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忙著赚钱没时间维系友情,现在更忙,忙著为别人数钱,她的环游世界梦早就变质了。朱黛妮含著水吞下止痛药。
“谁要当你的朋友,也不瞧瞧你的鬼样。”风雨潮边啐边动手调整座椅让她躺得舒服,顺手丢了个耳塞。
“风雨潮,你真是我的救星,上帝和我一样感谢你。”天呀!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她耳根微微泛红的一瞪,“告诉你,你还是我最讨厌的女人,虽然你孬种地跑去当修女。”
为这一点,她要恨她很到死。
“认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发现你是心口不一的人,你喜欢我。”好累喔!她要睡觉。
“鬼才喜欢你,不战而胜让我很没面子,你这人家团火,根本不适合当修女。”迟早把修道院烧了。
火?!她是吗?“你当我的朋友吧!我很喜欢你别扭的烂个性。”
“你说谁别扭?我是要赢你,那些没眼光的男人……喂!你竟给我睡著了……”去,这没用的小孩。
应该称之为修女吧!她不敢相信,原本一个汲汲于赚钱的女孩,居然放得下尘俗入修道院,她曾羡慕她那一身自然散发的热力,好像天下没一件事是困难的,只要有心就一定办得到,乐天得叫人妒恨。
她是喜欢她,一个怪得没原则却又十分坚持的钱女,为了多赚一毛钱不吃不喝也成,只为了完成环游世界的梦想。
至少她有梦就去追逐,认真的过每一分每一秒,这是第三次在飞机上遇到她,可是仍不习惯她那一身修女装扮,觉得是上帝亏待了她,扼杀了她的生命力。
每回一上机就累得倒头睡,飞机颠簸的一倾也吵不醒,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大事业。
轻轻一喟的风雨潮取来毯子为她覆上,笑容可掬地转身为另一位乘客服务。
敌人,也有可能是朋友。
朱黛妮,一位令人又爱又恨的火样对手。
煦煦光芒。
啊!这下惨了,她该往哪个出口走?
一下飞机,朱黛妮拎著不大的小背包四下张望,艾莲娜修女明明说会有人来接她,可是都等了快半个小时还不见人影,该不会被人放鸽子吧!
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很容易迷失方向,何况她的破英文能听得懂的没几人,真要拿出语言翻译机问路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丢脸丢到英国来。
而且更离谱的是,她忘了接待教堂的英文拼法,好像是圣彼得还是圣约翰大教堂,反正外国人的名字就那几个,加个圣字准没错。
哪像她们的修道院多俗气,取名美美修道院,简直笑死人了,她出去募捐都不敢提及美美两字,只说是修道院。
“要命,一堆高鼻子白皮肤的阿督仔,这些外国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好高喔!
她又要埋怨上帝的不公平了,为什么东西方的人体型差距这么明显,一百六十公分的她在长人阵中就像未成年的小女孩,随便一个人往她面前一站就看不到人。
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无助,冷漠的英国人没什么同情心,看都不看一眼的在她身旁穿梭,让她非常失望的对伦敦这个城市扣了十分。
再等十分钟吧!不然就得打电话回台湾求助,问明教堂名字正确的拼法,然后搭上计程车,自个儿上门找去。
嘻!也许她能以此为藉口先去旅游一番,等玩过瘾了再去找落脚地,修女在英国可是相当受敬重,应该不难找个住所。
“你少土了好不好,你才是外国人。”真受不了,她怎么还在?
上帝的恩典呀!“小潮潮,见到你真高兴,你是上帝指引来救我的天使。”
“你、你别肉麻兮兮的乱攀交情,我和你交情不深。”好恶心,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别这样啦!我知道你是面恶心善的人,以前多有误解是认知上的盲点。”她像是谄媚的小狗巴著风雨潮手臂不放。
睡了一觉,她的精力全活过来,一大堆痛不翼而飞,她又是一条威猛无比的活跳虾……呃,更正,是活龙。
面恶……脸皮微微抽动的风雨潮好想掐死她,“放开手,难看。”
为了维持空服人员的优雅,她必须忍耐。
“好朋友嘛!咱们应该相亲相爱,上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朱黛妮开始相信主会眷顾她了。
“抱歉,我是佛教徒,和你的上帝不熟。”在心里猛翻白眼的风雨潮自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
刚下飞机完成交接,身上的制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一眼瞧见她傻呼呼的东张西望,像是遭人遗弃的小孤女没人理睬。
本来不想理会,去机场的附设餐厅喝了杯咖啡出来,她还在那里。
自己血液里一定有鸡婆的基因存在,修长的美腿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在她身后足足站了有十分钟余,若不是她说了那几句可笑的中文,真不想开口理她。
以前怎么觉得她酷得有格调,根本是傻蛋一枚,自言自语还一副自得其乐,真是丢尽台湾人的脸。
不该接近她,因为她的无尾熊姿态已经引来不少侧目的揣测,人家恐怕当她们是同性恋情侣。
而且是和“修女”。
“哎呀!撇得那么清干么,同学一场要发挥同学爱,你喜欢我嘛!”朱黛妮大言不惭地往人家身上挤。
她错了,这个疯修女。“你不要巴著我,你是软骨症患者吗?”
