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四海知秋一叶舟,五岳寻仙不辞远,这不正是你一直依赖梦寐以求的?你愿意吗?愿意吗?”
穆勒的目光炽烈如火,急切而渴求地透视我,我定定望着他,目光却似穿透他的脸庞无定距地落向别处。
没有朝堂上的波云诡谲,没有战场上的谋略厮杀,没有后宫里的血雨腥风……有的只是相偎相携的两个人,三山五岳,四海五湖,漫漫长路,无论选择哪一条,身后都是一大一小日行并排的脚印。这确是我梦寐以求的,他竟知我懂我至此,可是为什么是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早已经给了他,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我快死了,而切,我又有了他的骨肉……”瞳孔失去焦点,眼眸涣散无光,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只喃喃地告诉他,一遍又一遍,“我快死了……”
累,很累,身心惧疲,冷,很冷,头痛欲裂……若就此一睡不醒,化作冥冥中一缕轻烟渺渺而去,该有多好……二哥,你在哪里,你真的不要清儿了么?
远远的,像是传来阵阵欢呼,接着,很多杂沓的脚步声响起在耳边,身下的大地好似在颤抖,将我自昏睡中扰醒。
霍地翻身而起,大帐之中空无一人,低头,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上一件粗布衣衫,我急急套上靴子奔出帐外,随手拉过身前的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见我披头散发自帅帐中跑出来,倒也不敢怠慢,喘着气道,“漓天烬领大军天明时分自南门涌入雍州城,此刻他亲率八千骑兵出域叫阵,右大将军正在阵前与他交涉……哎,我说你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站住……”
烬来了,说明泗水河一役,他胜了,一夜暴雨终止,他这样的马不停蹄,是得到消息,急着赶来救我么?
天色犹如灰绸障日,只从层叠云翳后透出萧杀的微光。抬头一眼便见一面深蓝大旗,以金漆书写一个烁目的“漓”字,金光蓝帜,静静飞扬在风里。
正是中军帅旗。
是他,真的是他!
只见当先一人一马缓缓步出阵列,盘龙战戟立于身侧,战戟之端耀如星芒迸射,披雷带电直刺长空。银盔下,是那张我无比熟悉的清隽面庞,瘦了,黑了,却也更加英婆勃发。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短短数月的时间,于我来说,却像是已过尽了一生。
一人一马,自晨曦薄雾中渐渐走近,战戟在手,一身寒光,恍若苍茫天地间,只余他一人遗世独立。
“单枪匹马,果然胆识不凡!”穆勒由衷赞道,策马迎上前,面上半边玄铁面具冷芒熠熠。
“放了她!”
穆勒牵唇冷笑,“不放又如何?”
“今日,要你等性命,一个不留!”森寒杀意陡然自他周身迸发。
我浑身一震,凝眸看他,一瞬竟不能呼吸。
穆勒大笑,笑声震动两军阵前,此刻正面相对的两个人,宛若修罗在世,杀气直冲寰宇,敌我双方人人屏息静气,凝定若死,生怕微一动弹,便被那杀气所伤。
“七殿下可知她为何现身在此?难道你不想知道玄畿官里此刻发生可什么?”
漓天烬面容冷肃,无甚表情,短短四字,“我只要她!”
穆勒寒眸一凛,冷笑一声,“你二哥果然最了解你,我只怕那女人不相信,若她醒来看到你为她这般,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是否还能对她的好二哥死心塌地……”
我咬唇,指尖深深刺入掌心,痛苦无痛。
穆勒话锋一转,眼底笑意浮动,“宫中形势想必七殿下L有所耳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七殿下坐拥中原近半兵权,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七殿下若有心,在下愿以麾下绵力助七殿下不日登基为王!”
世间醒眼是何人。
穆勒想干什么?!
我震惊,急急踏前两步,正欲开口质询,却被理智硬生生阻住双脚。
我想知道烬的答案,迫切地想。
入目银甲锃亮,折射耀眼寒芒,笼罩在他如雕凿般冷峻的轮廓上,马上那人宛若战神在世,我远远望着他,有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眼前一恍,仿佛马上的那个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我要紧了唇,心底蓦然涌上一阵酸涩。
在这张冷漠孤清的表面下,是否也深藏着不为人知的权欲之心?
大哥授意处决魏皇后,是我求大哥让烬赶回共践踏最后一面,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烬原来并非魏皇后的亲生骨肉,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的害母之仇,最后,更是烬亲手了结了她。漓天气中箭坠崖之前,烬与他为此曾有过一场争执,两人甚至不惜动了手。在烬心中,这场恨埋藏了十几年之久,能够隐忍至此,他的你信该有多么痛苦。
他一念之差施计将漓天颀与我分开,之后害的漓天颀险些命殒骊山,那件事背后的隐情,他究竟知道多少?十三曾经查出,那只近卫军的统领是受他哥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的指使,才会下令对漓天颀狠下杀手。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如果不是他,他怎会跟大哥轻易就魏皇后一事达成共识,他怎会想都不想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一眼将我送去皇宫,送去大哥手上?须知大哥在烬幼年时便将他的身世透露给他,他跟大哥两个人,暗中究竟亲近到何种地步?
