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锋笑道:“傅某没练过书法,我那蚯蚓滚沙似的字怎么拿得出手?”
穆玉彤道:“字之优劣没有绝对的评判标准,傅大侠认为自己的字不合书法之道,但在我们眼里,或许任何一位书法大家都不如你呢。大伙看重的是,这是你傅大侠的字。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傅应锋道:“哈哈,看来我不附庸风雅一番是不行的了。”
穆玉彤见傅应锋答应了,十分高兴,对众人道:“各位,傅大侠今天很忙,暂时抽不出空来挥毫泼墨。等傅大侠将事处理完毕之后,我再上门请傅大侠履行今日的诺言。然后我会派人将傅大侠的墨宝送到各位的府上。今天就到此为止,这么多人挤在洞箫楼也有碍观瞻,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想不出继续留下来的借口,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三三两两,懒洋洋地离开洞箫楼。
除了穆玉彤需留下来对那些简易房屋做善后处理之外,舒浪涛、钱花光、何惮病等人没有动,唐枢、俞扶摇和师澹尘一伙也没有动。舒浪涛等人不离开,原因很简单,十七郎还没到手。唐枢一伙站着不动却又是为什么呢?穆玉彤固然不明白,傅应锋也不清楚。傅应锋走到师澹尘面前,道:“各位好象是追腥族的小兄弟吧?”
师澹尘毕恭毕敬答道:“正是。”
傅应锋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师澹尘道:“我们与田鼎大哥约好了在此碰面,他没来,我们当然不能走。”
傅应锋道:“‘逐臭夫’田鼎?”
师澹尘道:“他比我们先动身,现在却还没有看到他。”
傅应锋道:“我见过他。”
师澹尘道:“田大哥在哪里?”
傅应锋道:“我在松风观前面的松林见过他。当时他满身鲜血,受了重伤。”
师澹尘忙问道:“是谁伤了田大哥?”
傅应锋道:“我当时急着赶到这里,没来得及问他。我把他送进松风观,请里面的道士暂时照看。你们现在立即去,一定能看见他。”
师澹尘道:“谢谢傅大侠。”率领手下兄弟匆忙走了。
唐枢和俞扶摇还是没有动。傅应锋看着他俩,眼神一亮,道:“不是傅某赶你们走,而是觉得奇怪,你俩为什么不跟随你们追腥族的其他兄弟。”
唐枢笑道:“很明显,我俩并不是追腥族的人。”
傅应锋道:“我还以为你们和追腥族是一路的。”
唐枢道:“我俩只是偶然和追腥族站在了一起。不过我俩和追腥族的人一样,是傅大侠的崇拜者。”
傅应锋淡淡一笑,离开了唐枢和俞扶摇,到了舒浪涛面前,道:“舒姑娘,华仙子想请你进去叙叙。”
舒浪涛展颜一笑,道:“是关于十七郎的事么?”
傅应锋道:“让令妹和十七郎当面把话说清楚,对双方都有好处。”
舒浪涛道:“这就是华仙子刚才和你交头接耳说的话?”
傅应锋道:“华仙子想通了,洞箫楼没有必要和浪花姑娘做敌人,十七郎的婚事还是由他自己做主好了。”
舒浪涛道:“我早就知道,洞箫楼的女才子们通情达理。”
对华若琳道:“华仙子,那就多多叨扰了。”
华若琳道:“舒姑娘,里面请。”
洞箫楼一方的梁悬黎、薄仰贤等人朝两边一分,让出一条道来。傅应锋也不谦让,首先进了洞箫楼的大门。舒浪涛姐妹、钱花光、何惮病、窦俊臣、王酆骢、燕兆鹏、雍璧梅和众浪花姑娘随之鱼贯二入。唐枢、俞扶摇也浑水摸鱼跟了进去。现在,洞箫楼门前的坝子只剩下穆玉彤及其手下正在紧张地拆除简易房屋。
傅应锋、华若琳、钱花光等人分宾主坐定,奉茶之后,华仙子也不转弯抹角,径直说到正题,道:“舒波涛姑娘和十七郎的事本来不大,却闹得沸沸扬扬,还劳动傅大侠大驾赶到洞箫楼,并且到头来弄得钱公子和我家相公都受伤,想一想,还真是不应该。”
舒浪涛道:“如果当初华仙子不回绝我们提亲的话,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华若琳道:“这也不是我故意从中作梗,而是十七郎自己不答应。”
舒浪涛道:“可是我们要求当面和十七郎对质的时候,华仙子为何要极力推诿?”
