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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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胡不归-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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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唇型边挂着的懒洋洋的笑意,他说得没有错,虽然身为道士,但他的确很帅。
  他就是燕赤霞!而自己就是那个被招来看守住妖怪的那个——人!
  “原来,我们都一样!”冬天恍然了悟地苦笑起来,“都是你希望的工具,你从来都是那样,从来都是!”
  然后她抬起头直视他,“既然是这样,我明白我对你的伤害了!”她的脸上挂起残忍的笑容,“我就在你的面前,把你的梦想和希望撕成碎片,让你一生的心血变成了空气!”她说,“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杀了……”燕赤霞呃一声,用从未有过的那种惊恐看着她,“杀了你?”
  “是啊,杀了我!杀死我!”冬天叫道,“我不会为我的行为忏悔,我不会流泪!我很高兴害死了她,婴宁——你梦想的工具!”
  “杀了你?”燕赤霞沙哑的声音就像嗓子在沙地上被磨了很久似的,“我,办不到!”
  “你为什么办不到?”冬天咬着牙齿,“是因为,你担心我死了就没有人能替你守护这个世界吗?”
  燕赤霞浑身颤抖一下,既像溺水,又像在溺水的刹那间抓住了半片浮木,“你……知道了?那,也是……一个原因。”
  “那么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在你的前面,否则你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活着!”冬天嘲笑一样地看着他,“我跟你发誓!”
  “不!”
  “你恨我!”冬天说,“恨我害死了你梦想的工具,那么现在我连你随后的希望也砸碎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杀我?”她抬起头来,“杀死我啊!”
  “不……我,办不到……我,不能……办不到!”燕赤霞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黯得就像已经熄灭的篝火的灰烬,又像就正在燃烧的死亡的火那样热烈,“我办不到!”
  “为什么?”牙齿把尚未结痂的嘴唇的伤口再一次撕裂,“给我原因!”
  “因为,我……”燕赤霞颤抖着,“我……”
  “燕赤霞!”一个拳头飞过来,伴着一个咆哮的声音竭尽全力地吼出来,“你把,你究竟把婴宁当做了什么?”打断他们的是怀抱着婴儿的王守义。
  冬天认识这个老实人那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在她,或许是在所有人的心目里,王守义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什么个性,没什么牢骚,任何时候只会求人帮助……
  但是这一刻,他不再是了。
  “婴,婴宁喜欢你!”他结结巴巴地对着燕赤霞叫道,脸红得好像要滴下血来一样,“我知道她喜欢你,但我就是单纯地喜欢那样单纯喜欢你的她!”他颤抖着,用没有抱孩子的那只手再一次狠狠地在燕赤霞的脸上打下去。
  “就因为我单纯地喜欢她,所以我不介意她喜欢你,不介意她是不是狐妖,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我甚至不要求她会回报我,只想那么一直走下去。”他吼叫着,“对我来讲那么好的婴宁,你究竟把她当做了什么?这样喜欢你的婴宁,你究竟,究竟当她是什么?”王守义双腿软倒跪在地上,满脸分辨不出是眼泪还是雨水的泗横,“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漫天的苦雨,一地的泥泞,王守义软倒下来的时候,湿漉漉的泥就这样溅在冬天的脸上。为什么似乎全世界都在问——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燕赤霞闭着眼睛长叹一声,“是我错了!”他黑色的袍子翻飞在雨里,“我错了……”
  第九章
  “真是难以置信!”聂小倩至今还是不能理解,“那个道士竟然就这么走了!”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幽幽看着窗边正在读书的宁采臣,“扔下冬天姐,然后就像完全在这世上消失了一样。”
  “哎呀,哎呀!”宁采臣慌忙探头往外张望了一下,“小声点,莫要让冬天听见。”一边慌慌张张地把窗户合拢起来。
  正准备到书生这里来借几支蜡烛的冬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又挑了挑眉头,但终于还是走开了去。
  时序已经进入夏季,微微炙热的夜风很难带走白天的暑气,好在兰若寺的阴气够重才不觉得这必须穿着内外三层衣服过夏日的古代特别难熬,说起来,清明的事情就好像上个世纪的故事一样了。啊啊,在这个年代,世纪这个词还没有被人接受,说了也没有人懂,所以还是要小心地用啊!
