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哪还有什么人影?
依月关起门,回到自己床上,忽然感到一阵心疼、一阵鼻酸,忍不住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因为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为了一个负心人肝肠寸断。
林澈走在路上,心情沉重得令他想放声大笑。好久以前的一天,他也是以这种心情离开宋家,离开慕云;而当时他心里的疼,恐怕还比不上今天呢!至少,他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啊!虽然并没有人知道。
算了!她要恨他就随她去吧!何必在意呢?可是他心里就是没法子真这么算了,总觉得她指责的言辞和含着失望的语气都重重地伤害他;而他跑过了好几个国家,体会了多少孤寂,又何以无法忍受她那些微的怨恨?
路旁忽然冒出个人影,吓了林澈一跳,他定神一看,笑笑:“是你?”
陈辉点点头:“是我。怎么样?你见到依月没有?”他着急地问:“她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林澈苦笑着摇头:“她不肯开门,所以我不晓得她究竟生不生你的气,不过可以肯定她绝对很气我的。”
“为什么?依月她……她其实很难得真正生气的。”陈辉走在他身旁:“就像上回我们拉她打牌打到天亮,她生气了,可是还不是一下子就没事了?她呀!最不会记恨了。”
“真的?”林澈昂起眉,他真的好怀疑。
“嗯!”陈辉点头:“喂!老实说,你是不是来『追』她的?”
“追她?”林澈微笑。
“是啊!我了解很多人都对这样的女孩子很感兴趣。”
“你所谓『这样的女孩子』是指……”林澈不甚清楚地问道。
“就是那种不是非常漂亮,却顶有个性的……像依月啊!男孩子都不承认她漂亮,却仍像蜜蜂见到花蜜般在她身边飞来飞去。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要追她,对手可不少哦!尤其是那个张松年,他追了她一辈子了。”
“哦?那你呢?你是不是依月的追求者之一?”
陈辉用力摇头加挥手:“不!我不是。她……她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我,我……我和她就像哥儿们一样。”
“你不欣赏她这么特殊的女孩子?”
“很欣赏啊!不过就只是欣赏了。我的女朋友一定要是温柔体贴、轻声细语的那种,依月她……打死他都做不到的。”
“不见得吧?也许……女孩子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改变自己。”林澈笑着,并没有多解释他和依月之间的关系;反正他喜欢这样悠闲地聊聊,也许可以多知道些依月的事。
“改变?”陈辉不屑地说:“别傻了!没听过本性难改吗?依月的本性一定就是那样,缺少对男性温柔的基因。你继续努力吧!如果真能改变她,那是世界之福。”
林澈笑着摇头。
“对了!我是来……来谢谢你的墨镜,你……真要送给我?”陈辉还是不相信。
“当然。”林澈笑:“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你为什么还怀疑?”
陈辉叹气:“我才刚刚接受我的墨镜碎了的事实,没想到现在有了一副更好的,一时之间又让我无法接受。喂!我那副眼镜就是让依月踩碎的,你知道吗?”
“哦?那我算替她赔给你,你别再找她要了,好不好?”
“你放心!本来就没打算找她赔的,她说会让张松年赔给我,可是我没挡住你,还给了你她的住址,恐怕……喂!你真的不会……不会欺负她吧?我可不希望自己真那么见利忘义……”
“你放心,我绝不会欺负她的。而且这和墨镜全然不相关,就算你不告诉我,我既然已经答应给你的东西,绝不会再要回来。”
陈辉看了他好一会儿,叹息道:“你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对不认识的人都这么好。”
“我是喜欢交朋友。”林澈又笑了:“当你出门在外,就会发现有朋友在真是太好了,而我……我觉得友谊是我最渴望的东西了。”因为他再也不奢望爱情了,林澈在心里想,就让慕云一辈子在他心底吧!
“你……你有点太……太善良了,很容易被欺负的。”陈辉说。
“是吗?”他仍微笑着。
陈辉这时忽然明白他绝不会是坏人,因为他的笑容太温柔了!所有的女孩子都会陶醉在其中,可是最重要的是笑容里所含的诚意。这样一个特殊的男人什么样的朋友没有?他不就早把他当朋友了?否则怎么会和他说这么多?而他相信这绝对是和墨镜无关的。
“真不明白我干嘛担心你。”陈辉终于说:“这样吧!给我你的电话,有机会见到依月我会通知你,她跟你铁定比跟张松年那家伙好多了。”
林澈抄下电话递过去:“谢谢你。”
“小事啦!”陈辉收下纸条:“好了!我走了,谢谢你的眼镜,我绝不会再让它被踩碎了。”说完潇洒的走了。
林澈见他离开,心情又陷入忧郁。其实已经好久了,他不知道真正的快乐是什么,心里好象有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他一定得知道慕云的消息,可能的话,再见她一面,只要见一面,他会让自己完完全全把她忘了。也许如此,他心中的结就可以解开。
“宋依月?”谢文清点点头:“她就在我班上,我怎么会不认识呢?不过,阿澈!你怎么会认识她?”
