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臻跟着起身,“嘎?才坐了这么一下下就要走了?”声音里满是惋惜。
“傻瓜,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最近真的比较忙,我答应你,等馆里的事情都交给张安之后,我一定会再到杭州来的。”
“到时候一定要多住几天,让我们好好招待你喔!”懿臻吸吸鼻子,伤感的说:“记得帮我问候大哥、三哥和安安,就说我好想他们!”
“好的!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我会的!二哥再见!”
懿臻在齐家庄日子过的是十分丰富惬意的,她与齐家庄里所有的人都相处甚欢,人人都喜欢亲近这个博学、和气的庄主夫人。
不管遇到任何问题,只要来找夫人,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办法。
像是帐房的帐目出了问题,懿臻一下子就找到症结所在,轻松解决了困扰多日的问题。
又例如前阵子有匈奴来的客人到庄里作客,带了篓行李,里头净是些奇怪的食物,来客还说他们只习惯吃自己故乡的食物,但是希望能尝尝不同于北地的料理方式。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嘛!庄里的人谁也没瞧过这些东西!
这可急坏了厨子沈九,后来,沈九的妻子无意间跟懿臻提起,没想到,她竟然要人把那篓东西拿来,检视之后——详细说明做法。
沈厨子精心制作的菜一上桌,胡人个个面面相觑,继而狼吞虎咽,竖起拇指,连声称好!
几天下来,宾主尽欢,让齐家庄的商业领域直向上拓展到胡地去!
而且懿臻从来不摆架子,因此,庄主夫人在庄内众人心里,可真是无所不能的仙女啊!
如果真要说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蒋纯儿挑衅的态度,以及福怕冷淡的神情了。
不过,反正齐家庄内幅员广阔,彼此少有机会碰面,懿臻并不在意。
对于懿臻的恰然自得,齐逸均是乐观其成的。因为他终于再度看到她无忧的样子了,一如初次见面时的充满自信、神采奕奕。
“在忙什么?”他静静的走到懿臻旁边,双手环住她的肩。
“啊!吓了我一跳!”懿臻轻呼,“怎么那么早就回房了?”
“还早?都过晚膳的时间了。”
“是吗?”她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对喔!天都黑了。”
“又忙得忘记吃饭了?”齐逸均不高兴的问道。
“没有啦!”懿臻站起身来,忽然一阵晕眩袭来。
“小心!‘济逸均连忙稳住她的身子。
“没事!也许是坐太久了,血气不太顺。”懿臻靠着齐逸均的胸膛,“别担心!我的身体一向很好的。”
“你就是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齐逸均有些生气,“我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懿臻赶忙位住他,“”没关系的!真的!不要叫大夫来好不好?拜托!“
“你老是要我为你担心。”
“对不起嘛!人家真的是忘了时间,下次不会再这样了。”懿臻伸出五只手指出来,“我保证!”
见他仍然有些怒意,她无措的扯着他的袖子,“真的嘛!不要生气啦!”
“唉!‘齐逸均无奈的揉揉她的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我?”齐逸均坐了下来,顺势让懿臻坐在他腿上。
“我哪有啊!”懿臻搂着他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忙完了?”
“想早点回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却有惊无喜。”
“别这样嘛!人家都说过对不起了!”
“我不准你有任何闪失!明白吗?”齐逸均正视着她,严肃的说。
“好——夫君大人,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忘记吃饭了。”
“这样才对!”小莲重新准备好热食之后,齐逸均满意的看着懿臻吃东西,“你今天又在忙些竹么?忙到废寝忘食的。”
“上回帮绣坊设计的样式挺热门的,我打算多设计几种样式出来,结果忙着忙着就忘记时间了。其实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肚子要是真饿了,我自然就会停下来找东西吃的。”
“我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在家当个无忧的少奶奶,不希望你累坏自己。”
“哪里会累?从成亲到现在,我都已经歇了两个月了,再不找些事情来做做,只怕脑袋都要生锈了!”
“说的这么夸张!你喔,就是闲不下来。”
“真的嘛!再说,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福伯照看着,我也不好插手。做些光动动脑子的事情无妨的!”
“福伯他老人家就是太固执了,你凡事多让让他就好了。”
“我才懒得跟他计较呢!反正他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谁叫你不让我跟他说清楚,你根本是个冒牌的崔寡妇呢!”
“唉!算了吧!”懿臻摆摆手,“那要不要顺便昭告天下,我跟着你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这也太扯了吧!”
“可是,我总觉得让你受了委屈。”
“没关系!只要我们夫妻感情好就好了呀!你别听他嚼的舌根,我也不去理会他的态度,自己找别的事情做做,那不就得了!”