“喔!你诅咒修女是对上帝不敬,快祷告求神的原谅。”原来她这么好玩呀!以前都当她是嚣张跋扈的富家女不想理呢!
停止赚钱的乐趣更能看清人的另一面,她是赚到了,感谢主的赐福。
“神……经病,我真后悔和你同学一场,我的不幸。”风雨潮好想哭。
瞧她三八兮兮的神态,硬是让人没法子对她凶。
“我知道你喜欢说反话,你这个人就是不诚恳。”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感觉真好。
“我不诚恳……”她要仇视她、恨她。“你慢慢和上帝聊天,我要走了。”
“小潮潮,你忍心将我一人丢在陌生的都市丛林里吗?野兽会吃了我。”朱黛妮装出怕怕的模样。
其实是想找个人作伴和向导。
“你是修女,没人敢动你。”在基督宗教国家,修女是神圣的侍者。
“人多车多变态多,现今社会人格发展不完全的禽兽和星星一样繁盛,你的朋友不多吧!”她在心里嘿嘿直笑,修女也会使手段,她刚从艾莲娜修女身上学来的。
“干么?”风雨潮口气很冲地一瞪。
“我刚好是你少数朋友中最难舍难忘的,要是我有个万一,你就没朋友了。”朱黛妮的这番话说得同情意味浓厚。
两手气得微颤,她何必管她死活。“你到底要我怎样?陪你罚站吗?”
“平心静气才不容易老化,尤其是你常年在天上飞,皮肤都粗了,要好好注意保养……”
“朱黛妮,你说完了没?”她是成熟,不像某人停留在发育期。
这又是一项令人嫉妒的理由,两人不过相差了两岁,可是以外表来看,就是老女人和小女孩的差别,每次和她站在一起就显得自己特别苍老。
保养品抹了一瓶又一瓶,美容养颜的偏方试过无数种,还是达不到像她婴儿般细嫩的肌肤。
所以她恨她,为什么有人得天独厚丽质天生,甚至连水都不常喝,睡了几个小时就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先前浮现的黑眼圈全消退,肥嫩嫩的脸颊让人好想捏。
“哎哟,你捏我脸干什么,打是情、骂是爱吗?”狠毒的女人,没见她脸大得足以和月亮媲美吗?
真好捏,会上瘾。“请问一下!你是在等人还是准备原机回台湾?”
“等人。”她像虾子一样往后一跳,又不是傻子任人捏来捏去。
“约好了时间吗?要不要打电话去问看看。”再和她搅和下去,她也要疯了。
啊?!朱黛妮的脑袋瞬间空白。
“喂!你傻了,不会回答一句吗?”看她的样子……她有不好的预感。
一点点腼然浮上她面容,“我忘了。”
“忘了什么?”明知道不能问她偏还是问出口。
“约时间和电话。”修道院的电话是二九开头,接下来有个七和五,只是排列位置就……
“天呀!你是猪来投胎,那你来英国做什么事总清楚吧!”风雨潮不敢相信竟然有这种人。
“募捐呀!我资料收集得很齐全。”朱黛妮现宝似地拍拍背包。
“好吧!你先找个饭店住下,有空我会去找你。”她要离这个白痴越远越好。
明哲保身哪!没朋友没关系,她们本来就不是朋友,是她硬赖上来的。
“但是……”她支吾地扯著修女服,一副欲言又止的局促样。
风雨潮警告自己别开口,让她去死好了。但……
“你又有什么事?”咆哮耶!她居然失了身份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朝个修女大吼,她不用做人了。
“你晓得我高中的英文都低空掠过,所以……”这样她应该明白。
风雨潮忍住气问:“你不会说英文?”
“会啦!会啦!”她爱现的溜了几句,“只是,不太精。”
“你怎么不去死?不会讲英文还敢出国,你的环游世界计画是说著好玩的呀!”她让人发火。
亏她拚命的赚钱没时间玩耍交朋友,结果英文不行还能走到哪去,看看世界地图就够了。
“我有语言翻译机。”朱黛妮连忙拿出小型的新型仪器给她看。
“朱、黛、妮,你有没有考虑到一件事,语言翻译机是帮你中翻英给别人听,而不是将他人的语音自动转换成中文。”
“啊!对喔!我怎么没想到。”惨了,她现在学英文来不来得及?
