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又幽幽地道:“我想念孩子们了,阿儆都快三岁了,我们出发的时候他连娘也没能喊准。”
冉溥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别说妻子会想念,他也想念那几个顽皮的孩子。
洛阳城里的冉佳等到了夏天来临,才算等到父母回来的消息,正在那儿念着枯燥的文字之时,突然听闻父母回到府里来了,顿时小飞毛腿就快速地朝大门奔去。
而那正在示范琴艺给先生听的冉琪也赶紧把琴一推,跟谢玖也急忙跑了出去,惟有那先生气得脸都绿了,这几个孩子一点也没有尊师重道。
冉佳的眼尖,看到母亲正抱着弟弟冉儆亲吻着,忙飞上去巴在母亲的怀里,“娘,囡囡也想娘。”
谢芙轻声笑道:“你这孩子倒没个安分的,囡囡,可有闯祸?从实招来,不然娘就要问妪了,到时候免不了要罚你一顿。”
“哪有?”冉佳死口不承认,从母亲的身上下来,又一跳到父亲的背上,“老爹,囡囡也想你。”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老爹了呢?”冉溥开着女儿的玩笑。
冉佳如谢芙那般撅着嘴道:“哪有?”
谢芙把那双手巴着她的儿子交到阿杏的手上,然后蹲下来抱住那跑得气喘吁吁的冉琪,“阿琪,想不想娘?”伸手摸了摸九岁大的谢玖的头顶。
冉琪漂亮的小脑袋在谢芙的怀里拱着,“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也没有回来?”四岁多的小人儿倒有几分沉。
“娘那是有事才这么久没有回来?阿琪可有跟哥姐胡闹?”谢芙看向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囡囡已经很是漂亮了,阿琪却更胜一筹,那小脸儿总觉得像某人,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像谁?
冉琪忙摇摇头,她早得了阿姐的吩咐,不许把胡闹的事说给回来的爹娘知道,“阿琪很乖。”她笑眯眯地道。
一家几口人倒是因为团圆享受着天伦之乐。
吃过晚膳之后,冉溥看向那话不多的谢玖,“阿玖最近学了什么功课?”
谢玖听到姨夫询问,忙站起来道:“回姨夫的话,最近先生正给我讲《中庸》,我已经背会了,姨夫可要听听?”
“那好,姨母也沾光来听听。”谢芙一边膝上坐着一个小人儿,惟有冉佳是窝在冉溥怀里的,听到谢玖的话,暗暗吐着小舌头,心想:这个小表兄倒是越发老成了,平日也无趣的很。
谢玖背了一大段,然后望向冉溥与谢芙,想要他们的一个赞赏。
冉溥笑着说:“阿玖背得不错,学业倒是有所精进,不过仍是不可掉以轻心,知道吗?”
谢玖点点头:“姨夫教诲的话,阿玖会记在心上。”
冉溥看了看这与帝王司马洵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与一旁的谢芙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一脸郑重地道:“阿玖,你愿意入宫成为陛下的伴读吗?”
谢玖愣了愣,不过想来这是荣耀,遂有几分兴奋地点头道:“阿玖愿意。”
谢芙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一旁的侍女,然后招手让谢玖坐在她身边,“阿玖,入宫为伴读可不容易的。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在宫中凡事不要强出头,说话也要留意,不过陛下与你年纪相当,向来你们也不会太难相处。”
“姨母的话,阿玖都会铭记在心。”谢玖道。
谢芙这才点点头,对于天子读书的事情,她与丈夫商量了之后一致觉得还是要找几个伴读为妥,遂也圈点了几个士族之子,想到谢玖将来也要出仕,所以把他算上。
王府,王太傅回到了洛阳的故宅,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一些,但很快收到冉溥发来的手谕,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此刻坐在整理好的正堂之上,“冉溥要阿璨入宫为天子伴读。”说完,遂有几分气恼地把手谕丢到案上。
王恺与司马钰对看了一眼,司马钰这才出声道:“公爹,你也无需为此事不高兴,在我看来,这倒不是坏事,阿璨的树念得好,若这次天子侍读没有阿璨的名字,那才不是好事呢?”
“对,爹,今非昔比,现在驻守洛阳的大军仍是冉溥的人,我刚刚才得到消息,之前我们的守军都被清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能调用的人手也不足,再与冉溥硬碰硬,对我们可没有好处。”王恺也劝道。
王太傅闻言,脸上的表情愈见痛苦,这变天的洛阳城终究不是当初那个,转头看着心爱的孙子,“阿璨,你愿意去吗?”
七岁多的王璨那张肖似王恺的面容却是挂着一抹笑容,小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爷爷,这对于王家而言应该是荣耀,爷爷又何必要拒绝呢?”