  因为聂小倩突如其来的话语,完全失去了写符的兴致,冬天东逛逛西逛逛地在依然破旧的兰若寺里游荡。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为什么不离开呢?毕竟这兰若寺第一届主人是妖,目前被关在地下室里,第二届主人也已经走得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冬天靠在廊柱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自己好像最近以来特别喜欢问为什么。啊,这必然和木头书生做了邻居大有关系。
  这段日子以来,书生教她识字自学《奎华宝典》,小倩陪着她练习法术,他们有志一同地不在她的面前提起燕赤霞的名字,却又陪着她住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事的鬼寺当中。日子慢慢地悠然地淌过去,明明秋试的日期越来越近,宁采臣却连提都不提及,聂小倩则似乎连自己的尸骨还在老妖的手里这种大事都忘记了。
  他们都当她是脆弱得不可一击的玻璃娃娃,却忘记了她再怎么说也曾经是黑街大姐头的事实。虽然他们也未必懂得什么叫做黑街大姐头。
  再说,他们不知道她只要知道燕赤霞还活着就很足够了。说什么“你杀死我吧,杀了我”这样话,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自己也很后怕,万一那个神棍真的走火入魔把她杀了……呃,总之那不是很愉快的回忆。
  再怎么样地活着都比死了要好很多,在这方面她就常常怀疑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婚姻”生活。当然,她也不会鸡婆到三更半夜去趴在他们房间的窗户上偷看——虽然她是有点这样的想法,但是这种事情是打死也不可以承认的。
  活着多好,可以看见青的草,红的花,还有蓝的天上白的云飘,还有一种可以慢慢等待的牵挂。
  是的,这就是她不离开的原因。只要老妖在兰若寺里一天,那个家伙不管怎么样,也始终会回来一次的吧?梦里的情形虽然一再告诉她,他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个关口,但是在那以前,他会回来一次吧。那么,就有再见一次的机会了。
  如果那个机会放在她的面前,她发誓要清清楚楚告诉燕赤霞:我想通了,我不会为你死的,你放心,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给我一夜情作为我们认识的纪念。等我回到现代,我也可以很得意自己摆脱了处女的身份,基本符合浪漫爱情小说的标准,然后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对,就这样说。这样才像是她年冬天嘛!她是绝对不会学那个混蛋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就是这样,所以,要等着再见一次他的面,把这些话告诉他。
  结果这样一等就是几个月,待到发现夏季过去,盂兰节就要来了的时候,赫然已经到了落叶潇潇的秋天……
  “采臣,你来试试看这件袍子,会不会觉得大了一些?”聂小倩抖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微笑着说,“我故意做得大了一些,以后你高中了,官场应酬一多,人自然会富态起来。”
  宁采臣笑起来,“你最近怎么了?给我做这么多的衣物,我哪里穿得了?”
  聂小倩轻轻一笑,“衣不如新嘛!”
  书生哈哈笑道:“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愁什么没有新衣服穿?”他伸手挽住小倩,叹了口气,“不过让你做官太太的指望恐怕要落空了。嗯,我想要学些道术医术,救妖救鬼救人!”他轻点一下小倩的俏鼻,“我要学燕赤霞,他既然可以令婴宁转妖为人,我也一定可以让你重生。”
  “不害臊的,拿自己跟人家燕道长比。”小倩笑起来,“人家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几代惟一嫡传,道术法力更是不可言喻的高,你算什么啊?相信你令我重生还不如相信你可以找到燕道长回来。”
  “呃!”宁采臣大窘,“小生,小生就如此不能令贤妻信任吗?”
  “贤妻?”小倩“格格”笑了一声,而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无论以后如何,你都不要忘了今天说的话啊!”看见宁采臣微愕的神情连忙又转了话题,“我是说真的,你去找燕道长回来好不好?”
  宁采臣想了一想,“也是该找他回来啦,否则谁来救我的亲亲娘子,哎,年天师总是不行的啦。”
  小倩想起冬天每次念咒的辛苦,也不由笑起来,“冬天姐已经很努力了啊。”
  “再怎么样努力,哪!是你自己说的,人家燕道长那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几代惟一嫡传……”他揶揄道,“道术法力更是不可言喻的高啊。”
  小倩不理会他的揶揄,问道:“你打算到哪里去找他呢?”
  “他既然不肯回来这里,那么能去的地方只有龙虎山了。”宁采臣叹口气,“我希望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想通了,否则我就要为我的娘子犯相思病了啊!”
  “相公,”小倩望着他,媚眼如丝,“讨厌!”
  “到底什么叫做‘四围……胡什么不鬼’?”冬天疑惑的眼光从送别的路上转回躲在伞下阴影里的女鬼,“我没有在《奎华宝典》上看见过啊。”
  聂小倩没好气地瞟她一眼,“拜托你也偶尔读一点书好不好?那是‘式薇式薇,胡不归’!意思是说,已经到了采摘薇草的季节了啊,你怎么还不归来呢?”
