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拿起那半只铜朱雀塞进云锦的手心,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半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铜朱雀也递给云锦,轻笑道:“你看得出来它们的区别吗?”
云锦早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惊呆了,没想到李熊飞的心思竟然这么缜密,不但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与他毫不相干的苏文山身上,还藏进一块带机关的铁疙瘩里。即便苏文山不可靠,把东西交了出去,如果不知道这铁块的秘密,别人也拿不到兵符。
看燕昭轻车熟路地打开机关,云锦已经安全相信他就是李熊飞的后人了,更猜出来他有什么打算了。看着手里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只铜朱雀,云锦心里暗叹,有其父必有其子,就冲这狡猾劲不用做亲子鉴定,都可以肯定这俩人有血缘!
仔细瞧了半晌,云锦一脸挫败,“我看不出来!”
“这只是假的!”拿过云锦左手中的朱雀,燕昭低声道:“这只脚爪弯曲的多了些,压在纸上会出现划痕,你记住了!”说完把那只假的塞时铁块中间的凹陷处,重新把两块铁块压在一起。仔细检查了下,才又把铁块放回盒子,封好。
她为什么要记住这个?兵符的真假跟她有什么关系?云锦只装做没听见,伸手将那只真的朱雀递到燕昭跟前,“这个你收好!”
托着云锦的手。慢慢将她伸平的手掌合拢,燕昭低声道:“你想求你再帮我保管半年,若半年后……”
“为什么?”云锦暗吃了一惊,这可是兵符!放在她这里?那他先前的那些心思不是白费了?难道他想用这个做借口,让俩人有机会再相处下去?
不理会云锦的问题,燕昭继续道:“若半年后我没回来拿,你就把它毁掉!千万不要落到皇甫昆仑和美玉的手里,也不能落到南昭人的手里……”
突然间听出燕昭话中的重点。‘若半年后我没回来’这意味着什么?云锦忽地坐直身子,盯着燕昭的眼睛问道:“你又要去做什么?是不是又有性命之忧?”问完才发觉,她根本没有问这句话的立场。
此时的燕昭是去沙场还是青楼,是去拼命还是去享乐,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不该关心,更不该追问!
燕昭面色突然柔和起来,“锦儿……”
瞧见燕昭眸色若水,云锦忽地别过脸。心中不断提醒自已,若这会心软了会害得俩个人痛苦一辈子。她用力将手里的东西往外推了推,坚决地道:“我恐怕帮不了你!”
“锦儿!”燕昭声音突然暗沉了下去,“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可我真的再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了!”
从未见过燕昭如此凄凉无奈的神情,云锦惊讶地抬起头。“这虽然是李大将军的兵符,可他只是统兵的将领并不是割据的藩王。李大将军去世后,九江的兵马伤筋动骨地调了几回,你就是拿着这兵符去也调不了一兵一卒。说到底,这东西对你来说纪念的意义远大于实用。谁会为了这个东西为难你?当初我还以为这盒子里除了兵符还有什么其它的证据,能指证凶手。若只是兵符,估计那些人都不会动手……”
云锦自认为说的头头是道,可越说燕昭脸上的无奈越深。她识趣地停下来,低声问道:“我说错了?”
“我父亲的兵符的确无人理会!可……这却是我母亲的……南昭的太子兵符!南昭国规矩只认兵符不认人。凭它可调动南昭国一半的兵力……”
纳尼?燕昭的娘是太子?爹是大将军?他们竟是……可没听说这样的结合能生出孩子阿?难道他是收养的?
看着云锦哭笑不得又诧万分的脸。燕昭顿时明白她在想什么,咬着牙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伸手又要去揉云锦的头发,可手搭在云锦的头上才想起来。云锦已经不肯承认他们之间的婚约了,他也不能像先前亲昵的对她。
尴尬地收回手,燕昭低声道:“南昭国是女帝,太子其实就是长公主!至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兵符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能跟你说。不是不相信你,只想让你更安全些……”
“我知道……我的心思藏不住……”明白这其中有太多隐秘,云锦打断燕昭的话,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用说太多,说多了我也分辨不出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明白云锦其实已经应下了他的请求,燕昭不但没有高兴心中反倒更加压抑,声音沉重地道:“我拿到兵符的事会派人散出消息,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注意你了,而且我会把胡二留在你身边,他虽然功夫一般,但保护你们姐弟足够了。六个月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平静的生活,绝不会再打扰你!”
云锦握着兵符的手被燕昭紧紧攥住,铜朱雀的棱角硌的她手心生疼,可燕昭的话含义太深,深到她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六个月后,他就要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消失的连一片影子都不剩……
这本是她所求的,求仁得仁能开始新的生活,她本该如释重负,为何心里却疼的这么厉害?
