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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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红豆-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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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她师兄!
  猛然想起师兄此刻就在金陵,崔红豆什么事都没多想,赶快跑下山。一路上她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来到他投宿的客栈,未料看到她师兄神色自若的站在客房的窗前,看着她冲进来。
  “师兄,你快帮帮我,我有大麻烦了!”
  尚未能止住急促的呼吸,崔红豆一看见她师兄就把事情的缘由如数托出,只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到,过去最宠她的师兄竟只是用着柔和的眼神看她,平静的告之。
  “师兄不会帮你。”这个恶耗令崔红豆震惊,他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啊!他怎么可以不帮她?
  “为什么?”她不懂,他不是说过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吗?
  “因为,我就是那个布局的人。”她师兄冷静的回答。
  第十章
  她一定是听错了。
  呆呆伫立在客栈的房内,此刻的情景有如静止的画面,阳光穿过窗棂照进客房,可怎么也照不进崔红豆的内心世界。
  她师兄竟然就是那个布局的人,怎么会?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帮汪少卿布这个局?”崔红豆尚未能开口,她师兄就把心中的疑问说出,省得她再重复一次。
  “对。”她点点头,很难相信此刻正对她温柔说话的人,竟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师兄却笑开。
  “记得师兄曾警告过你,不可以违背誓言吗?”他眼带笑意的问崔红豆。“记得。”她不明白这跟她的誓盲有什么关系。
  “那么你告诉我,你违背了没有?”他的眼神渐渐犀利,激起崔红豆脸上的红晕。“我——”她无法说谎,只得低头默认。
  “也就是说,你真的动情了。”长喟一声,崔红豆的师兄凝神注视窗外,语气里尽是遗憾。“师兄!”她呼喊她师兄,他似乎很失望?
  他是失望。“红豆呀红豆,别说你不知道违背誓言的严重性,我们是对天发血誓,不比一般市井小民在嘴里随便讲讲,马虎不得。”她师兄看似温和的训她,其实每一句都骂她到骨子里去。
  “我知道。”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既然知道为何还做这种蠢事?害我也得跟着破戒。”
  她师兄最后那一句话,使得崔红豆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起。
  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师兄,你能不能把话讲清楚一点?我不懂。”突然间,她发现她再也不认得他,他应该是和蔼可亲的,可现在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没问题。”他的表情仍旧和蔼可亲,只不过说出口的话令人头皮发麻。
  “你应该记得,师兄跟你发同样的誓。”
  她是记得,当年他们是一起发誓的。
  “所以?”她迟疑的问,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和你同样不能动情,同样必须保持清白之身。”只可惜她破了戒,倾倒在衣冠勤的怀里。
  “我知道。”她不明究里。“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破坏誓言的人是她,若真有报应,也轮不到他身上。
  “有很大的关系。”她师兄微笑。“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打在她身上,令她半天回不了神。
  “你骗人!”她不相信。“你在骗我。”她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爱意,她视他如兄长。他却摇头。
  “是真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甘心发那种誓?”他的声音好柔。“就是因为你已经决定严守‘孤’这个戒律,我只好也跟着孤独,反正没人能得到你,我也没损失。”哪知她才下山没几年,就忘了当初的誓言,真是可惜。
  “难道、难道你这次帮汪家布下水漱格局,就是为了报复我?”崔红豆实在无法相信她最敬爱的师兄竟会变得这么可怕,不禁倒退几步。“算是吧!”他不否认,冷眼看她越退越远。“除了报复你之外,我还想教训一下衣冠勤,谁叫他敢抢走我心爱的女人。”
  他对“爱”的定义是很奇怪的,在他的观念里,不一定得发生肉体上的关系才叫爱她,他注重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独占。比如说,过去她的生命里只有他和师父两个男人,这就叫作独占。她许下“贞洁”的终生誓,就代表她不会接受任何男人,对他来说也叫独占。
  总而言之,他喜欢霸占她的感觉,过去是精神方面,不过现在如果想提升到肉体方面,他也不反对。
  “你疯了!”崔红豆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疯了?或许吧!”他耸肩。“不过男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回事,得不到的东西就想毁掉,今天换作是衣冠勤,他也会这么做。”不过,这就要看他有没有这本事了,呵呵。
