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扶摇道:“回去告诉狄静傲,不得为难我父亲,否则……狠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可以告诉他,我大概会怎样对付他。”
马凰道:“俞公子但请放心,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羞辱令尊。”
俞扶摇道:“很好,很好。”
马凰一伙带着殷锋振走了。
天然阁前只剩下傅应锋和俞扶摇两个人。
傅应锋望望头顶的太阳,眼睛眯成一条线,道:“这时节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了。”
俞扶摇道:“这阳光也使人热血沸腾。”
傅应锋道:“所以从袁坪身上爆开的血花才那么艳丽。”
俞扶摇道:“‘噬魂刀’?他‘噬’的是自己的魂。”
傅应锋道:“俞兄弟已经练成刀法中的‘南辕北辙’之术?”
俞扶摇道:“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种刀术,烟霞刀朝云在乡劈去,刀风却是冲杜量和岳清而去,并且一举切下了他俩的手掌。”
傅应锋道:“以俞兄弟现在的身手,天下何处不可去?”
俞扶摇道:“幽冥刀在‘刀品’三绝中排名在烟霞刀之前,不知道两者谁更锋利一些。”
傅应锋看了俞扶摇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提,而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摸过幽冥刀了。”
俞扶摇道:“这刀法就像游泳一样,一旦学会了,就永远也忘不了。”
傅应锋道:“其实俞兄弟也明白,刀法和游泳不一样,三天不练还手生呢。”
俞扶摇道:“幽冥刀还在傅大哥手里?”
傅应锋反问道:“你说呢?”
俞扶摇道:“傅大哥既然弃幽冥刀不用而改练成一双玲珑之手,那幽冥刀对你而言,就只是累赘了。”
傅应锋沉吟道:“也许我还有重握幽冥刀的一天。”
俞扶摇道:“傅大哥为什么会有这等想法?”
傅应锋道:“我只是有这样一种预感,完全说不出道理的。”
俞扶摇道:“傅大哥的预感一向很准吧?”
傅应锋淡然一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对某些事情有了预感。”
俞扶摇道:“原来是破天荒第一遭啊。”
傅应锋道:“令尊既已身陷刀锋之谷,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打救他呢?”
俞扶摇道:“我父亲叫我来投桂老爷子,无论如何我也得前去和桂老爷子打个招呼嘛。我父亲也曾经跟我说过,刀锋之谷只是想让他回去,并不会为难他,所以我不必担心。待桂老爷子寿诞一过,我就立刻赶往刀锋之谷。”
傅应锋道:“你准备大摇大摆走进刀锋之谷?”
俞扶摇道:“这就得视具体情况而定了。傅大哥你呢?有什么打算?”
傅应锋道:“我本是追聂缃而来,现在你已经杀了他,照理说我不应该留下来,而是得赶往‘五谷书生’巢大先生那里,但瞧情形,红阳城将有一番风雨,在这种情况下,我这好管闲事的人理应留下来才是,也许什么地方还用得着我呢。”
俞扶摇道:“傅大哥真是古道热肠。”
傅应锋道:“其实很多事我也不想插手,但现在江湖中人已经认定我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俞扶摇道:“人是为自己而活,何必尽为他人着想?傅大哥这样活着,一定很疲惫吧?”
傅应锋道:“当然疲惫,但又有什么法子呢?这也是一条不归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俞扶摇道:“这就是闻人的悲哀吧?”
傅应锋道:“俞兄弟现在就很想做一个武林闻人。”
俞扶摇道:“我想做个毫无拘束的武林闻人。”
傅应锋道:“这恐怕有些困难,二者不可得兼。”
俞扶摇道:“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前路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只有义无返顾地往前趟了。是生是死,我都认了。”
傅应锋道:“俞兄弟很乐观,我十分佩服。”
俞扶摇道:“不管遇上什么样的挫折,我都希望自己不会泄气。”
两人见时辰已近正午,便离开天然阁,径直回城。
唐枢见傅应锋和俞扶摇一起回到客栈,颇为惊奇,道:“你们怎么走一块了?”
俞扶摇道:“我今晨独自前往天然阁,其实是去给傅大哥打探路的。碰到几个宵小,我就自作主张把他们料理了,免得脏了傅大哥的手。”
傅应锋不语,只微微笑了一下。
唐枢问道:“见着刀锋之谷的人了么?”
俞扶摇道:“他们的装扮都比较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唐枢道:“这我早就料到了,在傅大哥和俞兄弟面前,谁能讨得了好去?”