林澈很高兴姐夫认识依月,却也想起他并不知道他当年和慕云的事。
“哦!那天在演讲会上见过面,有一些问题……我们讨论得很热烈。”他笑着说。
“可是她不是文艺社的。”
“是吗?”这林澈就不晓得了。
“她呀!……”谢语文清笑着摇头:“……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很少理会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管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我觉得她很性格呢!不过你也了解,这样的人比较不容易有知心的朋友。对了!你问起她做什么?”
“我……是这样的,她姐姐是我以前的同学,我想问问她的近况,可是当时没机会,场合也不对,所以希望姐夫帮个忙,找个事让她到家里来,我好跟她聊聊。”
“哦?是不是想追人家姐姐?”谢文清暧昧地笑:“这没问题,我做得到。上回硬要你去演讲,被你老姐念了一顿,这回也替你做件事,算谢谢你。你不知道,社里的学生多迷你呀!要我再安排你去。我哪敢啊!连你是我小舅子都不敢说呢!”
“姐姐太夸张了,只是件小事,姐夫你别放在心上。”林澈笑道:“不过你请宋依月来,能不能……别提到我,免得……”
“我不会说,一说的话,全班都来了。放心!我会办妥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谈?”
“都可以,看她方便。”
谢文清点头:“如果你真追上了她姐姐,你老姐肯定非常感激我的。”他笑得很开心。
林澈的笑容里却带着苦。
纪如芬缠着依月:“惠伶说你撕坏了我的书。喂!你是发什么神经啊?我新买的耶!”
依月挣脱如芬拉住她衣服的手,瞪了她一眼:“我说过会赔你钱嘛!拜托!别再拉着我,我还有课要上呢!”
“你以为有钱就买得到啊?上回我跑了三家书局才找到的,而且是最后一本了。我不管,你去给我买一本回来。”
“叫我买他的书?门儿都没有。要嘛赔钱给你,要不就算你倒霉。”
“月!你……你真是女流氓。”如芬跺脚。
“谢谢!”她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去,谁知又在教室门口遇见了陈辉。
“喂!你这个奸细,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她没好气地说。
“别说这么难听嘛!我看他是好人才……”
“你看得出好人坏人?这么厉害?那教教我吧!教我怎么样才能看出一个人会不会出卖朋友。”
“宋依月,你……”陈辉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让你骂个够吧!反正我说不过你。”
“我才没空骂你。让开啦!我要进去占个好位子,方便打瞌睡。”
“谢老师的课这么精彩,你还睡?”
“要你管?”她瞪他。其实她从不在这堂课睡觉的,只不过她昨天失眠,一夜没睡,怕撑不下去。
“火气这么大?”阵辉委屈地喊。“喂!他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让你这么讨厌他?依我看他是个善良又老实的人,根本不会得罪谁的。”
“哈!你不过见他一面就全倒向那一边了,真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理智。”依月对他嗤之以鼻。
“有些人只要说几句话就能成为好朋友。”陈辉不服气地说。“叫张松年眼镜不用赔了,他——你讨厌的那个人已经替你赔了。”
依月瞪大了眼睛:“他?谁要他多事了?你……哦!难怪替他说话,原来被一副眼镜收买了。”
“我不是。”他说得很大声,也许是心里真觉得自己不是吧!
“不干我的事。”依月说:“他高兴给你眼镜就给你,反正该赔你眼镜的是张松年,不是我。”
“你……你真不讲道理。”陈辉也有些火大了:“真不晓得张松年干嘛浪费那么多精力去追一个凶女人。”
“你再说!”依月向他靠近一步。
陈辉对她扮个鬼脸,进教室去了。
依月气呼呼地进了教室,发现自己既没有上课的心情,恐怕连睡虫都被气跑了。
由于是风评不错的一堂课,前面早已没位子了;依月只好在后头找了个位子坐。
什么东西嘛?大家都选在今天来烦她,她有什么错?
