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两人衣着朴素,但小二瞧着不像一般人,便恭恭敬敬的道,“客官请。”
进了屋,楚定江吩咐小二去弄些饭菜。
待小二离开,他关上门,转身问道,“来了?”
安久精神力散开,“发现二十多个高手,应当就是他们。”
“先休息。”楚定江道,“明日一早再与他们碰面。”
不多时,有小二送了饭菜过来。
两人用过饭后各自休息。
晨光熹微。
安久察觉那二十几个武师聚集到大堂,睁眼翻身起来。
睡在凳子上的楚定江随之起身。
两人略洗漱一番,一并下楼。
堂中正在吃早膳的人听见脚步声,有几个抬头看了一眼。
楚定江与那个目光清亮的华服中年人对视一瞬,便寻了个桌子坐下。
那一行人吃晚饭便离开客栈,隔了一会儿,楚定江和安久吃晚饭亦离开。
官道上,两人确定周围除了这群人没有其他武师,靠近前头那辆马车。
就在到跟前时,马车停下。
“二位请进。”车中人道。
车中坐着两个人,纵然容貌改变,但顾惊鸿那双让人记忆深刻的眼睛不曾变,安久一眼便认出了他,在他旁边坐着的一个狐狸眼老叟却让安久辨了几息。
“盛掌库。”安久盯着她道。
盛掌库懒懒的抬眼,永远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倒真的很像个垂垂老者,“二位安好。”
“楚兄。”顾惊鸿抱拳。
楚定江抱拳,没有过多客套,“走陆路直奔扬州吧。”
安久皱眉盯着盛掌库,除了本就认识的人,她在控鹤院唯与盛掌库有过几次交流,此人……不会是效命顾惊鸿吧!
盛掌库打了呵欠,“莫这般瞧着我,我也不想来,是顾大人求了圣上口谕,不来不行。”
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不满。
“盛大人一路辛苦。”楚定江笑道,“不知盛大人可了解扬州冯氏船行?”
是楚定江向顾惊鸿极力推荐这位“不思进取”的盛掌库,此人记忆力惊人,心中存了天下无数事。
鲜少有人知道盛掌库与楚定江颇有些交情,此刻自是猜到是谁造成自己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他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楚定江,“冯氏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盛长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别看盛掌库在控鹤院中办事包揽的全乎,其实生活上是一个很懒的人,懒到同别人置气都觉得累,楚定江就是吃准了这点才不顾他意愿让顾惊鸿硬是把他弄来。
果然,他叹了口气,道,“冯氏是三代以前才开始在扬州做跑船生意,刚刚开始只是几艘货船帮人押运货物,那时大宋还不兴时官办码头,冯家为了方便行船便买了很多地方兴建码头,有了今日家业。许多人了解的冯氏仅仅如此。”
“但其实冯氏的家族史,具体我也不知要追溯到哪朝哪代,据说祖上在汉时跟着走过西域,家族中的男儿大都天南地北的跑商,敢闯敢拼,五代时举族迁居扬州。唐时万邦来朝,靠跑商发达的商家很多,冯氏也是其中之一。因着历经乱世,跑商容易出事,冯氏香火凋零,到了本朝之后便不再跑商,纵使冯氏也渐渐不如从前。”
“冯氏如今码头遍布大江南北,怪不得还有人说他们家没落了。”楚定江没想到冯氏居然兴盛了这么久,这样的家族若是真与缥缈山庄有什么关系,可就令人头疼了。
楚定江想着,又问道,“你可了解冯氏三位当家?”
盛掌库幽怨的看着他,“冯舫是冯氏长孙,却没有继承冯氏男子敢闯敢拼的品质,自小性子便弱,其父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早年时他一切有魄力的决断都是有其父亲在背后指点,冯航出自继室,倒是有些头脑,但是冯氏已故的老太爷更重视原配所出的嫡长子,冯航自幼在宠溺中长大,为人任性,不够冷静,常常冲动之下做出错误决断。其人风流好色,有六房妾室。冯氏的三当家是个外人,名唤秦铮,此人颇有才干……”
盛掌库把秦铮的经历着重讲了一遍,与朱翩跹说的相差无几。
他知道的如此详细,仿佛冯氏一直住在他隔壁似的,让安久打心底佩服。
一行人直接转道向南,走陆路前往扬州。
路上楚定江不断的询问盛掌库关于缥缈山庄的消息,两个时辰之后,累的他倒在车厢里一睡不起。
他睡前最后一句话是:楚定江。你好没人性。
车厢里剩下顾惊鸿、楚定江和安久三人。顾惊鸿道,“楚兄与盛掌库相熟?”