傅应锋道:“俞兄弟刀法通神,刀锋之谷的刀客们自然不堪一击。”
俞扶摇道:“倘若没有傅大哥压阵,我未必能击败他们。”他这句话半真半假,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袁坪等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可能是能击败袁坪一伙的。不过,倒正是因为有傅应锋“压阵”,他才决定施展辣手杀了袁坪。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傅应锋看看他俞扶摇的刀法。
傅应锋淡淡地说道:“说什么压阵不压阵,我只是在旁边看着罢了,看俞兄弟怎样大展神威,将袁坪等人打得一败涂地。”
唐枢道:“除了袁坪,还有哪些人?”
俞扶摇便把刀锋之谷这次来的刀客的名字说了一遍。
唐枢仿佛在对自己说话,道:“这些人都比我厉害。”
又很关心地问道:“他们提到我了么?”
俞扶摇道:“提不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会再回刀锋之谷去,根本就无须惧怕他们。”
唐枢道:“不过总躲着他们也不是长久之计。”
俞扶摇道:“你不必躲着他们,因为不久之后刀锋之谷就将在武林中消失。”
唐枢道:“俞兄弟想干什么?”
俞扶摇拍拍刀鞘中的烟霞刀,道:“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刀想干什么。”
唐枢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转向傅应锋,道:“碰到‘毁人不倦’聂缃了么?”
傅应锋道:“这个嘛,你还是得问俞兄弟。”
唐枢对俞扶摇道:“俞兄弟难道……”
俞扶摇道:“我一见聂缃就气不打一处来,便顺手把他‘毁’了。”
唐枢道:“‘四大名嘴’中最厉害的一位不复存焉。”
俞扶摇道:“他‘毁人’毁得有些‘倦’了,也该休息了。”
唐枢哈哈一笑,道:“俞兄弟文武通吃,刀锋之谷的刀客和聂缃都栽在了你手里。”
俞扶摇道:“没办法,谁叫他们撞在我的刀口上呢?而烟霞刀又不喜欢吃素。”
傅应锋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水大公子呢?”
唐枢道:“傅大哥前脚刚走,水大公子后脚就离开了。”
傅应锋道:“他去哪里了?”
唐枢道:“他没说。傅大哥在担心他?”
傅应锋摇头道:“虽说红阳城眼下情况复杂,但水大公子是老江湖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不过有些事情还真说不得,一说就灵验。比如傅应锋说水玄钰不会出事,但偏偏他就出事了。
用过午饭,整个下午都无事,傅应锋、俞扶摇和唐枢就在房里喝茶打发时光。
将近傍晚的时候,水玄钰回来了。
不过水玄钰不是自己回来的,因为死人是不会走路的。
他是被别人背回来的。
背水玄钰回来的人是“立地成佛大居士”糜熙春。
傅应锋、俞扶摇和唐枢都感到奇怪。
他们奇怪的并不是水玄钰竟然和糜熙春走到一起,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水玄钰在这之前已经和糜熙春打过交道,傅应锋和俞扶摇正是被水、糜二人设套骗到天然阁去的。
他们奇怪的是水玄钰好端端地出门却直挺挺地回来。
水玄钰是被人一刀杀死的。
不过置水玄钰于死地的伤口却很隐蔽。
若不是水玄钰左胸衣服上的那道口子,很难知道水玄钰左胸上捅了一刀。
水玄钰左胸上有一条四寸来长的纵向伤口,好象只是一道压痕,没有一丝血迹,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一道致人死命的伤口。
俞扶摇拨弄了一下水玄钰的伤口,伤口横向竟然没有裂开。
俞扶摇顿觉心里有一股寒意升起,他暗自想道:“这一刀好快!”
傅应锋本是刀中圣手,也看出了这一刀的不凡。他说道:“杀人者的刀很锋利,而且出手极快,一刀捅进水大公子胸腔,刺破水大公子的心脏,然后猛地抽出刀来。伤口处来不及渗出血来,而水大公子胸上的肌肉又粘合在一起了。”
唐枢道:“看来杀人者手里的刀很薄。”
傅应锋虽然与糜熙春没有见过面,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大名,所以相互都比较客气。
傅应锋问道:“糜大居士,那杀人者是什么模样?”
糜熙春道:“我没见过杀人者。”
傅应锋道:“糜大居士看到水大公子时,他已经死了?”
糜熙春道:“这倒不是,他是走着走着便突然倒下了。”
傅应锋道:“你们在一起?”
糜熙春道:“我和水大公子以前认识,今天在城里碰上,便一块去喝酒。”
傅应锋道:“你看见他时,他有什么异常情况?”
糜熙春道:“他满面红光,谈笑风生呢。”
傅应锋道:“你们呆在一起有多长时辰?”
糜熙春道:“大概有四个时辰吧。”
傅应锋道:“四个时辰,可真够久的。如此说来,水大公子不可能是在与你见面之前就被人捅了一刀。可以肯定地说,他是在与你一起的时候被人暗中捅了一刀。”
糜熙春道:“这绝对不可能,因为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与他有过身体上的接触。糜某好歹在江湖上也算有薄名,这双招子也不瞎,别人若在面前耍刀子,糜某不可能看不见。”
傅应锋道:“如果这把刀真是看不见的呢?”
