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孤芳确实苦恼得很,现在她正在一辆马车之上,一辆不属于她的马车。在她的对面坐着方重生。方重生在水云轩之外被慕容孤芳叫住,当时慕容孤芳已经在马车之上。
第二十三回 风雨前夕
马车在柳树间穿过,驶向柳堤那边。
慕容孤芳黛眉深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摇头,一声叹息。方重生听在耳里,忍不住道:“姑娘你……”
慕容孤芳道:“你知道我在思索什么?”方重生道:“知道。”慕容孤芳道:“我知道你也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方重生摇头叹息。慕容孤芳亦自叹息,道:“不单止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
方重生道:“我们这个计划实在无懈可击,在事前,任何的一种可能都已经考虑到。”
慕容孤芳道:“而且进行得非常顺利。”方重生道:“不错。”慕容孤芳道:“可是偏偏就在计划成功的阶段,突然被对方粉碎。”
方重生道:“事倩的发生实在太突然。”一顿,接道:“突然得令人完全不能够接受。”
慕容孤芳道:“若说沈胜衣、白玉楼早已看破我们的手段,没有理由冒这个危险,到我们将白冰送出,才采取行动。”方重生道:“不错。”
慕容孤芳苦笑道:“我实在想不出错漏是出在什么地方。”
方重生道:“但错漏一定有的,否则……”
慕容孤芳道:“这一次我们败得实在太惨。”
方重生不能不承认。慕容孤芳沉声接着又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失败过,以前虽然也曾经失败,但总是立即找到失败的原因,立即予以补救,只有这一次这一次败得实在莫名其妙。”
方重生只有苦笑。慕容孤芳道:“也许我太累了,思想所以也变得迟钝起来。”
方重生方待说什么,慕容孤芳已又道:“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也许能够想出错漏所在。”语声未已,马车突然一缓。
方重生立即问道:“什么事?”
驾车的回答:“慕容刚倒在前面。”
慕容孤芳道:“少管他!”驾车的应了一声,马车恢复了原来的速度。慕容孤芳转向方重生:“沈胜衣杀了慕容刚?”
方重生道:“我离开的时候没有。”慕容孤芳道:“那么你离开之后应该一样没有,沈胜衣若是要杀一个人,绝不会用拳头将他击倒就算。”
方重生道:“应该就是。”慕容孤芳道:“那,慕容刚想必就是自杀的了。”
方重生无言。
说话间,马车已从慕容刚身旁驶过。柳堤静寂,风入松已不在,到底又哪里去了?
慕容孤芳当然不知道风入松曾经出现;不知道风入松一切都看在眼内,已获悉她就是红梅盗。方重生同样不知道。
柳堤仿佛似无尺,夜色正浓,一轮冷月斜挂在天空。车帘子开处,慕容孤芳探头外望,黛眉仍深锁。
月光斜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看来是如此苍白。拾手轻理云发,她又是一声叹息,忽然笑道:“白玉楼现在应该已清楚,红梅盗是一个女人。”
方重生“嗯”地应了一声。
“他当然没有忘记方才的豪赌,在京中那幢私邸已经输给了我。”
方重生苦笑。慕容孤芳笑问道:“你能否想象得到他是怎样一种表情?”方重生点头。慕容孤芳叹息道:“他一定会忍不住大笑。”
方重生道:“因为他虽然输了,姑娘你却不能够住进他那幢庄院内。”慕容孤芳道:
“除非我是不要命。”方重生道:“不过,像他这种人,再住在那里,一定心头像压着一块大石。”慕容孤芳嬉笑道:“据说他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君子,大丈夫!”方重生勉强笑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姑娘只要给他一封信,担保他一定立即搬出。”慕容孤芳幽然道:“何必呢?”
方重生道:“姑娘与沈胜衣的胜负又如何?”慕容孤芳道:“这才是开始,说胜负未免言之过早。”方重生沉声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
慕容孤芳道:“在第二个计划未开始之前,我们必须找出这一次失败的主因。”
方重生道:“若是我找不出呢?”
慕容孤芳道:“在第二个计划拟好的时候,无论找得出与否,都要进行。”她冷然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达到目的。”
方重生无言点头。慕容孤芳接道:“死而后已。”方重生道:“无论姑娘去哪里,方重生都会追随姑娘的左右。”
慕容孤芳点头,道:“很好。”她垂下帘子,半身偎入了方重生怀中,好像已变得衰弱不堪。这一次她败得实在大惨了。
前行半里,马车在一座刹的前面停下。古刹的门即时大开,一个和尚现身出来,遥遥的一声佛号。正是变化大法师。
慕容孤芳的语声即时从车厢内传出来,道:“变化!”变化大法师应道:“果然是姑娘。”随即叹了一口气。
慕容孤芳道:“我们失败了。”
变化大法师一点也不奇怪,道:“看见姑娘乘这辆马车昼夜赶路,贫僧已想象得到。”
慕容孤芳道:“你上车。”变化大法师道:“好的。”慕容孤芳接着吩咐:“小方,你将事情详细跟大法师说一遍。”
变化大法师听得很用心,偶然也发问一句,神情却越听越疑惑。慕容孤芳闭日静坐,不插一言,一直到方重生将话说完,才张开眼睛,问道:“变化,你听清楚了?”
