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家主被她缠得烦了,不禁道:“阿芸,你是女孩子家家,哪能自己主动提婚事的?况且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为你做主。”
司马钰见朱芸的嘴不满地嘟了起来,遂伸手把她拉到身边:“阿芸,你先别急,此事舅舅会为你着想的,今天是来到别人府里做客,总要庄重一些。”
朱芸这才安静一些,突然看到回廊处的冉佳拉着冉琪正走过来,遂放开司马钰的手,“囡囡,阿琪,你们怎么来了?”
“我听说姐姐要来,所以拉着阿琪一道儿来找你,果然就碰上了。”冉佳笑道,眼尖地发现了司马钰,“钰姨母也来了?”
五六岁的冉琪也跟跟着格格笑了起来,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是如天河在流转一般,煞是迷人,跟着冉佳一道轻声唤人。
司马钰踱近两个小人儿,朝冉佳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看向那同样唤着她“钰姨母”的小女娃,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她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情不自禁地一把抱起她,“阿琪想不想钰姨母?”
“想。”冉琪脆生生地道。
王恺看到她们没有跟上来,遂转头朝她们而来,看到妻子正抱着孩子逗弄,这孩子他见过一两次,倒是颇为乖巧。
朱芸拉着冉佳的手往前而去,两人自是小声说大声笑,看到表兄夫妇只顾逗冉琪,还站在原处,“表兄,表嫂,宴席就要开场了,你们还不快点跟上来!”
司马钰边抱着孩子边跟丈夫笑着走近,朱芸的目光看了看冉琪,然后又看了看王恺,这样一比较,长相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阿芸,你在看什么?”司马钰发现了她的目光有几分诡异。
“没什么,”朱芸摇头道,若把她发现的事情说出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还中缄口为妙,赶紧拉着冉佳逃走。
“三郎,你这表妹甚是有趣,我想若谢攸娶着她,只怕日子热闹得很。”司马钰摇摇头道。
王恺却没留心听妻子说什么,反而是一把抱过冉琪来逗弄,每见一次他就越喜爱这孩子几分,就像看到儿子一般的感觉,明明是陌生人,“真想向阿芙把这孩子讨了去。”
“你也喜欢啊,不如我们讨了吧。”司马钰怂恿道。
冉琪听到这两个大人说要讨了她去的话,顿时小脸儿一皱,在王恺的怀里蹭了蹭,“我不要,我是爹和娘的女儿,不是你们家的。”然后小腰一使劲,从王恺的怀里滑到地上,一溜烟地跑向了前头的冉佳,握紧了阿姐的小手板。
王恺与司马钰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后,司马钰却有几分失望地笑道:“阿琪不愿意呢,也是,阿芙养了她这么久,我们讨了去好像有失厚道。”
王恺握紧妻子的手笑着往前走,“阿钰,我们再生一个女儿,一定会像小阿琪一样漂亮的。”
司马钰的手轻轻捶了捶他的肩膀,不过很快就甜蜜地靠了上去。
这一场宴席几分囊括了几方颇有势力的士族,冉溥与谢芙夫妻俩从侧门进来的时候,全场安静,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迎,天下说好听点仍姓司马,其实早就姓冉了,这也是众人忌惮之处。
朱家主的目光看向这年轻的摄政王,就是这人的新政让大家的日子变得艰难起来,“上回在建康未与摄政王有过多的接触倒是甚为可惜,此时特意北上前来拜访。”
几个南方的士族见朱家表态了,赶紧一一起身问候。
冉溥笑道,“几位家主远道而来倒是辛苦了,所以本王这回也备了薄酒给各位洗尘。”
“摄政王客气了,只是我们远道而来不是为了来喝几杯酒的,只是想要问一问摄政王还顾汪顾及我们这些士族之人?”朱家主一开口就是发难,“自从新政颁布以来,我们的日子越发难过,还请摄政王为我们考虑一二。”
“没错,田里的收成也不太好,战乱刚过,我们的日子难过啊,更何况现在还要减税减地,摄政王岂不是逼大家都无路可走吗?”有人附和道。
“……”
王太傅喝了一口酒,冷眼看着主家席上的冉溥,看他如何回答这一群人的质疑,看到南面的人说完了,他也赶紧地站起来,“摄政王,本来我不该多言的,但连我们洛阳的人都过不下去了,其他城郡的人日子可想而知。”
冉溥的目光扫过这群人,嘴角微勾了勾,“你们所提之事本王已经了解了,新政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削大家的权益,只是要给天下一个休养生自息的机会,大家莫不是想让天下再起风云?”此时,他的语气放重,微眯的眼中给人的感觉甚有压力。
坐在一旁的谢芙此时也开口道:“前几天我还听了一些传闻,不知是真是假,既然各位都在,那就给我解解惑吧。”她的目光从慵懒变得凌厉起来,“听闻南方有些城郡并未严格实施新政,有人起来造反,可有此事?”