“认识有些年了。”楚定江不欲多说。
顾惊鸿道,“据闻这位盛掌库平素便不喜与人亲近,楚兄能与他相熟,着实令人吃惊。”
盛掌库名叫盛长缨,乳名撸子。盛家也是控鹤家族中的一个,到盛长缨这一代已然只余下他一根独苗。
年幼的盛长缨衣食不济,只好拿了家族信物投身控鹤院,可惜他天生废脉。再是如何努力也不会成为高手,他起初只能在控鹤院做些洒扫之类的活。他每日至少要做七个时辰的活,而他又不甘一辈子成为这样的人,还要抽空花上一两个时辰看书。长期睡眠不足使得他身体很差。控鹤院虽然在用度方面很大方,但仅仅是对那些出生入死的人,像他这般既没有练武希望、地位又低下的人来说,除了伙食、衣服和月俸之外。很难得到其他物资。
控鹤院中培养的是冷血杀手,几乎没有什么人情味,盛长缨从洒扫的仆役一路走到今天。全是靠着自身努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他看起来很和善,对于旁人的请求几乎都不会拒绝,这是由于自小做低下活计的缘故,然而实则,他为人十分孤僻冷漠。迄今为止,盛长缨只有一个从老家一起进入控鹤院的朋友徐质,另外便只与楚定江相熟了。
他和徐质搭伴到的控鹤院,之后徐质因有修习读心术的潜质,便被送到其他地方拜师学艺,二人一别十年。而楚定江是听闻盛长缨大名,有目的的接近,他从不虚伪的示好,而是大方表现出自己想利用的心思,因他为人坦诚豪爽,加上厚着脸皮七年如一日的不放弃,盛长缨慢慢对他少了几分防备,如今也算称得上是朋友。
楚定江没有接顾惊鸿的话,车厢里便安静下来。
安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楚定江看见她忽然坐直身子,便问,“何事?”
“莫思归。”
安久打开窗户,探出头向后看,只见有个人牵着只小老虎呼哧呼哧的跑过来。那两只小老虎一直被养在控鹤院里,乍出来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闻闻花嗅嗅草,急的那人团团转。
“停车。”顾惊鸿道。
莫思归气喘吁吁,道儿上这么多人,他牵着小老虎本就惹人注目,不能大声吼叫,本以为追不上车队了,谁知竟然停了下来,他忙着抓起两只小老虎携在腋下,使了吃奶的劲儿冲过来。
跑近时,莫思归一眼便瞧见了安久,便直奔马车,很顺溜的钻了进去。
车厢本就大,容纳四个人已经很挤,在突然多出一人和两个小老虎,空间就十分紧张了。莫思归找不到地方,便一屁。股坐在了盛长缨身上,又轻轻把两只小老虎搁在他胸口上,“咦?这人身子如此弱,不会被坐死吧。”
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结结实实的坐了上去,掏出扇子呼呼扇了一阵子。
乌黑的冰龙脑扇骨中渗出丝丝凉意,令人头脑清明,整个车厢都清爽了几分。
“你怎么会找到我们的行踪?”安久问着话,目光却被那两只小虎吸引。
两只小老虎很胖,没有一般老虎的凶猛模样,反而呆呼呼的,除此之外,那双墨蓝色的眼睛也区别其他老虎,其中一只晃悠悠的从盛长缨身上走下来,凑近安久,蹭着她的腿,很是亲昵。另外一只仿佛很烦躁,坚持不懈的刨着盛长缨的衣襟。
安久的疑问正是顾惊鸿和楚定江想问的,他们一路隐藏行踪,如何会暴露?
莫思归唰的一声合上扇子。将那埋头抛盛长缨衣襟的小老虎一把拎了过来,“跟着它们来的,本神医新做了追踪香,这两只老虎就是追踪虎,唔,不过不小心喂胖了点,跑的慢吞吞,害的老子不能骑马,差点累死在半路上!老子决定罚这两只小东西两天不许吃肉!”
楚定江见其中一只小老虎对安久如此亲昵,微微蹙眉。“你在她身上施了追踪香?”
安久不了解这种药,听他这么一说,也抬起头来,“什么时候的事?”
“我与她过命的交情,施追踪香很正常。”这对于莫思归来说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哪怕安久如此敏锐的人也难察觉,他笑着又答安久的话,“就是在你离开之前与我道别时。”
楚定江看了安久一眼,心中略有不爽:还过命的交情……好像谁与他不是过命交情似的。
这么想完。楚定江愣了一下,他向来心宽的很,怎的这回这般计较?
