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就一定要选最优秀的。如果没有真本事,就算勉强进了宫,也未必能够得到女官封号,更不用说以后飞黄腾达了。”
德王见她执意不肯通融,也不再多言。
怀抱琵琶的少女哭泣着退了下去,另外一名抱着古琴的少女从暖阁外走了进来,低头行礼后就开始弹奏。
苏挽月躲在暗处观察了他们好一阵,都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据历史记载,德王朱见潾为人风雅,声望颇佳,又擅长音律,他在自家庭院内****自家的歌姬,本是理所当然。
她心中正有些失望,担心今晚恐怕白来一趟,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浮桥上忽然出现一团黑影,那团黑影身形娇小却灵动矫捷,迅速到了暖阁之内,他走到德王身边,很急速地低声禀报了一句话。
德王听完这句话之后,神情立刻大变,语气有些紧张地说:“……锦衣卫为何介入此事?”
那团黑影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德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腾”地站起身来,似乎再没有心情管顾弹奏琵琶的少女,径自出了暖阁,沿着竹桥飞快地走了出去。
他身边的一名侍卫立刻追赶上去,替他披上一件黑色貂裘。
苏挽月直觉那人所禀报之事一定与此案有关,她不敢怠慢,眼睛盯着他们一行人的去向。只见德王等人沿着浮桥,一直向岸边另一座小楼走过去。
夜深人静,德王府内看似一片安宁。
苏挽月不敢跟他们太紧,因此落后了大约十余丈,等她追到德王府的小楼附近时,却发觉他们竟然失去了踪影。
她暗自后悔刚才脚步太慢,正在懊恼时,却突然发现小楼窗户“吱呀”一声轻响,紧接着听见有人走近窗边。她迅速低下头,躲藏在小楼犄角的位置,这里光线昏暗,恰好放着一盆足足一米多高的碗口大茶花,此花正当盛开之际,枝叶浓密,是藏身的好地方。
没过多久,一袭黑衣的德王出现了,他伫立在窗前,凝望着天际一抹黯淡的下弦月,神情若有所思。
苏挽月知道德王在此,小楼附近必定耳目众多,她唯恐被人发觉,立刻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听见了一个幽远而娇细的女子声音,从小楼轩窗内传出来:“……不是说东厂已经结案,皇上也不再追究此事了么?为何锦衣卫会派人去义庄呢?”
这个声音原本不奇怪,但接下来她说的话,让苏挽月几乎目瞪口呆。
“……无论如何,妾身如今在宫中是已死之人,皇上册封的‘眉妃’,早在数日之前已暴毙于翠缕宫内,如今妾身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即使有人发觉,又能如何?难道不许世间有长相类似之人么?王爷何须担心?”
眉妃!
苏挽月不禁汗毛直竖,原来她并没有死?
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难怪她总觉得眉妃之死这件疑案有许多许多的不合理之处,原来是因为她根本没死!可是,如果眉妃并没有死去,那么,她与朱佑樘所见在翠缕宫的眉妃,和她与牟斌在京城义庄所见的眉妃,又是谁呢?
此时,只听德王叹了一口气道:“本王倒不怕他们追查。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本王的错,害得你如今一无所有。”
那女子的语气似乎并不幽怨,反而带着开心的语气说:“妾身有王爷如此相待,夫复何求?只愿妾身腹中孩儿安好,将来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开开心心生活,紫禁城内浮华不过是给臣民看的,贵妃也好,皇后也好,那些虚名妾身早就不稀罕了。”
29。第29章 夜探王府(2)
苏挽月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暗自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眉妃并没有死,所以当晚他们在翠缕宫中看到的“她”其实是一个活人,所以她脸上才会有美好而安宁的表情;而在义庄之中的“她”,显然已经被偷梁换柱,变成了真正的“遗体”,所以才会面目狰狞。眉妃不愧是蒙古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地在明朝皇宫之中实施“掉包计”,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与德王之间的私情令她有孕在身,此事无法再隐瞒下去,所以不惜铤而走险。东厂追查到了此事与德王有关,但不敢贸然行事,这毕竟是一桩皇室家丑,朱佑樘才不要东厂追查,宁可要自己的亲信来探究真相,无非是想帮德王遮掩此事,不愿意声张。
她刚刚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袭来,心中顿时一凛,迅速地将身体侧向一边。一支闪着寒光的飞镖“嗖”地贴着她的鬓发掠了过去,插在附近的一株大树上,震得枝摇叶颤。
她暗叫一声“不好”,看来行藏已经败露,要赶紧设法逃离现场!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来,第二枚、第三枚暗器又向她袭击过来。这一次,她的运气没有前两次那么好,刚飞身逃离了十余米,只觉得左脚踝一阵巨痛,第四枚暗器直飞而入,随着那种力量的冲击,她眼前一花,脚下一软,顿时摔倒在小楼前的地面上。
小楼之后已有数名王府侍卫提着武器向这边直奔而来,但苏挽月脚下受伤跑不快,轻功也施展不出,她咬着牙向后院加速奔跑,当她一直跑到墙头附近的时候,发现那些追兵竟然全部都追向了另一个方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这是怎么回事?苏挽月不禁有些糊涂,难道那些人全部都看花眼了?
