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失去了,她虽不后悔今天自己的行为,可那种伤痛,也一定是她无法面对的。
这样慢慢抚着自己的腹,心中慢慢变得柔软,不自觉的微笑着,轻轻说了声:“谢谢你。”
约过了半个小辰,惜竹进来回话,卫临潇正躺在床上看着午后的窗外,那高大的梧桐树发着呆。
见惜竹进来,卫临潇便问:“缘哥儿不要紧吧?崔姨娘怎么样?”
惜竹便嗔道:“您整日就知道惦记着别人,也关心些自己吧。还好没什么事,您要真有点什么,奴婢们就是……”
卫临潇笑道:“你们也别瞎紧张,刚沈妈妈已经过来说过我一顿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么?送走那位老太医了?”
惜竹便应道:“送走了,给了十两银子的诊金,另打赏了十两银子。”
卫临潇点了点头。
惜竹便又问:“您午膳也没吃多少,奴婢再叫她们去厨房里给您送些吃的来,您想吃什么?”
因着身孕,总觉得饿,偏偏吃又吃不下多少,又吐的历害了些,因此小厨房里时时备着她爱吃的,什么时候想吃了,也能及时送过来。
卫临潇还真是觉得饿了,便笑道:“我倒是真有些饿,只是也不想吃什么,你让人送半碗米饭,并一碟子沈妈妈腌的酸瓜片儿,另一碗冬瓜虾皮汤过来就行。”
惜竹应了,福了福身,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卫临潇又叫住了她:“崔姨娘那边,你多照应着些,老夫人处,着人去报个平安,就说我们都没事,另外再让幼楠去三公子院里说声谢去。”想了想又道:“晚上二爷回来,你们只说我一点事没有,只是不放心,吃些药保胎的就行了。”
惜竹心中却也叹了口气,如今出了这事只怕不管什么原因,崔姨娘在老夫人和二爷那边,都落不了好,后院女人事多,不定要传出什么话呢,再说不说别人,就是自己心里也奇怪,怎么就巧巧的二少奶奶难得一个人去园子里散心,竟遇上缘哥儿落水了?而且当时莲竹竟也在。还好三公子离的不远,若不然,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心中思量着,脸上却笑道:“二少奶奶放心,崔姨娘那边奴婢已经嘱咐过院里的丫鬟们了。老夫人和大少奶奶一听说,就过来看您,刚好那会儿您睡了,老夫人也没让叫醒您,嘱咐了奴婢们几句又回去了。三公子院里,已让幼楠去道了谢。”
她们办事果是周到的,卫临潇不禁笑自己白嘱咐了。
卫临潇便又想起莲竹来,这丫头到现在都没有死心,她当时说了那话,莲竹不但不惧,竟还露出不服之气来,若不是刚巧那时缘哥儿落水,那丫头不定要说出什么来呢。好在,她倒叫了救命,否则,崔姨娘的一条命,估计也是要丢了,就是她自己,只怕……
这样一想,对莲竹的厌恶之心,倒去了些。
晚间张掖回府,见卫临潇躺在床上,不禁担心,便问怎么了?
卫临潇笑着把白天事说了说,又说已请太医看过,没什么事,只是自己身上懒懒的,不愿动,索性躺着。
张掖脸色便不大好,只是看着她言笑宴宴的样子,知道她有心隐瞒,倒也没再细问她,让卫临潇松了口气。张掖听她说完,便笑着道:“头三个月,总是不大舒服的,多躺着也好,只是以后行事,万不要这么大意了。”
卫临潇便坐了起来:“我知道了,我服侍二爷更衣吧。”
张掖一听,忙按住了她,抚平了她额上的几络乱了的发丝,温柔笑道:“我自己就行。你好好躺着。”
虽这样说,人却顺势在床沿上坐了,看着卫临潇认真道:“以后凡事多想着自己些,这世上,再没什么比你对我更重要的了。你只记着,若你出了事,我便让别人拿命来赔。就是为别人想,你以后也别做这些让人后怕的事。”
语气虽淡淡的,可这话中那种内里透出来的狠,却是卫临潇在他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由点了点头。
张掖这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去了净房。
卫临潇本想让他去看看缘哥儿的,因他这句话,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
张掖洗漱出来,换了身白绸底八团祥云纺的箭袖直裰,系了湖蓝底金色凤尾纹的月腰带,领口是金线绣的柳叶连枝纹,袖口却绣着同金色凤尾纹,看起来清爽英俊里透着儒雅不凡之气。即使卫临潇日日见他,也不禁眼前一亮。又见他脸色已无恙,微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便笑道:“这身衣服,倒是顶配您的。难怪……”
难怪陶晨芙那样冰清玉洁才高气傲的,都对他倾心不已。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张掖见她说着便捂住了口,又听她话里有夸奖之意,便玩笑着问:“难怪什么?”