冉氏夫妻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南方几名士族没想到事情那么快就传到洛阳来了,朱家主的脸上也不太好看,闹得最凶的偏偏就是他所处的城郡。
“王妃,此事只是有一小股人不服从管教而已,并不是那般厉害。”朱家主赶紧起身道。
“对呀,对呀……”南方的士族立刻声援。
“若是小事一件,本王也不会过问各家领地内的事情,但现在关系到天下安定之事,距离上一次战事结束未满一年,庶民就起来闹事,各位可有想明白其中是何缘由?”冉溥冷声道:“本来大过节的,本王不想提及此事,这是朝政。但既然各位质疑新政,在江水以北严格实施新政的地方可没有那么多人闹事。”
“溥郎,依我看,不如派遣大军前往南方解决此事,也算是为各位家主了了心病。”谢芙虽是笑道,但那眼里哪有分毫笑意。
一群士族都安静皱眉不吭声,就连有几分老奸巨滑的王太傅也不做声了,冉溥与谢芙的话让人不好反驳,况且还威胁要用武力镇压。
“朱家主,本王收到的消息之中,就数你所处的城郡闹得最凶,甚至有人上奏疏,直指是你阻挠了新政的实施,是也不是?”冉溥质问了一声。
朱家主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他不满新政,所以才会不配合新政的实施。
“朱家主,本王在问你,是也不是?”冉溥看他不答,遂有几分怒意地道。
谢芙眼中的波光一闪,谢攸即会意,遂起身作揖道:“摄政王请息怒,相信朱家主也是有难言之隐,不然哪会不为朝廷考虑,朱家主,不知攸所言可对?”
朱家主得了谢攸的解围,这时脸上才好看了一点,不禁有几分感激这个为他出声的年轻人,“没错,正是如此,并非是我有意阻挠了新政的实施,还望摄政王明察。”
王太傅看到这急转直下的形势,心中越发地叹气,冉氏夫妻如唱双簧般就收拾了本来最为不满的朱家。
王恺小声地道:“爹,你都看到了,我早已说过卫太后那人的要求答应不得的,她无非是要利用我们王家来与冉溥对抗,而她坐收渔翁之利,这对于我们王家而言没有好处。”目光朝冉溥看了一眼,“况且新政并非是一无是处,有些地方早就该变通一下了。”
王太傅看了眼儿子,越发的觉得自己活得憋屈,王家的鼎盛时期好像已经结束了,遂有几分心灰意冷地坐在一旁不吭声。
冉溥的利目扫过座下之人的神色,尤其是王太傅那有些呈灰色的脸,这才把怒容一收,淡淡地朝朱家主道:“朱家主无须慌张,我的小舅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我自会查清此事,若有人刻意阻挠新政,本王绝不会轻饶就是了,定会还朱家主一个公道。”此时他的声音响彻四座。
众人看到冉溥这个神色,哪里还敢说反对意见,本来是大声愤怒地质问,硬被扭曲成查新政实施状况,冉溥这人果然不好相与。
朱家主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冉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的家族就捏在他的手上,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明正言顺地把他朱家灭了,越往下想他的背脊越发地森寒,怎么会发展成如此不利于他的局面?
“爹,”朱芸却是无视父亲那难看的面容,只知一味地看着心上人,急着去拉父亲的衣袖。
朱家主看到女儿那不知体谅的神态,顿时就想发火了,“阿芸……”正要教训女儿几句,谁知被女儿打断了,顿时就听到女儿小声地指着之前出言为他解困的男子,“爹,他就是我要嫁的人,你为女儿做主好不好?况且他刚才也帮爹说话了,爹,女儿求你了……”
朱家主顿时就看向谢攸,原来他就是谢芙的弟弟,倒是长得一表人材,更重要的是刚刚那一举动甚得他心,眼睛微眯起来。
谢芙特意看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气氛有些僵硬,遂道:“溥郎,你也是的,这可是我费尽心思办的宴席,哪有在宴席上谈论政事的,既然是酒席,哪能少得了歌舞?我特意让藏娇馆里的花魁前来跳舞给大家助兴。”说完,拍了拍手掌。
“王妃说得对,朝政之事自然要在朝堂上讨论方好。”冉溥看着爱妻,收起那一股冷冽的气息道。
顿时那身穿飘逸衣物的女子就慢慢地步入场中翩翩起舞。
众人原本被冉溥的气势压得喘不气来,现在得谢芙解围,又有丝竹之声响起,有好些人不禁暗暗有几分感激谢芙这摄政王妃,原本对她不太感兴趣的人纷纷交头接耳,然后看向谢家的目光倒多了几分羡慕。
“听说摄政王只宠她一个,别人送来的歌姬都被退了回去……”
“对,我也听说过,还不止这些呢,刚刚瞧见没?王妃在政事上也有发言权呢……”
“可不是,听说卫太后不太理事,宫中大小事务都得王妃打点,倒是辛苦得很,卫太后可真是个会享福的人。”
“你羡慕不来的,谁叫人是谢氏的掌上明珠……没见这次的新政谢家最为支持吗?有一个这样能干的族女,谢氏的门庭只怕不低反高呢……”
窃窃私语越多,谢怿脸上的笑容就越大,以前这种光芒只会给王家那群人,不为相便为后,可今天出风头的却是他们谢家,更为享受别人投给他的羡慕目光,低头朝弟弟道:“阿怊,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大哥这话小弟爱听。”谢怊不再谦逊,享受着女儿带给他的荣耀。
“那是小叔教女有方。”袁氏凑上去恭维了一句,她的女儿却是让她甚为头痛,这些天给她见了几个合适对象的画像,她硬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正想着女儿,突然见到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抱着琴从堂外而来,顿时眼睛都睁大了。
“夫人,阿蔷怎么来了?你不是说她今天不舒服吗?”谢怿朝妻子不解地道,况且看女儿的神态似乎有几分绝决,“夫人,阿蔷这是要干什么?”
