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考验她的忠贞,信它者,才能得永生。
“主人说不想再看到你穿修女服。”但管家已为她准备了多套宽大无腰的修女服。
“谁理他,我有一世纪没见到他了,叫他少来烦我。”因为天气热,朱黛妮把修女帽给取下。
喔!这又是管家先生的杰作,用一个烂藉口说空调时好时坏,请她多忍耐,维修人员很快就会找出毛病修好空调。
有毛病的是他吧!修了大半个月还在修,而且没冷气的时间大多集中在热得要命的白天,莫斐斯在家期间却好得没话说。
表情一虚的茱雅照管家的吩咐拿了套修女服给她。“今天早上的课程先读写莎士比亚的诗集,下午再考你默书……”
哼!她可不是任人摆弄的傀儡。“不上了,我要去逛中国码头。”
“不行啦!管家说……呃,主人说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学好英语,我有责任督促……”一根食指点上她的唇。
“我是自由的个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没有资格管束我。”以前不敢出门是英语不好,现在她要出去验收成果。
“伦敦你又不熟,外面潜伏了不少危险,还是等主人有空再带你出去逛逛。”天呀!她会被管家扣薪水。
朱黛妮没个修女样地勾搭她肩膀。“咱们来玩老实说吧!你到底领谁的薪水?”
“当……当然是主人的薪水,我在艾德尔家工作嘛!”茱雅眼神闪烁不敢看向那双黑白明眸。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晓得玛丽安修女其实是个好人,但是管家的吩咐又不能违逆,良知和道德感拉扯她的心,实在很为难。
但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七张口等著吃喝,不良于行的父亲只会怨天怨地的猛灌酒,五个弟弟妹妹要缴学费、买新衣,母亲在医院工作的薪水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她真的不能少了这一份收入,只好对不起修女了。
“希望如此啦!修女的心肠也不至于太恶毒,你和管家勾结欺负我的事,我是不会多嘴地向莫斐斯提及。”
“什么?你……你都知道了。”茱雅一副天快垮下来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刷白了脸。
真好套。那只老乌龟。“上帝昨夜入我梦里告知,它要我原谅你一时犯下的罪过。”
“玛丽安修女,我……”她要上教堂告解,她为了钱出卖尊严。
“过去种种就算了,我不是爱碎嘴的人,你大可两边拿好处,我会保密的。”套上鞋,她往门外走去。
茱雅难过得想哭,“修女,你人真好,我不该帮著艾德管家作弄你。”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里,上帝说要爱你的朋友也要爱你的敌人,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快快快,趁没人注意赶快溜。
“修女好豁达……”一直跟著她后头走的茱雅忽觉不对。“修女,阅读室在走廊的另一头,你别走错了。”
“谁告诉你我要去阅读室?本修女要上街宣扬上帝的教义。”她快步的走下楼。
有些人特别好骗,三、两下工夫就引出她的愧疚心,欺瞒修女的人都该受点惩罚,不然世人真以为上帝无能,任由坏人认所欲为。
朱黛妮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梯,活像个顽皮的小女孩,没空理会身后担心害怕的急唤声。
她要出去,她要出去,她要出去……
“别这样啦!修女,我会被管家骂死。”说不定还会遭开除。
“骂一骂身体才会健康,像我想找骂挨都不成,你多幸福呀!”愿主保佑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罪让上帝去背,反正他都被钉过一次十字架,再钉一次也无妨,习惯成自然。
“玛丽安修女你别走,别害我丢工作。”茱雅死命的抓住她。
“拉拉扯扯真难看,你还不知悔悟吗?上帝不会给你第二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她严厉的晓以大义。
心防略松的茱雅迟疑著,“我也不愿这么做,可是我……”
“相信上帝你就会相信我,魔鬼正在迷惑你的心,引诱你做出伤害修女的事,你想背叛主的怀抱吗?”说服人可是她的专长。
以前在夜市叫卖时就数她最早收摊,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全卖光了,只要有人碰她卖的东西一下,她就有办法让人家欢天喜地的买回去。
不是她在臭盖,她“地摊西施”的美号是整条夜市人共封的,不管东西好不好,她照样销得一乾二净。
“玛丽安修女……”茱雅眼眶一红的放开手,她不能背叛上帝。
好机会。“我会早去早回,顺便拜访附近的教堂为你祈福。”
朱黛妮兴奋得往前滑垒,光洁明亮的地砖几可照人,她不趁此时开溜更待何时,机会一去不等人,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人在太得意之际往往会乐极生悲,她快乐地拉开重重的铜雕大门,脸上扬溢的笑容灿烂无比,天上的蓝是她心底的颜色,非常明亮,但——
“玛丽安修女,你想到哪去?”