变化大法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幕容孤芳道:“你可知错漏出在何处?”
变化摇头道:“想不透。”他一声叹息,接道:“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
慕容孤芳叹了一口气。变化大法师接道:“我们的计划可谓无懈可击,而且由始至终,无疑都进行得很顺利。”
慕容孤芳道:“偏就到最后一步惨败。”
变化大法师叹息道:“沈胜衣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孤芳道:“以我所知,这个人前前后后,助人解决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判断非独迅速,而且准确。”变比大法师道:“据说是的。”
慕容孤芳道:“我却实在难以想象,他如何能够在最后关头看破我们的计划,及时赶到将白冰救下。”
变比大法师道:“贫僧一样。”慕容孤芳咬唇道:“不管怎样,我也要与他一较高下。”
变化大法师道:“贫僧也有这意思。”
慕容孤芳盯着他,道:“这一次,我们可能一再失败,面临末日。”
变化大法师道:“贫僧早已参悟生死,姑娘不必为我操心。”
慕容孤芳道:“你是出家人,像这些事情,我实在不该将你牵涉在内。”变化大法师合什道:“士为知己者死,姑娘又何必多言。”
慕容孤芳道:“以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再采取行动的好?”变化大法师道:“那若是别人,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当然是越快就越好,但沈胜衣既然是如此足智多谋,定必会考虑到我们有此一着,以其如此,不若从长计议,一方面,我们有时间检讨一下,也好再订出一个周祥的计划。”慕容孤芳道:“正合我意。”变化大法师道:“那么,我们就留在这座古刹如何?”
慕密孤芳娇笑道:“知我者,变化大法师。”
变化大法师长喧佛号。也就在阿弥陀佛声中,马车驶进古刹之内。
古刹那道门方闭上,旁边一株大树上,一个人就飞鸟一样落下。高冠锦衣,白发长须。风入松!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方闭上的门上,闪烁不定,仿佛在考虑什么。沉吟了一会儿,他的身形又飞起来,飞回那株大树上,一闪不见!
第二十四回 红衣老人
梨花细雨黄昏后。又一夜开始。快活林中仍然是那么热闹,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灯光已因为细雨变得迷离。
细雨萧骚,庭院中灯火同样凄迷,入夜之后,沈胜衣就搬了一张椅子,独坐在堂前石阶之上。剑放在膝上,他左手不时轻抚剑柄,好像随时都准备拔剑出鞘,一剑刺出,却又似在等候什么人降临。他很少这样紧张。
方重生的武功与他显然还有距离,慕容孤芳若是他的对手,根本也不用找来方重生。
也许他还未知道这一点,但慕容孤芳亦没有任何表示今夜要到来。难道他今夜要等候的并非慕容孤芳他们?江湖上,又有谁能令他这样紧张?又怎会突找到这里?
灯火倏地摇一摇,白玉楼大踏步从堂内走出,走到沈胜衣身旁,忽然道:“你实在不用这样紧张。”沈胜衣忽然苦笑了一笑,道:“我其实并不是故意这样子紧张。”
白玉楼道:“是因为不停有人在院外窥视?”沈胜衣一怔,笑道:“那个人纵然是老手,也不是高手。”
白玉楼道:“我看见他也是太急功,以致暴露形迹。”
沈胜衣道:“我们该怎样?由得他在外窥视?”
白玉楼道:“我倒想吓唬他一下。”语声—落,身形骤起,横越庭院.三个起落,已掠过东墙,跃上东墙外的一株老柳上!那株老柳即时一阵颤动,“悉索”衣袂声响之处,一个黑衣人从中窜出,急掠向树下!白玉楼哈哈一笑,道:“哪里走?”声落人落,飞鸟般从那株老柳上跃下,落在那个黑衣人的面前!
黑衣人怪叫一声,双手一翻,飕飕声响中,寒光暴闪,从袖子里抽出一双短刀,疾插向白玉楼的胸腹!白玉楼一声:“好大的胆子。”右手一伸,就抓住了那个人的握刀右手,一牵一拨,竟就以那个人的右手刀挡开了那个人的左手刀!“叮”一声金铁响声中,那个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旋子!白玉楼即时松手,右掌如刀,左右一切,正切在那个人的脉门之上!那个人手中双刀呛啷堕地,不由得惊呼失声。白玉楼右手旋即往那个人肩头一推!