糜熙春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什么?看不见?”
俞扶摇却立刻明白了,道:“傅大哥是说置水大公子于死地的这把刀是罔象刀?”
傅应锋点点头,道:“除此之外没别的合理解释。”
糜熙春和唐枢异口同声说道:“‘刀品三绝’中排名第一的罔象刀?”
傅应锋道:“天下也只有罔象刀能在糜大居士眼前刺入水大公子的体内而不被糜大居士察觉。”
糜熙春道:“惭愧!”
唐枢道:“听说幽冥刀也是看不见的。”
傅应锋道:“幽冥刀在杀人之前看不见,但杀人之后沾上血迹就能看见了。糜大居士自始至终都没看见有刀在水大公子体内出入,那就只有罔象刀有此神通了。”
唐枢道:“也许因为出刀收刀太快,幽冥刀还未来得及沾上血,所以看不见了。”
傅应锋道:“不可能。”
唐枢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傅应锋笑道:“因为幽冥刀在我手里,而我是不会杀水大公子的。”
糜熙春脸上露出很吃惊的神情,道:“幽冥刀怎会在傅大侠手里?”
傅应锋道:“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也曾经是刀锋之谷里的一员。刀锋之谷的刀手都有一柄刀,而幽冥刀恰好就属于我。”
糜熙春道:“这些年来,很多江湖英雄都在打探你的来历,却没有结果。想不到傅大侠就来自刀锋之谷。”
傅应锋道:“每个人都权保护自己的隐私,是不是?”
糜熙春道:“大家只是对你好奇罢了。”
傅应锋笑道:“现在糜大居士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
糜熙春道:“不过目前我最好奇的还是究竟是谁杀了水大公子。”
唐枢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是拥有罔象刀的人杀了水大公子。”
俞扶摇道:“也就是说,独秀斋主人的第三个弟子是凶手。”
糜熙春道:“到底谁是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
傅应锋道:“除他本人之外,天下就只有独秀斋主人知道他是谁了。”
糜熙春道:“这人很神秘。”
傅应锋道:“至少比独秀斋主人的另外两个弟子神秘。”
糜熙春沉吟道:“可是我就不懂了,若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是凶手,以他的身手,大可光明正大地取水大公子的性命,又何必暗中下手呢?”
傅应锋道:“这当然也是为了保持他自己的神秘。”
唐枢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来到红阳城。”
傅应锋道:“看来他也是冲桂少微而来的。”
糜熙春道:“桂老爷子这字做寿一定不会顺利。”
傅应锋道:“糜大居士,你知道水大公子和桂少微的关系么?”
糜熙春道:“喝酒时水大公子曾经跟我提起过,他父亲‘夺标老人’水卷与桂老爷子是至交。”
傅应锋道:“那你为何不将水大公子的尸首送到桂府去呢?”
糜熙春道:“明天就是桂老爷子的寿诞,如果现在将水大公子送过去,那不是故意给他添晦气吗?”
傅应锋笑道:“更重要的原因糜大居士却没说。”
糜熙春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没别的考虑。”
俞扶摇道:“糜大居士很不老实。”
糜熙春犀利的目光瞟了俞扶摇一眼,道:“糜某虽然不笨,不老实的时候居多,但在水大公子这一件事却没说半点假话。”
俞扶摇道:“不说假话并不等于就老实。”
糜熙春道:“这句话很深奥。”
俞扶摇道:“糜大居士不是个痛快的人。与其我一句一句逼你说出来,还不如让我帮你将小打算抖出来。你今天和水大公子一起喝酒,这一幕只怕很多江湖英雄都看见了,也早晚会传到水卷耳里。事情很明显,‘弄潮门’一定会将水大公子之死归咎于你。你也的确很难找到开脱的理由。”
糜熙春不说话了。
傅应锋道:“其实以糜大居士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水大公子是死于罔象刀之下。你当然不想被看成杀人凶手而与‘夺标老人’水卷结仇,你更不愿意因为说出谁是凶手而与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为敌。你借我们之口说出杀人凶手是谁,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如果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不找你的麻烦,那你就只担心水卷这边了,而我们会为你的无辜作证;如果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要寻你的晦气,他也不会放过我们,而傅某的身手还过得去,如果与你糜大居士联手,也许能抵御他。所以,你只需将水大公子的尸身在我们面前一放,无论我们是否从他的伤口推断出凶手,我们都会被扯进这件事里去。这也正是我刚才一下子说出杀人者是谁,而不和你转弯抹角的原因。”
糜熙春哈哈一笑,道:“听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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