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我也老实告诉你,我那未婚夫为了权势同样要置我于死地呢,如果我也学你一样,是不是就要在这虚无观当个女冠呢?”谢芙摇了摇头,“我不会这样做,我谢氏阿芙不会让负了我的人在背后嘲笑我的懦弱,我的无能,而是要让他悔恨百倍才是。”
玉真子望着谢芙那双平静的眸子,这次前来的谢芙有些让她看不透,那张脸上的傲气更甚,但是平静的双眼却闪着睿智的光芒,她突然产生出一种愧不如她的感觉,又看了看手中帕子的字句,迟疑地道:“他……真的娶妻生子了吗?阿芙,你莫要骗我?”她仍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
不同是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谢芙看着玉真子的表情,认真地道:“阿钰,我何须骗你,虽然我真的需要你返回洛阳,但是我不会拿这事来诓你。”
玉真子定定地看着谢芙,她与她虽然相差数岁,但是自小,两人的感情倒是不错,她也总是“阿钰,阿钰……”地唤她,再度看了看手中的巾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句,现在才知道这是何等的可笑?为了这段情她付出了太多,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爱已变,情已逝,她突然又掀开三蟾含珠赤金鼎的盖子,再看了一眼,然后狠心地把那方不应再留恋的帕子扔了进去,看着它慢慢地被火焚烧,一如她多年的痴心。
心依然会疼,会痛,会滴血……
“阿芙,我已经回不去了。”玉真子的双眼突然如一潭死水般,即使知道那个人真的是负心汉,她也无法原谅拆散她与他的人,反身回去又坐到榻上的蒲团之上,她这回是真的要修道了。
“阿钰,我不否认我真的对你失望了。”谢芙本以为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会改变心意,但看来是她错了,她谢芙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决不会允许自己如此来逃避问题,但问题是玉真子司马钰不是她谢芙。
玉真子却道:“阿芙,你本不该对我还抱有希望,就像我曾对那个人抱有的希望一样,终究只是一场空。”她合起双眼,三年前她就该绝望了,只因那一方巾帕让她又傻傻地付出了三年的感情。
玉真子想到曾与那个人拥有过的快乐时光,现在想来就像一场梦,难道要去报复他吗?她也做不到,那毕竟曾是她倾尽一切所爱的人,她心中有恨,却不会因恨而变得偏执。
站在原地的谢芙看着这样陌生的玉真子,在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当女冠,所以她知道她能劝得她回头,但现在的她似乎是真的一心一意要修道了。她没有再开口劝她,她也没有再度说话,只有那布帛燃烧发出来的焦味表明了之前她们曾有过的争执。
静默了良久之后,谢芙方才起身走近玉真子的身旁,“阿钰,如果我说我真的需要你返回洛阳呢?你会否看在我们的交情之上帮我一把呢?”
玉真子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向谢芙,她很少会这样说话的,“阿芙,你这次为何执着于要返回洛阳?”
“为了你的父皇,我的舅舅。”谢芙也像刚进来那般坐到她的对面。
玉真子皱了皱眉,她几乎遗忘了自己的父母,她的母亲死得早,那时候的她尚未来得及记得她的容颜,对于她那个被世人誉为白痴的父皇,她只记得他只宠爱谢芙这个侄女,唯一让她有亲情感觉的只有抚养她长大的王太后,但这亲人却又是伤她最深的人。“我能帮得了你什么?父皇的个性注定了他的皇位难以坐得稳,阿芙,我知道你与他感情深厚,但是就算你保得了他一时,也难保他一世,况且贾皇后那个人又份外阴狠,阿芙,凭你一己之力又岂能斗得过她!”
玉真子毕竟是皇族公主,一听谢芙的话就猜到了大半的原因所在。贾皇后那个人,当年就连王太后那般厉害的人也被也逼得搬到了章台宫,更何况是手中无权亦无势的阿芙,就更不是她的对手了,因此她又劝道:“阿芙,你还是像我一样什么都不理才是正道。你赢不过贾皇后的,我不想看到他日你被贾皇后逼死的样子。”在她看来,最后的话已是循循善诱了。
“阿钰,舅舅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害死。”谢芙放缓着语调道,“即使我保不得一世,但保得了一次算一次,这是我与舅舅的情谊,没错,我谢芙手中并没有太多的权势,但是我相信谋事在人。”
看到玉真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谢芙又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豁达之意,也有着豪迈之情,“阿钰,我不会放过贾皇后的,你别忘了,我是谢氏的女儿,而你是王氏的媳妇,王三郎的结发妻子。”
谢芙的话说到这份上,玉真子已经大致猜到她要怎么做了,既然东风不吹,那就借东风,谢芙真是好计谋,“阿芙,所以你与她达成了协议,只要我回洛阳,她就会让不王家出手,对吧?”
