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llshit!”佟子矜直接给他一句脏话。
“喔哦,听你骂脏话的感觉真不错。”年昱笑出声,他原以为东方人都很有礼貌,脏话不轻易出口,就像他在澳洲店铺见到的日本观光客一样。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骂给你听。”佟子矜推年昱进车子,吁口气,抬手以手背擦拭满脸的汗。
“你知道吗?你不大像心理医生。”年昱只见过他父母的心理医师。
他在十四岁时因对父母提出他想当职业网球选手而被迫去看医生,因为他们相信年昱疯了,但他证明自己的身心健全。
父亲的心理医师身着名牌套装,头发绾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挂的眼镜让她看起来很势利——呃,是精明干练。头一次见她,年昱以为自己是公司下属面会主管。
谈过两次后,他开始逃离她,并且相信自己的父亲也许、可能与这位外表拘谨的心理医生有染。
母亲的心理医生则完全相反,穿的衣服像浸过水一样皱巴巴,很爱说冷笑话,但长相俊美,但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年昱相信自己的母亲没有出轨,因为那心理医生不是他母亲喜欢的型。
在他罹患球场恐惧症、求父母亲借他别墅暂住后,他的父母亲各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直说他们早就看出年昱无法持久,还要他不必觉得丢脸。
佟子矜脸色一变。“是吗?”
“你不像我印象中的心理医生,他们总穿着西装与套装,永远待在办公室等病人。”
“像不像不重要,重点是能治愈你。”佟子矜替年昱扣好安全带,暗地里捏把冷汗,不禁开始预想当年昱知晓她只是一个中辍生时,会有什么反应。
“对了,我刚刚为什么休克?”年昱没有先前的记忆,他只记得他们正走向球场。
佟子矜坐上驾驶座,闻言,调节座椅的动作一顿,然后再接续,完成后坐正,发动引擎,双手搁于方向盘,神情凝重。
年昱重叹口气。“我发作了,对不对?”
“嗯。”佟子矜微扬唇角,边注意车库的门扉开启,缓倒车出库,直圣车行至车道,才踩下油门。
“觉得如何?”年昱盯着佟子矜,苦笑。
“这是正常的。”正如她发作时会吐一样,年昱的休克是心理影响身体,身体反应出心理的障碍。
“没有人会在见到球场时休克。”年昱指出佟子矜可以直说,不需要隐瞒。
“情况比我想象中棘手。”佟子矜很想说好话,但她说不出口。
“然后?”年昱早已预料到。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怕球场吗?这样的症状从何时开始?”
“我不知道。”年昱别开脸,望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
“年昱,你必须信任我。”佟子矜察觉年昱的隐讳。
“你可以开快一点吗?坐你的车像在坐牛车。”
“我是安全驾驶,”佟子矜睨眼年昱。“谁像你开车像开火箭。”
“那才叫开车好吗?”年昱回头看佟子矜一眼。
“别转移话题,年昱。”佟子矜分神凝望。
年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症状是半年前开始的,那时我右腿受伤,但不严重,休养两个月后便回到球场上,但是之后我只要一站上球场,就发现我的反应不正常。”
“如何不正常?”
“我的身体沉重不听使唤,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看不见东西……还有声音……那些声音把我逼疯……”年昱接连一长串的诅咒,内容从英语、法语到她听不懂的语言。
“声音?”
“对,声音。”年昱的脸色显示他不愿再谈。
“到了。”佟子矜停好车,拍拍年昱。“我们稍后再谈。”
电视播放着今日要闻,到了播报体育新闻时,本来想转台的他,却在看见某道熟悉身影时专注观看。
“……目前停止一切活动,曾于ATP排名第二十五的男子网球选手年昱被XX报发现在澳洲黄金海岸与一名东方女子过从甚密。该报指出,他们两人一道购物,甚至住在一起,看来这位网球金童继名模女友瑞瑟·可儿后……”
电视画面化作一道光点后沉黯。
他起身,往挂有巨幅照片的墙走去,伸手触摸照片上的人儿。
“我就知道……你不会背离我的……”他感动到热泪盈眶,满是爱意地看着她。
“我最亲爱的……”他俯身亲吻照片上她的唇。“你可知没有人比得上你?”