  冬天蛮有学问地“嗯”了一声,“那么跟你送他去赶考有什么关系?”
  “咦?”聂小倩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送他去赶考的?连他自己也以为他是去找燕赤霞的哪!”
  “你把那张驱魂符放进他包袱的时候,我看见啦!你的动作不够专业,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好好教你两手。”
  “年冬天!”聂小倩怒道,“你偷看我们!”
  “行啦!”冬天抓根稻草放在嘴里嚼,“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毫不介意地说,“倒是你,把你那个书生相公骗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
  聂小倩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道:“不管能不能够重生,我也一定要夺回我的尸骨,绝不能让那老妖趁着盂兰节鬼门洞开的时机再操纵我。”
  “好勇气!”冬天倒吸一口气,脚下往后退着,“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聂小倩右手一挥,水袖飞出,“喂,是不是好姐妹咩?是的话怎么可以不顾道义就这样抛下我不管?”
  “我也拜托你!”冬天被水袖缠住手臂,慌得跳起来,“那个老妖是上了千年的精怪耶,姐妹我何德何能担当如此重任啊?”
  “你资质极佳啊!否则燕赤霞也不会找你来代替他……”
  “那是我运气的关系,跟资质没关系。”冬天急着揭开纠缠在身上的水袖,结果却是越缠越紧。
  “唉,是你说的,出来混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义’字!”
  “你听错了,是‘溜’字!”冬天急叫。
  “总之你要帮我!”聂小倩也叫起来,“我不会忘记你的,一定送你一件比你想象还要重的礼物给你。”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稀罕过这种东西。”
  “冬天姐——”聂小倩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早就已经摸透了冬天的脾气,双眸一阵猛眨,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泪盈于睫。
  “你,你别又用这招!”冬天怒道,“我,不会心软,打死也不会,心软……”
  冬天哀怨地走在地道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最终自己还是走到了这样一个境地。虽然已经在鼻孔里塞了两团棉花,但那股浓郁得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变成了鲜血的味道还是一径往她的上呼吸道里钻。
  “年冬天!你真是白痴啊!”叹息着,她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谁?”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发出低沉的咆哮,“滚出去。”
  冬天叹口气,硬着头皮笑着招呼:“这位老大,你好啊!我是新来的年冬天。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哎,可惜连名片也没有一张。”
  好,好恶心!小小的囚禁室里全然不见她以为的铁链绞架,蜡烛和皮鞭都没有,却有一只巨大的石桶,石桶的顶上摇摇晃晃半露出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头。
  “啧啧,待遇真是不太好啊!”她叹息着,跳起来企图跟那人头平视。
  “滚出去!”老妖咆哮道。
  “你还生气?”冬天噘着嘴,“香蕉你个老妖怪的,你当我愿意来看你啊?要不是今天是盂兰节,我担心你又来玩什么‘元神出窍’的把戏,所以必须来看看你的符贴得牢不牢……你当我愿意来看你啊?”
  “滚!”随着它的吼声,整个石桶,不,整间牢房都颤抖起来。
  冬天拍掉落在头发上的泥石灰尘,声音也尖利起来,“你跩个鸟啊!都被关成这样了,你还嚣张?大姐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混蛋!”指尖三阴火直射而出,在黯黑的空间里画出两道光华,俱插在老妖的两个耳垂上,顿时淌下两缕发着绿光的血。
  “吼——”老妖勃然大怒,即便是燕赤霞也不敢随便对它动用私刑,而这个黄毛丫头却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心中震怒,整座牢房抖得也就更加激烈。
  冷不防那个黄毛丫头却趁此机会跳了起来,“中!”一张黄色符纸径自贴在了老妖的百会穴上。
  一股凌厉澎湃的力量从天顶百汇直刺进来,痛得老妖嘶吼连连,“你,做了什么?”
  冬天搔搔耳朵,“啊啊,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初来乍到,法力也不够,所以我就直接从《奎华宝典》上面把这张镇魔符样本给撕了下来给你用,对你也算不错啦!”
  老妖气得七窍生烟,“年冬天!”
  冬天眯眯笑着,“不用那么客气还要招呼我,我走了,你慢慢享用吧!”于是一蹦一跳出场。
  许是关门的力气实在大了一点,又许是那张“符纸”毕竟不是真的符录只是书上的教学参考,总之,就在冬天逍逍遥遥、快快乐乐地出门后不久,那张给老妖带来莫大耻辱和痛苦的黄纸悠然地飘落了下来,顺便还扯下了原来燕赤震对它下的禁制。
  “嘿,年冬天——”老妖的吼声阴沉,颇有种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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