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扑哧一笑,“听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你说我是不是眼睛近视了?”
“近视?”
“嗯,”灵儿点点头,“你看你各个条件都比天澈好,我若不是近视,怎么会看上天澈,没看到你呢?”
南寂瘪着嘴点头,“就是就是。这真乃本王平生第一大失误!”
灵儿拿起剪刀剪掉一根心字灯烛,“其实,有一种说法。人往往喜欢那些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我喜欢的是风南寂,我才不会管风南寂喜不喜欢我,拐走再说,这南月国少了风南寂这个王爷根本不会影响到什么。可是天澈,我就不能随随便便拐走了。所以说,若是喜欢南寂,南寂可能会是我的,可是天澈却不可能,所以,我就喜欢天澈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书上看的。当时不懂,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你这小丫头心思太深了。”南寂叹了一口气,“初始见你,跟张白纸一样;再见你,像杯清水;后来发现,原来是个湖;现在再看,赫然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海。难怪你说你是从海边来的,果然是海边的。”
“可怕吗?”灵儿笑着问。
南寂拿着剪刀背对着灵儿朝她示意两下,“再深的海也不过就是水,我只知道你是本王的西窗红颜。”
“呵呵,那你说,天澈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呢?”
“天澈的眼睛当然瞎了,不然怎么会撞到你这个近视。”
灵儿在路上走着,低头自语,“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他日回去我也会想念你的,风南寂。”
楚羽见灵儿回来,并没有太多诧异,只是抬头道一声,“回来了”,然后继续低头做着绣活。
灵儿“嗯”了一声,走到楚羽旁边,细细地看着她刺绣。
“姐姐似乎很少只绣花。”灵儿看着缎面上的亭台歌榭。
楚羽抿嘴温笑,“我不喜欢只绣花。”
灵儿道,“我们提到刺绣,都是说绣花。有时候,和朋友聊天就会说,缝缝衣服,绣绣花什么的,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别的东西也是可以绣的。姐姐,刺绣都可以绣各种各样的图案,为什么姐姐不可以看多一些呢?”
楚羽道,“刺绣绣不同的图案,这样会有意思。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为了有意思好玩好看,所以只能看一个。”
“姐姐。”灵儿蹲在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抬头望她,“风南希真的不好。上次水燕找那个王一飞害你,根本就是他的意思,他那样对你,你还愿意留在这儿?”
楚羽看着灵儿,半晌,“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楚羽放下针线,“我知道是他。”
灵儿懵了,“他那样对你,你还喜欢他?”
楚羽幽幽地看着绣案,“我起初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以为他娶我只是想羞辱我,但我却不能不来。他是南月国有名的冷面王爷,但是他却对我很好是不是?他也是可以对人很好的。他太执着,所以才会偏激。如果能得到他的真心,嫁给这样一个丈夫,会是我的福气。既然我已经输了第一把,那接下来我必须扳回一局。他能对琴嫣姐情深意重,我相信我不比琴嫣姐差,他有一天也会发现我的好的。”
灵儿看着楚羽,她一直以为楚羽是温婉柔顺的大家闺秀,那种温文尔雅、柔弱有礼,只会被人欺负的人,却从不曾想过她内心竟也是如此执拗。她竟然一开始就知道是风南希。是了,如果没有风南希相助,怎么会有人进入她的房间而不被人察觉?
所以即使姐姐被侮辱了也没有像电视上说的那样哭天抢地寻死觅活。这件事是风南希对不起她,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她说的这个赌,是她拿一辈子赌风南希最后会喜欢她么?风南希设下这个赌局,姐姐输了,喜欢上他了,所以姐姐那天才说,风南希开始的赌局,她既然进来了,就不会任由他喊停。可是姐姐,风南希值得么?值得你用一辈子的幸福去打这个赌?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沈落潇,沈落潇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呀!你根本不需要用任何东西去赌就能得到的一份幸福,为什么偏偏不要?