王太傅愣了愣神,这早熟的孙子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感到老来开怀,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孙子的头顶,“阿璨不愧是爷爷的好孙子。”
至此,关于天子司马洵读书一事,冉溥已经安排妥当。
卫慈听闻这一切之后,不禁有几分恼怒之色,她完全插不上手,看了眼前来求官职的兄长,“大哥,你先别急,官职之事我会再为你筹谋。”
“阿慈,你现在哪里有太后的威严?看看昔日的王太后,那是何等的威风?一句话,咱爹都要奔赴前线,可你现在不过是安排一个小官而已,他们都不同意?”卫慈的兄长卫芹不满地道:“还有这侍读一事,本来我还想让你侄子前来的,冉溥却以人数已足为由,硬是一个名额也不给,什么叫人数已足?多一个人陪伴又如何?……”
卫慈颇为烦躁的听着兄长发牢骚,回到洛阳来似乎也不是她想象当中那样风光荣耀,不过仍安慰了兄长数句,唤人进来侍候,却见不是一直在身边跟着的旧人,遂一脸不霁地道:“你是哪儿来的?原来的人呢?”
“禀娘娘,小人是新来的,正分到娘娘的寝殿里侍候,原来的人小的不知。”那宦官跪下恭敬地道。
卫芹看了眼妹妹,顿时脸色难看地道:“阿慈,他们手伸到皇宫里来了?摄政王只能管前朝,什么时候手伸到了后宫之中?”
“我怎么知道?”卫慈怒道,“是谁派你来的?”
“是我,表嫂可是不满意?”谢芙笑着待人进来。
卫慈脸上的怒意仍未消去,看着那身着红色牡丹花纹宽袖襦,头上戴着镶红宝石花形金步摇的谢芙缓缓走来,没有宣召就这样走进来,她眼中可还有她这个太后?
“表嫂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不满意阿芙的安排?我可是想着表嫂舟车劳顿,这宫中事务又繁琐,恐表嫂会累坏了身子让陛下操心,所以代表嫂重新布置了一番,表嫂不高兴吗?”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谢芙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卫慈原本想发作一通,她不过是摄政王妃,什么时候管到宫里的内务来了?但看到谢芙这微微不悦的神情,更想到儿子的帝位,遂在宽袖下握紧拳头,任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阿芙说到哪儿去了,有你帮忙,我正乐得清闲呢,我可没你能干,以往东宫中的事务也是祖母派遣的,我哪里懂得如何处置啊?”踱近谢芙的身旁,伸手拉着她坐到卫芹原来坐的地方。
“表嫂不怪罪就好了。”谢芙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我可不想你累出病来,那样陛下又怎能安心读书?”
“摄政王妃所言甚是。”一旁的卫芹笑着道,上前想要打好关系。
“这位可是表嫂家中的兄长?”谢芙的美眸转向与卫慈有八成相像的卫芹,笑着道。
“正是。”卫慈又一挥衣袖坐下。
卫芹看到谢芙的美眸看向他,顿时更加讨好地说着话,甚至亲自给她倒酪浆,最后更像是没有看到妹妹使来的眼色,笑着道:“从建康回来了之后,一直都在家赋闲着,不知摄政王妃可否在摄政王面前美言几句,为在下谋个一官半职?”
卫慈听到兄长之前谄媚的话,脸上都要挂不住了,怎可如此丢脸?这哪里是士族风范,根本是庶民作态,现在听到他开口讨要官职,顿时脸上含怒地道:“大哥莫要在此开玩笑了,洛阳稍定,哪里有那么多空缺?”
卫芹看到这妹妹非但不帮他,反而还想要拖他的后腿,顿时胸中就有了一股怒气,这妹妹也真是的,一点也不帮娘家人。
谢芙在一旁端起玉碗喝了口酪浆,可那双眼睛却是暗暗地打量着卫氏兄妹,看来也不是那么固若金汤,这卫芹看来倒是个急功近利之人,这么一想,倒是笑了出来,把玉碗放下,道:“这有何难?回头我与摄政王说一声,定给表嫂的大哥寻个差事做做。”
“真的?”卫芹顿时喜形于色,当场就给谢芙行了大礼,能有一官半职也代表会有进项,现在冉溥削减了士族部分的权益,这倒是令得众人都有几分敢怒不敢言,但碍于他的权势,遂也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阿芙,若是过于麻烦,就算了……”卫慈心里满不是滋味,看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娘家人,脸上都红了,这不是让谢芙这大士族出身的人更看不起她?
