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卓瞥见奈津子的面子似乎有些挂不住,不得已虚应了一下:“久仰!久仰!”
奈津子轻哼了一下,力持优雅地道:“孟小姐,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希望你移驾到我的车里。”
反正她快冻僵了,有个地方取暖也不错。
在看见奈津子的车后,她嘲弄地笑了。凯迪拉克哪!她难道不知道这种车不但招摇,而且随时会引来歹徒的觊觎吗?在停车位缺乏的台湾,开凯迪拉克分明是自找麻烦。
坐上宽敞的后座,奈津子如女王般询问着孟安卓。
“想去什么地方吗?”
“送我回公司就好。”郊区的公车很难等的。
奈津子优雅的以电话通知前头的司机后,直接切入正题。
“孟小姐,你是聪明人。我想我就有话直说了。”
“请便。”她也不是个会浪费时间听别人说废话的人。
“你知道冠磊是个有才气的导演,他对发掘演员有着独到的眼光,当然了,还有戏剧人才。而孟小姐就是冠磊千中选一的佼佼者。”奈津子交叠起修长的双腿,露出淡淡的笑容,“冠磊向来很有女人缘,他的花边新闻不少。因为他对女人有种无形的磨砺,再加上他身上所附加的一些特质,又有钱,是女人们梦寐以求的情郎,这使得许多女人拜倒在他的脚下。我想你也听说过,他有不逊色于大牌歌手的影迷。”
孟安卓哼也不哼一声,冷眼看奈津子演独角戏。
“他的身边一直不缺女人,但是他从未认真过。我非常了解他,他像一阵风,没有人可以网住他,他令女人神魂颠倒,是生来专让女人伤心的男人。孟小姐,我想……你应该不会成为那群女人之一吧?”
听到这里的孟安卓几乎大笑出声。她知道这个日本女人在转些什么心思了,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原来她主要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她不要沾上殷冠磊这个男人。
“如果大多数的女人都迷他,我又怎能当个例外呢?”
奈津子高雅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慢慢的,她眼中闪耀着一抹凌厉,嫣红的嘴唇不再带着礼貌的笑,她有丝动怒了。
“很多女人都会幻想自己是冠磊真正想要的女人,然而事实上,在他眼中没有女人是例外。如果你不想给他玩弄在股掌之间,最好赶快清醒。”
“对他而言,难道你就是例外了吗?”孟安卓不由自主地想扯下这女人冷静自持的假面具。
奈津子知道孟安卓是蓄意挑衅,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和他的事,他待我不同,而这也不是你会懂的。”她是唯一一个能陪伴在他身旁超过两个礼拜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被他允许能在拍片现场探视他的女人,这是以往他的女人所没有的殊荣。
看样子真正沉醉在白日梦里打如意算盘的是这位日本小姐。
孟安卓舒适的靠在椅背上轻笑:“奈津子小姐,你觉不觉得我可能会成为殷先生的新宠?”
奈津子涨红了脸,力持镇定坚决的道:“就算那样,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久长。冠磊不会眷宠你超过两个月以上,顶多两个星期,他就会腻得弃你如敝履了。”
“那可真糟糕!”孟安卓半真半假地轻蹙柳眉,“我打算爱他一辈子呢!以投资报酬率来计算的话,我简直是亏大了。”
“真不划算可不是吗?”奈津子还以为孟安卓已经开窍,决定打退堂鼓了。到底孟安卓还单纯,三言两语就可以让她对冠磊死心了。“所以,趁你还未深陷之前赶快抽身吧!”
孟安卓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摇着头,“现在还不是抽身的时候喔!”
“怎么?”
“你瞧!殷先生若真的眷宠我两个礼拜,我还可以从他身上榨出不少油水,现在抽身,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奈津子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想从他身上捞多少?”
孟安卓很认真地想了想。“你觉得殷冠磊知多少身价?”奈津子从身旁的香奈尔皮包中拿出一本支票簿,写了一长串的零之后,签上她的芳名。“一千万,够不够?”
孟安卓对这情形感到好笑。这倒有点像是妻子给情妇一笔钱,然后叫她滚蛋。不过,她仍然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笑出声来。
她用两只手指夹过支票,象征性的晃了晃。“很爽快的价钱,我把殷冠磊卖给你了。”
? ? ?
下车前,孟安卓不忘俏皮、小心地激她一下,“欢迎下次再度光临啊!”
难得孟安卓准时七点半在家中的小餐桌落了座,与孟安尧一同吃早餐。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孟安要不轻不重,笑着调侃自己的妹子。
孟安卓把刚烤好的土司拿来抹上蓝莓酱,附和着说道:“依我看,要不了五分钟,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待会儿就会统统撞在一起了。”世界末日,够特别了吧?