“死女人,你还发呆……”风雨潮实在看不惯她的乐观而推了她一下。
一时没注意的朱黛妮退了几步撞上一堵墙,她拍拍胸口用中文说了句,“好佳在。”然后靠著墙喘气,她是在思考并非发呆。
“你靠够了没有?”
“借人家靠一会怎样,墙是不能拒绝……咦?英国的墙壁会说话耶!”她伸手摸了摸。
而且说中文,好神奇喔!
“把头往上抬?”低沉疏离的男音命令著。
抬头?“天花板洒钱吗?”
她抬起头往上瞧,看见高挺的鼻子和人的眼睛!人?她一惊倏地跳开。
“你……你调戏修女。”他怎么可以让她误会他是面墙?
“我调戏修女?!”冰冷无温度的脸直视著她,其中的威仪叫人不寒而栗。
快吐血的风雨潮连忙道歉,“她刚当修女没多久有点不能适应,所以疯言疯语特多。”
“小潮潮,你帮墙不帮我喔!”好无情的朋友,上帝原谅她的无状。
“白痴,你给我清醒点,那是个人不是墙。”真会被她气死,恶心巴啦的乱叫。
“哇!英国的墙会变成人,是最新科技吗?”咦?奇怪,这人很面熟。
“墙”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目不转睛的向出口走去,身后跟著几位西装笔挺的男人。
突然,朱黛妮发出惊喜的叫声朝“墙”奔去,无礼的圈住他的手直摇。
“你是没人爱的莫斐斯·艾德尔对吧!我正要去找你。”太好了,上帝果然没丢弃她。
“我?”
“没人爱?”
一高一低的男声显得诧异无此,望著东方脸孔的“小”修女,他们怀疑她满十六岁了没?
“就是你,我要跟你走。”她非常主动的挽起莫斐斯的手臂,大方的将背包丢给另一个发出声音的男人,接著朝呆掉的风雨潮挥挥手说再见。
不过风雨潮视若无睹,心想莫斐斯·艾德尔不就是莱斯集团的总裁,一只女人们梦想的大金龟——
“跟我走?”
第二章
向来不是个善于与人亲近的人,他为何会纵容这个胆大妄为的修女同行?
标准东方人的脸孔圆呼呼的,看来傻里傻气的模样,一双充满活力的杏眼扬洒著明亮,她甚至不及他肩膀高,活像个万圣节挨家挨户讨糖果吃却赶不走的孩子,有著超龄的顽皮。
是因为她像孩子般的热情天性感染了他,因此他才任由她胡搅蛮缠,不若平常的冷漠相待,喝斥她滚离他的视线?
莫斐斯一双冷淡的灰眸注视手中文件,耳朵却不由自主的接收身旁聒噪的声音,分心忍受她过度兴奋的惊呼和喋喋不休。
活了三十二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更别提拉著他的手摇来摇去,宛如一只小狗在博取主人的注意和欢心。
很难忽视她,这团小黑火似安静不得,不管人家对她的态度如何,依然自得其乐地指著窗外的街景,吱吱喳喳说个没停,连路边的老黑狗抬起后腿撒泡尿她都形容得活灵活砚,还特意指出是第几根电线杆。
为什么允许她上车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哇!有人在街头打啵耶!好叫人羡慕喔!他们肯定不是英国人。”观光客的身份暂时锁定法国人。
吻得好诗情画意,非常浪漫。
“凭什么肯定不是英国人?”同车上另一位较年轻的棕发男子好奇的一问。
“笨哪!你们英国人拘谨又严肃,情妇一个养过一个却像是公式,只在乎作用不会表现出热情,他就是最好的样品。”
年轻男子忍俊的偷觑堂哥严峻的侧面,“我们不养情妇。”
“那你对你的情人或亲人说过我爱你吗?”骗鬼耶!英国人不养情妇自娱哪有什么乐趣!
刻板的观念中,朱黛妮印象里的英国人是沉静冷峻、不爱笑,寡言得近乎哑巴,尤其是来自古老家族的成员,而养情妇是一种风潮,代表身份地位的高低。
行情高的多养几个,带出去也风光,情妇们个个妖娆妩媚擅使手段,知识水准及出身定是不俗,既能暖床又兼具拉拢人心的智慧,帮助情人事业上的发展。
行情看低的次子或庶子就只能捡人挑剩的对象,姿色一定是上等,但内涵就差了些,除了会争风吃醋外一无是处,大胆一点的还会红杏出墙,让包养她的男人戴绿帽子。
比较和善的英国人是上了年纪及中下阶层出卖劳力的平民,他们稍微会给外人一个微笑。
“啊?呃……这个……没必要吧!人与人在一起不一定有爱。”合则来,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