华若琳道:“谁叫你们咄咄逼人呢?洞箫楼害怕的东西很多,但就是不怕恶人。”
舒浪涛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虎着脸道:“说得好,浪花姑娘成恶人了。”
傅应锋见两个女中豪杰又要说僵,连忙和稀泥,道:“过去的不愉快就不要提了,说说现在吧。华仙子都跟我讲好了,马上叫十七郎出来。”
舒浪涛坐回去,道:“这话还稍稍入耳一些。”
傅应锋道:“华仙子,是不是可以请十七郎出来了。”
华若琳对梁悬黎道:“你去叫十七郎出来。”
梁悬黎应声去了。
片刻之后,梁悬黎和十七郎华羽出来了。除了洞箫楼的人,在场的其他人都转过头去,想看一看华羽这位男“佳人”究竟俊美到何种程度。然而,他们失望了。这倒不是说华羽名不符实,而是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华羽的长相,因为华羽从头到脚都罩在一件肥大的黑袍里面,不仅看不见他俊美的容颜,而且看不到他动人的身材。傅应锋等人都在想:“看来这位十七郎真是没有出过闺房,怕见生人。华若琳将他打扮成这样,真有点过分了。”
但很显然,并不是华若琳将华羽打扮成这个模样。华若琳看见华羽的装扮,也有些诧异,道:“十七郎,你怎么穿成这样?”
华羽道:“这种打扮不错啊。”他的声音很悦耳。
华若琳不想就此事多说什么,道:“你知道我叫你出来干什么?”
华羽道:“不就是为了我的婚事么?”
华若琳道:“这种事情你自己拿主意。”
华羽倒是很干脆,道:“请问哪位是舒波涛姑娘?我有一事请教。”
舒波涛一听华羽那甜美的声音就醉了,娇羞地答道:“十七郎请问。”
华羽道:“洞箫楼与你们浪花姑娘素无交往,此处距杭州路途遥远,华羽更是足不出户,不知舒姑娘何以心血来潮看上了我这个无名小卒?”
舒波涛在这时显得很大方,道:“十七郎是武林中公认的美男子,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对你朝思暮想,我只不过是将这种念头付诸行动罢了。”
华羽道:“舒姑娘与其他女子不一样,敢于将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
舒波涛听了夸奖,喜不自胜,道:“幸福是靠自己去创造的,既然我对你动了心,而且自思和你配得上,就应该大胆地追求这种幸福。”
华羽道:“也就是说,舒姑娘之所以动心,是因为华羽相貌的缘故?”
舒波涛道:“男子喜爱女子漂亮,女子何尝不喜欢男子俊美呢?”
华羽道:“假如华羽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舒姑娘就不会动心了?”
舒波涛道:“这个‘假如’是不存在的,因为十七郎相貌之美天下闻名。”
华羽道:“相貌俊美与否,是可以改变的。”
舒波涛迷惑道:“这话我不懂。”
华羽道:“也就是说,华羽不可能永远俊美。”
舒波涛嫣然一笑,道:“你老的时候,我也老了。到了什么年纪,就应该有什么相貌。老实说,我虽然喜欢你的俊美,但并不希望看到你年老的时候依然像现在这样英俊。八十岁的年纪配上二三十岁的相貌,那看起来很别扭的。年老的时候,脸上皱纹遍布,沟壑纵横,那才显得慈祥和睿智。”
华羽道:“不必等到七老八十,老态龙钟,我脸上现在就已经是沟壑纵横了。”
舒波涛一愣,随即笑道:“十七郎说笑了。”
华羽冷笑道:“舒姑娘不相信?那我就给你看看。”他猛地扯掉了罩在身上的黑袍,喝道:“舒姑娘,你看仔细了,这就是天下最俊美的十七郎华羽。”
众人朝华羽看去,都不禁失声叫起来。但见华羽脸上淌着鲜血,横七竖八至少有二十多道伤口。这些伤口差不多都有两三寸长,半指来深。这使得华羽的相貌显得非常狰狞和恐怖。华羽的本来面目已然看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一丝曾经有过的俊美。不过现在这双眼睛射出的却是讥讽和疯狂的目光。
正传 第五章 携手纵横不相疑
舒波涛惊叫起来:“你的脸……”
华羽恶毒地问道:“这张脸是不是很难看啊?”
舒波涛想到自己痴迷的美男子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心中一急,一口气转不过来,顿时晕过去了。
华羽道:“哈哈,我自己没觉得恐怖,舒姑娘却吓晕了,这真是让人想不到。”他的笑声里透出一股快意。
华若琳一把抱住华羽,惊恐万状地问道:“十七郎,你这是怎么了?”
华羽猛地挣脱开来,冷冰冰地看了看华若琳,道:“没怎么,也就是这张漂亮的脸蛋被毁了。”
华若琳道:“这是谁干的?”
华羽笑嘻嘻地答道:“当然是我自己。”
华若琳道:“你自己??!!”
