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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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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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地步,她是无论如何不信的。
    鲁女官蠢蠢欲动。其她侍女宫人则窃窃私语,不停地交头接耳。林媪见小主人久无回应,轻轻地问了一句:“翁主?”
    没有回答,馆陶翁主转过身,默默踏上台阶。
    跨进中庭院门时,娇娇翁主突然问了身旁的鲁宫娥一句:“阿鲁,栾夫人之昏礼,迄今……何久?”
    鲁女官愣愣的,等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给出答案:“禀翁主,尚不足……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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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足百日。然则,不足……百……日。”
    馆陶翁主阿娇隔着院墙远眺了次兄东跨院的方向一眼,缓缓挥一挥垂胡袖,暗暗吐槽:
    ‘长嫂算得厉害了,进门后还是足足忍到十个月,才开始遣散侍婢……一个,一个,都是备足了嫁妆,委托冰人,找了人家体体面面发嫁。’
    ‘这位次嫂!还真是将门风气……’
    ‘果敢勇毅,肆无忌惮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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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胶东王官邸设立没多久。
    虽然阿娇翁主通共也没来过几趟,可十皇子身边的家臣谁不认识馆陶翁主啊?马车还没停稳当,早有内官巴巴地迎上来,引着贵女往大王的路寝去。
    站在王邸正寝外,汉白玉的栏杆前,等宦官进去通报。
    没多久,宦官扭扭捏捏地出来。
    于是,娇娇翁主万分吃惊地发现:她——竟然被婉拒了!?
    “翁主,翁主……”
    出来传话的杜内官顶着张尴尬得要死的白脸,既不敢不说,又实在没胆子冒得罪馆陶翁主的风险;一张嘴开开合合,活像滩涂上惨遭搁浅的鱼——完全是不知所云。
    压根儿没留意宦官具体说了些什么,长公主女儿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反应是:‘刘彻这家伙……吃错药啦啦??!!’
    在皇帝舅舅皇太后祖母身边转来转去长大,阿娇贵女从小到大遇到被拒绝的机会五个手指头都熟得过来——尤其,还是这种毫无诚意、一看就知道假造的托辞!
    什么叫‘不便’?
    从小到大,他胶东王童鞋什么时候不方便过?他刘彻倒是从不介意让别人不便好不好?
    娇娇翁主无视杜内官似有若无的阻挡,越过伺候在门外的诸多宫人侍卫,大踏步往里闯:“从兄,从兄……从兄!”
    “翁、翁主?”内官猝不及防,忽忽后退一步。
    宽达三尺的垂胡袖在空中旋出朵锦绣瑰艳的彩云,飘然而去……
    ——待宫室内外的众人回过神,馆陶长公主的掌上明珠早消失在门内侧了。
    ~~。~~。~~。~~
    ~~。~~。~~。~~
    “从兄……”
    “从兄……”
    随着贵女快步进入,几个内间伺候的宫女惊跳着跑出来想拦截,可刚触到娇娇翁主的目光,又都怯了,呐呐地畏首畏尾缩回墙角去。
    从房梁上垂下的两道绸幔将整个内室分成两部分;床榻,藏在最里面。
    绘满了腾云飞龙的黑红两色垂幔颤颤巍巍的。
    娇娇翁主回顾周围——宫室的四周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站在幔帐之外,阿娇温婉地笑笑,冲里侧影影绰绰的人影打招呼道:“从兄,安否?”
    里面的人,一点回应都没有。
    “从兄?”再大声问一遍。
    ‘从兄……’
    ‘……从兄……’
    ‘……从从兄……’
    得,王邸主卧室的房间太高太大,问句都快有回声了。
    挑挑眉,娇娇翁主后退半步,虚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从兄……好眠,娇不克打扰……”
    听到这话,一路跟进来的胶东王邸内官心头就是一突突。
    没人比这些近身伺候的阉侍更了解贵族们‘讲话说一半,藏起另一半’的语言习惯了;其中蕴含的真实意思哪,往往需要听者自行揣摩。
    比如探病,如果真心关怀并为病人着想,就一定会提些‘不要多想多虑’‘一定好好休息’之类的嘱咐,并且,绝不会忘记给出下次来探望的具体日期,或三天,或两天,甚或隔天。而现在……
    内官把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
    可,什么都没有。馆陶翁主的话语直接跳过该有的该说的,滑入客客气气的终章:“如此,从兄……娇告辞。”
    杜内官大感不妙:‘不好,不好……翁主恼了!’
    果然,阿娇贵女横了纱幔一眼,提裙子就走。
    王邸内官急得干瞪眼,
    想追,却又不太敢——他资格不够啊!
    好在,有人比他动作快多了。
    一只手从幔底的金翠璎珞下探出,好死不死正好捏在娇娇翁主后裙上装饰用的绶带上,抓得死紧死紧。
    这下走不掉了。
    阿娇跺跺脚,又转回来:“从兄……何意?”