安久便不再说什么,专心揉捏那只小老虎。
“莫神医。”顾惊鸿拱手打招呼。
莫思归这才想起与这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客套。“殊在下眼拙,两位是……”
“在下控鹤军神策副使顾惊鸿。”顾惊鸿道。
楚定江道,“在下控鹤院总教头楚定江。”
“哎呦,在下果然眼拙。”莫思归将折扇往后领一插。拱手正正经经的施礼。
莫思归是个散漫之人,心中的等级观念也很差,哪怕是面对皇帝。他怕也不会奉承巴结。
另一辆马车中的楼明月自是看见了莫思归,她心头纷乱,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第五日深夜,一行人抵达扬州城。
缥缈山庄既然建在扬州城,那他们对扬州城的消息可谓了如指掌,乔装进城不可取,于是众人卸去伪装,翻城墙潜入城中,在控鹤军一处暗点聚集。
这两天,玉氏已经与冯氏码头谈好出货价格,就等楚定江回来,再把货物运到码头。
城中一隅的院子里,一个狐狸眼的男人无所事事的转悠,一会儿叹一口气。
盛长缨一连睡了好几日,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体反而更加不舒服,好像这一觉被重物压着,睡的特别累。还有,他平时每天都要花八个时辰去处理事务,这突然没有事情做,他闲得发慌。
莫思归给两只小老虎喂食之后,带着它们出来遛食,瞧见负手仰天长叹的盛长缨,便主动上前大招呼,“诶?这位兄台醒了?”
盛长缨收回目光,转身拱手道,“原来是莫神医,在下盛长缨。”
“啊,我知道,盛兄小名叫撸子。”莫思归笑呵呵的上前,“我瞧着撸子兄身体不太好,若是不嫌弃在下医术低微,在下帮撸子兄瞧瞧。”
盛长缨抿了抿嘴,最终干咳一声,“莫神医太自谦了,承蒙神医看得起,在下荣幸之至。”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神医若是不嫌弃,还是唤在下长缨吧……”
莫思归严肃的点头,“好,撸子,咱们到凉亭里坐坐,我为你把脉。”
“……”
盛长缨的脾气注定他不会拂袖而去,两人最终还是坐到了凉亭里。
两只小老虎各自玩耍,它们要追踪之人都在这院中,不受控制的便朝着各自的追踪目标跑。
楼明月在屋内抱剑靠墙而坐,精神力察觉到有东西窜了过来,倏然睁开眼睛,盯着那玩意。
小老虎本是欢蹦乱跳,凑近时被楼明月的煞气所骇,抖了一下,四脚一软,竟是摔到地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安的望着她。
楼明月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向它伸出手。
小老虎立即精神抖擞的跑过来,讨好的蹭着她的手,它第一次寻到追踪目标,那股只有它能闻到的追踪香气,令它激动的浑身乱颤。
楼明月抱起这只小老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院中,莫思归替盛长缨把脉,转眼看见两只老虎都不见了,唇角微微翘起。
须臾。
莫思归让盛长缨换了另外一只手。
把完脉,莫思归道,“撸子你身子上不少沉疴旧疾,须得认真调养才行,你现在还只是觉得疲乏、力不从心,若是长此以往,命不久矣。我为你调制几种丸药,方便你服用。”
盛长缨对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情况,知晓莫思归并非危言耸听,听闻他要专门配丸药,感激道,“多谢神医,不知诊金和药资……”
“不必见外。”莫思归轻摇折扇,笑道,“我莫思归识人只凭感觉,行医凭心情,我瞧着撸子很顺眼,何必谈钱?况且我其实也是听楚定江说撸子知晓天下事,也有些事情要请你帮忙。”
盛长缨也瞧着莫思归挺顺眼,便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神医但凡能用得上,长缨必尽心相助。”
屋里的楚定江耳力惊人,听见这番话,便是再宽的心胸也难免生出点不忿了!想他花费了七年的时间,这个莫思归竟然两盏茶就摆平了!这是对他个人魅力和交际手段的沉重打击啊!
楚定江很久没有觉得有人如此碍他的眼了。
“莫思归。”楼明月抱着小老虎,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中。
莫思归身子僵了一瞬,回过头,桃花眼中含笑望着她。
“你何时在我身上施了追踪香?”楼明月冷冷质问。
“你与梅十四真是一个德行,问的话都一样。”莫思归为了给楼明月下药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他知道楼明月每次取饭都是第一个到,于是让厨房做了一道鳝鱼羹,把药放在这道羹中。
这是秋宁玉喜爱吃的菜,楼明月毫不犹豫的取了。
莫思归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试探,一旦知道她是秋宁玉,他便要用一生保护她,这是他曾经的誓言,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负担,所以他心中一直犹豫不决。可是身在居中,蒙然不自知其实自己的行动早已做出了抉择。
他这般害怕束缚,却果断的进入控鹤院,其实安久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