华羽仿佛觉得那张被毁的脸是别人的似的,幸灾乐祸地说道:“是不是很可惜啊?”
华若琳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羽眼里的疯狂劲还没有褪去,吼道:“为什么?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华若琳道:“十七郎,你好象很恨我?”
华羽咬牙切齿道:“我不仅恨你,而且还恨整个华家。”
华若琳脸色一寒,道:“华家上上下下都将你当成宝贝似地爱着,疼着,呵护着,我们做下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而竟会使你恨之入骨了?”
华羽突然发起狂来,冲着华若琳吼叫起来:“我不是你们的宝贝!我……我……”他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了,续道:“我不愿意像华家的其他男子那样围着你们的裙角打转,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自我出生到现在,你们却为了华家‘男子皆佳人,夫人尽才子’的荒唐声誉,一味地要求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恨自己生活在这个阴阳颠倒的家里,我恨自己,我更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华家女子。”
华若琳嘘了一口气,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华羽道:“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华若琳道:“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们都没有说华家的闲话,你自己倒不满意了。”
华羽道:“我们华家其实是武林中的现世宝,其他人没说闲话,那是你们根本就没将他们的轻薄言语当成不敬。浪花姑娘来抢亲,这本身就是对华家的极大侮辱,而且还招来那么多江湖英雄来看笑话,这更是将我们华家当成了耍把戏的猴儿。你们不以为耻,反将这其视为莫大的荣耀。我生活在这样的家里,还不如死掉算了。”
华若琳几乎被华羽这番话呛住了,道:“你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有谁拦着你。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有没有本事去做个男子汉。”
华羽嘿嘿怪笑道:“用刀子在自己脸上割几十道口子,这算不算本事!”
华若琳气极道:“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自戕。你这么做,只表明你的脑子有毛病。”
华羽道:“这就是壮士断腕了。”
华若琳道:“壮士断腕是因为被毒蛇咬了,你好端端地断什么腕啊?”
华羽道:“我生活在这使人喘不过气来的华家,处境与被毒蛇咬了没什么两样。”
华若琳道:“你把华家的人都当成毒蛇?”
华羽道:“你们爱惜我,这我知道,但我却忍受不了你们这种爱惜的方式。说到底,我毕竟不是你们养的小狗小猫。”
华若琳心里当然恨极了华羽说的这些话,但看着华羽那淌血的脸,毕竟觉得痛惜,她说道:“你不满意我们,大可直接跟我们表明你的态度,又何苦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对抗我们呢?”
华羽道:“我只想换个面孔重新做人。”
华若琳道:“瞧你现在这个模样,连鬼都要被吓得逃之夭夭,我不知道你怎样去重新做人。”
华羽笑道:“连鬼都要吓得逃之夭夭?我有如此厉害么?”
华若琳道:“十七郎,我求求你,不要笑了。”
华羽道:“你看看,你管得太宽了吧,我连笑的权利都没有了。”
华若琳道:“你这张脸不笑时本来就看不下去,笑的时候就更是恐怖之极了。”
华羽道:“这正是我毁容的目的。我倒想知道,舒姑娘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还要和我在一起。”
舒波涛早已醒过来了,在华羽与华若琳谈话的这段时间里,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华羽那淌血的脸。听到华羽这句话,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来,顺着她俏丽的脸颊流下来。她说道:“你在折磨我,折磨大家,你也在折磨你自己。”
华羽道:“我没觉得这是折磨。相反地,当刀锋在我脸上划过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地舒坦。”
舒波涛道:“十七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羽道:“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想改头换面做人。”
舒波涛道:“这不叫改头换面,这叫自我毁灭。”
华羽道:“怎么说都成,反正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听任你们这些女人摆布了。”
舒波涛道:“没有谁摆布你,是你自己错以为我们这些关爱你的人在摆布你。”
华羽道:“是对也罢,是错也罢,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么?你回答我。”
舒波涛毫不犹豫,很干脆地答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的容貌如何变化,我都会跟随你。”
华羽毁容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摆脱舒波涛的纠缠,他本以为舒波涛从此以后就对他死了心了,却想不到舒波涛的态度竟会如此鲜明果断,当即愣了一下,道:“可没有了俊美的容貌,华羽就什么也不是了。”
舒波涛道:“有俊美的容貌固然好,没有俊美的容貌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倾慕之心。”
华羽道:“你……你怎么这般死缠住我啊?”
舒波涛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你,我连抢亲这样的事都敢做。现在都到了这一步了,我自然没有理由放弃了。”
华羽沉默了一会,道:“你的脸皮可真厚啊。”
舒波涛的脸微微红了一下,道:“这不是脸皮厚,这叫执着。”
华羽道:“对着我这张脸,你就不怕夜晚做噩梦?”
舒波涛道:“你若还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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