他转头指指那一整片贴满照片的墙,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她们都有几个共同的特征:东方人、单眼皮、皮肤白、黑长发。
前一次她离开,天知道他有多伤心难过?他不轻易动心,见着她后,他更是茶不思、饭不想,她是他生命的阳光,少了她,即使找再多的替代品也无用。
怪只怪他答应给她时间考虑,让她这一考虑就考虑了三年,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他以为得以激烈的行动彰显自己对她的爱意时,她就出现了。不枉他追了她三年,可怜的佟,一直都很孤单,他知道,因为他一直看着她。
就连她什么时候上厕所他也很清楚。
她终于发出讯息,要他去接她回来,这让他开心得想要送礼物给她。
送些什么好呢?他陷入长长的思考,终于,他想到一件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礼物。
“你一定会喜欢的。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佟。”
悬挂在墙上的巨幅照片,是佟子矜。
“你在搞什么?”年昱的声音在佟子矜身后响起,吓得佟子矜手中的菜刀掉落,笔直插在砧板上。
惊魂甫定的佟子矜拔起菜刀,切着红萝卜。“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午餐呀。”
“你知道你在切什么东西吗?”年昱抚额。
“我在切红萝……”话尾逸去,佟子矜推推眼镜,睁大眼看着砧板上的红蟳。“咦?什么时候红萝卜变成红蟳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今天的红萝卜特别难切。
“我怎么知道?一进来就看到你用不对的菜刀在剁牠。”年昱坐上椅子,为自己倒了杯黑咖啡。
“我明明是在切红萝卜……”佟子矜不解,但仍拿了个保鲜盒将红蟳装好放进冰箱,找出失踪的红萝卜来切。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昨天晚上佟房里的灯很晚才熄,但搞不好灯熄了她也没睡,加上一大早就被他挖起来骑脚踏车,一回来她又回房间补眠。
“十一点。”她通常十一点半开始准备午餐,然后十二点半准时开动。
“你昨晚几点睡?”年昱伸手碰触佟子矜披垂及腰的发,撩起一绺微卷的发尾,忍不住展开微笑。
“三、四点吧。”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有股不安感一直主宰着她,让她睡不安稳。手指突感一阵黏腻,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耳畔已传来年昱的叫声。
“你在搞什么啊!”年昱拉过她的手往嘴里含,她睁大眼,一头雾水的仰望。
“你在干什么?”
“你切到手了。”年昱吮干她手指上的血,一道伤痕立现。
“是吗?”她一点也没感觉。
“废话!”年昱忍不住重重咬了佟子矜一下,后者痛得抽回手。“现在知道痛了吧?”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佟子矜忍不住搥了年昱一拳。
年昱不痛不痒的耸肩。“谁叫你把红萝卜变成血萝卜。”
佟子矜闻言,颊一红。“抱歉,通常我起床后需要半个小时来清醒,所以从我起床到清醒这中间,无论我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都非我本意。”
“看得出来。”年昱笑了笑,找出医药箱。“来,我替你包扎一下。”
“不用了,舔一下就好了。”说着说着,佟子矜即含住方才年昱吮过的手指。
年昱的脑袋里轰地一声,像炸开一般地闹烘烘,瞪着佟子矜的动作,感觉心跳开始失速。他舔舔干涩的唇,清楚明白到一股属于生理的欲望高涨。“你清醒没?”
“嗯。”佟子矜没发现年昱的异样,朝他微笑。
“那我先出去,好了叫我。”
“咦!”佟子矜只来得及看见年昱闪出去的背影,不明所以。“平常他不都会陪我聊天的吗……”
佟子矜仍未完全清醒的脑袋无法处理如此复杂的问题,耸耸肩,她洗去红萝卜上的血迹,重新将红萝卜切丁。
年昱抑住狂跳不已的心,背靠着起居室的墙,热汗涔涔。
太久没女人了吗?否则怎么会对他的心理医生兼管家婆兴起欲望?不知过了多久,年昱轰然不已的脑袋与滚烫的欲望总算平息。
“嘿,吃饭了。”佟子矜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年昱整个人惊跳起来,压倒了佟子矜,两人跌到地毯上。
“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年昱惊叫,忙起身,离佟子矜远远的。“佟,你没事吧?”
佟子矜没反应,年昱才发现佟子矜昏倒了,于是他步步为营地靠近佟子矜,跪坐于她身边,轻拍她的颊。“佟?”
好一会儿,佟子矜才幽幽转醒,迷蒙的视界里唯一清晰的是年昱。
“年昱,你……你发什么神经?”佟子矜低吟一声,抚着后脑想起身,但气力不足,年昱伸出援手,拉她入怀。
“对不起,你没事吧?”年昱低望,巡视佟子矜,手也跟着覆上她按压后脑的手。
“没事。”幸好地板上铺了地毯。
“那就好。”年昱撩开她凌乱遮面的发丝,看清眼前这个脂粉末施的女子,原本静息的心跳又开始噗通噗通的乱跳。
不行,受不了了。年昱忍不住握着佟子矜的手,藉此感受她的肌肤,忍不住呼吸急短,只因嗅到佟子矜的气息。
自佟子矜舔他吮过的伤口后似乎触发了什么,年昱开始能理解他在不知不觉中对佟子矜产生了某种情愫。
“我没死,也没受重伤,你大可不必紧张。”佟子矜藉由年昱的扶持起身,笑道。
“不是,是——”年昱顿去话势,深怕佟子矜发现他内心的波动。
“年昱,我不是超能力者,不知道你那几个字有什么含意。”佟子矜要求年昱进一步解释。
“你能让我吻一下吗?”年昱头一次开口要求吻个女人。
“啊?!”佟子矜讶然以对,上下打量年昱,年昱诚恳、带点急切的神情让她无法忽略,她轻叹一声,“好吧。”
说完,她闭上眼,抬高脸,等着让年昱吻。
年昱未曾料到自己冲动脱口而出的请求会获得同意,一时间不知所措,迟疑的问:“佟,你真的愿意?”