    “阿……娇……哪!”胶东王的语音象是捏鼻子发出的,让娇娇表妹听着就挑眉。
    刘彻:“细君……且慢,愚兄……”
    嘀嘀咕咕说一堆,勉强够格算像模像样的解释——如果不考虑那古里古怪的语气和空洞无物的内容的话。
    ‘什么动静?怎么听着……不象表兄本人的声音啊?’
    娇娇翁主疑惑地对着纱幔横看竖看,突然伸臂,抓住纱幅的边缘用力朝两边一抖。
    ‘嚓……’
    ‘啦!’
    随着纱幔敞开,刘彻迅即收手,用手掌去挡脸。
    白白嫩嫩的小玉手不依不饶,抓牢牙色的男式直裾袍袖管,用力往下拽。
    纠纠,
    葛葛,
    扯去,
    扯来
    ——阿娇妹妹欺负可怜的病患表哥‘大病初愈,气虚乏力’成功,获得最终的胜利!
    真相展现!
    娇娇翁主睁圆了一双凤眼,猛地倒吸口冷气。

  ☆、第109章 探病下

“噢……喔!”
    阿娇猛地倒吸了口冷气。
    即便宫灯昏暗;依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胶东王表兄脸上几乎爬满了红红的小疙瘩,额头和下巴特别多,又红又肿。
    “从兄?此?嗯……”
    对上刘彻明显恼羞成怒的哀怨小眼神,阿娇连忙用垂胡袖掩住口,想笑不好意思笑,忍得好不辛苦。
    见此;刘彻反而放开了;
    放下手,扬起头,倔强地撇撇嘴,那意思就是‘笑吧,笑吧!尽管笑吧!’
    ……
    很难忍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实在是太可笑了。
    不过;长年的宫廷教育还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馆陶翁主强自将笑意压入眼底,极克制极有礼地开始探病第一步骤:寒个暄,问个暖。
    恰在此时,胡亥兔子在外间游览够了,跳跳蹦蹦地溜达进来。馆陶翁主为了调节气氛,拎过胖兔子,指指矮脚床上的胶东王命令道:“胡亥,参见王驾!”
    刘彻满怀希望地张开怀抱:“胡亥啦!”
    胖胖兔先是非常听话地跑前两步……
    接着,然后,突然停住了。
    抽搭抽搭鼻子,胡亥迷茫地往左跳跳,再朝右迈迈;
    又提鼻子闻来闻去,犹犹豫豫,徘徊着就是不肯往前走——最终一扭头,摇头摆脑滚回女主人熟悉的怀抱中去了。
    “胡亥?!”
    阿娇不可思议地瞪着怀里的宠物兔,胖兔子平时和彻表兄不是顶亲热的吗?
    “嗷……”
    “嗷……嗷!”
    愤怒的嚎叫啊!
    以前胡亥每回遇到胶东王,都是很主动很热情滴。
    胶东王恨得咬牙切齿,抓起膝旁的软枕就去砸兔子,赌咒发誓再去长乐宫,绝不给这头没良心的蠢肥兔带零食了,要带也带某种新‘朋友’——上林苑牌、熟练能干型猎兔犬。
    “从兄,胡言甚!”
    伸臂挡去枕头袭击,阿娇赶忙提闯祸犹不自知的兔子找借口,或许是屋子里药味太重影响到胡亥兔的嗅觉了吧,小动物似乎都是依靠嗅觉来辨别人的?又细细询问起胶东王脸上到底怎么了?御医那边不是说好多了吗?
    提到这,刘彻这个唉声叹气啊,指天划地地抱怨:也不知道太医们怎么用的药,肚子倒是没再疼过,可脸上全发起来了,痒痒的难受极了;不仅如此,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异变。最后,大汉的胶东王大喊着总结:“庸医!皆庸医也!”
    在宫女搬过来的坐具上落座,馆陶翁主陈娇一边安慰表兄,一边为御医们说说好话,直言他们哪里感不尽心尽职,大概还是药物副作用的问题,祖母不是常提起‘是药三分毒’嘛!免不了,免不了的。
    再说了,娇娇翁主笑眯眯地睇了彻表哥一眼——他急个啥?反正,他胶东王贵为一国之主,又不用靠脸蛋吃饭。
    大汉胶东王不服气地连着‘哼’‘哼’,刚想抬抬杠,突听到外面通传‘中山王来探病了’。
    刘彻闻言,眉头就是一皱,立刻唤过杜宦官快出去挡驾。理由嘛,就说他正在休息,不方便会客。
    “且慢,从兄……”馆陶翁主连忙拦着,刘胜表兄从外头进来,肯定能看到她的马车,如今有她在,却又说什么不方便会客,谁能信?太假了。
    刘彻抓抓头发,向宦官递个眼色,臭着张脸不冷不热地叨叨:真有情分,就不该来;劳累他招待,搅了他养病,纯粹添乱。
    一抬头,见阿娇妹妹正非常不善地瞅着自己,刘彻顿觉失言,干笑两记,忙不迭亡羊补牢:“如……细君之至,愚兄如沐春风,感怀五内。”
    “哦……”
    阿娇垂下头,
    鼻子在兔子温暖柔软的皮毛上蹭蹭,暗地吐槽——这家伙,嘴皮子真利索,翻脸比翻书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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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王进来了。
    见到姑姑家的表妹也在,刘胜没露出半点意外之色;
    不过,在见到异母弟弟脸颊额头上的红点点时,倒是大吃了一惊,问了一堆原委,大大表示了番关心。
    刘彻有一句回一句,表现得十分殷勤,附带一份兼恰如其分的感激。
    旁边坐着的阿娇听到耳里看在眼中,叹服无比:依刘彻的表情谈吐,谁能想象就在刚才,其人还口口声声讨厌某个不速之客。
    训问过病情,打探过刘彻‘在长乐宫’得病的缘由,又向阿娇表妹问候问候皇宫里的皇祖母和长公主官邸中的姑姑,还不忘把胖兔子抱过来摸两下,中山王刘胜终于展开了新话题:“弟君,为兄此来,有一事……”
    刘彻和阿娇对望一眼——果然,探病是捎带的!