“那你会助我吗?”谢芙一脸郑重地笑看她,“阿钰,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身上流着的血终究来自于舅舅,况且他不是白痴,她只是很单纯的依心行事。”
“那是对你而言,”玉真子突然有些冷地道,记得谢芙丧母的那段时间,父皇日夜地把她抱在怀里哄劝着,那时候即使她再不屑于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但也是羡慕着谢芙的,不过想到她还有名义上的祖母来疼,她的心才会归于平静。
“不,那是对我娘而言的。”谢芙笑着道:“我不知道舅舅为什么如此依恋娘亲,但我却知道娘亲逝去的时候,舅舅曾在灵堂上痛哭流涕,旁人怎么劝也没有用。而我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要对舅舅好,所以我就哭啊哭,看到我哭,舅舅就突然不哭了,而是用尽百般她认为好的方式来哄我。”回忆着那一段最的日子,她的笑容有几分苍凉也有几分怀念。
玉真子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般的故事,她听得有些怔愣了,谢芙脸上的表情让她深深地动容起来,半晌之后,她方才道:“阿芙,我真的羡慕也嫉妒你。”有一个让她如此想要维护的亲人。
“何必呢,你还不一样有王太后的疼宠,阿钰,”谢芙用手指着她的心道:“只要你放开往事,又何愁没有一片天空呢!”
“与王恺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吗?”玉真子嘲弄地道。
“那得看你如何想了,”谢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笑得有几分狡猾地凑近道:“我只答应王太后把你劝回洛阳,但是你是穿着道袍回去还是换上华服,那就不在我承诺的范围里了。”
玉真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如狐狸的女孩,她在暗示着她就直接以玉真子这女冠的身份回洛阳,至于往后如何,她就管不着了,她突然笑了出来,“没想到她聪明一世,临老了居然给你摆了一道。”
“她会这样只因她真的疼爱你。”谢芙笑道。
看到玉真子的脸怔住了,谢芙笑出声,转身向门外而去,抱怨道:“我都来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居然连碗热酪浆都没有,我先让道姑带我去厢房歇一歇,待会儿还要用些晚饭。”临近大门,她突然转头又看向玉真子,“阿钰,说实话,你这身道袍真的很难看。”她其实还是希望玉真子能还俗的,所以才会一开始就用那样的方式来激她,可惜终究不奏效啊。
听到她最后颇为认真的话,玉真子的表情却是哭笑不得的,但眼中却是突然一热,这个表妹啊,真的是越来越有气死人的本事了。
看着雕花木门掩上之后,她的心又平静下来,起身去打开那扇窗,让晚风把那焦味吹散,也似乎要吹散她心头曾有的等待,谢芙是聪明的,她没有立刻就逼她做决定,而是给她时间去考虑。
看着那晚霞渐渐地消散,被黑幕取代,她又想起当年很多很多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如果……如果当年她的爱情能够开花结果,是不是今天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呢!
只恨人心斗不过权势,叹息,叹息,徒奈何!
站在门外的谢芙看了看天幕上那悄然爬上的星子,突然漾起一抹笑容,玉真子真实不是一个冷情的人,相反她是一个重情之人,思及此,她的笑容更盛,然后朝一旁快站成雕塑的两名侍女道:“走,我们到厢房去歇一歇。”
阿秋与阿静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才跟在谢芙的身后往厢房而去。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倒是观主亲自送来晚膳给谢芙,谢芙自然起身打揖作谢,与观主闲聊几句,方才坐下用膳。
“郡主,以往您一来,玉安公主都会邀你一道儿用膳,怎么这次会差那么多?”阿秋一边摆膳一边有些疑问道。
“她有心事。”谢芙笑着应了一句,玉真子没有陪她用膳,就代表她的内心正在挣扎,这可是好现象,若她一如既往的招待她,那么事情就不太妙了。
翌日,一夜好眠的谢芙梳洗之后踏出回廊,看了看远处连绵成一片的群山,微微不雅地伸了个懒腰,这里是道观呢,她自然也不再那么讲究礼仪。
“阿芙,”
听到声音,谢芙转头看着身穿褪色道袍的玉真子走近她,于是笑道:“阿钰,你想通了?”
