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谢朝华当然不会当真,可打量谢亭侯好像也被她一番话说的有些动摇。她觉得今日她说的已经足够多了,若谢氏还是执迷不悟她也言尽于此。
回到府里,谢朝华打开奏折继续又写了一份辞呈。之前递给吏部的辞呈递上去之后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这也难怪,这些日子出了这么个事情,吏部个个老奸巨猾的,皇帝没有明显的意思下来,这么个烫手山芋扔到手里,自然是摆在一边先晾着喽。
谢朝华也不急着有回应,隔个十天往上递一次。至于广和楼她继续照去不误。
甚至有一日她和戏班子的老板谈起了关于那戏子卖身契的事情,而且没几天之后就将那戏子赎身出来,还在城西一处给他置了一个宅子,这宅子一点都不起眼,地方也很偏僻。
只是刚刚办妥了此事,韩琅文晚上就登门造访了。
他显然是来得匆忙,官服都未曾换下,进门的时候脸色阴郁。可见到谢朝华的时候,他最初听到消息时的愤怒却消退不见,路上想了很多话要说,可见到人后他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无言的望着谢朝华,眼中蕴含着化不开的悲伤和无奈。
谢朝华一脚踏进厅中就看见韩琅文一声不吭地坐着,眉头深锁的样子在摇曳烛光的照射下更添几许苍凉。这一场不可避免,她早有预料,只是真正面对韩琅文的时候,却突然口舌干燥起来,随手端起下人奉上的茶水,很是灌了几口。
良久,屋子里静默无声,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和偶尔烛花爆裂的声音。
后来还是韩琅文先开了口,“你就算不想做皇后,也不用用这样一个法子。何况皇上也早就暗示过我,他不会立你为后的,你何必!何必这样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情!”
谢朝华默默地坐着,许久之后才道:“这样才是从根本上解决,最快最有效的。”
“最快最有效!”韩琅文好像胸中压抑下的怒火突然又被她这句话给煽了起来,“什么叫从根本上解决?你更不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是吗?你是心里头早就做好离开京都的打算了是吗?”他一贯的温润如玉,眼下却像个凶狠的罗刹。
谢朝华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悲哀,很无奈地说:“那日栖霞山中说的话,你就该明白京都本就不是我想留下的地方。”
韩琅文整个人陡然靠在椅背上,目光呆呆的,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许久许久他长长吐出来一口气,无力道:“我的心早已经落在你这里,我心心念念能想得就是和你天长地久,或许一直以来是我只站在了自己的角度考虑我们俩的事情,却没有去想过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其实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那些昔日的障碍都消除了,可你却不愿意与我一同回京。可现在我明白了。”他目光中透着悲凉,“之前是我的想法太过简单了,我不够成熟,也不够强大啊。”
韩琅文走了,谢朝华望着他渐渐离去的逆光背影,张了张嘴,她其实想说:我想要的你早就给了我。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
谢朝华私养外宅的消息虽然没有像之前立她为后的消息那般铺天盖地传开,可也足够朝野震三震了。
而在谢朝华第三次递上辞呈后,翌日,宫里就有人来传皇上的旨意,令其明日入宫觐见。
谢朝华深深吸了口气,终于……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本来感觉这章该写完了,没料到又是一章。很奇怪的事,有时候觉得足足可以写好几章节的事情,尧却几句话就把它了解了。
不过此文原定计划在80w字左右,这字数控制还算没有离谱,总算给了点安慰。(未完待续……)
番外(五))终
番外(五)终
谢朝华第二天奉旨入宫,只是肖旭并没有在议政殿见她。
她刚刚到了宫门,陈德贵就已经站在宫门口迎她了,谢朝华疾步上前行礼:“有劳公公了。”
陈德贵忙拦着,笑得很是温和:“谢大人多礼,皇上等着大人呢。”一路领着谢朝华曲曲绕绕地却是越走越偏僻。足足走了有一刻多钟,才在一扇宫门外停住脚。红墙斑驳,宫门半掩,很是败落的样子,寒冬下更是越显得萧索凄凉。
谢朝华很奇怪肖旭为什么会选在这么个破落的地方,疑惑地看向陈德贵,对方却示意她进去,自己则垂首立在外头没有挪步的意思。
谢朝华突然有些紧张,说不出来为什么,她甚至曾经暗暗想会不会其实肖旭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一直没有召见自己呢?一旁陈德贵见她在门口立着未动,轻轻咳了一声,谢朝华这才回过神来,暗暗吸了口气,一踏进院门抬眼就看见了旧相识。
潇洒俊逸,一身玄色长袍,袖口袍底绣着金色的盘龙,这是帝国的天子。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山间清朗的潇洒笑容,看见谢朝华人来了,仰头下巴一划指向右方:“你看,这株歪脖子的老梅长得倒是好。”
谢朝华笑了,他还是她旧日相识的宋旭。
两人虽然一见面氛围很轻松,可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眉宇之间总是添了几许沉重。
“琼叔的事情其实你早就知晓了吧。”谢朝华故意没有称他陛下。有些事情如果是皇上她就不会开口问,可谢朝华深刻地感知到肖旭今日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关于这点我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啊。”肖旭仰视着天空,露出他特有的笑涡。“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那么的谨小慎微,可没想到这策反的事情,不了解透了谢琼你那时候也敢干?”