墙头就在眼前,她顾不得多想其中缘故,趁着这个空当的大好机会,纵身跃上墙头,看准了拴在附近树桩上的那匹“追风”,刚好轻轻落在它的身上。那匹“追风”不愧是有灵性的西域良驹,一见主人到来,自己奋力挣脱了栓绳,撒开四蹄,载着她飞也似地向皇宫神武门方向疾驰而去。
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回到了毓庆宫侍卫寓所,苏挽月惊魂稍定。
她将追风放进马厩系好,一瘸一拐地走到寓所廊下,本想立刻躲进自己房间,关上门看看左脚踝的伤势怎么样了,但她之前已勉力支持了太久,此刻才感觉到疼痛钻心。
苏挽月和云天的房间相隔不远,在左侧回廊的最里面,地方十分隐蔽,再加上外面高大的树木一遮挡,像是隐没在黄瓦红墙的宫殿里。她慢慢地拖着脚步走到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进去,低头时竟然发现地面上有一条细细的血迹,色泽鲜红,尚未凝固,分明是人的血!
她吓了一跳,急忙去看自己的脚下,还好,她虽然伤了脚踝,但并未伤筋动骨,而且外面套着黑色真皮的靴子,根本没有血液渗出,这些血迹显然不是她自己的。
血迹从回廊下一路洒过来,一直延伸到云天的房间门口。
苏挽月有些慌张,她走上前去试探推了下云天的房门,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云大哥?”她轻声叫了一声,而后推开门,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我在……这里。”黑暗中,她听见有人答了一句,透过明亮的月光,隐隐约约看着地上有一人,靠墙半躺着,眼神灼灼闪光,神情却极为萎靡,如同一只被困住的猛兽。
听到云天的声音,苏挽月心中稍微安定。她迈进房间,顿时被眼前情景吓住了。云天左面肩膀上有一条巨大的刀伤,鲜血顺着他的飞鱼服衣襟止不住地滴落,在地面上流成一滩。月色凄凉,透过窗户照了下来,映得地上的血黑乎乎的,有些怖人。
“云大哥!你怎么了?”她顾不得脚踝剧痛,奔过去扶住他的另一边胳膊。
“没事,今日出宫办差,着了人家的道儿。”云天气息微弱,睁眼看了下苏挽月,语气很是平静。
“怎么伤得这么重?我去找太医!”苏挽月急了,在她的印象中,云天永远都是那么强悍而冷静,既厉害又强大,仿佛世间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像现在这样血迹斑斑又虚弱的模样,简直不像是他了。
“这么晚了,请什么太医?”云天勉强笑了一笑,“已过亥时了,皇宫九门都已经上锁了,又不是皇上太子生病,我们做奴才的受点小伤而已,何必兴师动众。”
“这是小伤吗?如果再不止血,你或许会没命的!”苏挽月看着他的伤口,忍不住替他难过,“侍卫就不是人吗?不找太医看,你就这么自己扛着?”
云天叹了一声,才说:“你若要帮我,就替我拿点金创药,包扎一下吧。”
苏挽月小心翼翼放开了他,借着月光在房里找到了油灯,她点了灯回过身来看云天,却见他的左肩从锁骨到胸口被笔直地划了一道,皮肉都翻出来,流了一地的血。
“是刀剑所伤吧?”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伤口幸亏没有砍到脖颈的动脉上。
“剑伤。”云天的脸一片煞白,虽然是寒冬天气,他额上的汗却如同蚕豆大小,一颗颗挂在满脸。
“怎么弄成这样?你也有打不过的人吗?”苏挽月一边拿药给他敷伤口,一边好奇地询问。
云天脸色苍白,说道:“是我技不如人,只能自认倒霉。也许是天数已定,注定我要受这次血光之灾,避无可避。”
“我不懂你说什么。”苏挽月一时没懂得他的意思,她打了一盆水来,小心地解开了云天的上衣,先把手帕沾湿了稍微擦拭了下伤口旁边,再把伤口旁边的衣料剪碎,然后倒了药酒消毒,将金创药撒在他的伤口上,又剪开一些布条,像现代护士们一样给他缠好绷带。
云天微微抬了上身,看了苏挽月替自己包扎,说:“多谢你照顾我。”
“你今晚到底跟谁打架?锦衣卫还是东厂?方便告诉我吗?”苏挽月很是好奇,云天看起来很低调,不像是个喜欢闹事的人,难道是跟谁有杀人父母、夺人妻女的深仇大恨?不然何至于“战绩”这么惨烈?
