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副将还是个少年嘛!”嘉勉使的侍从看见一个面目俊秀的将官,英姿焕发地下了战马,随从随即将马牵走,那将官和嘉勉使抱拳招呼。
“大将军真了不得,居然能让个女娃儿当副将。”阅历丰富的老王很快判定那俊秀的少年将官是女儿身。
“各位,她就是靖南大将军──永靖郡主石雪如。”知情的侍从不意外地看着伙伴们个个瞠目结舌,两年前他也在不能置信的惊愕中度过在天阁寨的第一夜。
靖南大将军石雪如出自将门,母亲是皇太后钟爱的侄女,父亲为战功彪炳的常胜将军石昊,受封为永靖王,大将军承父荫封为永靖郡主,十岁随父南征北讨。
六年前永靖王受命靖南,永靖郡主立功最厥,平定了十三族的战乱,朝廷欲赐封公主爵号,她却自请常驻宝云高地,朝中从来没有女将军,起初她以郡主名义行军权,三年后功迹显著,加上她自幼立功卓著,朝廷以入境随俗,移风化民,便宜行事为名,破格封她为靖南大将军。
犒军嘉勉使再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大将军的洗尘宴中失态了,初见将军的英姿已被她英武之气震慑,接下来的应对发落,又令人感佩大将军治军有术,果然是名门风范,那大将气度不是他这寒窗布衣,十年苦读的文官所有的。
当宴席开始时,又大大的吃了一惊,本来他就知道大将军是名将之女,心中认为大将军会是个粗鲁的男人婆,年幼就随军征战的女孩,能指望长得多好?没想到英挺的大将军是个雪肤冰肌、花容月貌的大美人。戎装穿在她身上英气焕然,女装的她纵然仍是有股威势,却美得让人不能转移视线,所以让他数度呆望失仪。
“卓大人,边陲山地,没什么好招待的,倒是此山泉极佳,大人不妨品尝大伙自种自制的清茶。”石雪如平淡而客套地开口。
伺候在卓克勤身边的兵士则适时地斟上茶,脸色和气,心中可在暗笑这酸儒。堂堂犒军嘉勉使,见了大将军活像只呆头鹅,除了发呆,没看他有什么合宜的应对,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大将军可不是一般姑娘,再美也不是他能妄想的。
“的确清香,郡主文韬武略,威震四邦,下官在朝中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更欣喜郡主兰心蕙质,下官好生佩服。”卓克勤由衷地说。
石雪如耐心地听着客套话,现在她是以边将的身分和朝中使臣应对,她要朝廷礼遇驻军,自然她也该礼遇朝廷派来的使臣,不然与其和这些人尽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她宁可到马房去喂马。
石雪如的贴身护卫李菁萍则暗自白他一眼,这酸秀才令人厌恶,色迷迷地盯着大将军尽说风凉话,好像郡主的功业全不算数,兰心蕙质才可取,浅陋的男人。
“多谢了,此地多雾,茶树长得好,大人若喜欢,可以带些回去。”石雪如轻声交代了事务官,让他打理一些茶叶好让客人携带,全然不把对方不及义的话当作一回事,幸好这种应对一年只需一次,她还可以勉强应付。
“郡主真是周到,像郡主这般貌美又贤慧的女子,埋没在这蛮夷之地,实属可惜,郡主该让男人眷宠在深闺才是。”卓克勤感叹地说出心中话,男人对女人说话,自然不需顾及对方,郡主再能干也不过就是女人,他并不觉得需要客气。
“卓大人所说甚是,不过若是郡主只被男人眷宠在深闺,恐怕朝中很多男人得不时抛下家中美眷到这蛮荒之地做白工了。”李菁萍话中带刺地讥讽。
卓克勤脸色立刻转黑,“听说郡主军纪甚严,没想到手下护卫如此放肆。”
“卓大人有所不知,李护卫受封三品,和大人平起平坐足足有余,何来放肆之说?”石雪如冷冷地回敬了一句,基于尊重他是朝中特使,她可以不计较对方的轻视,同样的为了让朝廷尊重她所有的下属,她不容有人侮辱下属。
她出身贵胄,做多少朝廷看多少,而她的下属靠的全是卖命挣来的汗马功劳,做十分才得三分的注意,她不护他们,谁还会替他们着想?