  “他才不会这么做。”崔红豆嗤之以鼻。“真正的爱不是你这个样子,而是应该为对方着想。”
  “说的好听。”她师兄先是拍拍手。“那么,现在你肯为他着想吗?”接着他又倏然反问。“你应该知道我所布下的局,不是你解得了的,你的功力太浅,小心弄巧成拙。”
  他极有自信,温和带笑的脸庞教人不寒而栗。他说得没错,凭她的功力,顶多只能看穿他布设的格局,而无法破解,只怪她学艺不精。
  “你到底想怎么样?”过去她所信赖的温和笑容,如今变得跟魍魉一样丑陋,令她想吐。
  “很简单,跟我走。”他开出条件。“等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找一处深山一起生活,就像从前一样快乐。”
  “你做梦!”谁要跟他一起生活。“我不可能答应你这个条件,我爱的人是衣冠勤。”
  “我知道,所以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宽大得离谱。“不过,不要怪师兄提醒你,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现在衣冠勤只是事业不顺,天晓得往后他还会遇上什么?”他灿然一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光看到鲤鱼穴,却没发现另一头的水濑穴,你应当知道水濑天生是鲤鱼的克星,专吃鲤鱼。现在鲤鱼穴灵气尚存,一旦灵气被吃光了,他还能不危险吗?所以师兄才希望你尽快考虑,以免害惨了他。”
  换句话说,所有筹码都掌握在他手里。他是布局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怎么解的人。他承继了两人师父的所有功力,她这个半调子只能俯首称臣,乖乖认输。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甘心,不愿就此任人摆布。
  “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破你的局。”她不相信她只能当俎上肉,一定要想出办法。
  “随便你。”他微笑,不认为她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反正到时候你一定会来求我,不急。”
  “我不会求你。”她坚定的回绝。“等着瞧。”他不以为然。
  事走至此,师兄妹两个正式翻脸,而难题,还在继续。
  崔红豆正陷入一个极为可怕的梦境之中。
  梦境中的衣冠勤浑身都是血,俊俏的脸庞上伤痕累累,身后有一个很大的漩涡正强力转动着,眼看就要将他拖进去。
  “不!”她尖叫,伸长了双手,拼命想将他拉出来,可却碰不到。
  “红豆!”她听见他绝望的呼喊,急得快要发疯,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是一只水獭。
  “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害我的,我恨你……”
  她眼睁睁的看着衣冠勤被水獭一口咬住衣领,丢进漩涡之中,她才了解,那是地狱。
  “不要——”她挥舞着手,死命的尖叫。都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要不是她没用,破不了师兄布的局,他也不会被拖进地狱,还说恨她……
  “红豆、红豆,你醒醒!”
  现实中的衣冠勤早巳被她吵醒,而她还在继续做梦。
  “快醒醒,那只是梦!”
  见她依然不醒,衣冠勤干脆赏她一巴掌,将她扰人的梦境赶走。
  啪!
  陡然张开眼睛,映入崔红豆眼帘的,是衣冠勤那张焦急的脸,和她被攫住的手。
  “冠、冠勤!”她激动地抱住他的胸膛猛哭,好高兴她只是做梦,他不是真的恨她。
  “别怕,我在这里。”他拨开她额前的浏海,吻她的额头让她安心。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她心有余悸的告状。
  “你做了什么梦,瞧你哭成这个样子?”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上的泪珠,柔声地问她。
  “我梦到——”她原本想告诉他梦里的情节,但话说了一半又突然打住。
  不行,她不能告诉他水漱穴的事,这是她自己的问题,更何况……如果他知道他最近之所以诸事不顺,都是因为她没事先防范好,他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就像梦中那样,瞠大着眼说恨她?
  “你梦到了什么,嗯?”
  他越是温柔,她就越觉得不能讲,可又觉得对不起他。
  “我梦见你要抛弃我,所以我就哭了。”最后她选择撒谎。
  “傻瓜,我怎么会抛弃你呢?”没想到她哭泣的理由竟是这么离谱,衣冠勤抱着她轻摇。
  “如果我真的要抛弃你,当初我直接选择汪秀雅不就行了,干嘛这么费事?”他捏捏她的鼻子。“你可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突然决定不娶汪秀雅,出现在你面前?”
  她摇摇头。
  “因为,我看见一个小女娃在抛红豆,那使我想起你。”他笑着说。“原本我以为可以欺骗自己,娶任何人都行,可到最后我发现我办不到。”然后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看她。
  “我无法忘记自己将你高高抛起的样子,更无法忘记你。当时我就告诉自己,无论你有什么不能接受我的理由,我都不答应,所以我才会去踹你家的大门。”事后证明他这个举动是对的,至少现在她在这里。
  “也许你应该娶汪秀雅,那样对你比较好。”她很感动他这么爱她,但又怕汪家会对他不利。
  “别说傻话。”他讨厌她这么没自信。“什么对我最好我自己知道,都怪我最近太忙没空陪你,你才会胡思乱想。”
  衣冠勤拍拍她的背,要她别多想了,而后翻身睡觉。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崔红豆怀疑自己还能瞒多久,那日她师兄的威胁言语犹在耳边,教她难以成眠。
  现在衣冠勤只是事业不顾,天晓得往后他还会遇上什么?