*
焚琴阁。
这是琴嫣自己起的名字。
这里,原本是叫抚琴阁,是南希当年亲自设计建造的一个阁楼。一半建在水上,一半筑在陆地,东面窗临碧湖,专门为琴嫣弹琴而设计。
南希把琴嫣软禁在宣王府,没有让苏将军府知晓半点消息。
其实知道了也无妨。相对于秦相府里庶出的公子,他们自然是希望自己女儿嫁给堂堂宣王。如今正好名正言顺地留在王府陪王妃说话,他们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但琴嫣拒绝和南希说任何话,除了去找楚羽聊天,她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南希给她安排丫头她也不要,成天要么闷在屋里,要么找楚羽。
琴嫣既已回来,南希想着也该休掉楚羽了,可如今有琴嫣在,反而不好休了。若楚羽离开,琴嫣恐怕也留不住了。
南希原本打算一旦琴嫣回来,他立刻去向南齐请旨赐婚。可如今琴嫣真的回来了,他倒犹豫了。
他曾以为,以他南月国七王爷的身份,以他的品貌才学,以他对琴嫣这么多年的感情,琴嫣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不喜欢他。秦可遇根本就无法和他相提并论,琴嫣对可遇,不过是一时的同情加迷糊。他自始就不相信琴嫣会忽略他而喜欢秦可遇,及至她和秦可遇私奔,他也不信。
直到琴嫣那句,“若非可遇,琴嫣此生,不再弹琴。”
直到琴嫣将他苦心设计的“抚琴阁”改名为“焚琴阁”。
琴嫣喜欢可遇,是真。
尽管如此,南希仍旧自信,他从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以前的他外表冷酷,从不轻易表露感情,尽管对琴嫣满腔爱意,却从未启齿。但自从和楚羽成亲以来,即使是伪装着,也学会了关心人。他既然能让楚羽爱上他,那也一定能让琴嫣爱上他。况现在琴嫣就在身边,他会有耐心,把她捧在掌心呵护,等着她回心转意。
琴嫣在楚羽那里的情况他也全部知道,琴嫣赞一句什么茶香,第二天焚琴阁里就马上备好了那种茶;
琴嫣打个喷嚏,当晚焚琴阁的地毯就换上厚的了;
琴嫣想跟楚羽学刺绣,于是晚上回到焚琴阁,刺绣的所有物件一应俱全。
……
吃的用的玩的看的,都是琴嫣最喜欢的。
南希每天都会尽量抽空陪琴嫣,琴嫣不说话,他就自己说着,说小时候的琴嫣怎样,说他们以前怎样。
琴嫣总是不理他。最后被他说的动容,也只说一句,“七哥,我只是把你当哥哥,小羽才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去陪她。”
“如果你是因为她,我可以马上休了她。”
琴嫣就不再说话。
南希小时候出宫玩,在苏将军府院墙外听到琴声,一时被吸引,攀上了墙头。当时的琴嫣只有七八岁,端坐在琴台边上,一脸沉浸地拨弄着指下的琴弦,小小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幸福的笑容。
南希听着她的琴声感受着春天的百草,夏天的蝴蝶,秋天的稻穗还有冬天的雪花。琴嫣的世界全是明丽的美好,琴嫣的琴全是对自然与生命无限的热爱和向往。
南希听多了宫里哀怨的琴声,夜半总会有哪宫的宫娥弹起寂寞凄清的曲调。南希反感那些,自此反感琴声。可是从来没有听过原来琴声也能这么美妙,这么欢快活泼,充满希望。
南希听得入了迷,然后……从墙头掉了下去。
沉浸在琴声里的琴嫣并未注意到这些,也没有意识到她这如往日一般的琴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后果,甚至于对她今后的一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其实很多时候,改变命运的,往往是那么偶然却又并非偶然的一刻。
再次见到琴嫣,是在皇宫里,他和南寂往后花园里去玩,又听到了那琴声。南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一定是她,因为除了她,没人能弹出那样的琴声来。
三个女孩,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一个温婉柔顺清新雅致,中间坐着她,俏丽明艳,生动活泼,指尖欢快地拨弄着琴弦。
在她们周围,蜂蝶起舞,百鸟鸣叫,和着琴声,浑然天成。
苏琴嫣。
这一天,南希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告诉自己,这个名字,他要记住一辈子,他要叫她一辈子,琴嫣。
后来,他常去找天澈,因为琴嫣的哥哥苏剑鸣,是太子随侍。琴嫣活泼开朗,有时也会和他们一起玩,很多时候,琴嫣弹琴,他们舞剑。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太子的伴读,楚翼。
南希知道丞相府有个大小姐,绣活巧夺天工,身子有些弱,但从小被家人保护,很少出门。后来经楚翼提起,才想起正是那日在宫中看到的女孩。只是,他当时注意力全在琴嫣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别人。
再后来,大家一起渐渐长大,琴嫣和他们玩得少了。南希初始只当是琴嫣长大,忌讳男女,后来才知,原来她在秦府见到了秦家另一个公子,秦可遇。
秦可遇是秦家不受宠的儿子,是秦老爷在新婚夜里醉酒糊涂进错房,和丫头生下的儿子。据说当时秦夫人气得想休夫,秦老爷把那丫头送走了她才给了秦老爷面子。但依然过了整整一年才原谅秦老爷。谁知过了几年,那丫头死了,留下了儿子,秦夫人替秦老爷领回了儿子。但丫鬟庶出的儿子,在秦府格格不入。
琴嫣心地善良,所以才和他走得近。一个庶出的相府儿子,不管是身份地位、人才品貌,哪里配和他争琴嫣,南希这样安慰着。
可他就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相府的庶子,竟真的带着琴嫣私奔了。在他刚向南齐请旨赐婚,在他准备领圣旨的时候,竟然得到这样的消息。
南齐的圣旨藏在了袖中,南希在调查此事时,竟然发现怂恿帮助他们私奔的人,竟然是那个他以为的温婉柔顺,养在深闺之中的娇小姐秦楚羽。
好大的胆子!