“废话。”佟子矜睁眼轻斥,望着年昱无措的俊脸,笑了,摸摸他的头。“谅你也不敢真的吻,原谅你。”
“等一下。”年昱捉住想离开的佟子矜,俯身吻上她的唇。
她讶然瞠大眼,眸底倒映着年昱那双认真相视的眼眸,忘了反应。
他的唇干燥柔软,舌撬开她的唇齿,溜进她口里缠上她的舌,她因惊愕而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但年昱很有耐心,慢慢地、慢慢地缠着她,将她僵硬的心缠软,她软了脚,不由自主地偎向年昱,小手紧扯他胸前的衣服,呼吸停顿,容颜发白。
年昱吻得忘情之际,只听到“咚”的一声,佟子矜眼一翻,又昏倒了。“
……彼此束缚着,心灵那条看不见的丝线引领着他们的相遇,就像古老的红线牵系着姻缘一般……
一份报纸横隔在书本与眼眸中间,阻去佟子矜凝聚在书上的集中力。
“年昱?”佟子矜摘下阅读眼镜,换上平时带的眼镜,看清来人。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无孔不入。”年昱抽开报纸,坐到佟子矜身边。
“年昱,下次你再不敲门就冲进来,我就扁你。”佟子矜觉得敲门是一项基本礼貌,比知道他带来什么消息还重要。
“放心,我对姐姐没兴趣。”年昱大剌剌地躺在双人床的另一边,将报纸交给她。
对姐姐没兴趣,那天还吻她?佟子矜瞥他一眼,压抑回嘴的冲动,看着年昱在她身边滚来滚去,一派自然的模样,好似他们是认识许久的情侣,可实际上,他们也许只勉强称得上是朋友。
那天他提出吻她的要求,其实她吓了一大跳,更没想到他真的吻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昏倒;但之后年昱不再碰她,对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让她不由得有些失落。
失落?佟子矜想笑,她早八百年前就对心动这回事死了心,怎能因为年昱的行为而乱了方寸?然真相是她的确因年昱而心绪紊乱。
看着年昱递过来的报纸,她强自镇定地接过,希望年昱没发现她的手正因紧张而冒手汗与轻微颤抖。
“喏,看完告诉我有什么心得。”
佟子矜已经忘却她有多久没看报纸了。别墅里的电视被年昱砸坏送修,报纸全是过期的。
“大少爷何时去续订报纸?”佟子矜摊开报纸找着标题,眼中只对她有兴趣的新闻。
“大小姐,看头条。”年昱注意到佟子矜一头栽进某篇医学报导后即将报纸抢回,翻到要给她看的那则新闻。“这儿。”
“哇!”佟子矜一见标题与照片,不由得惊叹。“果然,狗仔是无孔不入的。”
“他们拍的角度不怎么好。”年昱手枕着头,侧身笑望,佯怒。“把我拍得真丑。”
自那天佟子矜被他吻晕之后,年昱意识到佟子矜不只惧怕高壮的外国男人,对男人的碰触也有某种程度的恐惧,于是他压抑内心那日益高涨的情绪,循序渐进地接近她。
而佟子矜也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容许年昱接近她,若过度接近她仍会下意识躲避,即使她相信年昱,但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回闪。
可现在他们却能待在同一张床上聊天。佟子矜很满意自己的进步,同时感受到一股沉寂已久的焦躁于体内苏醒,但她仍不知道这股焦躁从何而来。
“你讲话愈来愈像艾索了。”睨眼年昱,佟子矜心情并未受报纸头条影响。
“他是我的教练呀。”年昱调皮地吐舌,翻身趴在床上,枕上佟子矜睡觉的枕头,舒适地合眼。
“拍的是我们去拿眼镜那天。”那时年昱怕她因近视而跌倒,因此全程贡献自己当人肉拐杖。
佟子矜见年昱抱着自己枕头的模样,脸一热,不自在了起来。
好像……好像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