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夏昨天半夜到家,跟夏语桐并没有碰面,不过夏语桐知道她回来,因此见到盘腿坐在沙发里的米夏,也只是冷笑一声,“哟,不过才来第二次,就真把这里当家了。”
米夏依旧坐在那里,听见这句话,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唇相讥,只是平静地开口:“这里是爸爸的家,当然也是我的家。”
夏语桐似乎也对她的态度产生了疑问,瞥了米夏一眼,目光依旧凌厉。
米夏深吸了口气,才又开口:“虽然我未必开得了口喊你一声姐姐,可毕竟我们都是爸爸的女儿,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没有选择。从前是我不懂事,才总是针对你,以后我希望我们能够和平相处,爸爸肯定也希望看到这样子。”
夏语桐听了,却只是看怪物一眼地看了米夏一眼,转身就上了楼。
但米夏这番话似乎还是收到了一些效果,因为在之后的时间里,她和夏语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当对方是透明,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再也没有发生过从前那些不愉快的情形。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夏元恺婚礼那天晚上。
下午,一对新人在亲友的见证下在教堂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婚礼仪式,到了晚上,就是盛大的晚宴,受邀宾客皆携眷出席,场面很是热闹。
夏语桐一向是以夏元恺女儿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因此那天晚上她一直很忙,而米夏则只是安静地跟在一对新人身后,偶尔帮黎曼整理整理礼服,偶尔听夏元恺给自己介绍几个叔伯长辈,格外乖巧。
因为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新人身边,夏元恺自然也关心她,“累不累?”
米夏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黎曼,“曼姐是新娘子,踩了十公分的高跟鞋都不累,我怎么会累呢?”
黎曼听了,也忍不住回头跟米夏笑言了两句,正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身旁有人开口:“乔家的人来了。”
米夏原本正笑着听黎曼说话,听到这句话嘴角的笑容却控制不住地一僵,转头就往门口看去。
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彻底提起来了,可是却在看见走进来的人的瞬间又轰然跌落回原地。
乔慕泽臂弯中挽着一位美人翩翩而来,跟夏元恺说恭喜的时候,一双桃花眼仍控制不住地左右乱飞,最后飞到了米夏脸上,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从前米夏跟他见面的那几次都不甚愉快,可是如今再面对着这个人,她却忽然有些拿捏不准该用什么态度了。
毕竟,他是乔慕津的弟弟。
说起来也是她自己笨,乔慕津从来没有对她隐瞒过自己的姓名,而乔慕泽的名字她也是一早就知道了,却偏偏没有将这两个人联想到一起,以至于还要乔慕津亲口说出来,才终于知道这一层关系。
一想到乔慕津,米夏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又闪烁起来,偏偏乔慕泽还紧盯着她不放,米夏凑上前跟黎曼低语了一句,转身就走到了旁边的酒水台前。
她刚刚站定,想要端一杯香槟让自己冷静冷静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乔慕泽的声音:“米小姐,你好。”
米夏捏着香槟杯的手骤然捏紧,好一会儿才转过头。乔慕泽身边的女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此刻他一个人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慵懒模样,“米小姐见到我脸色好像不太好。”
米夏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又继续说道,“还是说,米小姐原本以为会见到另一个人?没想到却看见我,所以失望了?”
“乔三公子。”米夏不欲理会他的戏弄,“谢谢你赏脸出席我爸爸的婚礼,招呼不周,请自便。”
乔慕泽却不动,依旧大大咧咧地挡在她面前,再开口时,一只手却指向了门口,“米小姐原本以为会见到的人,是不是他?”
米夏抬头去看,脑中忽然“轰”的一声。
☆、109 嗨,好几不见
米夏本来以为乔慕津一定不会出现的。
可是现在,一身黑色西装的乔慕津正站在入口处,臂弯之中挽着高挑美丽的沈小姐,正和夏元恺握手说话。
而就在米夏看过去的瞬间,夏元恺也偏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瓯。
米夏迅速移开了视线,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就想走纺。
谁知道乔慕泽却依旧挡在她身前,看着米夏有些僵硬的神情,嘴角微微勾起,要笑不笑的样子,“去哪儿呀米小姐?作为主人家好好跟我这个客人聊一聊行吗?”