“难怪我们大萧的女子们,个个仰慕您呀。”
“哦?”张掖径真在床沿上坐了,倾身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轻笑:“潇儿这样说,竟是你原先也仰慕我的了?你若早说,我何必等这些年?”
说着,便微侧了脸,双唇从耳边滑至卫临潇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微微直起身便只看着卫临潇笑。
卫临潇毕竟不是古代女人,虽有些脸红,却也大方的抬起双手绕着他的脖了,亦看着他笑:“济舟等了我多少年?”
张掖便想起多年前他去西山游玩,看到的那个小小女孩,那时候她多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吧,正在练习骑术,瘦小而倔强,明明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却透出不服输的坚强来,忍着痛含着眼,重又上了马,拉着马缰,不要命的打了鞭儿,在半山腰的那块平地上打起了圈儿。那背影瘦弱而又透着说不出的野性。这样的她,是别人从未见过的吧?再后来,他又昭明寺的松林里又见到了她。那样肆意的笑,还有明面猛虎时的心计与绝然,更在他心里深扎了根。
松林里救她的事倒也罢了,只是那次西山的相遇,却是他心底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那时候他便想,若有一日,他要娶妻,便定要这样的女孩,只可惜,她竟然那么小,又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小姐。后来别人给他做媒,也不知为何,总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直到那次救了她,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是有这样的一个女孩,一直在的。因此能娶了她,实在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见床上躺着的人,仰着一张明艳如夏花的脸,带着调皮的问,笑看着他,张掖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柔声回道:“很多年,你还记得小时候在西山骑马,摔下来的事吗?”
第一百二十章节 归来(上)
那个时候,他便喜欢她了?卫临潇看着他满是柔情的眼,心也不由跟着跳了跳。又不免失笑:“当初为了骑马,也不知摔了多少次,那时候常常弄的满身是伤,我哪里记得是什么时候呀。你真的见过我练马?”
她可是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心中却又因他的话而微微觉得甜蜜。
想着她一身伤,张掖心疼,也不答她的话,只问:“那么倔强做什么?一身的伤,那个时候,很疼吧?”
他语气里不自觉透着的丝丝关怀和怜悯,让她想起最初的那段日子,不由怅怅的:“就是疼,如今也不记得了。”
每当她这样带着淡淡的怅意,张掖便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似是一不小心,就会丢失的珍宝,伏下身子,轻轻把她搂进怀里,却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总觉得怀中的人,并不真实,大婚以来的相拥相伴,看着她明艳艳的笑的时候,亦或是夜半醒来,闻着怀里的人淡淡的体香,听得到她呼吸的声音,这样真真实实的躺在他怀里,他才有些踏实的感觉。
却总是无法安心,不知道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她突然就会消失了。那样的感觉,让他心慌却又无力。如同踏在半空中,找不到实力点般的绵软。
明明也这样一天一天平静幸福的过来了,明明她偶尔流露的真实情绪,他能看懂她心中是有他的,明明她怀了他的孩子。
可为什么内心深处,总有那些不踏实的感觉呢?自己又在害怕什么?
默了半响,卫临潇轻轻挣扎了一下,低声提醒他:“回来的时辰也不短了,快去娘院里看看她老人家去吧。”
张掖这才坐了起来,又在她额间轻轻亲了一下,这才起身去了老夫人院里。
因缘哥儿受了惊,崔姨娘至落水后,身体时不时便有些不适,便也一直在自己的院中休养,卫临潇便清清静静养了几日身体,偶尔大少奶奶过来看望,其它时间,不过是和丫鬟妈妈说几句话,看看书,如此过了十来天,她感觉身体大好,似乎恶心翻味的不适感也轻了些,只是身体依旧懒懒的奢睡。
卫府里听说她身体不好,亦隔山差五的遣了妈妈们来看望,并送些补身体的药过来,卫临潇便听说那边二小姐的婚事也一直在准备着,因时间赶的紧,倒着实忙些,好在嫁衣嫁妆原来是准备了的,倒也不至于赶不过来,卫临潇也叫自己院里擅长手工的丫鬟帮着赶做了些,让什么佟妈妈带了些回去。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初十,大爷张治回府,刚好逢着张老大人同张掖皆沐休在家,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府门迎接。
已是黄昏时分,空气中有着丝丝凉意,还好临出门前,沈妈妈料着夏未初秋的晚凉,她会有些冷,让她披了件杨妃色薄毡,高高瘦瘦的立在女眷中,越发显得茕茕孑立,张掖担心她累着,近她她越来越慵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请了太医院最好的老医正来看,亦说不出什么来,让他着实担心,只好每日尽量早的回来,陪她说说笑笑,可她虽笑着,眼里却总是寂寂的,问她,她总答自己好好的,便想着她和缘哥儿在一起时眼里时时透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那日他破天荒去看了缘哥儿会儿,呆了片刻,临走时就对听荷道:“缘哥儿既大好了,就送过去陪陪他母亲吧。”
听荷原以为缘哥儿落水的事,害得二少奶奶差点滑了胎,老夫人和二爷定是恼了,这十几日来,时时呆在院中,不敢多行一步多说一句,连带着缘哥儿都恹恹的,不时问她:“是不是因为缘哥儿不乖,害母亲生病了,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了?”