见卓克勤脸色垮得难看,石雪如放缓口气,给对方台阶下,“难得的欢宴,不必拘泥尊卑,萍儿,敬卓大人一杯,聊表心意。”说着她自己举杯向卓克勤致意。
李菁萍自幼跟在主子身边,自然明白主子的用心,也大度地向卓克勤敬酒,“卓大人,小妹向来话直,若不顺大人的耳,请海涵。”
卓克勤本有些不快意,但眼前面子十足,也就虚应一番。
随着卓克勤前来的其他使徒,有些是见过世面的长者,纷纷摇头,和群主比起来,这位进士出身的嘉勉使十足的失败,看来这永靖群主能够以女子之身破格掌军,并不是偶然,固然她有强力的靠山,但朝中群主哪个不是有显赫的家世,独独永靖群主在这宝云高地封将带兵,可见家世并不是成就今天的她的主要原因。
女人或许大多数是无识见的,但这宝云高地上的女人不可小觑。这些被认为见多识广的长者们如此感悟。
第二章
奉师命下山的龙若尘,一路行医救人,付得起诊金的他收趁金,付不起诊金的对方给个馒头干粮他也欣然接受,有时还周济特别困窘的病家,广结善缘,顺道看看好山好水,倒也自在,三个月后也就是在秋冬之交进了苏州城。
找到客店安顿后,他心想应该去拜访爹生前的至交向鹏骞夫妇,于是背着简易药箱走出客栈,走没几步就让个衣着华丽,举止流气的阔少爷撞上,他连忙道歉。
那阔少身边的小厮反而揪起他的衣襟,“小子,你没长眼睛吗?”
“失礼,但,是你们先撞人的。”龙若尘不亢不卑地说,神态仍斯文有礼。
“这什么意思,全苏州城我们家少爷最大,他走在路上谁敢不让,你不让路就是你不对。”小厮一脸的蛮横无礼,“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得罪了我们少爷该当何罪?”
龙若尘拿开对方的手,既然对方不讲道理,他也不想和人多牵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罪,借过。”
“可恶,你找打!”小厮抡高了拳头就往龙若尘身上挥,拳落了一半就让个黄衫公子以马鞭拨开。
那小厮见对方神色虽然淡漠冷凝,但长得俊雅斯文,于是不放在眼里,“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石雪如眼光一瞬,小厮顿感背脊窜冷。
这时对街走来另一名华服少女,朱意一来就向龙若尘赔礼,“这位公子得罪了,家奴无礼,请公子见谅。”
龙若尘先诚意地朝石雪如道谢,“谢谢这位公子。”接着也客气地对朱意说:“既然没事,在下告辞。”说完他从容地离去。
“朱愈,怎可仗势欺人?”朱意微愠地看着华服男子。
“妹子,是那小子先撞上我的。”朱愈辩解道。
“我在对街看得分明,人家让了路,你硬是霸着路的,你若要胡作非为,我告诉爹去。”朱意不悦地警告着。
朱愈露了几分忌惮之色,妹子既是正出,平日又受宠,若是让妹子告状,准会被罚的,“妹子,这苏州城最大的就是爹,我虽不是世子,好歹也是王府少爷,和市井小民开开玩笑而已嘛!你瞧那人不是很识相。”朱愈强辞说道。
“朱强,下回再让我看见你带着少爷仗势欺人,准备卷铺吧。”朱意对小厮警告道。
“郡主开恩,小的不敢。”朱强连忙跪地磕头。
朱意是苏州城内清王府的郡主,明智识体,朱愈则是清王的二子,由于是婢妾所生,没有爵位,平日游手好闲喜欢仗势欺人,苏州城内的老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刚刚眼看龙若尘受欺负,也没人敢出面替他说句话,所幸遇见了郡主,不然看起来那么文弱的少年,准会被清王府的二少爷凌迟的。
出城后,龙若尘走在山径上,突然觉得背后吹来异样的风,转身过去,看见一个黑衣人以极快的身形奔跑过来。
来人一身是血,交给他一柄剑,“公子,麻烦把剑送上山,交给玩月山庄向庄主。”黑衣人说完,即刻往回冲去。
龙若尘连忙追上去,拉住他往旁边山崖处跳下。
不久一群人追了上来,不见黑衣人影,循着血迹走到山崖边,愤恨难平道:“可恶,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得到宝剑。”
龙若尘贴耳在山壁间,确定来人走远后,带着伤者回到路上,替伤者疗伤。
“公子别费心了,我是没救的,快把剑交给……”黑衣人虚弱地说。
龙若尘连忙制止他,“别开口,大叔中的是七绝散,只要不散气,不见得没救,我扶您去城里疗伤。”
黑衣人一听这话,知道这少年有来历,能一眼就看出他中的毒,又这么笃定,想必不是妄言,也就依从他的意思。
龙若尘把伤者带回客栈,先以他的解毒丹阻止毒素入侵脏腑,再开药单,让小二替他去抓药,经过两三天的治疗,伤者体内的毒已无大碍,只需伤者日后天天运功排毒自然可以复原。
第三天伤者已能下床,一下床就是单膝跪地向他行个大礼,“公子贵姓?”
“龙,大叔请起,行医助人是医者本分,大叔千万别这样,晚生担待不起。”龙若尘连忙扶起对方。
“公子是何方人士?”