☆、第166章 送别
燕昭拿走兵符后,云锦便再也不肯见他。吃了几次闭门羹,燕昭也不露面了。
照着云锦的意思,全叔十分隆重地操办了丁香的后事。丁香还没及笄又是横死的,按平洲风俗不能停灵太久,所以过了二七,云锦就请法师选了个日子,亲自把丁香的灵柩送到了城外。
看着带着冰碴子的黄土一锨一锨的扬到松木棺材上,撞得寸把厚的棺木轰轰做响,云锦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全婶生怕云锦哭坏了身子,法事一完便不肯让她在丁香坟前多呆,连哄带劝地道:“丁香这辈子伺候小姐是她的福分,投胎转世也不会忘了小姐的好。您要是哭坏了身子,让她在地底下也不安生!”
愿你来世寻个好人家投胎,顺利长大安稳的过一辈子!心中默默祝祷完,云锦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像被抽净了似的,云锦半边身子倚在全婶身上,才勉强上了马车。
平日里丁香里院外院跑来跑去的,扯着大嗓门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大家都嫌她聒噪,时不时有人埋怨她几句。可这会再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府中好像一下子少了许多人,空落落的静的吓人。
美玉又搬到美丽阁去了,皇甫昆仑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府中的时候也只是安静地呆在西跨院,从不来打拢云锦。
看着在门外来回打转的全婶,云锦叹了口气,从起身问道:“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都转了一上午了,什么事这么为难?”
全婶本来还在犹豫。听见云锦叫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进来,“天气都暖和,庄子上的管事们来问,今年地里要种什么?还有二太太昨个打发人来说,少爷的书念的很好,问要不要加快些进度?还有几处生意的掌柜的来问……”
知道全婶这些人是见自已整日里在屋中发呆,故意找这些不叫事的由头让自已分心,云锦轻轻笑了笑。“庄子里种什么年前燕大爷不是吩咐了吗?他的庄子自然是他做主。这些管事们以后您不必再理!燕大爷生意上的那些掌柜的,您也别搭理,这些事跟我们没头系。至于云涛的功课,您让二婶多操些心,都听先生的吧!”
虽然猜到云锦会这样说,可见她还是这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全婶点头应了一声,转脸却用手背狠擦了几把眼睛。心中暗骂燕昭这混帐小子,到底做了啥缺德事把小姐惹的这么伤心?
全婶都要走出房门了,云锦突然想起来问道:“我让全叔再找房子的事,有信吗?”
“打听着呢!今年不知道怎地,这人只有往城里进的没有往城外出的!城里的地价一天三涨,问了几家伢行也得着合适的信。买房子置产业这可是大事。小姐您甭急,咱们慢慢寻!”全婶知道自家小姐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放着好好的宅子不住又要找新宅子,可口中说的却都是实情。
天气暖和了,马上就要种地的时节,照常理城中各铺面伙计家中如果还有田地的话,掌柜的都会给几天假,让他们回家种地。要是店中请假的伙计多,有的铺面还会歇业几天。再加上寻常人家要准备清明扫墓。还有不少出城打短工。街面上就会冷清几日,城里人管这叫春忙。
怎么今年反常,往城里挤的人多过出城种地的?
疑虑只在心中一闪而过,云锦没兴趣也没心思往深处想!想了又能怎样?她竭尽全力的不也没躲开秋明月的算计吗?
没察觉到云锦的异样。全婶继续道:“这些人看着都像灾民似的,天天出去都能看着卖儿卖女的,造孽哟!有几岁的小娃娃活活就饿死在路边……”
被全婶惨痛的声音刺中心底,云锦抬起头问道:“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子?”
“除了给各庄上管事们买番薯种子的钱……雇骡马翻地的钱……还有……还有六七千两银子!”虽然不识字也不会打算盘,可全婶用她独特的记帐方式,弯着手指跟掐诀念咒似的飞快地算着帐。
怎么庄子上管事的买番薯种子还要全婶派银子?云锦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燕昭的私房钱都在她这里呢,心中又暗叹了口气。这帐还是算清楚些的好!
