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叔连忙点头,催胡二快去。
不远处有几个昌阳城的兵士家人来收尸,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死寂的校场中盘旋。
云锦回头往众人痛哭的方向瞧了瞧,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把燕昭的灵位抱在怀里,云锦用袖子轻轻擦开净上面的泥土,低声笑道:“他们为什么要哭呢?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哭,我知道哭起来的样子很难看。我现在一直在笑,是不是很漂亮?”
手指顺着上面‘燕昭’的名字慢慢勾画,云锦眼波温柔平静,不像在抚摸一块无知无沉的木头,倒像是在抚摸燕昭的眉眼。
透过黑漆灵位,云锦仿佛看见了燕昭的脸,满面欢喜口中却嗔怪道:“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混蛋!咱们成亲的日子都过了,你也没来娶我!”
仿佛看到燕昭急着解释的表情,耳边也似乎听到他戏谑的笑声,云锦也神采奕奕起来,“您想娶我的对不对?我也很想嫁给你!嫁衣都绣好之后我偷偷试过了,穿起来很合身也很漂亮。你还没瞧见呢,要不要我穿给你看?”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你要是敢赖帐我就哭给你看!你个死混蛋!”云锦笑着把灵位放下,伸手解开随身带来的包裹……
☆、第173章 重逢(二更 童鞋们 你们懂的:)
把大红的嫁衣一件件从包裹里拿出来,云锦一边慢慢地穿戴一边对着燕昭的灵位笑道:“你瞧见这衣裳上的花没有?好看吗?要是不好看你也要说好看!这可都是我自已绣的,你要说不好看我会生气的!”
整整齐齐的穿好,云锦突然想起在七夕那晚,她穿了新衣裳给燕昭看的情形。
她抻平衣裳上的褶子,对着棺木飞快地转了几圈,猛地弯下腰待裙角落下来才直起身笑道:“好看吗?我是不是最美的新娘子?”
落日余晖从树叶的间隙中洒下来,正落在灵位上,斑驳的金色光影像极了燕昭嬉笑时的眼波。
云锦痴痴地瞧着,忽地笑起来,“我也给你缝了新衣裳呢!你穿着也一定好看!可是我来不及绣花……你不会生气吧?”
轻轻抚摸着灵位,云锦像哄小孩子似的道:“别生气,虽然没有绣花,我也是很用心的缝的!你穿着肯定好看!”
云锦说着像拿珍宝似的,从包裹里捧出一件大红喜袍轻轻展开,在燕昭的灵位前给他看。
一手搂着燕昭的灵位,一手抱着亲给给他缝的喜袍,云锦缓缓地靠着棺木坐下。脸颊贴着冰冷的棺木,低声笑道:“阿昭!我来陪你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燕昭飞奔到校场,远远地瞧见眼前这一幕,眼泪突然忍不住了,高声叫道:“锦儿!锦儿!”
云锦转回头瞧见燕昭衣衫不整地向她飞奔过来,她忽地弯起嘴角,应声笑道:“阿昭!你等等我,我很快来陪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说着弯起手臂,将拢在袖子里的袖箭抵住心口……
看见云锦的举动。燕昭瞪大眼睛,近乎绝望似的尖叫道:“住手!”
几步开外的全叔突然间也记起云锦袖子中藏着什么,脸色惨白地惊叫道:“小姐!”
云锦恍若未闻,伸手去扣动袖箭的机括。
刹那间,全叔突然福至心灵地叫道:“喜帕!要盖上喜帕”
云锦茫然地停下手,满脸不解地看着全叔,“什么喜帕?”
趁云锦分神的功夫,全叔凑上前想抢下她手中的袖箭。
眼角瞥见纵身跃过来的燕昭。全叔顿时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头上了,惊恐地张着嘴叫道:“小姐!大爷显灵了!您快跟大爷说句话!”
云锦怔怔地转过头,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她胳膊就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半跪在云锦身边,燕昭一把将她胳膊上的袖箭拽下来,远远地扔出去。顺手将云锦头上尖锐的发钗也摘下扔掉,仔细打量了几眼确认她身上再没有能伤害到她自已的东西,燕昭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看着云锦安然无恙。燕昭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放松下来,他才惊觉他的手抖个不停,脚也软的站不起来了。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情,燕昭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惊险的一幕。
瘫软的挨着云锦坐下,燕昭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被她怀里的灵位硌到。燕昭突地放声大笑。这世间还有谁能亲眼瞧见自已的女人要跟自已的灵位成亲?
从云锦手里抢下灵位,燕昭扫了几眼便扔到身后,捧起云锦的小脸笑道:“傻瓜!我没死!你瞧清楚,我没死!”
被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云锦还没从震惊中清醒。任凭燕昭捧着她的脸,茫然地盯着燕昭,似乎不认识他似的。
燕昭放下的心慢慢又悬起来,翻身半跪在云锦跟前,浓黑的眼眸盯着她空洞的眼睛。沉声道:“锦儿!锦儿!你怎么了?你跟我说句话!”
瞧见燕昭地上有影子。全叔终于回过神,知道眼前这个是活人不是鬼,立刻哭道:“大爷您没死?太好了!”
