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你做什么!”
叶青青抬手指都吃力,何况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抱她在怀,哪里力气挣扎?她只有嘴上抗议的权利,奈何全身无力,愤愤然的话语从嘴里说出全然变了味,犹如打情骂俏。
“喂三岁小孩吃粥。”狐君说得一本正经,眸光清明,不见任何揶揄。
现在的叶青青似羽毛一般轻,高大颀为的狐君把叶青青抱起简直轻而易举,他坐在床沿,他把她放在他的腿上,让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与手臂之间,身子侧斜,双腿弯曲,脚搭在床上。
叶青青总算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喂粥,她怎么能习惯?吃粥就似吃毒药一般,紧张兮兮。
其实叶青青很清楚,她和狐君闹脾气是不理智的,或许激怒他的后果就是被他一巴掌拍死都说不定,所有纵然她有千般万种的不愿理,粥她吃了,药她也吃了,就如狐君所说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爱惜还能指望别人去?
狐君甚为狡猾,他知道叶青青坐在他怀中必定心不甘情不愿,他便在喂粥的时候说起李瑞的下落,叶青青躁动的心得以安抚,她的心思又被李瑞吸引去,不管喂粥还是喂药,她只负责张嘴咽下,整颗心都在关系李瑞的安慰,其他的事都排在第二位。
所以当你进屋看向床侧,就会发现这样一副和谐的画面。
高大优雅的男子把娇小玲珑的女子抱在怀中,他的白袍长袖遮挡了她大半的身子,她异常乖巧的张嘴吃粥,她在他怀里微微仰头凝视他许久许久,看出了神。
叶青青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狐君的话,她不知她在他怀里待了多久。
得知李瑞的下落,她该喜还是该忧?上次去了七天,但至少他知道目的地,可这回呢?漫无目的,唯有墨影说出的几个线索,何况路途漫长,凶险未知。
叶青青从狐君口中知晓,李瑞问过墨影她如何能健健康康,墨影的回答自然是治愈右脸,彻底摘除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隐患,李瑞傻傻的在她床边守了一夜,第二天就决定出发找四处云游的旋清老人。
叶青青恍然回神,她与狐君已然身处凉亭,她目光怔怔,若有所思,眸子明亮却无神,她靠着狐君,耳边是狐君强有力的心跳声,她的眼圈早已发红发热。
狐君就如同专属人肉椅,叶青青安静,他比她更安静,他目光平静,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有偶尔拂过的清风撩起他鬓角的长发,轻扬衣袂,这才可以看到叶青青蜷缩的身子。
过了多久?不知道,他和她的时间静止了,形成一副水墨画。
叶青青从来不是轻易流泪的女子,就算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爱美的她变得奇丑无比,富裕的她变得穷得掉渣,整个世界变得陌生,她仍可以自信坚定的活下来。
叶青青眼里的水雾渐渐氤氲成泪珠,在眼眶闪动,她眉眼如画,眼角微微上调,不笑时已勾魂潋滟,此刻泪眼婆娑的她更牵引你的每根神经,心随她狠狠揪痛,痛恨那个令她生泪之人。
“别哭。”狐君温和的声音,似春寒料峭里那一抹低调的暖阳,轻轻安抚叶青青颤动的心。
叶青青眼中泪珠一直在打转,或许泪珠就这样藏于眼中,可狐君的话语掐死一根羽毛,落在天平一端,虽微乎其微,却改变了天平的平衡。
她左眼的泪珠就这么从眼眶流出,划过她苍白的脸颊,留下一道泪痕。
吧嗒——还带有她体温的泪珠落在狐君的手背瞬间变得冰凉。
狐君转过叶青青的身子,让她与他面对面,他微微发涩的大手掌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尖下巴,他的眼中只有叶青青一人,容不下其他景色,“我派人分三路寻旋清老人,李瑞只是在其中一路,他会没事的。”
叶青青微微一怔,发着近在咫尺的银面,虽狐君的话,他口鼻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颊,痒痒的,越来越近。
狐君冰冷却又热如火烧的唇向在叶青青的泪痕,透着迷惑的磁性嗓音响起,唇角微微勾起,“青青我这么帮你,你要怎么谢我?”
他理所当然的讨厌报答。
叶青青发红的眼圈渐渐散去热度,她怔怔的看着狐君,还未反应过来他的亲吻。
她讷讷道:“大恩不言谢。”言语认真。
狐君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愉悦的笑声从他的胸腔中散出,有着清溪漫过山涧的淙泠悦耳,似对叶青青不满又似自喃,“一句谢谢都没有么?”
“青青,答应我三个要求,我们之间的恩酬一笔勾销。”狐君粲然一笑,语速缓慢,有一抹引诱的味道。
叶青青目光炯炯,恢复了心神,反问:“什么要求?”