    中山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挑明了:金华舍这边有意将平度公主许配给周亚夫的长孙。不知道刘彻怎么想?
    胶东王刘彻眼波微动,一言不发。
    ‘平度要找人家啦!’阿娇想起自家二哥,想起某个大着肚子翻新房子的二嫂,以及某个几乎触手可及又功亏一篑的中表联姻,感觉有些心烦意乱。
    “弟君,”中山王刘胜催了一声:“弟君之意……何如?”
    阿娇有点明白贾夫人那头的想法。在待嫁的诸公主中,王美人家的阳信公主排行靠前,算平度公主的主要竞争者。谈婚事前先确定王美人家的想法,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事端。
    审视刘彻,娇娇翁主忽然发现沉思中的刘彻表兄仿佛换了个人,一点没有刚才和自己说笑时的孩子气。
    过了好一会儿,刘胜又催了两遍,刘彻才淡淡表示三个姐姐中,南宫早就定了人家,只等过门;三姐缑邑还小,不急;至于大公主阳信嘛,她的婚事恐怕最后要由姨母王夫人做主。
    “王夫人?如是 ……”刘胜沉吟着点点头,闲扯两句,起身告辞。
    刘彻客客气气地相送——当然,仅停留在口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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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异母兄长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帘幕之后,
    胶东王刘彻懒洋洋靠在床头上,挥挥手,喝令闲杂人等退避。
    人清空了,刘藩王伸过脑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表妹说:“阿娇,知否……知否?贾夫人母子之心……念……大宝。”
    大宝,代指君临天下的帝王皇位。
    ‘会吗?’闻听这话,阿娇吃惊地挑高娥眉,表示深度怀疑——这种事,可不能瞎猜瞎编哦。
    刘彻‘咕咕’闷笑;
    手指头逮着机会,冷不丁地发作,戳戳娇娇表妹桃花瓣似的面颊。
    在阿娇反应过来前收手,捞过兔子挡在身前,赶紧给解释:贾夫人家打算把平度嫁给周家,说到底是看上了周亚夫手里的兵权。若非对皇储位子有想法,以贾夫人的聪明,为平度挑女婿肯定会首先避开带兵的人家,以示避嫌。
    “从兄,依从兄所见……中山王胜……将……?”
    阿娇很自然地想到刚离开不久的刘胜表哥,贾夫人的两个儿子中,属中山王刘胜更英俊,更聪明,也更得宠爱和重视——在父母两边都是这样。
    “呵,阿娇呀……阿娇!”刘彻轻笑两声,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胖兔子的后背,摇头连连。皇太子宝座若是易主,换成贾夫人那边的皇子,则必定是赵王——当然,如果嫡母薄皇后这回生公主的话。
    大汉胶东王:“长幼有序哦!”
    阿娇恍然地点点头,也对,除非万不得已,皇家贵族都是极忌讳‘废长立幼’的。
    虽然知道不应该,刘彻对着一脸懵懂的娇娇表妹,还是忍不住嘲笑了:“阿娇,实乃……纯挚‘稚’子也!”
    “从兄!”娇娇翁主不依地抗议,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惶惑了。
    实话实说,她还真没刘彻想得那么多,那么快,那么深。
    阿娇突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刘彻已经是能说话做主的人了——很明显,虽然三个公主年长,虽然王美人是生母,但在皇族中,刘彻才是王美人一系中公认起决定作用的人。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奇怪……
    闷闷的,空空的,涩涩的……
    还没弄清楚心里的滋味,就听耳边彻表哥在那里夸张地为帝太子刘荣长吁短叹:“叹路漫漫其修远兮,阻……且……长……”
    ‘不知二母这次生出表弟还是表妹……唉,不是嫡出,到底是短板。’ 对刘荣表兄,阿娇也不禁泛起缕缕的同情,皇太子实在不好当,上头,有皇帝舅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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