那个人立时又打了一个旋子,疾转了回来,正好面向白玉楼!白玉楼再探手,劈胸将那个人一把抓住!那个人方待挣扎,已与白玉楼目光接触。白玉楼目光如焰,不怒而威,那个人全副精神不觉崩溃!
白玉楼问道:“你是慕容孤芳的人?”
那个人惶恐地点头。白玉楼沉声道:“回去告诉慕容孤芳,我们在这里恭候她随时驾临!”
那个人颤声应道:“是……”白玉楼欲放未放,忽然问:“慕容孤芳现在哪里?”
那个人脸色一变,颤声道:“不知道……”白玉楼手一紧,厉声道:“你真的不知道?”
那个人面色一变再变,倏地惨笑道:“你是怎么迫我,我也不会说的。”白玉楼“哦”一声。道:“这就是说。你是知道的了。”
那个人不作声。白玉楼冷笑道:“我倒要看你的嘴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那个人仍不作声,身子突然向前一栽,白玉楼一怔,左手急伸,托住那个人的下颔。
一缕黑血即时从那个人的嘴角淌下。白玉楼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怔,皱眉道:“好厉害的慕容孤芳,好厉害的手段!”他说着双手一送,将那个人的尸体送到那株老柳之下,然后他嘟嘟喃接道:“看来我还是不要迫问这些人的好。”将双手松开,退后了两步,霍地转过半身,目注旁边的另一株老柳,道:“方才我的说话,相信你也听得很清楚!”
语声方落,另一个黑衣人从那株老柳上跃下,翻手拔出了腰间的一支软剑,迎风抖得笔直!白玉楼目光落在剑上,冷笑道:“你当然也是慕容孤芳的人!”
黑衣人闷哼作答。白玉楼接道:“否则你岂敢破坏慕容世家在快活林订下的规矩,在快活林中动兵刃。”
黑衣人道:“是又如何?”
白玉楼道:“慕容世家的这个规矩实在不公平,外人动兵刃不杀人也要死,但是慕容世家的子弟却可以随便动兵刃杀人,不管对方有没有破坏快活林的规矩。”
黑衣人道:“少废话,你要动手只管动手。”白玉楼笑道:“我若是动手,你就死定了!”转问道:“你难道不怕死?”
那个黑衣人怔在那里。白玉楼接着道:“我不想杀人,所以也不想迫问你慕容孤芳的下落。”
那个黑衣人暗吁了一口气。白玉楼又道:“慕容孤芳势必吩咐你们在口中藏毒,必要时就服毒自尽。”
黑衣人不觉点头。白玉楼摇头道:“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居然能够令这么多人绞死。”一顿吩咐道:“回去告诉她方才我要你那个同伴告诉她的那些话。”语声方罢,他身形已掠起,掠过高墙,回到那个庄院。
黑衣人不敢阻止,目睹白玉楼离开,一顿足,转身疾奔了出去。才奔出三丈,一个人鬼魅一样从一株树后闪出来。黑衣人一惊,目光及处,脱口道:“方公子!”那个人正是方重生,应声道:“白玉楼的话我也听到了。”
黑衣人道:“那么,不用我……”这句话尚未说完,方重生的右手已抓住他的咽喉!
“啪”一声,黑衣人的咽喉已被他捏碎!方重生手一挥,那个黑衣人背贴着旁边的一株柳树树干,滑坐在地上。
“贪生畏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你不得!”这句话出口,方重生身形一动,倒跃上另一株柳树之上。即时墙头人影一闪,白玉楼进而复出,飞燕般落下,再一掠,已落在那个黑衣人的身前,欠身一探手,托起那个人的下颔,冷笑道:“好辣的手段。”
方重生的语声从树上传下来,道:“你放他走,本是想随后追踪,找到我家姑娘的藏身所在。”
白玉楼放开手,道:“不错!”方重生道:“你若是没有这个打算,这个人绝不会现在就死的。”白玉楼冷笑道:“我若是要追踪,最佳的对象该是你了。”方重生道:
“也不是,我若摆脱不了你的追踪,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找到我家姑娘的!”
“是么?”白玉楼双臂陡震,身形疾往上飞起来!
一道刀光即时飞至!白玉楼目光锐利,半空拧腰急闪,一把三尺长刀从他的身旁飞过,他上拔的的身形不由往下落!“刷”一声,一条柳树横枝在刀光中两断,白玉楼冷笑一声,左手一探,搭在旁边另一条横枝之上,借力使力,下落的身形又往上疾拔了起来!半空中一旋,他的身形已然落在树梢,衣袂随风飘飞,身形却立即稳定。
四丈之外,方重生身形正展开,在树梢之上飞快地向前飞驰。白玉楼方待追上去,方重生的语声又划空传来:“姓白的,难道你不怕这又是调虎离山之计!”
白玉楼一怔,大笑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