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倒是你……”向来清澈的冷眸里,这回清楚呈现了不悦,她勉强举起右手,在他胸前四处各自点一穴,“不是要你控制体内横行的气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当真想得内伤吗?”
。
几个小动作,却令她脸色更加惨白。
“比起你,这点痛算什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咬紧牙关,他一字一字的道。
“你也知道我的身子,我撑得下去。”感受不到痛,只是觉得身子冰冷,意识有点昏。
趁着这两人分神,水秋雁求自保,举剑欲朝他们劈落,不料,一只带血的手掌倏地攫住她的脚踝。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一骇,丧失最佳反击机会。
“你做什么?”水秋雁直直往后退,将小腿抽出他的控制中,整个人往后一窜。
尽管她已经退至数步之远,陆遥知嘴角的诡笑却令她寒毛直竖,心里的不安愈堆愈高,压得她透不过气。
“一个心儿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一个拥有她五成内力的我,谁敢拦着我带心儿走,我会让他尝尝什么叫作错骨分筋的滋味。”陆遥知背起湅无心,脸上有抹冷绝的神情。
不傀是夫妻,说出来的话同样具有相当威力的恐吓效果,水秋雁起了颤,瞧这一地瘫平的受伤者,无人敢拦住他,应该说,没人能有体力爬的起来制止他们离开。
是他笨、是他蠢,如果不是他要心儿释出善意,心儿就不会遭此横劫,他果然还是个会为她带来灾祸的男人。
不,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发誓。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他的气息相当紊乱,跟怀中妻子相比,他的脸色也是惨白得可怕。
“我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不会。”拚命对自己这么说,但他慌,他乱,放眼望去,四处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寻不到下山的道路。
雪地难行,他咬牙撑着麻痹双腿,绝不让自己这时倒下,撑着一口气,他也要带心儿下山求救去。“心儿,你怨我、气我都好,就是一定要陪着我,无论如何你都要撑下去。
“别忘了,你还得回樱谷跟我算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总共埋了九个坑,每个坑里都有近百颗的果核,我白白吃了你一千颗宝贝,你可得好好跟我算帐。”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眼眶却已蓄着湿润。
身体撑到极限,每走一步,他的腿都会不自觉发颤,看在湅无心眼底,是说不出的心疼。“如果,我撑不住,你会陪我吗?”
失去血色的双唇轻轻的问。
“我会。”他毫不犹豫开口。“你还不明白吗?你生,我跟着生;你若死,我会随你去。”
“傻瓜,你可以不用理我的。”
“一点都不傻,因为我爱你,我都表现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感觉不出来我爱你爱到就算牺牲自己都无所谓吗?”
湅无心眨了眨湿润双眼,这样就够了。“别跑了,你撑不住的。”说不定先倒下去的会是他。
“谁说我撑不住,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看轻你相公的能力,你要气死我吗……”
湅无心举起手来,点了他的穴,他腿一软,两人双双跌落在雪地里。
“心儿!你在做什么!”腿都站不直了,他怎么带着她求救。
湅无心趴在他身上,重重的喘着息,“要你爱惜自己的命。”
“心儿!”这样诀别的话语让他感到慌恐。
她对他扬起一抹绝美笑靥,抽出银针封住自己几处穴,身上的血不再流了,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和缓,她扶起陆遥知,让他坐立起来,再将掌心覆在他的胸口上,“我最多还可以撑上一个时辰,在这段时间,我会尽力让你体内乱七八糟的内力平缓下来。”
“不要浪费力气救我!”他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她。
“七岁那年,我遇到一个少年,他为了果腹,偷吃我看管许久的樱桃,还一副老怕把我害死的模样,对我大呼小叫,是他教会我如何种植樱桃。”
在他惊讶的注目中,她的手抚上他的脸,二年前,我又遇到那个少年,对他的感觉只有好奇,所以救了濒死的他,相处一年,也许习惯了他在身边,尽管他再三触犯我,我却动怒不起来。
“当听到他对我说着只要守着我一人永远不会背叛我的话,这种习惯就成了一种再也无法抛弃他的感觉,再见到他老是傻傻的为我着想,我更是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他,也许就是他所说,他爱我,所以愿意为我牺牲;那我要告诉他,因为我也爱他,所以一定要救他。”
这是心儿第一次对他流露心中的话,陆遥知开不了口,眼神中有着澎湃快要溢出的感情,就在此时,一个毛茸茸物体逼近。
在他两人眼中只有着彼此时,一句很不识相的声音插入。
“这,不是姑娘和陆兄弟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毛茸茸的大熊,不对,是披着野兽毛裘的猎户,欣喜又不解的望着他们。
谈爱气氛被打断,但陆遥知却无比的高兴,得救了!