吓!好大的乌龟。“你干么躲在门后吓人,人吓人会吓死人。”
“主人说过,在他不在期问你不得外出,先学好英文课程。”表情冷淡的艾德堵住唯一的出口。
“是你假传圣旨吧!要不要找他来对质?”天上的蓝是我心底的颜色,非常忧郁。
唉!只差一步,门就在咫尺之遥,她却构不著。
英国人不懂幽默,他不晓得什么叫圣旨。“主人不在家。”
“是呀!好一句主人不在家,那现在是换你这只乌龟当家是不是?你到底看我哪里不顺眼?”好久没吵架,看她功力有无退化。
吵遍天下无敌手,朱黛妮是也。
“身为客人要有客人的样子,我只是照主人的要求款待你。”他眼微眯,暗指她修养差。
敢眯我,角头老大都不敢来找我这个地摊大姐收保护费,你算老几。“你要一条一条的来算帐吗?”
反正孤儿烂命一条,想当初有几个不长眼的少年拦路想劫财劫色,她抄起路边的烂椅脚就横打直砍地打得他们个个屁滚尿流,凑足了三千块请她手下留情。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那几个小毛头不关上三、五年她肯定不罢休,竟害她不小心勾破了件九十九元的内衣。
而眼前这个眼带蔑意的老人家就太不上道了,敢在背后玩阴的,他当东方人都是好欺负的软脚虾吗?她不发作是因为这一身修女服,不然早在十天前她就发飙了。
能忍到现在她都很佩服自己的耐力,肯和只乌龟级的小人斗法。
事实证明他不过尔尔,老狗想不出新招,她懒得再和他周旋,上帝说,有人打了你的左脸,你一定要狠狠地掴他右颊以示公平,左右才能平衡,她一向很听话。
“请你回阅读室,玛丽安修女。”艾德看似卑恭地伸直手,其实是仗著高大的体型逼她后退。
身材娇小的朱黛妮不得已退了几步。“你以为真能奈何得了我?”
“不敢,只是世风日下,我不放心玛丽安修女独自外出。”
“说吧!你在防我什么?老奸巨猾的人我看太多了,你不妨开门见山的挑明。”她一脚踩在茶几上像个太妹修女。
“你配不上主人。”冷淡的眼中闪著愠色,看来是不高兴被归纳为奸佞小人。
她怔了一下,什么跟什么嘛!原来是这码事。“我是谁?”
“修女。”
“你还未到人老眼花的地步嘛!既然知道我是修女,你在怕什么?修女是上帝的仆从。”×的,害她骂脏话,要用盐水漱口。
“主人喜欢你。”待在艾德尔家族三十年,他不会错看主人的表情,不管主人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
“他喜欢我关你什么事,我人见人爱不行吗?”朱黛妮没有想太远,以为只是单纯的喜欢,像喜欢小猫小狗一样。
倒是一旁的茱雅听出端倪,“玛丽安修女,管家的意思是指男女之间的喜欢。”
“多事。”艾德睨了她一眼。
她害怕受责骂的低下头。
“好你个老头,你这般算计我是因为莫斐斯对我有好感?”真是无妄之灾,她为什么要平白挨整?
错不在她。
“没错,我希望你主动向主人要求离开。”他坦白表示不欢迎她久住。
本性毕露的朱黛妮冷笑著,“我偏不,我要勾引他爱我爱到没有我就会死的地步,强逼他娶我,然后当上你的女主人,将你送我的大礼加倍还给你。”
“你敢!”他的表情不再无动于衷。
艾德的年纪并不大,大约五十开外,但是西方男子老得慢,他看起来差不多四十岁左右,可是对二十岁才多一点的朱黛妮而言,他已经非常老了。
“是做不做的问题,而不是敢不敢,我要真勾引他你阻止得了吗?”朱黛妮快气炸了,她长得一副坏女人样吗?
艾德手握拳贴著大腿两侧。“主人有未婚妻了,你只会自取其辱。”
“你说过他喜欢我,若是我不具威胁性,你会煞费苦心的错开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吗?可怜的老家伙。”她看透了他。
“你……”他略显狼狈的垂下双肩,她口齿太伶俐了,他说不过她。
朱黛妮怜悯的对他一笑,“你放心,我说说而已,我对你的主人没有强烈的企图心,而且我是修女。”
“真的?!”他不信的一瞟。
“修女是终身不嫁人,不谈感情,我的个性不爱拖泥带水,唯一的心愿是环游世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赖上你的主人。”她解释得够清楚了吧!