坐起身子,云锦道:“您老看着手脚老实的孩子买几个进来吧!跟着我们总归能喝上粥,不会饿死;既然今年种子钱是从我们出的,您再吩咐各庄子管事的,不用骡马翻地就在街面上雇人;让全叔多买些粮食备着,在美丽坊和山海阁门口支个粥锅……”
“小姐呦,这可使不得!用人翻地可慢,三天干不出骡马一天的活来,误了农时可怎么好?您可不知道城里有多少人,万一都来咱们可舍不起……”
“能帮多少算多少吧!只当是为我跟云涛积福!”虽然知道全婶说的在理,可云锦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饿死。
全婶也知道劝不住,蔫头耷拉脑地出了门,迎面跟雨荷走了个对头碰。
闪身把全婶送出去,雨荷才低声道:“小姐……”
自从元宵节赏灯跟燕昭生出龌龊以来,云锦就开始疏远所有跟燕昭有关系的人。因为胡二的关系,雨荷也被她潜意识的疏远了。搬到美丽坊时,都是枣花伺候她。
觉察出云锦对她态度的转变,本就小心的雨荷如今更加谨慎起来。尤其丁香出事以后,她谨慎的几乎都到了恐惧的地步,轻易不敢在她跟前露面。今天主动来找她,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知道自已迁怒不对,云锦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什么事你说吧!”
暗中松了口气,雨荷往前走了两步,“龙大将军和太子连番兵败。损兵折将来说,昌阳城还被大荣十几万兵马围住了!奴婢刚听说,圣上下旨封了燕大爷为四品忠武都骑将军,明日卯时率五万大军从封丘门出发去昌阳……”
乍听昌阳城被围,云锦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昌阳可是京城最后一道屏障。若昌阳场城破了,京城无险可大荣打过来也是早晚的事。
龙芒久经沙场他的几万部下加上太子的五万兵马,怎么会连番兵败?十几万大荣兵围城,太子困在城中。怎么只让燕昭带五万兵马去解围?虽然听说过以少胜多,可这实力相差也太悬殊了?燕昭这不是去送死吗?
听见这些事雨荷一个内院婢女哪里能知道,一定是胡二得了信特意让她来通知自已的。是不是燕昭想骗自已出去见他?
可转念又想起全婶说的城中涌进来许多灾民,云锦心口突突直跳,知道太子兵败的事十有**是真的!
云锦起身从妆台的暗格里翻出燕昭给她的银票,挑了几张面额大的交到雨荷手中,“你让胡二把这些去钱庄兑成五两,十两、二十两和五十两的面额;再让他跟美玉说一声。准备些金创药和常用的药品。”说完又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雨荷,“你去成衣铺子,给燕将军置办些衣裳!记着多买几双靴子,多备几身里衣……”
“小姐……”听完云锦的吩咐,雨荷拿着银票欲言又止。
家中其它人不知道她在醉香隆发生了什么事。可看雨荷的表情,云锦已经猜出胡二那个大嘴巴把那些事都告诉她了。
云锦苦笑道:“我跟燕将军成了不亲人,也未必就是仇人。他出征里我帮他准备些东西也是人之常情!”
雨荷咬了咬嘴唇,看着面容清冷的云锦,心里的话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
虽然云锦心中一直对自已说,她为燕昭做的一切无关风月,只为人情。可一想到燕昭只带着几万兵马出征,她就莫名的不安。烦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终究忍不住。想亲手替燕昭做些什么!
看见院子里的人都走了。云锦像做贼似的溜进东厢房。蒙着盖布的绣架迎面立在那里,顿时让她心酸不已。伸手扯开满是灰尘的盖布,看着那面绣了一半花开富贵被面,只觉得那满目的大红刺的眼睛发痛。
云锦拿起剪子照着那被面扎过去。可剪子尖抵住被面时却又心疼的舍不得下手,她一针一线绣的时候,可是满心的欢喜与期待……
‘刺啦’绸缎破裂的声音让百般纠结的云锦大吃一惊,低头瞧过去才发现,剪子已经把被面刺了一个大洞。
云锦苦笑着摇了摇头,既然都已经破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剪刀顺着裂口,轻轻划过被面,眨眼间绣好的两朵牡丹已经裁成两片!
看着一地锦缎碎片,云锦觉得她的人生也跟这些碎片一样,原本是锦绣辉煌转眼间却成了满地狼藉。
闭上眼深吸几口气,让自已平静下来。云锦从柜子里取出给燕昭做了一半的衣裳,慢慢地缝起来。
揉了揉胀痛的眼睛,云锦手下的针脚越发细致起来,只当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希望他能平安的回来!
东厢房的蜡烛燃了整整一夜,屋顶上修长的人影也坐了一夜。
将手中的包裹交给雨荷,云锦轻声道:“把这些东西交给胡二,让他给燕将军送去!”
看着眼睛红肿的云锦,雨荷终于忍不住道:“小姐还是送送燕将军吧!”
云锦飞快地抬起头,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我不认识什么燕将军,以后你们也别在我面前提起,否则我决不轻饶!”
雨荷吓了一跳,低下头抱着东西飞快地出了门。看着满眼焦急的胡二,她无声地摇了摇头。胡二顿时垮下脸,从雨荷手中接过东西,恨恨地跺着脚出门去了。
从胡二手中接过东西,燕昭眸中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