温馨木屋中,有孩子的嬉笑声,有着妇女和男人爽朗的笑声,屋内炉火滋滋作响,一声突兀的大呼声划破这片温馨。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我要躺在床上让你喂药?”口气里有着浓浓不满和不公平。
“因为你过度的劳累逞强,加上你内伤极重,所以必须修养,必须喝药。”不高不低的嗓音,平静述说着原因始末。
一提这件事,陆遥知就快懊恼死了。“还说咧!本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展现男人雄风,哪知道到头来,最后还是这么惨。”甚至还是心儿半撑着他走来猎户的住处。
自暴自弃的模样令湅无心唇一扬。“谁说没用,我瞧你挺有气势,对那群人放话挺有威严,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其实,他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内力,什么错骨分筋,亏他想得到。
“我不那样说,能这么轻易的带你走吗?”男人不服气,为啥身受重伤的女人,可以自己治疗自己;而他,却只能过度操劳倒在床上,让她伺候着。
根本本末倒置了嘛!
气恼的闭上眼,陆遥知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在脸上游移,倏地睁开发亮的黑瞳,果然,他娘子已主动凑上前,轻啄了他的唇。
“满意了没?肯喝药了吧?”这家伙,每天都要闹场别扭,非要她做些亲近举动才肯喝药。
男人瞬间笑咪咪起来,“喝,当然喝,有心爱娘子的体贴安慰,就算要我躺上个半年十个月,都没问题。”
她白他一眼。
“娘子呀!李大哥发现我们之前,我记得你跟我说了三个字,当时我没听清楚,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接过空碗的手一顿,湅无心不好意思的撇开头,“没听清楚就算了,反正我也忘了。”
“没关系,我提醒你,第一个是我,最后一个字是你,这样有印象了吧!”依心儿娘子这种冷情个性,不趁胜追击,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以后很难听的见。
“你不是没听清楚?”
“哎呀!就是中间那字没听清楚呀!”就是关键,才要她说嘛!“说嘛、说嘛!”诱哄的同时,那双眼睛可没闲着,直溜在湅无心那发红的耳根上。
一个探手,他紧握那双小手,很高兴她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
“心儿娘子,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就维持那冷冰冰的表情,千万不准脸红给别人看知道吗?尤其是男人,你这娇艳如樱桃的模样,肯定让人……”
仿佛想到什么,他立即收口,可是来不及了。
湅无心脸上红润来得快也消得快,她抬起冷冷清清的黑瞳,瞅着那怱而掀被埋起头颅的男人。
“咳咳,既然娘子想不起来,那就算了,我喝了药,累了,想休息了,你若忙,就不用管我了。”
惨了,他自动自发爆了不少料,帐可有得算了,不过,幸好他还隐藏了几个……
“不久前,有人对我说。”湅无心秀眉一挑,“你除了那九个坑之外,樱园数尺外的那片杂草下,也还有不少战果埋在那,这是不是真的?”
陆遥知垮下脸,李大哥,自己待他不薄呀!为啥要害他呀?
)
他们接受了猎户建议,度完年头等天候暖和,妻子诞下麟儿再上路,离谷八个月又零六天,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踏上归途了。
这下陆遥知可得意了,经过亲亲娘子的调养,好汉复活,身子又复原到之前在樱谷般健朗,甚至在他勤练之下,不但掌控好自己体内紊乱的气,还将流星剑法挥舞地淋漓尽致,这下谁还敢说他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角色吗?
今非昔此,昂首阔步,他走起路来可是虎虎生风,谁能灭他威风?
“哇……”
有,那人便是他肩上的小娃儿。
春风得意的脸庞早已焦头烂额,陆遥知手忙脚乱捧着宝宝,怎么劝哄就是没办法换回天真笑容,他颓丧的垮下脸来。
“儿呀!我求你别哭了,瞧你这张丑到不能再丑的哭脸,你爹我也想哭了,你再不停的话,我就……我就跟你一起哭了。”空有功夫有什么用,碰到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一样无用武之地。
“怎么了?”取水来的湅无心,接过嚎啕大哭的儿子,一贯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小脸皱着跟只小猴没两样的儿子,在娘的怀抱中,小娃儿奇迹似的止住泪水。
“真不公平,好歹这萝卜头也是我把屎把尿带着,平常也是我在关爱,偏偏在我怀中没待上一刻就哭得唏哩哗啦,想他娘平时对他冰冰冷冷,却反得他青睐,也不想想,没有我,他出得来吗?”他不满的嘀咕。
这孩子虽非阴时出生,却同他娘一样,不怕他的碰触,可能是老天给了他另一个特例,让他的血亲能与他共存。
“你有意见?”湅无心淡淡瞄了他一下,继而把注意力放到探出十根胖胖短短的小指头,朝她呓呀呓呀开口笑的儿子身上。
粉嫩嫩的肌肤来自他的娘亲,那眉呀眼呀的则如同他亲爹,一个模子印出来,湅无心将他抱近,让他的小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
小哇儿小唇一嘟,格格笑了,那副满足的表情就像他爹每回偷亲她般,湅无心轻轻的笑了。
“没出生几个月,就知道逗他娘笑,这么小就满脑子鬼灵精知道讨好他娘,将来不就会和我抢人?”