“既不是锦衣卫,也不是东厂。”云天低头看了苏挽月仔细给自己绑好的绷带,“是另外一帮人。”
“他们以多欺少?”苏挽月有些愤恨。
“是我学艺不精,不怪任何人。”云天显得很豁达,事实就是如此,不要去管别人用了什么手段,你要是没有能力去避免,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苏挽月想到自己今晚的遭遇,不禁叹了一口气。云天说的确实有道理永远不要去怪敌人太强大,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你的敌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比如她,如果不是运气好,一旦被德王府的侍卫们抓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怎么了?”云天看着苏挽月沉默不语,主动问她。
“我在想,以后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练习武功?”苏挽月发自内心地感叹着,“就算没本事去打架,防身也好啊。”
“其实以前我就听说你的武功底子并不差,但是练武不算勤奋。”云天笑了笑,“你若是有心好好学习,不妨先从暗器开始。”
“暗器?”她眼前顿时一亮,听起来貌似很好玩的样子。
“你轻功甚好,打不过别人的时候至少可以逃跑,如果能够精通暗器机关,就有还手之力了。”
“我倒是想学啊,可惜没有师傅!”
云天抬头看了她一眼,很认真说:“你若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师傅’,我也可以教你。”
苏挽月忍不住开心地点了点头,她以前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在明朝过日子,但是今晚的事情让她忽然感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的她只能跟随着命运的轨迹来走,既然做了“侍卫”,就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无论未来如何,还能不能回到现代去,目前让“苏挽月”能够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30。第30章 真情假意(1)
苏挽月从云天的房间内走出来,简单给自己脚踝涂擦了一点药酒,刚准备****睡觉,忽然想起此前朱佑樘说过,她作为“贴身侍卫”,至少要时常在他眼皮底下出现,今晚她溜出去足足有两个时辰,不知道他有没有找人传唤过她?
她想到这里,立刻下床穿好了靴子,向着毓庆宫的方向走过去。
刚进大门,就碰见了小太监福海,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语气温和地说:“苏侍卫回来了?太子殿下正要找你呢。”
苏挽月暗叫一声“好险”,立刻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在寓所睡着了。我这就去见殿下!”
福海看了看她,笑了笑说:“殿下在藏书阁,大人直接去吧。”
苏挽月进了宫门,转过九龙照壁,轻轻推开偏殿的门,果然看见朱佑樘端坐在桌案前,低头敛眉提笔在看一堆奏折样的东西,那些奏折数量还不少,堆起来足有半尺来高,他一边看还一边在奏折上写着字,神情很是专注。
他发现门被她推开,立刻抬起了头,将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扫过一眼,淡淡地说:“你没事吧?”
苏挽月暗自心惊,虽然脚踝还在痛,她假装若无其事,像平时一样稳稳当当地向前走了几步,应道:“臣在宫中好好的,当然没事!”
朱佑樘不动声色地放下笔,冲着她说:“是么?照本宫看来,你今日应该受过一点皮肉之苦才对。”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话?难道……他知道她今晚不但出了宫,去了德王府,还……挂了彩?他明明身在毓庆宫,怎么会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呢?就算宫中耳目众多,也不至于了解得这么详细吧?
他扫了她一眼,说:“过来。”
她有点心虚地慢慢蹭了过去,一步步地挪动着,脚下显得有些沉重,脑子里有些乱。虽然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她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破绽。脚踝虽然痛,她还是扛得过去的。
朱佑樘见她走近,毫不客气地将案上的一件东西,照着她的左脚砸了过去。
苏挽月暗自心惊,如果换做以前,她绝对可以毫不费力地跳起来,躲过他的偷袭,但今天她的左脚踝确实受伤了,走路都是勉强支持着不让人看穿,更不要说让她躲过袭击了。
她很想努力躲过这一劫,但是很遗憾,她的左脚根本太不起来,那件东西轻轻扫过她的脚下,她只觉得脚腕处一阵酸麻,双腿一软,立刻跌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摔倒之后,她定神才看清,他砸她的那件东西,并非暗器,只不过是一柄小小的洒金纸扇而已。
毕竟是寒冷的北平冬夜,虽然藏书阁内气候温暖,但地面的温度还是相当冰凉的。
苏挽月猛然跌倒在地,心中气恼,脚下疼痛,她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的种种遭遇,被打板子,被罚跪,被掌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