秦家个个胆子不小,庶出的儿子敢抢他的未婚妻,娇柔的弱女敢怂恿他宣王的爱人和别的男人私逃!
南希大怒!
敢对不起他,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他们抢他的,欠他的,他都要一并要回来!
秦可遇在秦府只和秦楚羽好,他也只关心秦楚羽一人,那么,你抢本王心上人,本王便折磨你在乎的人!
秦楚羽,你帮人夺走本王爱人,本王也将这痛苦如数奉还!
于是南齐的圣旨照下,只是将军府小姐变成了丞相府千金。圣上赐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深闺之中的秦楚羽在万众瞩目之下踏出闺房成了宣王妃。
南希并不是不知道楚羽,京城四绝不是虚名。深闺之中绣花,绣活再厉害又怎样,哪个女人不会绣花?可是谁可以弹出我琴嫣那样的琴?
但当南希那次踏进鸣鹤居,真的看到楚羽绣的“夏日谐趣”,他才真正知晓,什么叫京城四绝的秦楚羽。
楚羽不为绣花而绣花,她用丝线记录着故事,记录着心情。她的绣案上也是生动活泼,丰富多彩,从不让人生厌。
楚羽捡到灵儿的那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了楚羽,但只是远远看着,并未相认。
那天他在凉棚里喝茶。琴嫣和秦可遇没有任何消息,而他马上要娶别人了,心情差到了极点。
可是,当他听到那温柔如水的声音时,心情竟出奇地平静下来了。
听着那个傻里傻气的乞丐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南希厌烦得恨不得冲进去暴扁一顿,该滚哪滚哪。谁知她竟然能那么耐心,那么温柔,一点一点地解释。那一瞬间,南希竟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温柔了。
只是,当他听到旁边的丫鬟说,“我们小姐的刺绣是京城一绝……”
后面的话他听不下去了,还需要再听什么?南希按捺着自己拔剑的冲动,带着夜心离开了。
新婚的晚上,她出奇地美,娴静如玉,娇花照水。
菱花镜前,她不卑不亢地应对他含沙射影的恐吓。
依荷亭里,她为了那个捡来的乞丐丫头,喝下两杯可能会要了她命的酒。
鸣鹤居,她一脸沉静地任他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没有吭出一声。
芳草轩,她不顾自己身上旧伤未愈,护住了昏迷的下人。
城郊树林,她一脸惊恐害怕地看着他把匕首插入胸口,泪流满面。
更有每日夜里,她端进书房的莲子羹,还有静默一旁帮他熏蚊打扇。
她不喜欢下人伺候他,他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点。
……
南希拍拍头,又喝多了。最近是怎么了?总想起以前的事。
琴嫣不理他,他心情不好,就来喝酒,喝了酒就想琴嫣,可是想到最后,脑海里竟然全成了楚羽。
南希放下酒,甩开书房的门,来到“焚琴阁”。
焚琴阁。焚琴阁。
南希看着牌匾。
琴嫣,你竟为了他,真的不再弹琴了么?
南希推门进去,薄荷清凉。琴嫣喜欢用薄荷香,他一直知道,所以他帮她房里点着薄荷。
琴嫣不在,定是去找楚羽了。
南希坐了一会,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日头都快西沉了。
南希想了想,终于慢慢踱步去了“芳草轩”。
☆、灵儿。策逃
杂草丛生的芳草轩,楚羽在里面住的怡然自得,硬是生生将它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芳草轩”。
里面传来两声喑哑的琴声,南希一凛,琴嫣在弹琴!
他几乎是兴奋地要跳了起来,正要冲进去,突然发现不对。
琴声断断续续,或者说连续续都没有,只是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地拨着空弦在响。
南希几乎不需要细想就知道,一定是那个灵儿。
想到灵儿,南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那个他以为的傻里傻气的什么都不懂的乞丐,竟然是伪装的一无所知。
可是,她不知道的,她偏偏又确实不懂。
就像这弹琴,南月国的闺中女子,哪个不会拨那么几下琴,或者像楚羽绣花,谁不会绾几根针线?
可是,你若说她不懂这些,粗俗无知,但她说出的话,却又言语有理,谈吐不俗。有时候甚至……
南希的思维中止了,因为他竟然听到了琴声里的凄凉。这根本就没有调的琴声里,会有凄凉?
再听下去,竟然有歌声随着琴声传出。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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