“你几时要走?”他仍是不放心地催促她早点走。
“你真的很欠扁耶!能走我不早走了,莫斐斯的支票还没给我,你要我空手回台湾?”飞机票钱谁出?
艾德用著十分不屑的语气道:“你就是想要主人的钱,还装得一副高尚的姿态,你和那些拜金女有何两样?”
“×的,你惹毛我了,莫斐斯没告诉你我要钱干什么吗?你故意在我三餐里加蚂蚁和蚱蜢,背著莫斐斯为难我,还刻意让我热得半死,你以为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吗?”
她把修女服撩到大腿发狠道:“告诉你,中国人除了桌子椅子不吃外,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统统不忌口,有本事你抓一桶蛆来烤,我照样吃给你看。”
“你……你太粗鄙了,简直是败坏上帝的慈德。”他一定要赶她走,艾德尔家族岂容她放肆!
“上帝刚刚告诉我,你大难临头了。”嗯哼!谁说老天无眼。她拉下衣袍轻拂两下。
艾德神情一冷的唤著茱雅,“去把她的行李拿下来,我马上送她去机场。”
“不好吧!主人怪罪下来……”眼一瞠,她说不出口地直盯著大门的方向。
“就说她是个野修女跟男人跑了,我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茱雅不敢回半句话。
“我要跟男人跑至少也要挑个像样的,譬如你身后那个身价百亿的男人。”朱黛妮懒懒的一指。
身后的男人?艾德不解的回头一看——
“主人,你回来了。”震惊在心底,他不露声色地上前一躬身。
“你让她吃蚱蜢和蚂蚁,还想趁我不在时赶走她,谁给你这天大的胆子?”
“主人,我……”
“你该死!”一拳挥过去,所有人都大为震撼,他居然为了个修女痛殴自己的老管家。
最叫人不敢置信的是下一句话——
“多谢你的提醒,我才明了自己有多爱她。”
他看清自己的心了。
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无心,所以凡事无所谓地照著别人的安排走,离开母亲身边进入贵族学校就读,接掌族长之位,和一般上流人士一样上演你争我夺的权力之战,到头来他只是被自己催眠了。
爱听她不休的喋喋声,爱看她表情丰富的圆脸蛋,每回上班前他会先到她床前吻她额头一下才肯离去,而下班回家后她通常已上床睡觉。
可是他不要个晚安吻就觉得心头空荡荡的,非要偷偷的一啄她的唇心才能安定,满足地回到书房处理未完的事。
原以为没人发觉的小举动却落入艾德的眼中,先一步要斩断未发展的情愫,让他从此不知情爱的滋味,乏味的过完制式化的一生。
可笑的是他竟一无所知,任由心仪的小女人单打独斗,应付居心叵测的老管家,他太粗心大意了,完全没注意她为何会这么累。
目前投资案已进入尾声,若不是他突然非常想念那张唠叨的小嘴,丢下一室正等著他开会的股东,只怕他再也见不到她。
一想到此,他的胸口整个紧缩发疼,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安排他的未来,却没有人问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一股莫名的怒气由胸膛迸发而出,他再也不要无波无浪的生活,那种空泛的感觉叫人害怕。
他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即使对方是名修女。
禁闭了三十二年的莫斐斯眼底燃烧炽热的情感,倏变的表情让人不安,首当其冲是正悄悄挪移脚步往厨房方向退的朱黛妮。
“玛丽安,你要去哪里?”
怎么老是问这一句,没别的词好用了吗?“拉屎,你要跟吗?”
“那边是厨房。”
“先吃再拉才符合消化系统的运作,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办大事。”脚还没跨出去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已贴上她的背。
“除了我的怀抱,你什么地方也别想去。”多小的身子,真真切切在他怀里。
“莫斐斯你放手啦!很热你知不知道。”空调“又”坏了。
他眼神一冷地射向神情凝重的艾德。“你关掉空调?”罪加一条。
艾德狼狈的命令下人重开空调,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沮丧模样,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稳重沉练的主人会有冲动的一天,完全失去平常的冷静。
想当初主人初到艾德尔家族是多么桀骛不驯,是夫人和他耗尽心力长时间的修正,一点一滴改造出合乎家族需要的继承者。
而现在似乎功亏一篑,他又恢复幼时模样,以幼狼……不,是成狼的态度护卫他的领土。
“主人,艾德是为你在家族中的地位著想,玛丽安修女不能留下。”他不愿大权旁落,坏了艾德尔家族百年来的传统。
朱黛妮大表同意的点头,她有预感她的修女生涯将会困难重重,可能会因某人而大受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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