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头一歪,她扑了空,顿时就清醒过来,听到冉溥偶尔发现的轻哼声,枝形油灯上散发出来的光亮弱了不少,她看到他的脸色有些潮红,不过那张刚毅的脸庞呼吸重了许多,她忙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他发烧了。
她急忙起身去把那放在一旁矮架上的虬龙铜盆搬了过来,把自己的帕子打湿,秋季的水有些寒凉,她瑟缩了一下,然后极快地扭干,轻轻地擦拭他的脸庞,然后他的上身,悄然避开那些伤口,一遍又一遍,极尽的温柔与仔细。
意识不清的冉溥感觉到如置身在火山中的煎烤着,正在难受的时候,突然甘霖从天而降把那炙热感一扫而空,他贪婪的吸收着那微微的温凉感觉,身体慢慢地不再那么炙热,舒服地轻哼一声。
寒凉的天气里,谢芙的脸上微微出了一些细汗,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再那么滚烫,她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渐渐地感觉到疲倦袭来,她打了呵欠,然后趴到床边睡去了。
五更天,冉溥睁开眼睛,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一般都在这个时辰起床,即使是现在受伤的时候也一样。况且他现在受伤了就更是警醒,想到自己居然睡去了,他不禁自责,若身边人不是她,而是敌人的话,足够他冉溥死一百次了。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着她趴睡在床沿的样子,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她那滑腻的脸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收回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撑起身子,查看了一下作品,皇宫毕竟是皇宫,连金创药也是顶级的,这伤口竟然不再疼痛了,把那件破损的黑衣穿回身上,待一切都整顿好,他伸手把她抱回床上,听到她呢喃着一句,“他还在发着烧,再睡一会儿……换药……”
这一声呢喃触动了他的心弦,听到外头传来鹧鸪的叫声,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赶忙把棉被拉上盖在她的身上,低声道:“谢谢你,小丫头。”
事不宜迟,他再看了她的睡颜一眼,然后才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在这天要亮而又未亮,正是人防守最为松懈之际,他溜出了永宁殿,慢慢地消失在那夜色中。
天亮之际,谢芙突然惊醒,她想到还要给他换药,然后一看发觉自己居然睡在床上,哪里还有冉溥的影子?她忙在床上搜索着,没有再看到那个高大而刚毅的男人。
她茫然地坐在床上,难道昨天是梦一场,其实冉溥没有出现过,她用手顺了顺头发,突然一阵疼痛传来,她这才看向手上包扎的伤口,失神了一会儿,她又看了看被单上的血迹,原来不是梦,而是他走了。
她披碰上披风怅然若失地推开窗户,看着远处天际的那一抹朝霞,片刻后,化做一声叹息,她并不会担心他的安全,他不是鲁莽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昨天受伤后还逞强。
“郡主,啊?您起来了?”阿秋与阿静两人推门进来,正想叫醒郡主,却见她站在窗前,任那满头的青丝在秋风中微微飘扬。
谢芙回头含笑看着他们,伸手把窗户关上,道:“准备梳洗吧,待会儿去看望一下荆侍卫。”
“诺。”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真的甘心吗?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与上药,荆楚的伤势竟然好了泰半,穿着那崭新的侍卫服,高大的身材倒是十分的笔挺,此刻正襟危坐在谢芙的下首处,颇有些紧张地用着面前的膳点。
“可是膳食不合胃口?”谢芙微笑地问了一句。
“没有。”荆楚不甚自在地回应了一句,看了一眼上首那妙龄少女,他竟然感觉到脸上微微有些赧意,“下官多谢临川郡主昨日救命之恩。”说完,他起身给谢芙行了个大礼。
“荆侍卫无须多礼,”谢芙笑着道,喝了一口酪浆,两眼正视荆楚那张有些木讷的脸孔,把身边的宫娥都挥退出去后,方才起身走近荆楚,笑着道:“荆侍卫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忘记了给你的承诺。”
荆楚听了这话,脸上的赧意更甚,“下官不敢。”想了想说谎终究不好,然后方才直视她道:“不瞒郡主,下官确有这么想过。”说完,立刻又低下头去。
“不怪你有这种想法,只因我为你说话有些迟,好在最终没有酿成大错。”谢芙异常诚恳地道,然后面容一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当陛下的贴身侍卫吗?”这人尚算诚实。
看她那么慎重地说话,荆楚的眉头皱了皱,“郡主有话请直说。”
