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多想,毕禾页又交代了几句,便大大方方的带着一队侍卫、车娘,压着七套马车进了城。守城的小头目在毕禾页进城门之时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顷刻之间,城门外除了来往路人,只剩下她和一辆马车、一个车娘、那个黑衣女子面面相觑。
轻咳了一声,恋雪一脸平淡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顾车娘和黑衣女子诧异的目光,三两下爬上马车一屁股坐在了前辕座上,然后冲着黑衣女子嘻嘻一笑:“你骑着马领路吧,或者牵着它也成。”
即使心中有所质疑,黑衣女子也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她的话一翻身上了马,然后开始尽职尽责的领路。
韶华为她准备的地方与其说是一栋宅院,还不如说是一处不动产。宅院位于颇具规模的商埠门户区域北侧,可以媲美足球场的占地面积,数十套房屋坐落其中,院里建了凉亭,种了林子,后院甚至还引了活水温泉。恋雪看着那冒着热气的一汪泉水,简直忍不住怀疑这奉临国是不是建在火山群上,不然怎么会处处有温泉?
尽管心里恨不得立刻扒光跳进温泉,安抚一下自己快要废掉的双腿和腰身,但恋雪还是挂着僵硬的微笑,走在黑衣身侧一步一步的丈量着自家宅院,耐着性子听着她的讲解和介绍。
“……就如刚刚所说,现在天池这边的家主名下的产业都是在下打理。家主若是有什么东西想传到韶公子手中,可以将东西交给我或者这个宅院内的任何一个人,韶家名下有专门的传送组织,换人换马用接力的方式,要比从驿站中快得多……”
也就是自己世界当年给杨贵妃送荔枝那一招?没想到韶家还有这样的实力,乃怪当初谷天梅会将他送入花王府,的确是一份大礼啊。咬着牙根忍着腿间的痛,恋雪耳朵里听着黑衣女子的话,一双眼睛则是看过那些远远近近探头探脑的小厮婢女。
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韶华的钦点。都是从祖辈就开始跟着韶家,当年韶家落败也未成离去的。而且各个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功夫,算是韶华特别为她挑选出来的人手。黑衣女子更是这些人的总管,也是现在这座宅院的管家。
仿佛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黑衣管家停下了脚步,一双乌突突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的盯了过来。知道被那个探视打量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管家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说道:“家主,有些话我知道我说出来是越轨了,可韶公子是我自小看到大的,我真是把他当做自己儿子一样看待……”顿了顿,见这海客的女子脸上没有出现不快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公子进门之时就已非清白之身,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可是,我见家主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不知可否看在公子一心一意为家主早想的份上……将公子提为侧夫?”
耐心的听着这位态度算不上恭敬的管家说完,恋雪看着面前这个已是中年的女人那双满含着期盼的眼睛,暗暗替韶华感到不值,却也不是不理解管家的心态。
费了这么半天劲,向她展示了这么长时间“嫁妆”的实力,最后却只不过为了替自己的少主子争一个侧夫的位置。
她不知道应该说这个管家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首先她家少主子的心思并不在她陈恋雪身上。再则,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九天那一半的产业虽然在她名下,但也不过就是挂一个名,那个看上去很美的嫁妆里面究竟是什么,她根本就全无概念。甚至,她也是今天听管家讲了才知道,九天竟然还包括那种快递式的组织,甚至在天池还有两个风月酒楼。
回了一个看上去很诚恳的笑,恋雪中肯的点了点头,回道:“您不必担心。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不会委屈了韶华,更不会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在她收下韶华的那天,事实上就已经是韶华的妻主,这点无论她想不想承认,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比较起小侍身份,若一个虚挂的侧夫之名能让韶华在外面为人处世更为方便,她其实是无所谓的。但这不代表她会欢迎一个几近陌生的人指手画脚。
像是感觉到她的真诚表象下的不耐烦,管家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终于煎熬到“下课”,恋雪几乎是踉跄着推开了主屋的门。
屋内,江南风仍是乏力的靠在床上,被子盖在腰间,披散下来的头发顺着肩颈漂亮的曲柔顺下来,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敞开领口处的锁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慵懒而又性感。
顾不得腿间的痛和伺候小厮的小声惊呼,恋雪几步迈过去一把合上了江南风的领口,认认真真的一颗一颗系上了那些打开的纽扣。
明明是一片安和的宁静画面,两个小厮却都臊红了小脸,赶快相互拉扯着离开了房间。听到门被带上了的声音,恋雪拍了拍最后一颗服服帖帖的纽扣,抬起头迎上男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解释道:“我是怕你着凉。”
“……”
好吧,她承认自己这是找了一个烂借口。这屋子的地龙已经烧到即使穿着内衣来回晃,也不会觉得冷的程度。她只是神经质的见不得江南风的“春光外泄”,就连是侍候的小厮是男子也不行。
这种突如其来的神经质,是从知道了江南风是贱民之后开始出现的。她自己也知道原因所在,只是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
好在江南风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多问什么。
索性脱了鞋子爬上床去靠躺在江南风身侧,恋雪单手探进被子环住了男子的腰,将头贴在了男子的肩膀。
“南风”
“恩?”
“我好像很缺乏锻炼啊。从瞭望到明滨是坐马车之前还觉得很辛苦很颠。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骑马要更辛苦。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海的女儿的故事?我现在就觉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腿磨得都快破烂了。”
“海的女儿?恩,我记得,是难得的痴情女子。只是,遐想别国的皇室王君,按理也是死罪。”
“……”这个,重点不在那里吧?
