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岩泉深吸口气,选择忽略那头吵闹的杂音,继续未完的分配工作。
“我们分四路,思空掌门和其手下,水姑娘则和我一组,另外……”对那头连用顿饭也吵闹不休的夫妻看了眼,他皱了下眉才开口,“陆公子就和其夫人一组,这三组人马从阵头山的东、西、北方入林,其它则埋伏在南……”
“请等等!”有人叫停。
殷岩泉看向水家堡内武功高强又美艳娇柔的水秋雁,“水姑娘有提议吗?”
“此行定要将疯魔制伏,为免有人路上吵闹耽搁,浪费大家精力,我认为……”明眸瞄至那叽叽喳喳不得安宁的夫妻一眼,“由殷大侠跟陆公子一组,我就和陆少夫人一组,行动上来讲比较不会慢。”
让那对夫妻一组,恐怕天黑了,都还在街上逛。
殷岩泉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可以,那就改为你与陆少夫人……”
“我、我反对!”
这声反对,出于终于肯安静的陆遥知嘴里,就见他嘴里塞满了食物,还得抽空发出声音,实在辛苦。
“我、我要跟我娘子一组。”他们是不能分开的。
“陆公子一个大男人,何必这么黏着自己妻子?”
陆遥知眼珠子一转,这会儿又是哪根葱在说话?
哦!不是葱,是那个老爱瞪着他和心儿看的水家小姐。
“不行吗?我就是喜欢赖在我娘子身上,你凭什么管我?”手臂一抓,毫不客气把他娘子抓入怀中。
反正都已经没面子了,他不介意在大众面前当个让人笑掉大牙的小相公。
“若你是认真想抓到疯魔的话,就该知道我这么要求的原因。”水秋雁语气凌厉,心里却暗骂,邪魔歪道果然寡廉鲜耻,光天化日下,竟然做出这么有违礼教之事。
“况且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只会躲在妻子身后,干嘛,难不成你还需要寻求女人保护?”
水秋雁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踩中陆遥知心中的痛,还很痛、很痛。
正想挥个两拳让人评评看,他是否真的这么懦弱时,向来对闲杂吵闹漠不关心的湅无心,却按下他冲动的手臂,缓缓开口。“我相公是担心我的身子,才想陪同我一起,毕竟,我腹中有他的骨肉,一个男人会关心自己妻小,这很正常。”
如果不是这么多观众在现场,陆遥知真想把心儿抓来吻上一回,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却教他哇哇大叫起来。
“不过我也赞同这位姑娘所言,我同她两人朝东出发,但我有个要求,我相公要与其它人守在南方林口,不跟我们入林。”
“娘子!”
湅无心瞅了他一眼,眼中有着他才懂的开心,他明白,心儿是担心他出事,她能自保,但他呢?
纵然不满,他也只能绷着脸坐下。
既然不能帮她,就只能成为她的负担,这道理他懂,但心里就是不爽嘛!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他娘子知道,他不是那么没用的。
总算解决分配问题,殷岩泉将出发时辰定下。
“好了、好了,都决定好了是吧?”拍拍屁股,陆遥知一把拉起位上的湅无心,掉头就走,“娘子,咱们快上街去,我听闻这镇上晶玉糕是出了名的好吃,我们得快去尝尝,真是的,浪费一上午的光景,居然只讨论何时出发。”
老兄,那是你根本没参与讨论好吗?
众人将埋怨的话往肚里吞,各自退离准备接下来的行动,唯独水秋雁仍坐在位上未动分毫。
“水姑娘?”殷岩泉不解的望着她。
“殷大侠,可否借一步说话?”她眸中狡芒一闪,“小女子有个一石二鸟之计,不知道殷大侠是否愿意听听?”
踩着积雪,放眼望去净是一片雪花茫茫的空旷荒野,冷呼呼的风声吹过耳际,大地有股萧瑟之美,只不过对两个大男人来说,走在这片苍茫山里,毫无任何感动可言。
“陆公子,上回的事,我只想说,我不是有意要伤你……”
陆遥知挥完手,立即吐着气暖着自己根根指头。“做都做了,过去的事情甭提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在这里。”
说不准跟,他还是跟来了。
不过,他要申明,他不是故意违反娘子的话,是殷岩泉自己过来约他一道而行。
“陆公子应该知道,我这一生以行侠仗义、铲奸除恶为己任,就算遭人辱骂,只要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和平安宁,我都会去做,所以,要是有冒犯之处,我希望你能谅解。”
陆遥知古怪的瞧他一眼,“这就奇了,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还一直跟我道歉,活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殷岩泉唇边露出僵硬微笑,“对于上回之事,我仍是耿耿于怀。”
“不用,只要你继续跟我保持五步远,这就够了。”他一步跳远,抖着手抖着肩道:“咱们同是男人,说话就说话,干嘛老靠过来,清清白白点好。”
应该说,他可不想殷岩泉早死。
此时,远方天际,一阵狼烟直冲云际。
陆遥知不解的盯着残留在空中的浓烟,“这是?”