听荷虽极力安慰儿子:“不是不是,母亲和爹爹都是最喜欢缘哥儿的,只是爹爹很忙,母亲又生病,我们缘哥儿也生病呢,所以母亲才特地让缘哥儿不要乱跑,等养好身体,才能去看母亲呀。”可心中却十分不安。
好在晴川院中的人对她和缘哥儿倒一如往日,甚或比以前更细致周到了些,这才让她不安,慢慢的收了起来。
缘哥儿听了她的话,倒更乖觉了些,只是会嘟着“缘哥儿没有病。”
听荷只好笑,哄着他玩,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没有想过从来不跨进她小院的二爷会亲自过来,便跟在他身后,怔了半天,呐呐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到二爷临走时扔了那句话,她才有些醒过来,忙应着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送他出了门。又默默在的站在院门处,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了,那个人,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此时听荷站在卫临潇的身后,偶一抬头,看到张掖望向卫临潇的眼神,不由痴了。那个人,这一生,亦不会用这样温柔疼惜的眼神,看她一眼吧。
心中便觉得难过,眼睛微湿,知道今日是喜庆高兴的日子,便低下头,忍着欲滴未滴的泪,挤出了抹恍惚的笑。
前面的卫临潇,搀着缘哥儿细嫩柔软的小手,看到张掖望过来,眼中的担扰让她心暖了又暖,便也回了一个安抚的笑。张掖便微点了头,转过脸去,过了会儿,还是不放心的看过来。
这个人,明明强势腹黑,偏对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心呵护和宠溺,卫临潇的心,便慢慢溢满了幸福的感觉。
索性不再看他,转身和大少奶奶低声说起话来。
庞玉清神色复杂,明明是一张笑脸,眼睛却有些红。
这样的心情,卫临潇倒是理解,便拍了拍她的手。
庞玉清穿了一身朱丹红底银色提花绣金色梅枝纹的襦衣裥裙,挽了宝蓝色绣金色梅朵的长披,高高的螺有髻,额顶的发上插一支镶蓝宝石五尾镙金凤钗,配着她娇俏精致的五官,南方人特有的如玉般白莹剔透的肌肤,更显艳丽万千。倒显得身后亦盛装艳抹的陆姨娘俗艳无比了。
这样的一个紫水晶般玲珑的人儿,总叫卫临潇想起前世看红楼梦时,让七八岁的她便惊艳莫名的凤哥儿,贾府里一等一的人。可庞玉清虽有凤哥儿一府之内呼风唤雨八面玲珑的能力,却胜了书香之气,少了明面上的那股子狠劲儿,这样的一个女子,若是生在现代,不定活的如何风起水生叫世间男子万千倾慕呢,可在这样的世间,毕竟留不住男人的一颗心,她和张治,也曾有过新婚燕尔无比恩爱的时刻的吧?此时她身后的陆姨娘,看在卫临潇眼中,无端觉得刺眼。
便转头看着张掖,刚好张掖亦看了过来,那温柔似水的眼,却忽然就叫她觉得心惊。
这样的恩宠,又能留得几时?
便又想起前世的那个人,无论怎样的诺言和爱,终有一日,都会成为埋在心底的伤痕,永不愿再提起想起的吧?
那些有过恩宠的恹弃,是比死更冷的残酷。
张掖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看向他的眼里,一时又突然有了那种淡淡的叫他心惊却又抓不着的空荒,还有她唇边那抹浅浅的象是嘲讽一样的笑。正要细思,却听下人们叫道:“来了来了。”
一转头,就见远处的黄昏斜阳下,张治的马车,慢慢的近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节 归来(下)
就见庞玉清泫然欲泣的脸,绽出了一抹亮丽的笑来。钺哥儿虽只有六岁,却很持重,明明十分雀跃,却硬是忍着,只是把身子略往外探了探,倒是琴心拉着庞玉清的手,摇了摇,奶声奶气的问道:“是爹爹回来了么?娘,你抱着琴心看好不好?”
卫临潇听了失笑,原来人多,琴心又小,站在人群里,实在也看不到什么,便从庞玉清身边把她抱了过来:“娘要迎接琴心的爹爹,婶婶抱你好不好?”
琴心长的粉雕玉琢般,卫临潇本就十分喜欢,所以素来也极亲近。
琴心便伸出两只小手,搂着卫临潇的脖子:“好呀,婶婶好香。”
一旁伺候的幼楠见了,就道:“二少奶奶,还是我来抱琴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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