“好吧!只要你注意,千万不要太累了!”
“不会的!”懿臻的眼神充满诱惑,压低声音说:“或许,你愿意帮我按摩一下,消除疲劳?”
“主人都下令了,属下哪敢不遵呢?”说完齐逸均便抱起懿臻,朝双人大床走去,布幔缓缓的放下……
第六章
逸均迎回一名女子的事迅速传遍整个山庄,懿臻自然也略知一二,不过她一直等着逸均亲自来说明原委,对他,她有信心。
“唷!嫂子真有闲情逸致,还在休息呀?”
“是你?”懿臻只斜梯了眼,便斜倚在贵妃椅上。她今天可没有兴趣跟蒋纯儿抬杠。
“不欢迎?那我去找白姐姐聊聊。”蒋纯儿作势要走。
“慢着!你说的白姐姐,是西苑那位姑娘?”
“是啊!”蒋纯儿语带讽刺的说:“听说白姐姐个性温良娴淑,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白家药庄的大小姐呢!”
“是吗?那你去了岂不自卑?”
“你!”
不理会蒋纯儿杏眼圆睁的模样,懿臻慵懒的挥挥手。
“小莲,送客。”
“你不必太得意!等大哥对你的新鲜感消失了,你就过气了!”
“喔!”懿臻不甚在意的漫应着,“多谢提醒。走路小心,别绊着了。”
“哼!”蒋纯儿用力跺脚,怒气冲冲的走了。
“唉哟!”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她低声咒骂的声音。
懿臻微微一笑。
“夫人,真的让你给料中了,蒋小姐又跌跤了。”
“她性子急,又不习惯穿糯裙,冒冒失失的结果自然常会绊倒。”
“哦!”小莲忿忿不平的说:“这个蒋小姐实在太没分寸了!夫人为什么都不跟庄主说,让庄主好好治治她呢?”
庄里的人都知道,蒋纯儿只有在庄主面前才会装出一副柔顺的样子,真是做作!
“算了吧!纯儿只是孩子心性,不必放在心上。”
逸均大费周章的迎回白家小姐。却又不曾对她提及、不曾引见。
这是为什么?
逸均回到房里,看到的正是懿臻对着铜镜凝思的情景。他上前环住她,两人的视线在镜中胶着。
“在想些什么?”她的眉头深锁,怎么了?
“你呢?似乎也有心事?”
逸均转过身去,回避她探索的眼神。
“庄内一切安好,并无令人烦心的事。”
懿臻不放弃的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闪烁的眼,“是吗?那昨日西苑里住进的姑娘是谁?”
“你知道了?”消息传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她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与你就有关喽?”为什么要瞒她?莫非……其中有鬼!
面对懿臻咄咄逼人的言语,逸均忍不住低吼:“她不是你能去招惹的!”说完便怒气冲冲的走出门外。
懿臻愕然的坐在床沿,成亲才两个月,他就迎进一名她不能“招惹”的貌美女子的话,真的需要说的这么绝吗?
逸均一夜未归,令懿臻寒了心。
这是相识以来两人第一次的争执,以往无论她怎样无理取闹,逸均始终不曾动气。而昨晚她不过是稍稍追问几句,他却真的动了怒。
看来这次的情况似乎真的十分严重。
他是在西苑过夜的吗?而她该默许吗?
转念一想,她从来就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况且,情况未必真的糟到如此。
懿臻唤来小莲替她整理仪装,她决定会会一会那位“不该招惹”的女客人。
走进西苑,一阵悠扬琴声传来,只见凉亭里坐着一名女子,正背对着她们低头抚琴,随侍的婢女见到懿臻,福一福身。
“夫人好。”
琴声戛然停止,那名女子闻言站起,转过身来。
好一个柔弱贤淑的大家闺秀!柳眉如黛,杏眼含笑,朱唇不点而绛,俨然是洛神图中飘逸的女神。
白莞蓉亦同样惊慑于刘懿臻的美,暗自惊叹,纵使有天仙下凡,也会比她逊色几分吧!
她优雅的盈一盈身,“嫂子您好,请恕芜蓉失礼!您的美貌教莞蓉看痴了。”
“你太客气了。姑娘该如何称呼?”她的纤柔亦让懿臻颇为欣赏。
“小妹白莞蓉,齐老夫人与我娘是亲姐妹,论礼莞蓉该称您一声表嫂。”白莞蓉柔柔的解释着。
“原来如此,坐下吧!莞蓉表妹,我们好好聊聊。”
懿臻的个性豪爽,来到此处又少有机会跟同龄的女孩子相处,一见到白莞蓉就亲切的挽着她的手,闲话家常。
“我倒没听逸均提过,他还有个表妹。”这事需要保密吗?她还以为他除了一大堆的属下之外,都没有亲人了呢!