玉真子挥退了小道姑,慢慢地踱到她的身旁,与她一道看着那清晨中的迷人霞光,“阿芙,我决定回洛阳,只因为你说的那句话,我的身上终究流着父皇的血。”说到这里,她又转头看了看谢芙,其实真正打动她的是谢芙。
“阿钰,我代舅舅谢谢你。”谢芙突然认真地道,舅舅其实也像她的父亲谢怊那样,是个不太负责任的父亲。
玉真子笑了下,那僵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一些,然后拂了拂肩上的秀发,“我只是回去一段时间,等你的事情了了之后,我还是要回到这儿来的。”
“随你。”谢芙笑道,只要能把她劝回洛阳,他日让她还俗也不那么难了。
虚无观因玉真子要回洛阳而忙乱起来,直到用了午膳,谢芙与玉真子司马钰才坐上马车返回洛阳。
两人在马车里就着一些事情讨论起来,仿佛回到儿时一块儿玩耍的时候,谢芙的心情相当的好。
玉真子撩起了车窗上的纱帘子,看了眼外面护送的士兵,“父皇还是最为紧张你,去一趟西山道观也出去那么多的士兵护送。”
谢芙却是喝了一口酪浆,“你久不出道观,自然不知道这些年也多有盗贼出没,不防不行。”
玉真子的眉头微皱起来,对于这天下的时事她以前也听闻过不少,但没想到这些年来更为混乱,“这儿是洛阳近郊尚且如此,若换成其他地方,岂不是更为混乱?”
谢芙道:“这个世道似乎越来越混乱。”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好心情就荡然无存了,略微还有些烦躁。
玉真子收回撩起纱帘子的手,低头不语。
正在马车时原气氛低迷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侍卫头领的惊呼,“不好,有盗贼来袭,快挡住,护住马车里的仙姑与郡主。”
谢芙与玉真子两人对视一眼,真是不提盗贼则已,一提就来,两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但却没有过多的惊慌之情。
阿静一听有盗贼前来偷袭,很快就把腰间的软剑卸了下来拿在手中,镇定地朝谢芙道:“郡主,奴婢在前面守着。”
“别逞强,见机行事。”谢芙吩咐一句。
阿静点点头,然后掀开马车帘子出去了,与阿寿并排坐着,两人看到那一群穿着几分破烂的盗贼正与身着整洁的侍卫在交手,四周都有刀剑相交的打斗声传出。
谢芙悄然掀起纱帘子一角看了一眼那打斗的场面,只见那群盗贼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十分勇猛,而己方的人似乎有些招架不住,看来这群人似乎不是简单的落草为寇的盗贼。
“这群人似乎有些来历。”玉真子的眼光也是毒辣的,很快就把谢芙内心的想法道了出来。
谢芙眸光一沉,看来这次要碰上一点麻烦了,正在她思忖之际,那边战边退的侍卫头领凑近谢芙,“郡主,这些人不大好对付,似乎都是练家子,下官先护着郡主的马车退开……”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壮汉举刀砍来,侍卫头领急忙举剑相迎,但是臂力不如人家,虎口被震得发麻,若不是咬紧牙关,手上的剑肯定都要掉下来。
而另一个同样高大的壮汉也沉稳地举剑刺向谢芙,谢芙反应灵敏地向后倒去,避开了这一剑,那壮汉一剑一中,然后又再度快速地补上一剑,阿寿急忙冲进马车,挡在谢芙的身前,举起手中的剑挡下了这次攻击,但是很快就被震得倒在了马车之内。
“郡主——”有侍卫急忙回援,这才稍稍解了马车外的危机,“郡主,快点把马车赶走。”
“阿寿,没事吧?”谢芙急忙扶起阿寿。
阿寿摇了摇头,然后双骨碌地爬起来钻出了马车,接过阿静手中的马缰绳,催促着马匹快速地奔跑起来,阿静站在车辕上举剑迎敌。
玉真子看到外面的侍卫渐渐地落了下风,很多人都已经倒在地上,若她们逃不出包围圈,那么就会很危险,脸色不好地道:“阿芙,情况不太乐观。”
谢芙朝一边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阿秋道:“阿秋,你在马车里面护着玉真子。”然后掀起马车帘子准备出去。
玉真子急忙拉着她的手,“阿芙,你要干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出马车?”
谢芙伸手松开玉真子的手,认真地道:“我去代替阿寿驾马车,这样就可以空出一个人来保卫我们的安全。”
“阿芙!”玉真子又喊了一声。
“阿钰,我要带着你回洛阳城,一定要做到。”谢芙坚定地道。
“郡主,我去。”阿秋突然拍着胸口道,即使她的手还在打颤。
“阿秋你现在都怕得手打颤,你如何出得去。”谢芙皱眉道,“你就待在马车里照顾玉安公主,这是我交待给你的任务。”
玉真子有些怔愣地看着谢芙就这样掀帘子出去了,然后抢过同样因为看到她出来而怔愣的阿寿手中的缰绳。除了愧叹不如之外,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真的可笑,阿芙的勇气是她所不及的,这些年自以为是的守着一段变了质的感情,然后又试图去逃避,她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看着那认真驾着马车的谢芙,马匹因谢芙抽的鞭子而快速奔跑起来。
玉真子不察而身体身后倒去,好在阿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才没有摔到马车上备着的长案。
有大汉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举剑就要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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