殷岩泉抿了唇,“有人找到霍戒的足踪。”
“那我们还在这里干嘛?”不顾殷岩泉迟疑的神色,陆遥知快步迈去。
他只想快点结束,好带着心儿离开。
几乎是往高处爬,远远的,陆遥知便瞧见熟悉的身影。
湅无心静静的站在树旁观望着中央的尘土卷扬,疯魔与其它人等正在里头纠缠着。
那群号称武林高手一个个被霍戒打的东倒西歪,不是倒下就是打飞出来,不稍片刻,已经没有人围在疯魔前了。
那疯子发现了树旁的湅无心,凶光暴怒,摊开一双铁爪横冲直撞地朝她冲去。
小心两字还没开口,陆遥知就见他娘子飞身跳开,同时银针一挥,立即制住疯魔面额三大门穴,他激烈的反应缓和下来,此时,数个不甘心成为败将的人,包含水秋雁在内,举剑朝他剌去。
不料,这疯魔还有能力反击,双掌一抬,大喝一声,雄厚的掌力把他们团团震开,尤以身轻的水秋雁最为严重,她被掌风震到断崖边,眼见就要摔下去。
湅无心动作更快,飞扑上前拉起水秋雁,让她免于摔下崖。
那疯魔却已逼近湅无心,朝她劈下一掌,湅无心闪也没闪,旋过身正面迎向,只见疯魔闷哼一声,瞬间瘫倒在地上,出掌的那条手臂早已被折断,不过,疯子就是疯子,都这样了,还跳起来继续嘶吼出掌。
陆遥知偷偷捏了把冷汗,不过,他娘子精湛的武功可不是乱盖的,轻轻松松就让霍戒跌了好几回狗吃屎。
应付这样的家伙,他相信自己的娘子绝对游刀有余,只除了那没事爱扯他娘子后腿的水秋雁,老让他娘子分神去救她,坏了下手的机会。
就在他微微打着呵欠,等着湅无心处理完大坏蛋时,颈上掠过一只冰凉的硬物,一心放在娘子身上的他并未察觉。
直到疯魔断了两手一腿,终于瘫在地上动也不得动,成了名副其实的“尸体”后,湅无心才扭头朝他这方向看来。
陆遥知直到从她脸上闪过的怔然和错愕中,才意识到什么正架在他颈上。
同时间,一幕令陆遥知肝胆俱裂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他尖吼一声,“心儿娘子!”
第九章
“水姑娘,你那番话是何意?”
门扇紧闭,形成密室的厢房内,殷岩泉盯着那脸上挂着神秘笑容的水秋雁。
“既然明日我们要入山擒魔,何不趁这个机会,一箭双雕,顺道将女魔解决,岂不为江湖除一祸患?”若能铲除妖女,她成了英雄,水家堡声威可望直窜,若生擒,她还可以逼问出那套至阴武功,以及传言中医圣在落云居拥有的无价宝藏。
“水姑娘!”殷岩泉一惊。
“殷大侠别瞒我了,我知道那位陆公子的夫人,就是正派中人人避讳的血魔皱。”
一年前,她偕同丫鬟偷溜出堡,想瞧瞧自个儿未婚夫长啥样,好不容易追上楚霸天,却目睹了一场恐怖的杀戮,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女魔是何张面貌。
“既然水姑娘都知道,我也就直说了,她的身手我是见识过的,不是你、我等闲之辈有办法应付,我劝你打消这念头,不要白白牺牲。”况且这次,她是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上回使毒之事,让他自喻清白的声名蒙上一个一污点,这次若再用偷袭手段,不就真如陆公子所述,他与卑鄙的魔道中人又有何差别?
“这点殷大侠就不用担心了。”她胜券在握的一笑。“我与陆夫人私下谈过,了解月前种种,更让我发现到女魔的弱点,那便是陆公子,只要我们有机会拿陆公子当人质,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殷岩泉面有难色。
“要制伏一个手无寸铁的陆公子,我想对殷大侠不是难事吧?”她看出殷岩泉的迟疑,心中喊了声糟,她可不想放弃一举成名的机会,得想想办法让殷岩泉点头才是。
“水姑娘,对方现在都跟我们站成一线,我们用这种方法对付她,似乎不是君子所为。”被陆遥知骂过的良心仍自责着。
“那她滥杀无辜,就算是正道了吗?殷大侠,枉你为武林正派之首,这种有助天下之事不为之,难道就这样任那女魔逍遥法外?”
殷岩泉的心让“维护正义”四字动摇了。
水秋雁再下一记重帖。“殷大侠不会忘了楚堂主吧!一年前,那女魔断我未婚夫双臂,令我未婚夫意志消沉,退去和我的婚事后,绝望的跳崖;那女魔继而还杀了霸刀堂左右护法,残害下任堂主,任其霸刀堂解散,让我未婚夫死后也不得安宁,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怎么能放任其逍遥自在?”
