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书杰兄妹的伙计对每次来店里都端着一副虚架子、挑挑拣拣半天,牢骚多多,却没买下多少东西(还都是挑最便宜的买)的周氏本来就反感得很,此刻见书杰三位皱眉,又由之前的那口痰想到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好,生怕周氏搅和了生意,赶跑了他的客人,遂不客气地帮腔道:“这位太太,您不是说这个套件是花架子,好看不值钱吗?现在只剩下这一套,人家小姑娘看上了,您又何必与一个小孩子争抢?”
伙计的这句话一出,而且声音挺大,店里的人哗地一下又纷纷看过来,眉眼间都是浓浓的鄙视。
书晴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她怎么有个这么粗俗又蠢笨的娘?不知道这样会带累她的名声吗?卢妈妈总是跟她强调女儿家名声的重要性,尤其现在他们家道中落,而未婚夫郭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书香门第,如果她被自己的娘带坏了名声,岂不被郭家嫌弃?
卢妈妈是书晴的嫡亲姑姑夏若雪送给她的教养妈妈,从书晴六岁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周氏总算还残留着一线自尊,没有当众再让书瑶把套装“送”给书晴。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的女儿晴儿和两个儿子不能失了面子,误了前程。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这个套件是我先看上的,只是多考虑了一下,还没买下而已,而且他们是我的侄儿侄女,都是一家人,愿意让给我们关你什么事?”周氏这会儿心里倒是希望书瑶这个死丫头坚持不肯“让”,她才好顺势放下这个昂贵的扁筐。当然,或者书杰知趣些,为了面子直接开口买下送给书晴更好。八十八两银子啊!她才不想自己掏出来。
书瑶看到周氏闪烁的眼神,暗自冷笑,拉了拉书杰的衣袖,无比“乖巧”地说道:“大哥,既然伯母和堂姐喜欢,我就不要了,我们买其它的吧,这个套件就让伯母给堂姐买好了。”
书杰点头:“伙计大哥,这个就让给他们吧,我妹妹再挑其他的。”
之前站在另一边招待其他客人的掌柜走了过来:“小姑娘,我那里正好留有一套,是想送给朋友家的姑娘做生辰礼物的,先让给你了,反正生辰礼物嘛,送其他的也行。”
书瑶高兴地谢了:“多谢掌柜伯伯。”
周氏则是气得直咬牙:“杰哥儿,我没带……”
书晴暗暗拉住了周氏的衣襟,抢在她前面说道:“杰哥哥,瑶儿妹妹,真是谢谢你们了。娘,我们还要赶紧去给郭伯母买寿礼呢。”知母莫若女,她知道周氏是想向书杰“借”银子了,可是没看到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戏吗?因为豆腐“秘方”的事,他们夏府已经成了很多人眼里的笑话,如果今天再由着她娘闹腾,郭家搞不好就要上门退婚了。
书晴边说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伙计,那是今年过年夏若雪派人送年礼过来夏府时特意给她带的红包,今日带在身上是想用来给郭晋南的母亲买寿礼的。
周氏见书晴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背人的角度狠狠瞪了书瑶一眼,不料对上书瑶冷冷的、带着嘲讽的眼神,惊悸了片刻,回过神再看过去,书瑶却是又恢复了乖巧的模样,周氏揉了揉眼睛,自己眼花了?也是,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那样冰冷的眼神?
走出云彩坊,周氏小声抱怨:“你这孩子,这么贵的东西,你……”
书晴黑着一张俏丽的小脸打断了周氏的话:“行了娘,那是我自己积攒的银子,本来就是带出来给郭伯母买礼物的,现在亲手绣上两张帕子,再绣一张坑屏也不错,上次姑姑给的一块做屏风的好料子正好用上。”
她心里怨啊,为什么她不是姑姑的孩子,而是夏府的女儿,爹娘都那么不争气,尤其是娘,贵气没有了,傲气没有了,连脑子都越来越不灵光了,哪里像姑姑,美丽又精明,还会做人,即使娘家败落,在夫家还是那么风光,在国公夫人跟前,比世子夫人都讨好。
周氏还想说什么,看见书晴一副恹恹的神态,不由地闭了嘴。她这个小女儿虽然是闺女,却最是聪明伶俐,长得又如花似玉,很得小姑子夏若雪的喜欢。夏若雪请相士给书晴看过命格,说书晴生辰八字好,以后不但自己富贵,还能旺夫旺子,提携父母兄弟。
书晴的未来夫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也算是清贵的书香世家,如果郭晋南将来再能金榜题名,对他们夏府,和书晴的两个哥哥,都是个很大的助力。
也正因为如此,夏霖宇和周氏对书晴一向最为疼宠,所有待遇都不比俩哥哥差。周氏更是将自己这辈子的缺憾和不平都寄望于书晴弥补回来,加上小小年纪的书晴在卢妈妈的教导下比自己更加精明,她这个做娘的倒是经常不由自主地要看女儿的眼色。
正文 第30章 上门还债(上)(补更)
在金喜达给的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刚过巳时初,甄大富就到了,这次林氏没有来,倒是甄柯宝和甄柯灵跟来了。
甄柯宝比书杰大三四岁,今年十八九了,长相还算不错,就是个头矮,比书杰要矮上大半个头。
甄柯灵比书瑶小半岁,因为是甄大富夫妻四十多岁才得的幺女,宠惯得狠了,小小年纪就一副目中无人的骄横样。
才进院子,甄柯灵就撇了撇小嘴:“这么小的院子!啊呀,那是什么啊,这么脏!”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赶紧牵着甄柯灵往前走,挥了挥手上的香帕:“姑娘别看,那是鸡屎,恶心死了。”
“鸡---屎---?”甄柯灵抬起小手掩住了鼻子,“这是人住的院子吗?”