狐君微微勾唇,“你先答应我,我现在没想到,等想到就告诉你,可好?”
“不好!”叶青青想也不想当即果断拒绝,她警惕的拉开与狐君的距离,可人就在狐君怀里,两人之间能远到哪里去?
叶青青已经看到某男露出的狐狸尾巴,她嗅了嗅,好重的阴谋味。
听到叶青青的答案,狐君并不着急,他多得是耐心,“若为李瑞呢?这条路是他自己选得,本该就由他一人走下去。”
话音未落,叶青青不经大脑脱口就道:“好,我答应。三个要求就三个要求,我能做到的才行,你让我谋财害命,我可做不来的。”
叶青青态度变化之极大反差,让本意预料叶青青会答应的狐君仍感到丝丝意外,他敛眸,目光从叶青青身上离开,他微乎其微的叹气声传来。
叶青青撇撇嘴,全当没听到,吃亏上当的是她,他叹气个什么劲儿?
叶青青闭起双眼,坦然地靠在狐君怀中闭目养神,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何况她觉得极为疲惫,很快起了睡意。
待叶青青完全进入自然沉睡后,狐君才缓缓站起身,迈向叶青青的房间,头也不回地问道:“什么事?”犹如对空气问话。
“嘿嘿。”
躲在假山后的蓝槿自觉跟在狐君身后,一脸讨好,狗腿道:“尊上抱青青有些时候了,手臂僵吗?小得给你捶捶?”因知叶青青在狐君怀中睡熟,她有刻意压低声音。
叶青青的房间就在面前,狐君继续前行,蓝槿则停步在门口。
狐君没有回应蓝槿,他几步走进房间将叶青青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了房间,经过蓝槿,朝九皋阁正厅行去。
蓝槿继续安静的追随狐君身后,不敢多言,直到临近正厅的回廊拐角,她才听到狐君淡淡的飘向身后一句,“下不为例,让七号接蓝臻回来。”
狐君继续前行,留蓝槿在原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恩戴德,她一定会教好弟弟!绝不让小兔崽再用色迷迷眼神盯着青青看!
狐君迈进大厅,白色衣袂消失的瞬间,蓝槿撒腿就跑,心想训练营不是活人待的地方,乖弟弟坚持住等姐姐救你!
一身纤尘不染白裳的狐君缓缓走来,他抱着叶青青少说有两个时辰,衣服却不见任何褶皱痕迹,不论什么时候都挑不出他的瑕疵,三百六十度无一死角,悠然高雅,似雪山之巅的唯一的天池水莲,不温不热,不冷不狂,所有言行举止皆恰到好处。
狐君直径做到主位上,他扫了眼几个奇装异服的苗族人,莞尔一笑,“不知米长老千里迢迢亲自登门,所谓何事?”
南诏小国多为苗族人,人数不多,但各个身怀纵蛊之术,巫蛊同根,但往往巫术更令恐怖,他们的国家信仰相同,信奉的神明却不同,拜月教奉以巫神丽桑卓为首,圣女教侍以蛊神玛尔扎哈为首,百年以来两教各占均势。
这个米长老正是圣女教七大长老之首,除去教中教主、圣女,便是他的权利最大了。
“老朽只想问狐君一句。”米长老老当益壮,白发苍苍,眼神精明深邃,“狐君是否还想要蛊王经?”
“米长老说笑了,贵教传承了几代的蛊经可是教之根本,我怎会觊觎?”狐君唇畔挂笑,从始至终的平静,没有因为听到蛊王经三字出现一丝丝贪念。
狐君面具下的眸子把米长老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收入眼底,眼角的抽动、唇瓣的抿咬、眼神的闪躲,这些逃不出狐君的一双眼眸,甚至米长老故作镇定,狐君都清清楚楚。
坐在米长老对面的墨影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他先是观察米长老的面目表情,随后他望了眼上做的狐君,并不准备发言。
米长老面色严肃,腰身挺直,“明人不说暗话,只要狐君肯帮我教一个小小的忙,蛊王经必定双手份上!”
“哦?小小的忙?就能奉上蛊王经,米长老还真下血本。不知这小小的忙究竟有多小?”狐君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他轻描淡写的反问,似随口一提,让米长老挺直的身子为之一颤。
骑虎难下,说得正是此时的米长老。
“不知狐君是否还记得座下效力的绯堂主绯月是何人?”事到如今,米长老不能退步,唯有硬着头皮往上顶,他说出的话更像是质问。
狐君的眸子落向米长老,风轻云淡的目光却如一张天罗地网,将米长老困在其中,任他如何出手,米长老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狐君不语,笑看米长老越攥越紧的双手。
绯月原名苗月,南诏国圣女教的信女,离开南诏时只有十六岁,如今在狐君身边做事整七年。自出生婴儿到婷婷少女,对蛊神玛尔扎哈足足十六年的信仰,那又如何?终究敌不过狐君唇畔的浅笑,从此改苗为绯,效忠狐君。
没人强迫绯月,狐君更没有有意收她为下属,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背弃自出生就有终生侍奉蛊神的誓言,从最底层一步步爬到仅有的四个堂主位之一。
米长老自然知道狐君不会记性差的忘记绯月是苗族女的事实,他壮起胆子说道:“老朽所提之事,对狐君确实小事一桩,并且是喜事一桩!”他声音高亢,“奉我教教主之嘱,圣女之意,还望狐君给我苗族女儿一个身份,娶她为妻!”