谢芙转头看了看那窗外从树上掉下来的树叶,“荆侍卫,我也不瞒你,最近有人要对陛下不利,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保护陛下的安全,现在你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她又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荆楚突然如此想到,不过对于谢芙开门见山地就把目的说出来,他又有几分惊讶,再想到他的命毕竟是她救回来的,“郡主的救命之恩,下官铭记在心,必定尽下官的一切定保陛下的安全。”
“好!”谢芙突然豪气干云地道。
“只是……”荆楚的面孔突然又表现出些许犹疑。
“荆侍卫,有何要求尽管提?”谢芙又含笑地看着他。
“不瞒郡主,臣家中尚有老母要侍候,臣怕……”
“荆侍卫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前去保护你娘,定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你只需要保护陛下的安全即可。”谢芙道。
荆楚突然大张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好缜密的心思,这临川郡主真的是颇有手腕,记得刚护送她去祭拜颖川公主的时候,他还看她颇为不顺眼,不仅对士族敌视也有对她的轻视。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若对你不是自己,她这一招用得实在是妙。
“有郡主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荆楚急忙表态道。
谢芙微微一笑,这人不是傻瓜,必当知道他的老娘不但安全由她负责,同样性命也由她负责,“荆侍卫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不会对你娘有任何不轨的企图。”说完,她叹息一声,“荆侍卫,我真的把陛下的安全托付给你了,只恨贾家的人居然要谋取陛下的命。”
那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此时没有算计,倒是盛满了信任,想到她为亲人,而自己为了老娘也可以把一切都抛了,况且他还欠了她一个天大的思情,更何况那个要对陛下不利的人正是贾家,贾俦拿鞭子抽他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深,手中的拳头握得死紧,骨结都凸出来了,朝谢芙郑重地点了点头,“郡主,下官不会有负你的重托。”
“这样我就放心了,这宫里的禁卫军统领也是贾家的人,我心里不放心,才找上荆侍卫,不瞒你,我原本还想向舅舅举荐你来担任这个禁卫军统领,但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时候。”谢芙有几分婉惜地道,现在她不会去动桓衡,因而让他们有防范之心。
一听到禁卫军统领这个名号,荆楚的眼睛就是一亮,然后想到自己有兄弟就在其中任职,于是赶紧道,“郡主,我有兄弟在禁卫军中,要不要我暗中联系他,让他盯紧这禁卫军的行动?”
谢芙听到这句话,心中突然一喜,“荆侍卫这意见不错,你尽管去办,将来事后我少不得也会给你兄弟好处。”
荆楚忙应声道:“诺。”
“阿芙,原来你在这里,让朕好找。”那如孩子般的帝王司马哀又笑着踏进来,身后跟着的宦官都悄悄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可见刚刚定是被帝王训过。
谢芙绽开一抹笑,“舅舅倒是起得早,我还想迟些再去找您呢。”
司马哀一把拉着她的手朝外面行去,笑得颇为神密地道:“阿芙,快来,快来,舅舅有好东西给你看!”
看着他一副要献宝的样子,谢芙也不扫他的兴,双眼笑眯眯地看着他,“舅舅要带我去看什么?”
“阿芙去了不就知道了?快来……”司马哀兴冲冲地道。
谢芙摇着舅舅的手,道:“等一下,”看到舅舅把脸拉长了,她方才忙着道:“舅舅,您还记得荆侍卫吧?”她的玉手指向荆楚。
司马哀看了半晌,对于荆楚他依稀还是有记忆,不过为了快点展示他的新宝贝,他大力地点点头。
“舅舅,以后荆侍卫就要直接负责您的饮食起居,您可不许找他的麻烦,否则阿芙就不理舅舅了。”谢芙一本正经地道,她若不吩咐,她的舅舅一时兴起很有可能会把荆楚踢走,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随你,随你。”司马哀急忙答道,然后又咳了咳,端起架子看着一旁的荆楚,道:“你不写法快点跟上保护朕,阿芙,这回满意了吧。”然后又讨好地看向谢芙。
谢芙这才点头,司马哀见状方才拉着谢芙往门外而去。
“对了,你的手伤势好了没?”司马哀举起谢芙的手查看着。
谢芙道:“已经不痛了,那个御医的金创药很灵。”难为她舅舅居然还记得她的手受伤了,她突然觉得心房一暖。
“这就好,这就好……”司马哀又如孩子般道。
陪司马哀疯了一天的谢芙刚回到永宁殿,坐下喝一口酪浆,就听到宫娥进来禀报,说是禁卫军统领求见。
桓衡?他来干什么?于是她皱着眉道:“让他进来吧。”
“阿芙,听说你这儿明天遭贼了?”桓衡状似一脸担心地闯了进来。
“没有的事,谁跟你说这儿遭贼了?”谢芙甚为不悦地道,这个桓衡八成是她的那位黑脸舅母派来再一次试探她的。