米夏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轻易让自己走了,她强自镇定了片刻,重新拿起了先前那只杯子,仰脖喝光了里面的香槟,这才重新转过头来,冲着乔慕泽微微一笑,“好啊,聊吧。”
乔慕泽看她一眼,随即就看向了乔慕津所在的方向位置,伸出手来打了声招呼:“哥。”
米夏暗自深呼吸了口气,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
那一边,乔慕津刚刚跟夏元恺说完话,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乔慕泽,和微微低了头站在他面前的米夏。
站在他身旁的沈湘也看见了那边的情形,忽然就偏头冲乔慕津笑了笑。
乔慕津平静的面容未见丝毫变化,带着沈湘缓步往那边走去。
米夏纵使垂着眼,视线余光也看见了逐渐接近的两个人。
也许是先前喝下的那杯酒起了作用,再度深吸一口气之后,米夏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个方向。
之前那样偷偷摸摸地跟了他们一路,都没有看清楚两个人具体的模样,而此时此刻,明亮闪耀的灯光之下,一双璧人携手而来,只让米夏想起想起“神仙眷侣”四个字。
米夏的目光缓缓落到乔慕津脸上。
他好像瘦了一些,头发好像更短了一点,脸部轮廓却更加分明,穿上西装之后更显英俊挺拔,清贵逼人。
他步步走进,米夏思维仿佛停滞,脑海中却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想起他在厨房给她做早餐的时候,想起他送她去上学的时候,想起他抱着她、亲吻她的时候……
那些画面都太暖,暖得米夏不自觉地就朝他勾起了微笑,目光盈盈。
乔慕津眼眸之中分明有片刻凝滞,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直到看清楚沈湘挽在乔慕津手臂上的那只手,米夏停滞的思维才仿佛一点点活了过来,她的心“噗通噗通”跳得有些缓慢,嘴角的微笑也没能收回来,只是低声开了口:“嗨,好久不见。”
乔慕泽立刻就看向了乔慕津,挑了眉等着他反应,一副抱着手臂看好戏的姿态。
沈湘则微微偏了头,冲着米夏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而事实上这个招呼打不打都可以,因为米夏的目光是一直落在乔慕津身上的。
“不算太久。”乔慕津无波无澜地开了口,一面拿了杯香槟递给沈湘,一面漫不经心地跟米夏说话,“怎么没看到傅景初?”
说完,他自己也拿了一杯香槟在手,目光清淡地落在米夏脸上。
米夏那颗原本就跳动得很缓慢的心,忽然之间,就好像再也跳不动了。
她对他说好久不见,而他却只是云淡风轻地问起傅景初。
米夏从没想过两个人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没有过那一段,他只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小乔哥哥,闲闲地问起她的感情进展。
他已经不喜欢她了吗?
米夏心头倏地掠过这个念头,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是怎样一种情绪,阴云一般地笼罩在心头。
原本是她先开了口,打破僵局,乔慕泽本来都觉得无趣了,没成想乔慕津一句话抛过来,直接就将这个女人打傻了一般,他不由得又挑起眉来,饶有趣味地看着米夏。
场面有些尴尬,沈湘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对米夏说道:“香槟不错。”
米夏笑了笑,却完全接不上话。
“米夏!”