“因为其中有些纠葛,我们两家其实并不往来的。”白芜蓉顿一顿叹道。
“我娘是妾,在两年前便已过世,而家父也于去年相继辞世,芜蓉因而不见容于大娘,幸亏表哥得知,救莞蓉离开尴尬的处境。”话落,她不由得轻叹一声。她在白家的处境又岂止是有些尴尬而已呢?
懿臻了解的拍拍莞蓉的柔荑,男人乐于寻求三妻四妾的争宠,却不知造成多少不能向外人道的深闺悲剧,真是迂腐又可悲!
“既然这样,你就安心的在这庄里住下吧!我们也好有个伴。”
“表哥难道没有跟嫂子提起要如何安排莞蓉?”她为什么会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她谈天说地,而不是前来兴师问罪?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看到白芜蓉的局促尴尬,难道——
“你是说………”不会吧!他们可是表兄妹啊!
“那日表哥来到白家,要带我离开时遭到大娘百般刁难,她说莞蓉父母双亡,白家既已由她作主,她决定将莞蓉许给方员外当四姨太。”
想到形貌猥琐、年纪老迈的方老头,莞蓉就不由自主的起了寒颤。
“表哥愿意加倍赔偿大娘的损失,然而大娘却铁了心的要莞蓉嫁人方家,还说白府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除非出阁,否则莞蓉断无走出白家的可能。”
“所以……”懿臻心里蓦地有股不祥的感觉。
对于善良的懿臻,白莞蓉心理十分抱歉,婚姻大事本来就无法由她自己作主,只怪大娘怨怼爹独独钟爱娘一个人,冷落了她一辈子,临终前还心心念念着要跟娘同葬,所以大娘才会刻意找个垂死老朽要她嫁过去吧。
“嫂子,如果可以,莞蓉绝不愿介人你们夫妻之间,无奈造化弄人啊!”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懿臻紧握杯子的手指,已然泛白,却仍平静的说。
“那日离开白家时,除了钜额聘金之外,大娘还要表哥保证一定会纳我为妾,才让我由白家后门出来的。”
一诺千金的齐逸均既已许下诺言,应该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为什么一定要逸均娶你?你大娘会甘心让你去过好日子?”逸均既然有心救她,当然会善待她。
“不!是表哥坚决的不肯纳妾,才让大娘改变要将我嫁人方家的决定。大娘知道像表哥这种痴情种,纵然身边有千百个侍妾,也不会眷顾丝毫。”就像姨父一样的吧!
“我想,大娘是存心要我步人她的后尘,顶着齐家夫人的头衔,却天天看着你们的浓情蜜意,再夜夜守着空闺孤枕而眠,好让我也尝尝她的苦处。”
看尽齐、白两家的情爱牵扯,自莞蓉对于自己的事淡然的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
“这么大的事情,逸均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对策?”懿臻不愿相信他居然会任意妄行到这种地步。
“他不能!因为大娘要他当场决定,否则第二天便要让方家来迎娶了。而且他必须助我离开白家,不计任何代价。”
“为什么?”懿臻不解,她的处境固然值得同情,然而对逸均而言,只是一个失怙的表妹,不是吗?
在白莞蓉的眼神示意下,懿臻摒退婢女,并命小莲到苑门口守着。
“原本齐家庄庄主夫人的位置该是我娘的。因为娘心疼相依为命的妹妹,便在外祖父、外祖母过世之后,带着娘娘一起投靠齐家庄。没想到姨娘竟然不顾姐妹之义,与我娘的未婚夫婿日久生情。
最后我娘因为无法容忍与姨娘共侍一夫,只得离开杭州,嫁给爹当妾。两家至此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姨娘或许心中有愧,临终之前才会千叮咛万嘱咐的要表哥一定要找到娘的后人,并且妥善照顾。所以……“
白莞蓉吁了一口气,“好无奈!是吗?”如果能有选择,她也不希望伤害到善良的懿臻。
“所以是婆婆留下遗言,要追均妥善照顾凤姨的后人?”这等大事从认识至今,他竟提都不曾提到。
“是的。”莞蓉抱歉的看着懿臻,“正因为有这层纠葛,表哥才必须带我回齐家庄,如果家兄在的话就好了。”
“你还有一个哥哥?”
“是的。在家兄年幼时,有一位四海云游的方外之上到白家庄来。他说家兄天生异相,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但是在成年之前恐有灾祸临身,因此爹娘虽然百般不舍,还是决定让家兄随师父十方修行。”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再回家过了吗?”她总觉得命相之学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