桓衡看到她不悦,忙道:“我只是听同僚偶尔提及,所以才急忙来看看,没有就好。”今早一进宫,贾皇后就宣他去,说他是谢芙未婚夫,让他来试探一下她昨夜之事,现在看来谢芙没有说谎。
谢芙突然美眸瞪大道:“七郎,你什么时候改任武将了?”然后又眉头皱了皱,“什么不任,居然任武将,我待会儿去跟舅舅说给你换个职位。”
桓衡一听,以下一震,现在贾家的势头正劲,他才不愿意让谢芙随意的举动坏了他的计划,于是道:“谢芙,我在这职位历练一番也是好事,你的好意七郎心领了。”
谢芙于是懒洋洋地靠在垫子上,上下看了他几眼,“七郎,我还是觉得你穿这身军装甚是难看。”
桓衡看她似乎还没有打消主意,于是起身道,“阿芙,我记起我还有公务未处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芙随意地挥了挥手,桓衡就如火烧屁股般地走了,自是看不见她鄙夷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段时日,谢芙都被司马哀拉着到处玩,难免有些疲累,不过看到舅舅笑得万分开心,那么再累也是值得的,尤其是看到舅母贾皇后的脸越来越黑,她就分外高兴。
一顶华丽的轿辇突然出现在皇宫的偏僻地方,与那儿的景致颇为不符,坐在轿辇里的谢芙无意识地把玩着轿子上华丽的陈设,每当想到冉溥的伤势,她的眸子都会黯然下来,那天宫里还是有些许骚乱,但最后都平息下来了,没有人再提到太祖的珍宝阁,至于失窃了什么书?舅舅不会有兴趣去过问这些事,舅母贾皇后更不可能在意,权势比那一本书有用得多,这是舅母的心思,况且此事无法牵连到她的身上,她更是不会去查。
只是……只是冉溥的伤势好了吗?她的手突然摸上那鲜艳的红唇,想到那一天的尴尬,她的脸又如火烧一样,望着那满地的金黄,她发现她居然如此在意他,这是好呢还是不好?这一刻她茫然了。
另一边的冉溥也同样地望着窗外的落叶,想着那一朵芙蓉花儿,想着她身上的那股子处子的幽香及……那不该惦记的柔软红唇,他到底对那小女孩抱有一种怎样的情感?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握,但此刻他对她那莫名的情感却在困扰着他。
“他日有资格做我夫主的人也必须是要喜欢我这个人才行,而不是因为外在的一些不必要的因素而娶我。如果是那样阿芙就算是到西山道观出家也不会嫁他。”那小丫头说的话仍在脑海里回旋,冉溥突然笑了笑,那个小丫头实在傲得很,而他居然对一个原本丝毫不会欣赏的女孩念念不忘。
“将军?”萧先生唤了一声。
冉溥这才回过神来,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迷茫与不确定,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道:“萧先生,真的没有办法说服那个以铸剑闻名的欧阳一族随我们回北地。”
萧先生皱着眉再度摇了摇那羽扇,“欧阳家的人都很顽固,他们好不容易把家庭迁到洛阳,看来是不会再回到与胡人并立的北地,可惜了那精才绝艳的冶炼术。”
冉溥站起来,步到窗前,“萧先生,我不甘心,好不容易查到他们就藏身洛阳,偏偏无法说动对方。”他不接受这个结果,北地虽然仍比较混乱,但也不是一点安全的保障也没有,这趟洛阳之行他也不想留下这个遗憾,思及此,他毅然转身:“萧先生,我们再上门拜访欧阳家主,希望他们能接受我们的条件回归北地。”更重要的是能增加他们军队的作战能力。
“将军,只怕仍是无用功。”萧先生不太看好,上回好不容易把探子摆脱掉去拜访,欧阳家那边的态度十分的强硬,无论将军如何晓以大义也没用。
“不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冉溥仍是那样地微笑道:“欧阳家的铸剑之术不该就此埋没,我们需要这样的人才。”
萧先生看到这样耀眼的冉溥,求才若渴的举动方是一个成大事者应该做的,笑道:“倒是老夫愚昧了。”
冉溥拍拍萧先生的肩膀,然后才踏步往前而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知道……那个小丫头的手好了没有?不由得他又想到她,想到她那一晚的温柔,他的心又微微荡漾起来。
步出这迎宾馆,阿一急忙牵来骏马,冉溥跨上了骏马,拉起了马缰绳正要让马放蹄狂奔之际,从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女人,他急忙勒紧缰绳,让胯下的骏马扬起四蹄从而避开那女人。
“你是谁?你不知道突然跑出来会被马撞上的吗?”阿一喝道,即使看清了眼前的一个柔弱的少女,他仍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也没有。
冉溥从马上下来,冷淡的眸子看了一眼那个此刻吓得仍没有回神的少女,这个少女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秀发有些微乱,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朝他看来,他不禁皱了皱眉,朝阿一道:“阿一,扶起她。”
跌倒的少女一看到是阿一来扶她,她忙暗中朝那隐在暗处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急忙窜出,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