龙若尘倒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通常人这么问自然是问家世了,爹是皇子,应该说是京城人士,但实际上爹不是京城人,而自己自小跟着爹和师父隐居,也不能和人说自己在哪儿隐居,怕一些多事者去打扰师父。
“我是孤儿。”龙若尘保留地说。
“公子和我认识的人有几分神似。”黑衣人认真地看着龙若尘。
“哦?天下人面貌相似的所在多有,这不重要。”
“是的,但那人也姓龙,所以我才过问公子仙乡。”黑衣人一心想找到答案。
“沈大叔,这是什么剑?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龙若尘心知黑衣人所说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但他不想一开始就让人知道出身,他爹受盛名之累,徒增许多困扰,所以自小就一再告诫他别轻易暴露身分,于是他技巧地转移话题,既然这剑是祸因,把对方的注意力转到剑上,一定可以分散其注意力。
“你怎么知道我姓沈?”对方果然面露戒色。
“大叔腰牌上有姓名。”龙若尘指着对方腰间上写着沈仁辅的腰牌说。
见龙若尘坦然的态度,沈仁辅放下了戒备神色,为自己的疑心感到惭愧,“我是殿前一品护卫,这把剑是云名皇子的遗物,外间讹传这把剑内有云名殿下的无形神功秘笈,所以这把剑被宵小从大内盗走,我是奉命追回的。”
龙若尘点点头,难怪爹和师父不喜欢外面的世界,爹将这把宝剑留给爷爷,纯粹是爹不喜欢和人动武,而爷爷正好喜欢玩赏剑,这把剑除了是好剑外,根本没有什么秘笈,真不明白世人是怎么了,只凭臆测就可以闹得腥风血雨。
“龙公子,你年纪轻轻的,医术这么精湛是谁教的?”沈仁辅把心思收回后愈看,就愈觉得眼前的少年像云名殿下。
龙若尘见闪避不是办法,坦白地说:“我爹。”
“请问令尊尊讳?”
“恕我不能告知。”龙若尘眉心微皱,感觉到外面有动静了,“沈大叔,你的伤无碍了,这里不宜久留。”
沈仁辅也感知追兵来了,不愿连累他陷入困境道:“龙公子你先走吧。”
“怀璧其罪,我不会有事的,沈大叔再不走我才会有麻烦,大叔先走,我可以拖他们一下。”龙若尘催促道。
“好,那后会有期了,龙公子。”沈仁辅感激地朝他一拜,先行离开。
龙若尘从容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没多久一大群人追来,一见房中没有沈仁辅,其中一人一剑就抵在龙若尘的脖子上。
“这位小兄弟,你救回来的人呢?”带头的人眼带威胁地讯问他。
龙若尘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对方,心平气和地说:“走了,各位我只是行医救人,和双方的恩怨无关不是吗?”
带头者专注地审视着龙若尘,这少年看来只是单纯的医者,若不然就是有来头,大伙的目的在于沈仁辅,没必要节外生枝,于是问道:“小兄弟,那个人是不是带着宝剑?”
“嗯!”龙若尘据实回答。
“他往哪个方向走?”
龙若尘也据实地指了方向,一群人立刻追上去,龙若尘也马上跟着收拾行李结帐离开。
离开客栈的龙若尘才走到城郊就遭人袭击,冷不防地他跌了一跤,迎面而来的拳头扑了个空,一群恶人立刻将他围住,其中一人蹲下身抓着他的衣襟。
“小子,前几天你走狗运,遇上我们郡主,害我们少爷被数落一顿,今天看谁救得了你。”
龙若尘认出了对方是前几天找麻烦的人,他仍从容以对,“前几天是误会。”
朱强见对方一点惧色也没有,更觉得火大,这小子分明没把他看在眼里,可恶透顶,自己在王府让人踩着,到外头也让人看不起,就拿这惹人厌的小子出气吧。
暴烈的拳头当头落下,意外地竟落了个空,来不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让人刷了一鞭,一伙人全没看清,才一定眼只见日前和郡主同行的黄衫公子和龙若尘站在十步之外。
这群人平日都是狗仗人势的庸才,虽不知黄衫公子的来历,但和郡主同行自然不是普通人物,光凭那身武功也是强人,他们知晓得罪不得立刻作鸟兽散。
龙若尘有礼地和石雪如再次道谢,“多谢公子再次相助。”
“不客气,出门在外,宜多警戒。”石雪如离开前留下忠告。
龙若尘用清明的眼,注视着她的背影,虽然语气疏冷,但这姑娘是热血侠肠。而她和师父及这一路行来偶遇的几位江湖女侠,在气度上却有很大的不同。直到一双有力的手掌覆上他的肩,他才回神。
白如羽难以置信地叫唤着,“逸尘!”
龙若尘讶异地回头,看到对方热切的眼神,心想对方一定是父亲的故友,立刻在记忆中搜寻可能的人选,从对方的长相气度和眼中的真情来判断,他判断此人是父亲的至交,也是他的姑丈白如羽,于是开口叫道:“您是白伯父?”
从对方的反应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