书瑶和书文完成了早上的三张大字,正跟秀桃、还有秋桃一起在桂花树下同小乖和火火玩,见甄大富一行人进来,动都没动,只是对着书房叫了一声:“大哥,大舅舅来还银子了。”
小乖的记性很好,一见到甄大富就挡在书瑶四人前面,戒备地看着他,还低吼了一声。
抬着甄大富的两个下人吓得脚步一顿,不过见到小乖没有冲过来的迹象,还是壮着胆子沿着墙壁挪进了院子,总算没有再次把甄大富摔下轿椅。他们上次来过,知道小乖不会随便发怒,上次若不是林氏对着书杰尖声喝骂,小乖也不会那么可怕地冲上来。
甄柯宝则是又害怕又贪婪地看着小乖和火火:“白虎啊,真的是白虎啊!还有红狐狸,多么值钱啊!怎么就被这破落户的表弟表妹给得到了?哪里搞到的?给他多好啊!”
火火似乎看到了甄柯宝脑袋所想,狐狸眼一瞪,朝他“吱吱”了一声,一种冷厉的感觉顿时让甄柯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为什么有种感觉,那只小狐狸在警告他?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白虎、红狐狸都是难得的灵兽,是靠近仙界之物,不能得罪的,甄柯宝心虚地往甄大富的轿椅边上退了退,不敢再看向火火。倒是甄柯灵被漂亮的火火和小乖吸引了,很想跑过去,又有些害怕。
书杰听到妹妹的叫唤走出了书房,阿娟嫂也从豆腐作坊里出来了,对秋桃说道:“你去叫庆福走一趟,去徐府请金先生过来。”
春生这时候还在猪肉摊子上帮忙,庆福在打铁铺做学徒,今日正好是一个月一次的休息日,早说了如果甄家人过来,就叫他一声,徐府的人认识庆福和春生,他们都帮忙送过豆腐过去。
秋桃应声跑了出去,甄大富想阻止都来不及,忙对书杰说道:“杰哥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金先生那是什么人?怎么好劳烦他走一趟?我们该过去拜访的,还要去向徐老夫人问安才好?”
书瑶笑了:“大舅舅,金叔叔不是说了你可以直接去徐府找他还银子么?你想去就直接去好了,还那么麻烦跑过来干嘛?”
书杰接口:“正是,金叔叔说过,你过来还钱,让我们请人通知他一声即可。”
甄大富语塞,要是他能自己直接去找金舌头和徐府套近乎,还跑到这个跟他犯冲的院子里来做什么?
就这样过去,一手交银票,一手拿回欠条,他岂不是送上门去让人笑话?在那样别扭的氛围下,他怎么套近乎,怎么讨好金舌头和徐老夫人?
所以他才要来找书杰三人先诱哄一番,让他们一起过去“拜访”,再以他们舅舅的名义与金舌头以及徐府的人认识、结交。
这不,他把长子和幺女都带来了,一来,他们跟书杰、书瑶的年龄差不多,可以走近些,好说话。二来,若是甄柯宝能入了金舌头的眼,或者甄柯灵能够讨好徐家三小姐,成了手帕交什么的,他们甄家的好日子就来了,这两千两也算是付得值得。
谁料这兄妹俩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太不像话了,还有当他是长辈、是舅舅吗?