后方倏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乔慕津拿着香槟杯的手指尖蓦地白了白,米夏微微一怔,抬头看时,却看见了傅景初。
仿佛做梦一样,明明不该出现的每一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傅景初微笑着走上前来,走到她面前低语着先解释:“抱歉啊,我来迟了。本来以为下飞机后应该还来得及回家换一身衣服,谁知道飞机延误,我只能直接从机场赶过来了。”
米夏脑子里嗡嗡的,他的解释也只听进去一半,听完只是冲他笑了笑。
傅景初这才转身,与米夏并肩而立,看向面前的三个人。
乔慕泽瞬间落了单,顿觉无趣,转身就走了,只剩下乔慕津和沈湘还站在那里。
“乔二少,你好。”傅景初朝他伸出手来,“虽然以前就见过,却并不算正式认识,没想到今天有机会在这里见面,幸会。”
乔慕津伸出手来与他握了握,“客气了。”
米夏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耳朵里始终嗡嗡的,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直至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是傅景初在喊她。
他手中拿了香槟,另一只杯子递到她的手边,“你爸爸大喜的日子,喝一杯吧。”
米夏伸手接过来,对面沈湘已经举起了杯子,米夏也不自觉地抬起手来,直至四只杯子轻轻地碰在一起。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沈湘忽然笑着说了一句,随后转头看着乔慕津,含笑喝下了杯子的酒。
乔慕津似乎也笑了笑,随后再度朝米夏和傅景初微微举杯一示意,也喝掉了自己杯中的酒。
傅景初听了,转头看向米夏,见米夏正垂眸喝酒,便也喝掉了自己手中的那杯。
一杯过后,沈湘转头看向一旁,“我看见一位叔叔,你陪我过去打个招呼吧。”
“嗯。”乔慕津应了一声,随后又看向两人,“失陪。”
米夏有些发怔地看着他,他目光从她脸上飞快地掠过,很快转身而去。
傅景初很快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转头看向她,目光也微微沉了下来,“米夏。”
“我想出去透透气。”米夏低声说了句,放下酒杯,转身就往宴厅外的空中花园走去。
傅景初立刻快步跟上前去。
宴厅内,沈湘一偏头看到一前一后走出去的两个人,忽然笑了,“男女朋友之间是不是就该那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偏偏见面的地点人多眼杂,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
乔慕津转眸一瞥,清冷一笑,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原来外面竟微微有些飘雨,难怪空中花园里没有人。米夏缓步走到一座摇椅边坐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冷,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堵,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傅景初走了过来,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头。
米夏朝他笑了笑,“谢谢。”
傅景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米夏也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的绵绵细雨,仿佛也能看个天长地久。
“米夏。”傅景初忽然低低喊了她一声。
“嗯?”米夏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毫无焦距。
傅景初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跟乔慕津分手,是不是因为我?”
骤然听到乔慕津的名字,米夏一下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傅景初。
傅景初也一直看着她,忽然笑了,“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猜不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偶尔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候,我会想,米夏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可是现在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笑了,好像真的不喜欢我了。我刚刚看见你看乔慕津的眼神……如果你们是因为我分手,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如果不是,你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跟他和好?”
☆、110 被他那么热烈地疼爱过,其他感情都微不足道
傅景初说这番话的时候,米夏脑子其实并没有转,她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却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米夏怔了怔,随后却忍不住摇头苦笑了起来。
“傅景初,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你,也曾经真的为你很伤心过。”米夏一开口,声音忽然就有些颤抖起来,“可是后来,没有了……没有那种很伤心的感觉了,渐渐的,也没有那种很喜欢的感觉了。纺”
关于这个话题,他们还没有像这样开诚布公地谈过,永远只是他进,她退,有些话仿佛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是今天,米夏却突然很想说瓯。
傅景初的心被扯得生疼,哪怕这个话题明明是他引起的,听到米夏说那些话的时候,却还是恨不得能够封住她的嘴。
何其残忍,何其愚蠢。
她曾经那么喜欢他,被他生生错过,而今他番外醒悟,却不得不坐在这里,听她说,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我也不是道是为什么。”米夏抬头看着天,有些恍惚地笑,“也许是因为他吧。被他那么热烈地疼爱过,对比之下,好像所有的感情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比如我对我爸爸的恨,对妈妈的怨,以及对你的喜欢。”
过了很久傅景初才又开口:“你爱上他了?”
米夏忽然就站起身来,走进了雨里,任由蒙蒙细雨打在自己的脸上,也让自己的思绪情形一些。
“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他啊。”米夏只觉得难过,难过到一颗心都在抽痛,“他那么爱我,我却不爱他,他对我那么好,我却永远没办法付出同样的好给他……”
“他跟我说分手,我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因为我心虚!他看透我的所有,在他面前我无所遁形!我怎么敢找他,我怎么敢奢求再跟他在一起?那是对他的侮辱,我不可以那样子侮辱他!”
“我看见他和沈小姐,他们很配,沈小姐很漂亮,很大方得体,他们在一起很好,比我跟他在一起好太多太多……可是我又害怕他不是真的开心……傅景初,你告诉我,他跟沈小姐在一起,是真的开心吗?”
傅景初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细雨里的米夏,久久没有说话。
她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晕开了精心描绘过的眼妆,可是她却毫无自知,只觉得眼睛痒,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揉。
傅景初久久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傻姑娘?明明是喜欢上她的笑容,如今却因为她的眼泪而痛彻心扉。
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