狐君漆黑的眼眸眯了眯,他颔首笑道:“娶妻……确实乃喜事。”
米长老见有门,立刻软下态度,“圣女她只有苗月这一个亲妹妹,如今远在狐君身边,苗月虽然身份不如圣女,但她在狐君身边尽心尽力做事,狐君应该比老朽更清楚,何况以蛊王经做嫁妆,配得起狐君的教主夫人之位。”
“教主……夫人……”狐君重复咀嚼这个字眼,他望向大厅正前方,越过了苗族人,不知落向了哪里。
他蓦然敛眸,轻轻唤了声,“绯月。”
“属在下!”从侧面走出的绯月,墨色的罗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体,香肩外露,妆淡面冷,乃是一朵冷艳高傲的曼陀罗。
绯月单腿跪在狐君面前,目不斜视,从小看她长大的米长老在她眼里就如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小月啊,我是米长老,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小月啊,小月……”米长老欲上前又不得上前,他老泪纵横,祈望绯月能回头看看他。
六年里,生死病伤不闻不问,此时此刻上演催泪煽情的桥段。
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并且不准备参与其中的墨影看到大厅躲在回廊的蓝槿,蓝槿抱着回廊大柱子对墨影猛放电眨眼睛。
“我去看她。”口中的她指叶青青。
墨影猝然站起,声音冰冷似冰刀,他面无表情浑身透寒气,与米长老好不容易营造出煽情气氛截然不合,他站起向外走的瞬间,所有的煽情被他的冰冷所凝结,苗长老愈发显得滑稽可笑。
狐君压根没看米长老对绯月的单方面互动,他望向墨影离开的背影,叮嘱了一句,“不行就把她带来这里。”若是让米长老知道他此时的心思,米长老必然被气得吐血身亡。
“恩。”墨影应了一声,消失在众人事业当中。
跪地垂头的绯月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表情、眼神全埋在阴影里,谁都看不到。没有狐君的命令她就会这般跪到死,可当她终于听到狐君开口了,说得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时,她眼中的苦涩与恨不甘隐隐浮现。
狐君端坐在那里,行为举止优雅悠然,浅笑盈盈,温文尔雅似美玉的男子,谪仙翩翩画中人,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冥教之主。
杀伐决断,只在他的笑容之间。
他淡淡问道:“绯月,你想要教主夫人的位置?你跟我身边多年,功劳数之不尽,过错少之又少,若你想要,可开口告予我。”
米长老大喜,收住眼泪,激动的看向跪地垂头的绯月,身体兴奋的微微发抖,就差上前拉起绯月催促一句“你倒是说啊!”。
“绯月卑微,万万不敢想。教主夫人是尊上的妻子,就是属下的主人,属下誓死效忠。”绯月声音有力且坚定。
绯月的一句话气得米长老嘴歪鼻子歪,头晕眼花,险些晕过去。
“苗月!你不要任性!”被旁人搀扶的米长老恨铁不成钢的喊道。
狐君轻轻拂动衣袖,绯月退站一旁,从一开始就没看米长老一眼,跟没回他一句话。
狐君笑了笑,宛如月光流水般清远宁静,“米长老,你也听见了,绯月并不愿意,我从不强人所难。恕贵教好意我心领了,你回禀贵教主和圣女,有空来中原游玩,冥教必定热情款待尽地主之谊。”
这哪里是绯月不愿意?若她不愿意,她会背信弃义背井离乡到这里来?
米长老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狐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蛊王经,我们都愿意双手奉上,你还要如何?”被狐君这般轻松简单的拒绝,他恼羞成怒,如果拒婚的消息被拜月教知晓,他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放?教主和圣女以及整个圣女教的颜面何存!
米长老越想越不理解,又娶媳妇又拿蛊王经,好大一张天上掉的馅饼,狐君怎么就不答应呢?!
狐君淡淡一笑,“米长老切勿动怒,你已经是个古稀的老人家了,若出了什么茬子,我怎与圣女教一众交代?”他说得诚诚恳恳,设身处地的为米长老着想。
“你、你……气煞我也!”米长老拂袖跺脚,转身就走,“我们走!”
跟班的弟子们紧随米长老身后,万分紧张,“米长老、米长老,我们去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