这时,秋桃从阿娟嫂家回来了:“杰哥哥,庆福哥哥已经赶去徐府了,我们刚出门,正好许叔叔(许木匠)租了马车去那条街上送木活,就带上庆福哥哥了。”
甄大富板起脸:“杰哥儿,快去拦住他,你们三个跟我们一起去徐府拜访。”
书杰瞥了他一眼:“冒然上门是很失礼的,甄老爷做生意天天跟大户人家打交道,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你……”甄大富气结。
甄柯宝皱着眉:“书杰,怎么说我爹也是书瑶和书文的嫡亲舅舅,你还是个读书人,是个秀才,怎么能这样对待长辈?你们现在无父无母,我爹、我们甄家也是你们的依靠。”
他实在是看书杰不爽,不是才十五岁吗?怎么长得那么高那么俊朗?看上去还有一种让人发寒、不敢逼视的气势。
书杰冷哼一声:“依靠你们?依靠你们把我的弟弟妹妹卖给人家?还是依靠你们借了银子不还,还上门讨要根本不存在的欠债。甄大少爷,你也读过书,应该知道按照大周律法,我已经满十五岁,可以独立支撑门户,抚养弟妹,决定我们家的事。别说你们只是舅家,就是我们那已经分家的大伯和三叔,都没有权利管我们三兄妹的事。”
甄柯宝眉头跳了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什么时候要卖书瑶和书文了?还有,你们不要名声了吗?不敬长辈,不顾亲族的名声,能让你们兄弟的前程、还有书瑶的亲事都成问题。”
书杰冷冷笑道:“你不知道还有‘长辈不慈’这一说么?我们娘大丧之日,甄老爷和甄太太在我们院子里偷东西,又勾结婢女翠竹妄图出卖我的弟妹,这是众多街坊邻居亲眼目睹,亲耳听闻的事,欠债不还还上门骗债也有金叔叔和杨县令、以及一众街坊可以作证,我们不妨看看,是谁的名声坏了?又是谁的前程、谁的亲事成问题?”
正文 第31章 上门还债(下)(正更)
一直低着头的书瑶心里激动地为大哥的言辞和态度叫好,大哥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为了自己和书文,他可以像只刺猬似地,竖起全身的硬刺对抗任何威胁。
想到前世大哥为自己和书文所做的一切,直到最后为了自己委曲求全,甚至丢了性命,书瑶就恨死了自己,当然,更加恨甄柯灵,恨甄大富一家。
从看到甄柯灵的第一眼开始,书瑶就有意避开视线,她真的很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掐住那个恶毒女人的脖子,虽然现在那人也还只是个嚣张傲娇的小女孩。
紧握的小粉拳、明显比平日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让小乖和火火感受到小主人的愤懑的情绪,也都没了玩的心思,全都进入“战备”状态。
骤然冰冷刺骨的气场,以及书杰的话语让甄大富父子骇住了,是啊,现在丢脸的是他们甄家,得罪金舌头的是他们甄家,酒楼的事未彻底解决、仍然受慕容家威胁的还是他们甄家,偏偏书杰又是个强硬的,根本不拿他们当回事,连幼小的书瑶和书文都不受他们的哄骗。
书杰嘴里列出的一条条一件件,传出去都能让甄家臭名远扬,让人老远看见甄家人就嗤之以鼻,退避三舍。
威胁夏书杰?谁怕谁?谁又要求谁?
慕容家想要那什么“擎月弓”,偏偏自己又不肯出面,还不许闹出风声,不许扯出慕容家,为什么?还不是担心那个与甄子柔交好的威远侯夫人把事情闹开?还不是怕坏了丽嫔娘娘和慕容家的名声?
所以,只有让他们甄家出面顶包,有什么事也只能由他们甄家来扛着。
更糟糕的是,现在还有一个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金舌头站在仨孩子身后,这三个孽种又油盐不进,他们该怎么问到那擎月弓的下落并拿到手。
如果得罪了慕容家,又没有其他靠山,他们甄家怎么办?
“咳咳,误会,都是误会。”甄大富“明智”地选择了暂时“忍辱负重”,现在不是跟这个孽种斗气的时候,而且金舌头很快就会到了。“翠竹那个贱丫鬟的话哪里可以相信?我可是你娘的嫡亲兄长,怎么会害你们?”
书杰冷哼一声,坐在一小堆粗粗的圆木前开始劈柴,这是他昨晚练功劈了一半剩下的。
他们家有个豆腐坊,柴禾用得比别人多。梅姨虽然俭省,却不舍得让书杰干活,更怕耽误了他学习和练武,一直想要买劈好的柴,还是书杰告诉她劈柴也是在练武后,她才不再反对。
书杰近来正在练习用手掌劈柴,这是练习“无影掌”的第一步。当然了,此刻不可能在甄家父子面前露这手。
饶是如此,甄大富和甄柯宝还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胆颤,似乎下一刻,那斧子就会落到他们脖子上。
书杰轻轻松松地挥舞着那把看起来很重的斧头,脸不红气不喘,连腰背都是保持挺直的,却在眨眼间劈出一堆柴禾,又快又齐整,每根柴禾都差不多粗细,像用尺子量好似的。
不仅如此,柴劈好,书杰眼睛都没抬地扔出去,竟然在三尺开外的杂物房前整整齐齐地堆叠起来。
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容易犯虚,甄大富父子就是这样,他们觉得书杰此刻跑去劈材,是在向他们示威。众所周知夏霖轩的武功很好,否则也不会赢得“第一捕头”的美称。
也是因为如此,夏霖轩在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敢上门来找麻烦的,唯一借了一次银子也老老实实写下借条。
他们也听说过书杰自小跟着夏霖轩和吴震子习武,现在看来,这书杰的武功很是不弱。
甄柯宝最是欺软怕硬,前阵子又因为食物中毒的事被**帮的人揍个半死,见书杰如此“强悍”,立马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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