袁氏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回丈夫的话,以为女儿在她说的那番话下开窍了,不过她仍不放心,特意把她关在府里,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前来捣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趁着那歌舞还没结束,她忙上前准备拦住女儿,低声道:“阿蔷,你这是干什么?快随娘回去,别丢人现眼的……”一把拉着女儿的手就要她走。
谢蔷却是看也不看母亲,那张在今晚刻意装扮得十分美丽的脸庞此时带着几分绝然的气息,小声回了一句:“娘,你别管我……”然后鼓起勇气道:“今天是中秋佳节,谢氏阿蔷愿为摄政王弹奏一曲《凤求凰》,还请摄政王赏脸倾听。”
这声音一出,那群舞妓赶紧四散退开了,顿时就把谢蔷与袁氏两人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冉溥的脸色紧绷起来,而谢芙的脸色也不遑多让,手指捏紧手中的酒杯,阿蔷仍是不死心吗?《凤求凰》,居然当众向她的夫婿求爱,阿蔷什么时候不顾颜面到如此境地?
谢攸的目光顿时如刀般看向谢蔷,这个族姐真是把家族的颜面都丢尽了,她让谢家的颜面往哪里摆!
谢怿的脸顿时铁青起来,目光往四周议论的人看去,这些声音比打了他一巴掌还难受,原本钦羡谢家的人顿时都带了看戏的神情,这姐妹相争的戏码倒是不多见,纷纷带着几分奚落地目光看着谢怿这个家主。
谢怊这个老爹当得是不称职,但看到有人当众不把他的女儿看在眼里,顿时就怒了,“大哥,你这一房什么意思?我家阿芙已经嫁了过去,现在你家阿蔷在凑什么热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弟弟吗?此事我定要写信给三哥,让他回来评评理。”
“阿怊莫恼,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谢怿顿时火大地看向场中的妻女,看妻子的样子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袁氏看到这场面已经失控了,而女儿还一脸绝决地甩开她的手,毅然踏进场中央,那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免心酸又愤慨,看来这个丑是出定了,她悻悻地转身往自家席位而去。
“阿蔷到底在搞什么?”袁氏刚一回到席位上,谢怿就铁青着神色怒喝妻子,这种丢脸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谢氏门庭上。
袁氏见此事瞒不下去了,顿时小声地把女儿的心愿说出来,话还没一半,就看到丈夫的神色更为难看地小声喝道:“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平日里就知道宠,现在宠出事来了,回头我再与你算这笔帐。”
谢怿看到自己这一席已经够引人注目了,顿时转身坐好不再言语。
司马钰有几分担忧地看了谢芙一眼,谢家怎么出了这么不知轻重不顾颜面的女郎?
冉溥正准备起身让人把这厚脸皮的人拉下去,突然大手被人一拉,“阿芙?”妻子这是什么意思,顿时那怒到铁青的脸色更为难看。
谢芙伸手扣住他的手掌,小声道:“溥郎,别怒,此事我自有分寸,不能让谢蔷一人让我们所有人都丢脸。”
冉溥反手握紧她的小手,听着下边的谢蔷开始弹奏《凤求凰》。
谢蔷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强求了,但她就是不甘心,不想就这样放弃,所以都会打晕看守她的家仆来此做困兽之斗,她倒要看看在大庭广众之下,冉溥和谢芙还如何能拒绝她,不然冉溥就得背一个情诱小姨子的名声,而谢芙也得背一个妒妇的名声。
将来目的达到之后,她再好好地赔罪,他们应该不会怪她的,对,不会的。这么一想定,她更用心地去弹奏《凤求凰》,任由那琴声把自己的心声表达出来。
谢芙听着这充满抗争的琴声,想起多年前柳缕也是用一首《凤求凰》为家族求得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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