孟安尧莞尔。“你若是要去公司,我可以顺路送你去。”
“今天不是要去公司,是要去片场。”她含着一片土司,口齿不清的说道。
孟安尧挑眉,“我以为殷冠磊不需要幕僚和他讨论剧情。”
虽然孟安尧不是演艺圈的人,但是对殷冠磊这人的独裁专制倒是时有所闻。这次他改变了原则,莫非……
“正常情况好像是这样,所以我怀疑殷冠磊是不是神智不清了,要不就是吃错药了。”他还赋予她在与他讨论剧情时有“取决权”,这真是破天荒的世纪大创举。谁都知道殷冠磊的独裁是出了名的,他的命令向来没有打回票的余地。难道他突然受神的感召。所以痛改前非,改过向善吗?似乎不太可能。
“安卓,”孟安尧放下叉子,严肃地坐正了身子。“我听说殷冠磊对你很特别是不是?”
孟安卓笑了起来,玩弄着叉子与牛油刀,道:“他一向对我很特别——要求特别多。从被他御笔钦点后,我在他眼里,甚至众人眼里就是特别的。”孟安卓俏丽的小脸上笑容可掬,“我说大哥,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八卦新闻敏感起来了?是有人在你面前向你进贡你小妹我的谗言吗?”
孟安尧有时真的不得不佩服起孟安卓的精明。她的反应一向很快,从小就是如此。
“是你刘姐姐告诉我的,她说在演艺圈中,大家都在揣测你与他的关系。”
原来是刘君棠那个八婆还兼广播电台。她知道刘君棠有许多当化妆品广告代言人的手帕交。难怪她对这类绯闻特别感兴趣。
孟安卓搅着面前的咖啡,然后加入少许奶精,让白色的奶精在黑色的液体中回旋。
“然后呢?揣测出什么结果了吗?我倒很有兴趣听她发表高论呢!”她朝咖啡中扔进三颗方糖。
孟安尧清楚的接收到孟安卓微愠的电压。喝甜的咖啡,代表她的心情正逐渐走向低气压。
“她没什么意思,只是关心你而已。”
孟安卓再扔一颗方糖,把咖啡搅出了一个漩涡。
“嗯,她对我真好。哪天请她吃一顿饭好好地感谢她,这才不会失了礼。”关心?这个字眼出现在她与刘君棠之间,真是有点可笑。
“安卓……?”第四颗方糖,恐怕待会儿九颗行星当真要撞在一起了。
看见大哥担忧的神情,她粉红的唇瓣轻扬,重新倒了一杯咖啡,这次她只加了奶精而不加糖。
“她还没有厉害到用言辞就可以激怒我的地步。”她啜着咖啡,笑笑地安抚孟安尧。
孟安尧松了一口气,继续低下头吃他的早餐。
“君棠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真有点担心。”
“担心他会吃了我,还是我吃了他?”
孟安尧惊愕地抬起头,被妹妹露骨的言辞吓了一大跳,“安卓?!”
她开心地笑出声。“你被我吓到了?”
“任何人都会被你的大胆吓到的。”孟安尧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知道殷冠磊被誉为‘女性杀手’,迷恋他的女人以卡车计算。而他那样有才华的黄金单身汉是不会专情的,我希望你和他别有什么牵扯才好。”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孟大经理?”她甜甜的回嘴。
“别胡说。”他无可奈何的抗议道。
孟安卓敛起笑靥,但敛不去眼中的笑意。
“我是胡说的。”她的大哥是老实人,对爱情肯定是抱着一生一次的坚贞想法。“大哥,你可以不必担心我。我要倒贴他,人家还要考虑考虑哩!你以为他会看上不柔不媚又不懂得挑逗他的笨女人吗?”
“那很难说,如果他喜欢那种又柔又媚又懂得挑逗他的女人,那他还有必要单身到现在吗?”孟安尧的反驳真是简洁又有力。
孟安卓失笑了。“嗯,挺有道理的。那么这样说起来,殷冠磊根本不算花心,应该叫做‘专情’才是。如果他很认真的认定一个女人,而这女人要爱上这个才华与相貌兼备的男人,也就不算是罪大恶极啰?”
“这个……”听妹妹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
“你妹子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如果我很不幸地去爱上殷冠磊这种人,恐怕要我死心并不太容易,就算你急白了头发效法伍子胥也没用的。我看,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孟安尧狐疑地指着自己。
“是啊!你不会迟钝到不知道有人在垂涎你吧?”
垂涎?
“安卓,你真是口没遮拦。”真难听!
“我本来就没顾虑过什么的。”她耸耸肩,“大哥,我先说好,你要娶哪一家的千金我没有意见,但是唯独不可以娶某一家姓刘的小姐。”
孟安尧皱眉。“我和君棠只是单纯的学长学妹关系,你怎么不相信呢?”