谢芙却是笑着打断她的话,“表嫂见外了,帮表嫂的大哥寻个差事左右不过是句话而已,哪有什么麻烦?况且我家溥郎又不是那见异思迁的人,我说的话他又怎会反驳?”说完,美眸紧紧地盯着卫慈看。
卫慈愣然了一下,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刻意在她面前说他们夫妻恩爱的话,她是不是在警告她别动歪脑筋?脸上颇有几分惊疑不定,然后吞了口口水道:“阿芙夫妻和睦倒是羡煞旁人。”
谢芙笑了笑,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带人离去。
直到她那红色身影消失在眼帘,卫慈脸上的笑容一收,顿时把案上的玉碗都扫落在地上,顿时摔得满地都是碎片,“这真是欺人太甚。”
“阿慈,你现在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后,谁真正把你看在眼里?原本我想着阿洵当了天子,我们卫家是外戚肯定风光无限,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卫芹颇有几分嘲笑地道。
“住嘴。”卫慈重喝了一声。
“阿慈,你也别怪我这当兄长的不提醒你,想要翻身不让谢芙骑在你的头上,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把这摄政王捏在手里,这样你这太后才算名副其实。”卫芹像是劝又像是怂恿地说道。
“你以为我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卫慈怒喝道,“可现在我的人都被她换了个干净,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能有什么办法?”看了看天色到了儿子下学之时,她这才起身道,“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看看阿洵。”惟有见着儿子,她的心才能安定。
卫芹这才起身告辞出去,想着谢芙答应给他谋官职的事,心情倒有几分放松。
卫慈看了眼这不争气的兄长,正准备进内室换衣裳到儿子的寝宫去看看,突然有宦官进来禀报,“娘娘,陛下正在用功呢,让人前来通传,让娘娘今天不用过去了。”
“什么?”卫慈回头惊疑不定地道,这是儿子亲口说的,还是有人故意这样传的?顿时不由得瘫坐在榻上,一回到洛阳似乎一切都不对路了。
摄政王府,冉溥听着妻子说了今天在宫里的事情,然后摸了摸下巴道:“那就随意给他安排一个闲缺吧,这卫家想要像当年的贾家那样,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谢芙把那衣裳换下,换上家居服,“那也好,闲缺又没有什么关系,影响不了大局,对了,溥郎,你大力削减士族权益之事可不能操之过急了,不然会让他们连成一派的。”
冉溥上前去轻揽她的柳腰,吻了吻那光滑的美背,“这事会慢慢来的,不会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的,若是过于触动他们的根本利益,于他们不是好事。”
谢芙感觉到他的反应,脸红了一下,但仍转身勾着他吻了上去,两人渐渐地倒在了床榻之上。
洛阳的时局倒是渐渐地掌握在冉溥的手上,而改革的政令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士族阶层虽然有人怨声载道,但仍是默忍着,这比在南方看人脸色好多了,故而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这日,谢蔷正在房里换衣物准备出发去拜访谢芙,试了几件衣裳都不太满意,袁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满地都是衣裳。
“阿蔷,你还好吗?不就是过府到阿芙那儿坐坐,又不是赴宴,随意穿上一件新做的就好了。”袁氏让侍女把衣裳拾起来放好。
谢蔷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转头看向母亲道:“娘,你说这件好不好看?”她指了指手中的玫瑰花的衣物。
“阿蔷,好看。”袁氏看到女儿脸上有了几分笑容,遂也宽心道:“阿蔷,你再嫁之事不能再拖了,现在都已二十六岁了,阿芙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你若再不点头改嫁事宜,将来要生育就难了。”
谢蔷这回却是笑得有几分赧意道:“娘,你别担心,女儿总会找个疼人的来嫁,总不会让娘一直都操心我的婚事,况且当人填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不是得向死去的正室牌位行妾礼?”
“你以为你还是那未出阁的女郎吗?”袁氏听了女儿的话不禁摇了摇头,女儿这想法她真的不能苟同,亲手帮女儿穿上那华衣。
“同样都要执妾礼,我何不找个顺心的?”谢蔷笑道,拿起那腮红涂抹了起来,看着铜镜中自己仍然未老的容颜,“娘,我与阿芙比,谁更美?”
袁氏皱了皱眉头,若是说实话,当然是阿芙,那鲜艳的姿容少有人比得上,也难怪冉溥宠了她那么多年,不过出于私心,她仍拍拍女儿的手安慰道:“自是我的阿蔷更美,你比阿芙本就小数月。”
“娘说的我都信。”谢蔷露出一抹昔日少女时的笑容。
谢蔷与袁氏坐上马车朝摄政王府而去,这一路上谢蔷的心情都是如小鸟一般欢快,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一次出门时如此愉悦心情的,这让一旁的袁氏啧啧称奇,女儿这喜色真不知是从哪来。
马车到时,刚好与下马车的温健和谢英遇上,一拨人叙了叙话,这才在管家的带领下往府里而去。
谢芙听闻袁氏前来,遂赶忙迎了出来,“大伯母怎么有空闲前来?”说完,行了一礼。
袁氏忙上前去搀起她,拍拍她的手佯装怒道:“阿芙,你这不是让大伯母往后别登你的门吗?”
“大伯母是长辈,这礼可不能废。”谢芙笑着道,然后又与谢蔷、谢英打了个招呼,不过目光看到温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意外,他怎么也来了?
温健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记起当年自己那龌龊的心思,顿时脸红了红,遂行了礼道:“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