谢朝华淡淡地笑,“人与人之间不总是只有猜忌算计的,我也没料到琼叔那时候会直接找上我。当年他眼睁睁看着一件件悲惨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却无能为力。或许在琼叔的眼里,权力并不是最重要的,权力对他而言只是可以保护身边的人而已。只是他想珍惜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权力并不是最重要的的么?如果贾氏谢氏也这么想,那么他的姨母他的母亲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他宋旭也不会变成了肖旭,坐在了金銮宝殿上。只因为没有权力他只能死。
谢朝华偏过头:“皇上打算怎么安排谢朝华呢?”
肖旭皱着眉,苦笑:“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谢朝华笑得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看见肖旭皱眉苦脸很开心:“怎么会是难题呢?皇上并不需袒护谢朝华呀。这样私德有亏的官员,皇上可以撤了她的官职。将她流放。也可以让百官引以为戒啊。”
肖旭盯着她看,过了许久,他展颜一笑,漆黑的双眸闪着夺目的光亮:“那一年跟着去楼南,一路南下,见识了南边的风土人情很是让人看得眼光缭乱的,尤其他们随意哼唱的小调,不同于我们这边的曲风。有着特别的风味。”
谢朝华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眼睛晶亮晶亮的。
从皇宫回来的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谢朝华私德有亏,革了所有官职,发配肇州。若无宣召,终生不得回朝。
上路的那天,一大清早谢朝华府门口就停了辆马车。府上的下人从谢朝华回京之后就陆续被打发走了,那马车停在那里许久动无人通报,也没有什么动静。等谢朝华出得门来方才看见,“朝华上车来,送你一程。”
谢朝华虽然很惊讶可也没有半分犹豫,拿着随身的包袱上了马车。
看见车厢里比意料中多了一个人倒是让谢朝华很是惊讶,可仔细看了看,顿时又是震惊,又是了然,又是感慨,还带着些伤感。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啊掏地,掏出个锦袋递给前面的小人儿:“承儿,这是你母亲的东西,给你啦。”
眼前的孩子是谢朝容的儿子,当年从楼南被韩琅文救回来,曾经也征询过谢朝华意见,她考虑着楼南局势不稳,而当时已经有动谢氏的意思,便还是托韩琅文暂时帮忙照顾。
谢朝华突然有些明白新姚公主对自己为什么会态度转变,这孩子怕是占了很大的因素,而韩琅文为了她,或许也是刻意为了拉拢新姚公主,毕竟她是皇帝的亲姑姑,也是老太后的亲孙女。要保住谢朝华,新姚公主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承儿听说这个东西是母亲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瞅瞅谢朝华,又瞅瞅她手里的锦袋,肉嘟嘟的小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来看着新姚公主。
新姚公主坐在车中看着眼前情景,不觉眼眶就红了:“乖宝贝,这你是华姨,你小时候她可没少抱你呢。”
小孩子欢欢喜喜地收下,很是规矩地奶声奶气冲着谢朝华道:“谢谢华姨。”
谢朝华鼻尖泛酸,一旁的新姚公主此时情绪已经稍稍稳定,开口说:“你放心去吧,离了这京都也未曾不是件好事。”
十里长亭,谢朝华拜别了新姚公主下了马车,尘土飞扬之间,就看见一抹青衫人影孤零零站在那边。
谢朝华缓缓上前,韩琅文默默地看着她,眉宇间浓愁别绪深深印刻,他嘴角却牵出一抹笑,可什么都没有说。此去经年,两个人却没说半句话,别离珍重都是多余,谢朝华随着官差朝南而行,再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肇州坐落于帝国版图的最西南边。谢朝华跋山涉水历时两个月才到了这个与京都完全像两个世界的偏僻小镇——肇鑫镇。