“霸刀堂的消失也是和那女魔有关?”他以为霸刀堂是因群龙无首,内部争权斗势,才导致灭堂。
“楚堂主原是我未婚夫,我对霸刀堂的了解自然甚多,你想,我会拿这事造假吗?”水秋雁眼眸闪过一道光。“所以我非报此仇不可!”
造谣也好,是他们水家堡恶意退婚,让楚霸天绝望也罢,能不能说动殷岩泉,就得看这一回了。“殷大侠,你不会坐视不管吧!趁这个机会,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解决那妖女。”
“可是,陆公子的夫人现正怀着身孕,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也是女人,自然不愿意做出残忍之事,但想想,一个女魔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若再让这小魔头长大,说不定会引起另一场武林浩劫。”
沉吟了一会儿,想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他遂道:“好吧!那你的计划是?”
水秋雁笑了笑,“我打算趁那女魔解决疯魔的时候……”
一切就如同水秋雁计划般的顺利,在湅无心对付霍戒的同时,水秋雁打了暗号给殷岩泉,一把利剑就这么抵在陆遥知的颈子上。
收了掌气的湅无心,旋过身来便看到陆遥知已浑然不觉成了刀下肉,还傻呼呼的对她笑;她面色一凝,身后有道剑气逼近,她本能想闪,却听见一句女音直劈而来!
“你要敢反抗,信不信我一句话,你就等着替你相公收尸!”
几个字,湅无心连眉头也不眨,任由左肩被细长的寒冰之物穿透,从她相公的嘶吼声中,她知道自己这一剑伤得不轻。
拿去痛觉的唯一好处,是她感受不到身体上任何的痛楚,但,却见着了男人心痛表情,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紧。
“今日就由我水秋雁来消灭你这个横行的魔头,为天下人除害!”狠狠抽出穿透湅无心肩窝的长剑,水秋雁像是怕大家没看清楚似,拾剑再在湅无心背上划了两下。
血水渗透衣裳,滴落到银白色的雪地上,殷红一片。
湅无心就算功力再强,也不过是个人,肩上和背上的伤口处,传来阵阵灼热的麻辣感,她无法站直,弯着身轻喘。
“心儿!”陆遥知奋力扭过头,任凭锋利刀口在他颈上划下红痕。“我真傻,又一次相信你们这群自喻正道的卑鄙小人,该死的你们!”
被那双充满无比怨恨的深眸一瞪,殷岩泉一颤,命自己不能有妇人之仁,水姑娘说得没错,杀了那女人,是为天下除害。“陆公子,请原谅我,我们必须这么做!”
“什么叫必须这么做?以你所谓的正道去评断是非,你知道心儿为何杀了医圣吗?还有那什么狗屁上官善人吗?就因他们如同你们一样,外表上表现得正气凛然,实际上的所作所为却又那么令人不齿,只顾自己而利用他人,你居然还在我面前大谈正邪之道,你又正直到哪里去了?”
殷岩泉紧蹙着眉,面色有些迟疑。
见状,水秋雁怕事有生变,怕女魔还有本事反抗,自她身后又补上一刀。“殷大侠,你可别动摇了,我们这是为天下人除害。”
重要是自己,她已成名在望。
但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太看轻了一个人。
见到心儿又再次受到一刀之苦,陆遥知吼出响彻云霄的咆哮声,不再压抑胸口及丹田凌乱混杂的气,任它在体内周旋爆发。
这股力道来得又急又猛,他大喝一声,左右双掌各自摊开,强烈的掌气将身边之物震开,两名架着他左右双臂的男人,一瞬间全飞了出去。
殷岩泉虽然顶住气,仍被震离数十步之远,胸口一阵翻滚,殷岩泉呕出一口血来。
陆遥知抓狂了!
凌乱的长发伴随这林里刮来的一阵狂风,吹散在两颊边,再配上一地哀号声不断,更显得阴邪恐怖。
他一步步走向以剑抵着他鼻间的水秋雁。
“你想做什么?”微颤的声音泄漏了她的惊恐,一步步的往后退。
开玩笑,这男人片刻间便将数名高手和功夫一等的殷岩泉全部摆平,她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陆遥知无惧眼前的剑,弯下身来,发颤的手轻轻抱起凝望他的妻子,温热的血流入他掌心,如同滚烫的热水般,灼的他掌心发痛。“心儿,你再撑一下,我马上带你下山,你不会有事的。”
嗓音像是吞了铁炭似的沙哑,这话其实是说给他自己听,用来安慰他自己的。
“我没事,倒是你……”向来清澈的冷眸里,这回清楚呈现了不悦,她勉强举起右手,在他胸前四处各自点一穴,“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