转眼看见神情恍惚的云锦,全叔又恨恨地骂道:“你没死派人传什么死讯?您没事了。却把小姐害了!小姐……小姐怕是失心疯了……”
听了全叔的话,再看看怀里愣怔着傻笑的云锦,燕昭的眼眸突然变得血红,一把揪住全叔的衣领,怒道:“出了什么事?”
全叔痛哭道:“小姐听说您出事了,就跑到龙将军府上打听消息。结果……结果听说您战死了!小姐从那会就开始不对劲,谁的话也不肯听,非要亲自来昌阳把您的尸首带回去。
老奴只好跟胡二陪小姐出门,这一路上小姐不吃不喝的也不说话,您瞧瞧小姐都瘦的不成样子了!”
瞥了一眼满脸沉痛的燕昭,全叔继续道:“瞧见您的灵位和棺木,小姐就不让老奴上前。一个人抱着您的灵位又说又笑的,也不知都说了什么!刚才老奴见小姐竟在您棺木前穿上了嫁衣,老奴就感觉不对劲,谁成想……”
谁成想,云锦竟存了心思要陪他共赴黄泉!
虽然全叔没有把话说完,可云锦的心思燕昭又怎么会不明白!
似乎感觉到云锦这些日子受到的煎熬,燕昭心痛不已,又不敢细想他晚来一步的后果。
若赵祥没遇上云锦,没给自已送信,这会他跟云锦是不是阴阳两隔了?
猛地站起身将云锦拦腰抱起,看着痛哭流涕的全叔,燕昭怒道:“怎么不早请大夫?胡二呢?”
全叔急道:“胡二已经去请了!”
冷哼一声,燕昭抱着云锦大步往校场外走。
灵位上金漆折射的光线刺痛云锦的眼睛,她突然间清醒过来。
发现被人抱着往校场外走,离燕昭的棺木越来越远,云锦叫道:“放我下来!我要跟燕昭在一起!混帐东西你放下我!”
看着怀里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怒骂的云锦,燕昭停下脚步将她搂的更紧,低声唤道:“锦儿!您醒醒!你看看我是谁!你看清楚!”
感觉这声音分外熟悉,云锦疑惑地抬头看着凑近的面容。她的心里空落落的那个黑洞突然间被一种暖融融的甜蜜填满。
伸出手指沿着略斜向鬓角的剑眉、挺直的鼻梁慢慢描画,云锦弯起嘴角心底的那份甜蜜荡进眼底,“阿昭!你是阿昭!我终于见到你了!”
看见云锦眼眸明亮起来,燕昭立刻笑道:“是!我是燕昭!你看清楚!我地上有影子、身上也是热的,我没死!你别做傻事!”
轻轻捏了捏燕昭的脸颊,云锦疑惑地看看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我们在哪里?怎么这里跟人世间看起来一样?”
“傻瓜!我们还活着!”放下云锦,燕昭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没了往日触手细滑的手感。燕昭感叹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从燕昭怀里挣出来,云锦低头看着他地上的影子,又伸手摸着他温热的脸颊,突然尖声笑道:“你没死?你没死!”
只是觉得心底涌出的喜悦满的要溢出来,云锦拉着燕昭的手又叫又跳,完全没意识到她现在的样子跟龙将军府中那个发疯的少妇一模一样。
燕昭开始还满脸笑意地看着云锦,可是看着她笑得声嘶力竭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论看见谁,都翻来覆去的尖声叫着:“燕昭没死!他没死!”
他心中突出涌出一丝不安。伸手拉出云锦道:“锦儿!你怎么了?别笑了……”
可他越叫,云锦笑的越大声,脸色也越苍白。
“快!快打醒她!”
燕昭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吕方正跟在胡二身后赶过来。
他顿时像瞧见救星似的,急道:“您来的正好!您快来瞧瞧,锦儿好像有些不对劲!”
示意燕昭抓紧云锦。吕方根本不着急,“苏小姐这是急迷心窍了!您狠狠抽她两巴掌就好了!”
“您让我打她?”瞪了吕方一眼,燕昭突然觉得这个在两军阵前立下汗马功劳的吕神医不靠谱。
摸着山羊胡子,吕方不急不怒,“这种毛病,老朽这几日瞧得多了!您是下手打苏小姐两巴掌呢?还是让她笑到脱力而亡?”
先前阻拦云锦的小校,不知从哪钻过来,高声道:“吕神医说的没错!当年俺娘也以为俺爹战死了,结果后来看见俺爹活着回来。俺娘就喜成这模样。村里人都说俺娘疯了。村长让俺爹打了俺娘一顿,俺娘就好了!”
燕昭疑惑地瞧了一眼吕方,又瞧了瞧怀是笑的脸色惨白的云锦,高高举起手。可那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转眼瞧了胡二道:“你过来打她!”
胡二吓的一缩脖子,拼命地摇头道:“小人不敢!”心中暗道,您自已都舍不得动手,这会让我打苏小姐两巴掌,日后您还不得要我半条命?
