“灵儿，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芜霁和佳佳也上前来，几乎是异口同声，“九妹，你怎么在这里？”
佳佳继续道，“沈大哥在这里吗？”
灵儿在看到九姑娘时，几乎就已经确定了，沈落潇一定在这里！他竟然真的在这里！
“少主和烟柳……”
“不要提他们！”灵儿恨恨地甩下一句话，打断九姑娘，扭头就跑。
前一刻还在期望他真的是和烟柳姑娘在一起，后一刻，她就开始憎恶了。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他居然这样！明明说是去皇宫了，怎么会来找烟柳姑娘了？他爱找就找，竟然找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欺骗她！害她一晚上像个疯子一样满京城跑着担心。
九姑娘知道灵儿定是误会了什么，踏着轻功追来，“灵儿，等等。”
灵儿走得飞快，一边横袖抹着眼泪，一边气呼呼地道，“不等了，我才不要等！笨蛋才会一晚上等他回来！白痴才会整个一晚上担心他！傻瓜才会相信他是为了保护我！结果人家根本就是在温柔乡里舍不得离开。骗子，骗子，大骗子！”
灵儿仍旧碎碎念地咒骂，九姑娘一把拉住灵儿，“你误会了，昨晚少主的确去了皇宫，只是烟柳受伤了……”
“受伤？”灵儿一听有人受伤，马上停下脚步，回头拉住九姑娘，“谁受伤了？他呢？他有没有事？”
九姑娘见灵儿肯听进去话，放下心来，“少主没事，多亏了烟柳……”
一听沈落潇没事，灵儿的气忍不住又窜上来了，“烟柳烟柳，我知道你们都和她很熟。明知道我会担心，没事也不让人送个信，知不知道……”
听到沈落潇没事，一晚上揪起的心终于放下了，顿时，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埋怨全部一起涌上心头，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烟柳伤得不轻，少主急着帮她疗伤……”九姑娘以为灵儿是责怪沈落潇没有及时告诉她他没事，而让她担心呢，于是耐心地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也不要帮他说好话，他喜欢找那个烟柳姑娘，就让他去找好了，干什么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他的谁，没必要告诉我，他死他活有没有受伤都跟我没关系，不用告诉我！”对着九姑娘吼了一通，灵儿头也不回地往树林外跑去。
自古侠女出风尘，早看烟柳姑娘不简单了。只怕早就对沈落潇芳心暗许……
啊，啊，啊！想到这里灵儿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看着有人喜欢他，她应该高兴才是的，可是，偏偏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沈落潇那个大色狼！好色之徒！登徒浪子！
灵儿把想到的骂人的话全部招呼了沈落潇一遍，渐渐地似乎也消气了，逐渐冷静下来，可是冷静下来后，还是骂自己没出息，原来是这么一个坏人，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坏人？
“烟柳姑娘长得漂亮，舞又跳得好，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人称京城一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大哥喜欢她，这很正常呀。”
风凉话。风凉话。
灵儿瞬间就给这话下了定义，毫无疑问，说话的是一定是佳佳。
灵儿实在是想不起来她最近是哪里惹到佳佳了，为什么佳佳偏偏一再跟她作对。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佳佳在说风凉话，风凉话，不用放在心上，压根不用在意，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
“是，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烟柳姑娘的舞好看，他喜欢；九姑娘的酒好喝，他也喜欢；还有楚羽小姐的绣，琴嫣小姐的琴，只要是好看的，好喝的，好听的，好玩的，他都喜欢！是了，他本来就都是喜欢的！还有他不喜欢的吗？有吗？是了，他就是不喜欢我。这也喜欢，那也喜欢，就是不喜欢我！”
灵儿再也忍不住，提不出半点力气再往前面走半步，索性蹲到地上哭了个痛快。
要看笑话，随便你们看好了。
一晚上紧绷的弦，一晚上的担忧，最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不顾着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危险，像个疯子一样在京城转来转去，想着任何一个可以减少他危险的办法，哪怕再愚蠢，再可笑的方法都想去试一试；在青竹园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下一刻他就回来了，明明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还傻傻地站在门口等着，一遍一遍地问着他回来了没有，却唯独不敢自己看一眼。结果人家竟然软玉温香在怀，良辰美景在侧，哪里有想到她半点？