好吧!也许她是不该撕如芬的书,依月不情愿地承认。但那又怎么样?她有权利讨厌一个人吧?
就在她正气着,教授进教室了。
依月纳闷地发现教授笑嘻嘻地进门,而且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的,看见她时,甚至朝她笑笑。
她当然也挤出了个笑容。看来教授运气好,有个好心情,不像她……唉!
既然无法打瞌睡,而教授似乎又特别注意她,她也就集中起精神来听课、做笔记。当她正随着教授口述把重点记下来——“东西德终于能够……”
咻的一声,一小假粉笔朝她飞过来,准确地打在她的头顶上。
依月立刻站起来:“谁……”她正想指着某人骂,才发现教授手上那另一截粉笔,话到舌尖又吞了回去。
“宋依月!你没在听课?”教授问。
“我……”她想高声说“有”,她甚至有详细的笔记可以做证,可是似乎没机会让她说下去。
“好了!下课到办公室找我……”
“我……”
“我会给你适当的处罚。坐下吧!好好听课。”
依月本想大声反驳。这辈子就这堂课最认真上,竟然被冤枉了,不抗议行吗?
可是同学们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们知道以她的个性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闹上一闹,当然陈辉也这么想。
看见陈辉似笑非笑的眼神,依月忽然改变了主意。闹什么?她才不想让他们白看戏了。于是她乖乖坐下,教授也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讲课。
依月这时才开始没听课的,拿了笔在纸上乱涂。今天是什么狗屁日子?连教授都来惹她。
依月看着掉落在桌前的粉笔头,考虑了一会儿,终于把它捡起来,趁教授回头写黑板时,把粉笔用力朝陈辉丢去。
“哎哟!”。陈辉摸摸后脑。
教授转过身:“谁呀?叫什么?嫌考试范围太少了是不是?”
依月一副无辜的样子,笑都没笑,不过心情似乎好多了。开玩笑,小时候打捧球,她好歹也是个投手呢!
第三章
星期天,一个原本美好的假日。
宋依月百般不情愿地按停了闹钟,心情郁闷得简直想大叫了。
闹钟?
看看隔壁的床,惠伶睡得正熟,她几乎嫉妒得想再躺回床上去。
费尽了好大的意志力,依月用了十分钟刷牙、洗脸、换衣服,捉起包包准备出门时,电话铃响了。
谁会在星期天早上八点十分打电话来?
依月心里早有答案。
不晓得为什么,那家伙从不放过每个星期天。有时她刚好有空,心情也不错,会和他去看看电影,打打羽毛球,逛逛街。不过今天她没时间,也没兴致。
“喂!”她不耐地拿起筒。
“喂!依月吗?是我。”
“我知道是你。张松年!干嘛?”她没什么耐心。
“我……星期天嘛!要不要上哪里去玩?我陪你去。”他小心翼翼地说,似乎由她的口气知道她心情欠佳。
“不去。我有事。”
“能不能告诉我是……是什么事?也许我可以帮忙。”
“你是我爸爸啊?我有什么事还得向你报告?告诉你,谁都帮不上忙,你省省吧!”
“是不是……你另外有约会?”他问。
“对啦!对啦!我快来不及了,不跟你扯,你找别人陪你吧!再见!”
“依月……我……”
“什么啦?”
“回来……打电话给我,好不好?”张松年非常无奈。
“有事啊?”
“嗯……晚上请你吃饭。”
“哎呀!晚上再说啦!我真的要挂电话了。”说完,连“再见”也懒得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走在路上,她反省了一下,好象不该对无辜的张松年这么凶,是她自己心情不佳,难道他就该倒霉?
其实全是谢教授的错,他根本就是个阴谋者,随便栽个罪名给她,就要她当免费劳工。
改考卷?多无聊的工作啊!比得上在家睡大头觉吗?全班没烧香的人一定不少,为什么偏偏找上她?
谢教授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上回曾全班一起去包饺子。可以搭车的,不过依月选择用走的,因为她忽然不想那么准时了,反正她很无辜,是老师像秦桧一样奸诈地陷害她、利用她,难道她还得义无反顾?
九点整,她按了谢文清家的门铃。
开门的正是谢教授本人,他脸上堆满了笑:“咦?迟到了喔!”
“肯来就不错了!我说过我没打瞌睡,连笔记都拿给你看了。老师!你不公平。”
她没笑容地说,明显是在抗议。
“是吗?好!就算老师看错了,已经当着同学们的面说要处罚你,总要说到做到,维持一下老师的尊严嘛!你就当是自愿帮我,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