“燕将军!俺帮您!”瞪了一眼毫无义气的胡二,先前给云锦指路的校尉站到燕昭跟前,挥圆了巴掌就要往云锦脸上抽。
燕昭微微侧过脸,不忍心看云锦受苦。可那校尉的手还没挨到云锦的脸,他竟下意识地一脚踹了出去。
摸着屁股,校尉苦着脸埋怨道:“燕将军!俺这可是为你好,你咋踹俺呢?要不是俺给您送信,您能知道您家婆娘来寻你?”
燕昭歉意地笑了笑,“赵祥兄弟别生气!我这是……”
看见燕昭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赵祥满脸嬉笑道:“您这是舍不得!俺懂!”
“交给老朽吧!”撇了撇嘴,吕方伸手从药箱中取出几根银针,飞快地扎进云锦的穴位。
看着云锦情绪平稳,窝在他怀里睡着了,燕昭忽然转脸看着吕方怒道:“您早知道有这个法子,还让我打她!”
“我说您下不去手,赵校尉说您不会怜香惜玉,所以我们俩赌了一局!”吕方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边走边对赵校尉笑道:“你输了我十两银子!发军饷时记得给我!”
吕方医术高明却嗜赌如命!赵校尉虽然做战勇猛,可也是个赌鬼!俩人凑在一起得空就要赌一局。
没想到他俩竟命这事打赌,燕昭冷冷地扫了俩人一眼,忽然笑的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第174章 和好
(大过年的三更,各种撒娇卖萌各种求:)
“燕昭!燕昭!”睁眼看着陌生的屋子,云锦突地翻身坐起来,惊叫不已。生怕先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她的一个美梦。
坐在屋角打盹的妇人听到云锦的叫声,忙站起身走到床前,笑道:“小姐醒了?”
看着眼前的妇人,云锦疑惑地道:“方嫂子?”
见云锦认出了自已,方嫂子双手一拍惊喜地笑道:“哎哟!都说贵人多忘事,可小姐这么金贵的人还能记得我,啧啧啧,这让我可怎么敢当!”
没心思听方嫂子大惊小怪地攀交情,云锦翻身下床趿上鞋跑到窗边,看着外面乌沉沉的夜色,问道:“这是哪里?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小姐?”方嫂子疑惑地瞧了云锦一眼,忽地想起吕方的话,便赔着笑脸道:“这是百味居,小姐不记得了?燕将军把小姐送过来,又派人叫我来伺候小姐……”
云锦低头往身上打量了几眼,看着身上穿着的蓝绸子明花薄衣,再摸摸还有些潮湿的发梢,发生过的事情忽地都想起来了。
是燕昭把她抱到了百味居!是燕昭请人伺候她沐浴更衣!是燕昭一直握着她的手哄她入睡……
“燕昭呢?他人呢?”转头盯着方嫂子,云锦这会只想再看燕昭一眼,亲手摸一下他温热的脸颊,让自已清楚的知道他没死!
“听说圣旨下来了,让太子率大军回京城,这会太子正宴请众位将军呢!燕将军说他兴许要晚些回来,让小姐先歇着!您是不是饿了。燕将军一早就吩咐厨房给您煮了粥,我现在给小姐端来……”不知道燕昭许了方嫂子什么好处,方嫂子伺候的分外殷勤。
看着方嫂子端来的淡薄到能照出人影的稀粥,云锦叹了口气,“你们现在就喝这样的粥?”
正整理床铺的方嫂子听了立刻停了手里的活计,走到云锦跟前笑道:“哟!小姐可真会开玩笑,要是大荣贼围城的日子还能喝上这样的粥,那就就是活神仙喽!
别说我们这些小民了。就是燕将军那样的大官,每天也只是啃两个黑面糠窝头!这煮粥的白米还是燕将军派人去太子那里讨来的,这哪是米阿?这分明是金粒子!”
燕昭自已吃了那么多苦,却为了她去跟别人讨米?
眼泪无声地滑进粥碗,清淡的米汤中立刻荡起涟漪。云锦舀起一勺粥,含在嘴里半晌也舍不得咽下去,陈年的糙米吃起来竟比上等碧梗胭脂米的味道还好……
忙完手里的活计,方嫂子也没事可做。索性站在云锦身边伺候她喝粥。
看云锦慢慢的数着米粒似地喝粥,方嫂子叹道:“小姐多吃些!瞧您瘦的都脱相了,燕将军刚把我找来时,我冷眼瞧了半晌才认出您来!您这么糟蹋自已的身子,燕将军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难道她的心头不痛吗?
不想跟口无遮拦的方嫂子谈论燕昭,云锦轻声道:“您跟我说说昌阳的事吧!太子怎么要带兵回去了?就不怕大荣再打来?”
方嫂子接了话茬叹息道:“小姐可不知道!甭说是我。就连吕老神医都说昌阳这仗打的惊天动地!先前不知道怎地,那些大荣贼把城围了就是不打,成心要饿死咱们这一城人阿!好在太子带着人马来,可他们把人放进来了,却不放粮进来。您主他们这心眼子毒不毒?太可恨了!
不光这么着,还像有神仙助着那帮大荣贼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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