湅无心没好气的瞧着那碎碎念的男人,“别啰唆,我们还要赶路,出了这片休,找个地方住一宿。”
“遵命,不过,儿子我来抱。”想窝在他娘亲怀中,对不起,他爹不答应。
抢来不知何时睡着的儿子,三人在天黑前,入了邻近的一个小镇。
前脚甫踏进茶馆,陆遥知倏地停了脚步。
后头的湅无心问:“怎么了?”
瞪着茶馆内的某处看,陆遥知撇嘴道:“没事,咱们坐另一头吧!”怪了,不是说五湖四海相当大,怎么他觉得天下其实挺小的,总有人阴魂不散。
由于他俩身着粗布的农家衣,在人眼底,不过就是对不起眼小夫妻。
“你说,这刚崛起的丧魂邪教是不是该立刻铲除?”
“当然,这种旁门左道要是壮大了还得了,竟然不把我们这些名门正派放在眼底,动不动就砍伤我们弟子,我还听说,为了召集教员,他们用了诸多威胁手段强迫老百姓入教,若不从,就以蚀心蛊杀害那些反抗之人,手段极度残忍。”
“殷大侠,你说句话嘛!半年前,那翻山岩一战,你和几名英雄为我们除去疯魔,你可是我们的典范呀!我们都以你马首是瞻。”
提及那一日之事,殷岩泉脸上挂着不自在的笑容。“过奖了,那是靠大家努力,才能制止疯魔作乱。”
“是殷大侠太谦虚了,那一战,诸位侠上身负重伤,想也知道是场艰辛的打斗,尤其最后还能找到困在洞穴内的陆家人质,实在了得!除了殷大侠外,我记得当日唯一呈发无伤的是水家堡的水姑娘,不过……”说话的人一顿,“她不知走了什么霉运,休憩的客栈突然遭火袭,所有人都无事,除了她,姣好的一张脸毁了一半,那面孔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可怜喔!受不了打击的水姑娘,竟然轻生投河,唉,惨!”
众人一片沉寂,陡地,一阵哇哇啼声响起。
“哦喔,乖儿子,你别老对你爹这般不耐烦嘛!又不是没抱过你,碰一下都不成吗?”
不满的声音方歇,随后是一道冷冷的女音,“别偷捏你儿子的脸,你这样他怎么会笑得出来?”
见到娃儿被娘子抢去,男人垮下脸来,“偷捏一下也计较,心儿娘子,你现在是心疼儿子,不疼相公了。”
殷岩泉眼一瞪,整个人霍然起身,朝那对看似不起眼的夫妻,大步迈去。“陆公子,真是你!”
殷岩泉诧异的脸上,燃起一抹希望的笑容。
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
陆遥知摇摇头,埋怨瞪着闭嘴傻笑的儿子,“还哭,都是你,没事引来那些讨厌鬼做什么?娘子,咱们换家酒楼如何,这里的东西儿子不喜欢,他喜欢吃肉包子,咱们带他去买肉包。”
说起谎来他面不改色,才足月的宝宝连牙也没有,哪能吃东西?
“慢着,陆公子!”殷岩泉心一急,伸手拦住他们。
陆遥知凉凉的看他一眼,口气有着嘲讽“你让我们一家三口差点没机会坐在这里,这会儿还有脸挡在我们面前?”
殷岩泉红了脸,“陆公子,我很抱歉,你知道我是不得已,我有我该做的责任……”
他看了看那头抱着娃儿的湅无心,“翻山岩那一役后,我想了很久,为我遭人煽动而做的举动,深感不齿;对于尊夫人,过往也许有她的原因在,而我相信,她与你在一起,女魔的称号早已消灭了。”
他将注视调回陆遥知身上,“陆公子,你方才一定听了我们的谈话,此时,如果有你和你夫人协助我们……”
陆遥知打断他的话,懒得听下去,“你此时应该已是陆府半子了吧!哪还花费这么多精力去卖命?我劝你好好享享清闲,在家陪陪妻子不是很好。”
比起半年前,殷岩泉的模样要憔悴多了,大侠之路显然不好当。
殷岩泉正义凛然道:“男儿志在四方,如今武林有难,祸患未除,我又哪有工夫去谈儿女大事?”
陆遥知挑了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