委屈委屈，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半晌，周围似乎是寂静下来了，半点声音也难听到。灵儿哭也哭够了，该骂的也骂了，该吼的也吼了，该发泄的也发泄完了。然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像个胆小鬼一样跑掉。
佳佳说得对，就得证据确焀捉……
啊啊啊，想到那个词灵儿又忍不住气恨起来。
沈落潇，你这个大混蛋！你明明喜欢的是姐姐，怎么能和别的女人亲近？
平静下来的心，反而更加安静地看着眼泪一滴一滴，扑扑落在泥土里，消失不见。
也许，她应该回去，好好地跟他们问好。她原本不就是希望可以有人陪伴他么？
慢慢站起身子，仍是一阵天玄地暗，几乎站立不稳。但立刻被一双大手扶住，清香随即入鼻。
抬眸看到沈落潇淡淡憔悴的脸色，眉头深锁，嘴唇紧抿，顿时心里所有其他的念头全部飞走。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眉目之间，一颗心至此真的松懈了下来。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然后……
眼珠上翻，晕了过去。
“灵儿。”沈落潇见灵儿晕了过去，顿时慌了起来。他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灵儿的状况九姑娘和芜霁早跟他汇报得清清楚楚。以他一颗玲珑心，如何不知道灵儿是在嫉妒，在伤心，可是他又该怎么安慰她。
精致不失简朴的摆设，粉色的纱帐轻舞，带着丝丝清风入帐，幽雅的竹香混着湖水的清凉。灵儿睁开眼来，光线昏暗，几乎不可视物。透过微微撩起一角的窗帘，可见藏青色的天空透过树影，深邃悠远。
这是哪里？
灵儿揉着眼睛坐起来，环顾四周，仍是没搞清楚状况。
但旁边那个翠鸀衣衫的小丫头显然很清楚她的状况，“你醒了？我去叫沈公子。”那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慌张地往外跑去。
“等等，”灵儿唤住她，“你是谁？”
那小丫头回头很灿烂地笑着，“我叫香儿，是烟柳姑娘的丫鬟。沈公子吩咐，等姑娘醒来了就告诉他。”
灵儿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四周，注意到脚下轻微的流水声，方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烟柳姑娘湖心的别院里。
掀开被子，披上衣服出去。推开门，冰凉的风扑面而来，灵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外套裹得更紧。
“外面风大。”清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灵儿回头，沈落潇正从楼梯上下来。灵儿脸一沉，没打算给他好脸色，“你去照顾你的烟柳姑娘好了，还来管我做什么？”
沈落潇微微皱眉，表示不悦，“你在生什么气？”
“我……”
他竟然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他居然能不知道！
“怎么了？”沈落潇依然眉目温和地问，似乎表现了极大的耐心。
他……他竟然还问她怎么了？
灵儿真是欲哭无泪，盯着沈落潇绝美的容颜，这次连一个“我”字也说不出来了。
沈落潇走近一步，伸手探上她额头。灵儿伸手将他的手拍掉，头也不回往房里走去。沈落潇跟在她身后，“刚睡醒吹凉风，容易受寒，一会让香儿煮点姜汤过来。”
灵儿翻着可爱的白眼，努着嘴，两边腮帮气得鼓鼓的，甩臂挥手回过头来。沈落潇原本站在她身后，没防备她突然的转身，灵儿一胳膊抡起，正好结实地打在他身上。
“香儿香儿，你跟她也很熟吗？烟柳烟柳，连九姑娘都知道，佳佳也知道，叶心也知道，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经常来找她？”
沈落潇轻按着被灵儿打到的颈项，犹自思考着为什么灵儿刚才那么蹩脚的一次攻击他竟然没能及时躲开，对灵儿的这一通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是吃醋的问题，他也没细去思考，只当灵儿真的是在问他是不是和烟柳姑娘很熟，为什么要常来找她。
“烟柳的舞乃京城一绝，我自然也乐于欣赏。香儿是她的……”
灵儿气得几乎厥过去。她怎么就从来没想到过沈落潇竟然是如此不解风情的一个人？还是，他果然是从来都不曾将她放在心上，不然，她明明这么明显的嫉妒吃醋生气，他竟然丝毫没看出来。
☆、129佳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