  这句话,有如诅咒一样地在她心头盘旋不去,更糟的是,到现在她还没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破不了她师兄布的局。
  到时候你一定会来求我。
  她亦想起了她师兄的自信,内心更为慌乱。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会找到破水漱穴的方法,绝对不会像她师兄说的那样去求他。
  带着极度不安的心情,她由背后紧紧抱住衣冠勤,勉强自己入睡
  上元节的夜晚,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或是悬挂简单的纸灯笼,或是挂上豪华镂空的木灯笼,每一户人家莫不使出浑身解数点缀门面,让金陵的夜晚更显美丽。
  “快点,灯会就要开始了,晚一点就要人挤人了。”穿着纷色的外袍,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一样漂亮,崔红豆小巧的脸庞上净是兴奋,猛催衣冠勤动作快一点。
  “急什么?”衣冠勤一面替她披上皮裘,一面抱怨。“那此灯又不会跑,晚一点去还是看得到。”
  “是看得到,可是会很挤。”她一直催他。“我不想到了现场才发现自己挤不进去,所以还是快一点吧!”金陵灯会远近驰名,她可不想错过。由于她脸上的表情是这么兴奋,衣冠勤只好加快他的动作,只是他们俩都没想到,才刚打开大门,一群穿着衙门制服的捕快便冲进来,不由分说的冲向衣冠勤。
  “把他抓起来,带回衙门候审!”
  衣冠勤和崔红豆当场呆住,他们没有犯罪,凭什么抓他?
  “等、等一等!”眼看着他就要被架走,崔红豆及时回神。“他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他?”老天啊,莫非这是汪少卿的主意?
  “他卖假药。”捕快中有人回答。“他刚靠岸的船只之中,发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药材,经医馆检验,那些药材都是不具疗效的普通杂草,可是他却鱼目混珠,将它们卖给城北的郎中,所以我们才来抓人。”
  捕快说得头头是道,引来衣冠勤强烈反驳。
  “我没有卖假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可能是有人在陷害他。“是不是误会,先押回衙们再说,走!”
  不待衣冠勤做出更激烈的反抗,好几个捕快同时动手把他拖走,崔红豆连喊他都来不及,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卖假药……他卖假药……这怎么可能?他或许买空卖空,但从不拿假货骗人,不然他的生意不会越做越大,直至今日的规模。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喽?
  崔红豆的脑海里第一个想到她师兄,却又怀疑他没那么大本事。
  现在衣冠勤只是事业不顺,天晓得往后他还会遇上什么?
  她师兄的本事可能无法大到安排人嫁祸,但如果再加上汪少卿就有可能了,否则他不会无端帮汪少卿移墓,一定有好处可拿。
  我喜欢你。
  他的好处就是她,他说过想得到她。
  你一定会来求我。
  当时他的语气好得意,因为他早算准一定会有这事发生,只是在等待时机。她输了。
  崔红豆掩面哭泣。她输得如此彻底,连带也拖累了她最爱的人,如今她除了求他别无他法,只能放手一搏了。
  即便她已经下定决心恳求她师兄,可在临行之前,她还是决定先去相思那边转一圈,看看她有没有办法。
  结论是,相思也没辙。这件案子府尹大人下令她不可以插手,但她告诉红豆,她会请绮罗写好诉状,她再偷偷带去京城交给首辅大人,上回勘合的事他帮了一次忙,应该不介意再帮一次才对。
  相思很乐观的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必担心,可崔红豆却无法和她一样乐观,如果连相思都帮不了忙了,还有谁能帮她?
  结果,她决定去求她师兄,请他带她去狱中探监。
  “没问题,我带你去。”令她感到十分惊讶的是,她师兄竟爽快的应许。相思帮不了她的忙,她师兄不是官府的人却可以。想来讽刺,可现实就是如此,谁叫他们得罪的是大理寺的少卿,而她师兄目前又是他身边的大红人呢?
  就这样,崔红豆和她师兄一起去探监。监狱内肮脏无比,到处传来犯人的呻吟声,听得她的心都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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