过去在宫里,烬对任何人都是玲淡疏离的,除了与他一起长大的漓天颀,他仰慕这个二哥,敬佩他,崇拜他,相反的,他对当时还是太子的大哥则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这分距离是真是假,此时想来,竟似有迹可循。
此番平定叛乱,烬领漓国半数大军浩浩荡荡回京,如若漓天颀已登基为帝,烬是否会甘心交出手中兵权,对他俯首称臣?如若他们两个仍在玄畿宫里争锋相对,烬回去以后会选择帮谁?亦或者,正如穆勒所说,他心中早有一番盘算,为他自己?
漓天颀定是已觉察出了这一切,才要把我送去他的身边吧……
真相隐隐浮出水面,却又浑浊不清,脑海中犹如一团乱麻,搅得头痛欲裂。
身前久久不闻回应,穆勒朗声再问一遍,当着无数人的面,毫无顾忌。我紧张地望着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穆勒扬眉,脸上兴起一抹奋然,“她很好,眼下正在我的帅帐里,先前为了七殿下守城两天两夜不曾合眼,累得昏睡不起。七殿下既然敢单枪匹马前来挑战,若我此时斗胆请你入我帅帐一敏,顺便探视佳人,不知七殿下可有这个胆量?”
我浑身一震,不知穆勒心中打的是何主意,入帐一叙……是谈合作?漓天烬若肯来,岂非默应了他的话,承认自己有夺位之心?
“七殿下手下强将云集,兵力上更占优势,我等大势已去,不欲再作反抗,王将之见协议谈和总可以吧?”穆勒笑得雍然自信,像是笃定烬一定会来。
“天下大计,民心最重,泗水河畔的叛军既降,不应再赶尽杀绝,唯今之计,安抚为首,如此才能赢得民心,七殿下认为我说的对吗?“净凉如水的声线,仿佛清泉漱石,因着四周静默如死,虽然站得远,这声音却格外清晰,如一道天音入耳,激的身边每个人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我缓步走上前,仰面定定看向漓天烬,青丝拂风,掠过艰前,眉目见是淡静不惊的慵然风致。
我一现身,正时有人执兵器架在我脖子上,被穆勒厉声喝退。
“你……没事吗?”烬的眼里一瞬耀出星芒,明亮的眼睛深深凝视看我,带着滚烫的温度,快要把人灼伤了。
我叹息着浅笑,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沉重,“没事,毫发无伤,二哥原意是想把我托付给你,没想到……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怪不得别人!”
烬蹙眉,似是不信,“二哥他……把你托付给我?”
我重重点头,尔后拈眸盯紧他,四目相对,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日星隐耀,山岳潜形,“是,他把我托付给你,只缘在这世上,你是他最值得信任的弟弟!”
“啪啪啪……”
耳畔传来激赞的掌声,穆勒眯眼,于马上低头看我,低笑道,“你到底是信了……再信我一次,这样没用,换做你是他,兵权在手,你也会心动!”
“要怎样才能放了她?”烬冷眸睥睨,策马上前。
穆勒朗声笑道,“在下先前已经说了,愿请七殿下入帅帐一叙。”
我侧眸怒瞪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亦悄声,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我说过要带你远走高飞,走之前,总得先促成一件大事吧!”
“你无耻!”我白了脸,恨声道,“一定要看到他们兄弟几个斗个你死我活你才满意吗?”
穆勒冷冷一牵唇角,转头不再看我,“我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拜谁所赐?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来人,把她拉下去!”
没等我们走出几步,他回头,冷道,“为了你,他会来的,很快,便让你们两个团聚!”
远空一羽孤雁南飞,几声嘶唳悠凄绵长。我在帐中急切如焚,忽听帐外橐橐靴响,转眼,声音已来至眼前,帐帘掀开处,漓天烬只身一人走进来,两手空空,身边不带一兵一卒。
“你疯了,为什么要来?我不是说过眼下安置投降的叛军最重要吗,还有,泗水河发大水,下游的百姓必定被迫流离失所,需要你帮助他们……”
声音骤地断在他胸口,几乎陌生的男子气息兜头将我笼罩,一股温暖不由分说穿透他身上银甲萦绕住我,万分灼热。我哽咽,伸手轻轻环住他腰身,“你怎么这么傻,若他对你不利该怎么办?我等谁来救我出去?”