“我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刘家小姐早已锁定你这个目标,只是不知道何时会扑过来而已。你得小心哦!”
他简直啼笑皆非。他又不是绵羊,把他说的这么软弱,真是该打!
“刘君棠不适合你,她若成为你的妻,绝对会把你吃得死死的。”想象着大哥不幸的遭遇,她几乎要流下同情的眼泪来。
“我又没说我要娶她。”
“大哥英明。”看样子大哥没有把她的表白当真,这真是个好现象。
“我知道你不怎么欣赏她,不过,以后见到她时你可以学她温婉些,别把人家给吓跑了。”
“放心,她是很坚强的,从她数度气得走出我们家大门,又去而复返的例子就可以知道。”她不仅是不欣赏她而已,根本就是嫌恶。温婉?如果大哥目睹过她有多么撒泼,温婉这个形容词应该冠在她头上才是。
“好了,我现在知道你把你的立场表达得多么坚决了。”孟安尧看了看手表,匆匆把碟子上剩下的土司叼在嘴里,提起公事包道:“我不跟你聊了,待会一塞车会来不及。你有没有零钱坐公车?”孟安尧开始掏皮夹。
孟安卓按住他的手,柔柔地笑道:“我上下车都是用刷卡的。”
“中餐呢?”
“片场会有便当供应。”孟安卓替他取下大衣,推他往门外走,“你赶快去上班,开车小心点,BYE!”
“喔!那我走了。”他临走前不忘叮咛一句:“衣服穿多一点,免得着凉,晚上早点回来。”
“知道了。”她笑道。目送孟安尧离去,孟安卓收拾好碗盘,她也差不多要转移阵地了。
她倒是很期待新的合作关系。看着流理台旁光可鉴人的玻璃窗,她朝着自己的倒影俏皮地眨了下眼。
第七章
殷冠磊的拍片进度很快,因为与他合作的演员都是能够沾他的光迅速走红的关系,没有人敢在接下他的戏约后又轧别的戏。殷冠磊要求他的演员绝对的专注,并且投下全部的精力。因此,才三个月的光景,便已完成了将近二分之一。
而殷冠磊也果真遵守诺言,增删剧本的对白一定与孟安卓讨论,并征求她的同意才做变更。大多数时候孟安卓都接受殷冠磊的建议。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有一套。有时,她会觉得其实他并不需要编剧方面的人才,因为他有绝对的能力身兼二职。
绝大部分的时间,安卓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戏。因为天气或其他外在因素,镜头不是像剧本般一幕一幕地连贯,而是视导演而定,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在演哪里。殷冠磊导戏的时候几乎不说题外话,而且非常凝肃,感觉起来不像一个人。要他有点“人气”,大概就是大发雷霆拍桌骂人的时候。他的脾气一发作,便惊天动地,引爆他怒火的演员莫不背脊发凉,大概只有孟安卓最沉着,三个月下来,她已看了不下十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在小桌旁试着增加男配角对白的孟安卓振笔疾书,并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因为片场杂乱无章,工作人员来来去去,而且现在再加上——
“CUT!芷蕾的妆不对,我要憔悴一点的感觉。彩芸,你的指甲给我剪短!灯光太亮了,稍微偏了点。”殷冠磊走到距离演员三公尺的斜前方,道:“三号摄影机对着这个角度拍,随着立刚的走位慢慢往前带,然后在芷蕾退场时换拍前景,然后镜头淡出。再来一次!”
实在好吵!
孟安卓无奈地轻呼一口气,准备提笔继续往下写,一个突兀爽朗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嗨!还在忙吗?”
是欧羯!他一身旧旧脏脏的中古车服,有别于上电视赶通告那种光鲜的模样。他大概是所有演员中被殷大导演挑剔最少的人了。
“我在想着怎么把立刚的对白延长。殷先生认为他有再发挥的空间。”
欧羯撑着桌子,沉思片刻。
“他和立伟的对话可以增加上立刚要立伟离开,但是为什么要离开?立伟不愿意走是因为不愿丢下立刚,但是立刚为什么坚持要他走?你可以朝这个方向去想——为了不要区家绝后,也可以因为他已失去所爱,对人生已没有坚持。战争愈演愈烈,立刚不要哥哥也成为牺牲者,两个人至少必须有一个活下来……这是我的想法啦!因为立刚是一个带有悲剧性色彩的人物,而且他会死于战场已成定局,所以我觉得可以加强给观众的印象,这样立刚的死比较能给立伟强烈震撼的感觉。”
孟安卓微笑地放下笔,道:“你说过你是戏剧系毕业的?”
“很高兴你还记得。”
“这一段立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