谢朝华三年前来到肇鑫镇的时候,十分意外谢焕早早就派了人前来,给她打点好了一切。谢焕现任蓟州太守。蓟州坐落在楼南边境,的很自然在谢氏倒台的时候也递上了辞呈,想当初调任他过去是为谢家兵权独揽添了种种一个筹码,可皇帝虽然允了他辞去泉州太守一职后,却调他去了蓟州任太守,两国现如今贸易往来频繁,倒也比以往繁荣了许多。可与泉州比到底还是差得挺远的。
肇鑫原著的百姓都不是汉族,风俗习惯与中原差异很大,但也有不少像谢朝华这样被贬流放来此罪人。
谢朝华住的是整个镇子上最新的吊脚楼。簇新的竹楼,屋中隐约还能闻到竹子淡淡的特有清香,只是这边虽然处在南边潮湿之地,却依然缺水。所需用水都要翻过一座山挑上十几里山路得来。幸而谢朝华院子里有一口镇中每家每户都羡慕的超巨大水缸。这里雨水充沛,水缸蓄的是足足够用了。
肇鑫地处偏南,终年雨季,湿气重,不过气温四季如春,常年绿意融融。这天正好是个大艳阳天,谢朝华被窗外亮得刺眼的太阳弄醒,翻身还欲再躺会儿。就听见隔壁屋子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传来,不一会儿房门外一个清凉的童音响起:“姨。你起来了没有啊,我要上学去了。”
谢朝华暗叹了口气,嘴上应着,有些无奈地爬了起来。
去年夏天的时候,正是肇鑫最炎热的季节,新姚公主却让人把承儿老远从京都送到了她的面前。谢朝华一开始当然惊讶不已,后来知道事情原委,也只能接下。
新姚公主密信中言辞恳切,说道自己身子一日不如,没有精力管教恐孩子不成规矩,且话中意思也分明透露着日子不多的兆头。二来承儿身份特殊,虽一直对外隐瞒其身份,留在京都到底不便,日久怕生祸端。再来,公主信中最后还提及了谢朝容的临终托付,还带了句说太医提及承儿先天不足,最好是在温暖潮湿的地方养着有利成长。
谢朝华从屋子里出来,见承儿已经洗漱好了,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等着用早饭,青桐端着热气腾腾的豆浆饭团放在他面前,承儿看着谢朝华一眼,没有动筷,谢朝华轻笑:“你先吃吧。姨晚会儿再用。”
承儿,在肇鑫跟着她生活了快一年多,从新姚公主话中她渐渐想起来,承儿从小在楼南宫中曲折的经历,这身子从娘胎中就多与毒物纠缠,仔细观察了数日知道他的不足,于是这些日子一直暗中在饭食里加上草药,都是南边特有的草药,足足将养了他一年,才算勉勉强强好了一半。
如今再看这孩子,脸上虽然还残留着先天不足的苍白,可脸上神采已现,眉眼生的极好,玉琢般晶莹剔透。他幼年饱受磨难,经历生死,少了这个年纪小孩子的跳脱浮躁,多了份沈郁的稳重。
吃完早饭,承儿起身向谢朝华告辞去学堂。
自从谢朝华领了他走过一遍去学堂的路后,就一直让他自己去,其实谢朝华都会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见他进了学堂才回头,这里民风朴实可也粗放,她还是很小心,但一个男孩子她不想让他太过依赖。
承儿早上出门的时候高高兴兴地说:“韩叔叔的信今天又该到了。”
从谢朝华到了肇鑫之后,韩琅文每个月都会定时寄一封信过来,同时伴随着信件也会寄一些东西,自从承儿来了这里后,更会带一些小孩子喜欢的新奇玩具。而韩琅文给谢朝华的东西小到胭脂丝线,大到一整箱的书籍,甚至有一次还带了一个雕木花床。只因承儿在回信中提及这里没有床,华姨睡得腰不舒服。
当然这些年谢朝华一封信也未曾回过。
有时候青桐会仿佛无意识提及韩琅文的事情,说韩氏宗族的大人们一直逼着他娶妻,那些家里有待嫁女儿的,更是几乎挤破了韩家的大门。“可是啊,我们韩大人每次都对着韩氏宗族的大人们直言心有所属呢!!”青桐扬起语调高声地说道。
谢朝华置若罔闻,她其实都知道。韩琅文每个月的来信都会告诉她知晓,大到国家大事,小到最近吃了什么菜好吃,巨细靡遗地都流淌在信中,谢朝华根本没料到那样一个人,会向她说着那样生活的琐事。
可这样的信娓娓读来,眼前脑海自然而然就会绘画出他生活的每个细节,仿佛自己就在他身旁陪着他这些年细水长流般,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越感陌生。
三年里,韩琅文萍踪不定,她知道他忙着奔波各处,体察民情,知道朝堂之上如今韩琅文这三个字代表着威信公正,是清流之首。同时又主掌着韩氏家业,忙得那样可每个月却要花多少时间给自己写信啊。韩氏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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