居延城外猎天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来了,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带你离开!”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携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一瞬抚平我狂乱的心跳。
“可是只你一人……”我惴惴道。
烬低下头看我,冷峻的面上现出一丝极浅的笑容,一双墨眸幽深如夜,包容万千,“若非这样,我又怎能如此顺利地见到你?”
一股暖意袭上心头,鼻子一酸,红了眼睛,先前的那番胡乱猜想于此刻被我推翻殆尽,我是如此的相信他,一如从前。
烬灼烫的呼气拂在颈间,我方才惊觉自己正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乍重逢的惊喜,令我们一时忘情,毫无顾忌地亲密相拥,若被旁人看了去,这一幕不知该有多么暧昧。
我在干什么?烬对我的情意我如何不知,但我心中早已有了二哥,便再不能给他任何希望,否则,便是陷我们所有人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我清楚自己在他们兄弟几个心目中的分量,我不可以再令他们为了我而大动干戈,眼前的局势难道还嫌不够乱吗?
自他怀中挣脱出来,不送声色地退开去,神情一瞬静如止水,心底却是骇浪滔天。
“烬,带我离开这里。”目光款款扫过他的脸庞,抿唇淡然一笑,眉目间是冷静果敢的从容气度,决然而然。
这是一份以生命相托的信任,因为有你,我无所畏惧。
日破云层,金辉洒地,乌云散尽,有凤欲涅。
烬牵我的手走出帅帐,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我。
果不其然,穆勒在帐外布下重兵,个个兵刃在握,见我们自个相携而出,顿时如临大敌。
“怎么,这么快便说完悄悄话了?要知道我难得如此大度,大好时光,何必浪费?”他邪笑上前,双手环臂,说话时,意志轻漫不羁,“之前的事,不知殿下考虑的怎样了?”
漓天烬面色坑冽,如罩寒霜,一股浓重的杀气自他周身弥漫出来,迫人遍体生凉。
“你不够格!”
穆勒唇叫一僵,冷道,“什么?”
“跟我合作,你不够格!”烬冷默地斜睨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目中凛凛寒意,挟带凌厉的气势,一字一顿,无不透出冷酷决绝的意味。
穆勒似被这挑衅激怒,眼底一瞬杀气腾腾,“殿下的意思,并非不曾心存此意,而是仅仅不愿与我合作?”
我惊愕抬眸看今,心口微微一荡,忽觉窒息。
烬没有回头,不知此刻心中正在想些什么,片刻,手上猛一用力,目视前方,冷道,“我来,只为了带她走!”
穆勒闻言仰头大笑,笑声狂肆而冰冷,“就凭你一个人?别开玩笑了!她是我的,谁也休想再从我手上夺走她!”
“那便试试!”烬拉着我缓步上前,冷然环视四周手执兵人渐渐围拢上来的敌人,轻蔑冷笑。
一只手被他紧紧包裹在掌心,那股暖意源源不绝,沿着手臂直达四肢百骸,我定了定神,无暇再想太多,此刻只需知道有他在我身边,我便能够安心。
斜刺里一道白光激射而至,耳边只听烬压低了嗓音道,“握紧我的手,一会怎样都不要松开!”
那箭被他当胸横握在手。
我自他背后点头,悠然浅笑,“你别忘了,我会武功,有能力保护好我自己,穆勒一时不会把我怎样,相反的,他的目标是你,有我在你身边,他的手下动起手来必行束手束脚,不敢使出权利,所以你不要管我,自己千万当心!”
迎面一支长枪狠根刺来,枪尖微颤,耀眼寒芒凝城流线,晃花人的眼眸。烬不闪躲,右手五指收拢,拈住直剌面门的抢上红撄,右臂顺势一震,一股内力沿着枪身直递过去,但见执枪的人虎口一麻,仓皇松手,那支长枪转瞬易主,稳稳抓在了烬的手中。
烬调转枪尖,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只一招横扫,如挟雷霆之势,在离我们最近的叛军胸前赫然划出一圈殷红,十数人惨叫着纷纷倒地。
“小心点,别伤着她!”穆勒在不远处急声斥道。
听见他的话,瞳孔骤地一缩,心中突然有了主意,眼见无数人踏过地上的尸体围拥上来,而烬半个身子护住我,行动受限,功力自然大大减弱,在他接连以长枪利落挑翻数名敌人之后,肩上臂上亦被趁虚而入的利人划破几道血口。情急之下,我挺身朝一柄虚空里横劈过来的大刀迎上去,果然听大刀主人骇然惊叫一声,拼命收势,那刀贴着我的耳鬟堪堪直擦下去,削下一缕断发,轻轻飘落地面。
“混账东西,谁敢再伤她一根汗毛,我要谁的命!”穆勒气急败坏,厉吼一声。
我心下暗喜,自此,每见有利刃袭向烬,便夺步去挡,虽然很累,倒也颇带成效。眨眼间,烬以一人之力撂倒了近上百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