将头磨蹭到男子胸前,恋雪干脆改用双手怀住江南风,硬是将自己整个窝进男子的怀里。
“不管怎么说,最后到底是海公主保护了皇子。南风,我也会保护你的哦。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全力保护你。你试着相信我嘛。”
“恩,我相信。”
“就这样?”
“不然呢?”
“我说的这么动情,你都不感动?”
“我很感动。”
“哦?有多感动?要不要以身相许?”
“好呀。”
抬起头,江南风的神情是温柔而放松的,就连清澈的眼里也是满满的宠溺。眨了眨眼,恋雪强下压胸口涌上的酸涩,刻意做出一副星星眼状的期待模样,半真半假道:“那我们挑个日子把仪式和手续办了?我要明媒正娶。”
“那还是保持现状吧。”
扯出来一个近似赖皮的笑,恋雪低下头再度将自己埋在男子胸前,掩去眼底的水汽。“这么循循善诱你都不上套啊。我做人好失败……啊……痛。真是的,做女人更失败,现在一放松,整个人简直都跟撒架子了似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啊,一动不动都难受的要命。”
“去泡温泉吧,解解乏。回来我帮你按按,恩?”
闻言,恋雪微笑着从那个温暖的怀中撤了出来,探身上前将自己的唇贴上了男子的额头。
“我可不舍得让你累到。不烧了,不过你还是得好好休息,恩?那我去泡澡了先,一会回来再监督你喝药。”
听到男子低低的答应了,恋雪这才翻身下了床,收拾了需要的衣服物件,推门出了去。不同于屋内的温暖,一门之隔,冷气扑面而来。脸上褪下了扮傻弄痴的撒娇,恋雪面无表情的拖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心下只剩一片荒芜。
一路上,江南风的风寒一直没有好利索。虽然有她和韩天精心照料,随行的医者据说更是医术不凡,但江南风却依旧是反复的发着低烧,整个人也都是乏力的状态,看上去是标准的病去如抽丝。但明明就只是个小风寒而已。
私下里,医者对她说,这是心火。
她不懂医,可“心火”两个字却着实的燎痛了她,让她几乎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她没有忘记,江南风说过,他是天池人,当初就是从这个皇都出来的。他说过,打算远走他乡,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看着那个海客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南风长长的叹了口气,褪去了眼中原本满满的温柔。
她大概是知道了吧?
之前的冷战好像不过是场梦。尽释前嫌的体贴、小心翼翼的温柔、忌讳颇深的试探与承诺,尽管她隐藏掩饰的很好,可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明白她的尊重,知道她是顾及着他的心情,于是他配合着她做这场戏,平衡着不去捅破那一层纸。
可是他也清楚,终究是不一样了。
手指顿了顿,江南风从靠着的枕下摸出一张纸条,又重新看了一遍。
那是一个送点心的婢女暗中塞给他的,还来不及疑问自己并没有要点心,对方就手法极其麻利的将纸条塞到了他的手心,轻易就避开了同样有武艺在身的两个小厮的视线。
那字条上的字迹是他极其熟悉的,本来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有机会见到。
明日正午,老地方见。
☆、各自的约会(上)
泡过暖暖的温泉,果然就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交代了小厮早晚都不必进屋服侍,恋雪夜里依旧是抱着江南风入睡。自从知道了江南风的身上有那个痕迹,她便夜夜入住在他那里,避免其他人偶然间无意中看到什么。
虽然不清楚此世间的女子生理结构如何,但夜夜拥着心仪的人入怀,她很庆幸自己是来着不同的世界。至少,她不会因为温香软玉在怀就绮念缠身。并不是没有**,只是她作为女人毕竟还是感性的动物,在如此情况下,很难有那样的心情。
面对江南风质疑的目光,她也只是嘻嘻笑着说了一句人多眼杂,担心自己的嫡血之症曝光。好在这个理由也不算牵强,江南风听了也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夜夜伴着温暖的体温,不用27天身体就已经在不知不居中形成了习惯,然后习惯便成了自然。
又是一夜好梦。
韩天来的时候她们刚刚吃过早饭。看到来人恋雪先是一愣,然后马上便反应过来定是昨天那个车娘回去后向韩天汇报的地址。
进门之时恋雪正浓情蜜意的拉扯着江南风的衣角撒娇,见状韩天一双和气的眼睛闪都未闪,嘴角更是颇为促狭的扬起了一个打趣的弧度,笑道:“我看着都起鸡皮疙瘩了。亏你还是个女人,这副模样简直比最能撒娇的男子还娇嗔几分啊,真难为南风你竟然还能忍住不一脚踹飞她,这份耐力,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松手放开了江南风,恋雪抽搐着嘴角看着面前一副世女装扮的男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反正是自家夫郎,夫妻相处之道又岂是外人所能明白的?”说罢还故作洒脱的挥了挥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反正你是不懂的啦。”
很是随意的几句话,也的确是抬杠的气氛,听进韩天的耳朵却是字字敲在心底,有种钝钝的痛。
眼中的和气不曾减少半分,韩天保持着笑容,和气说道:“如何?两位既然都吃过了,我带你们逛逛吧?”
闻言,恋雪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分开之时毕禾页的交代,心下明白这个逛逛不只是逛街那么简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透有什么会需要她这个人生地不熟又完全状况外的人。
海客的女子低下头犹自陷入思考,在恋雪看不见的角度,两个男子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江南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王府世子眼中掩饰在和气之下的黯然,心头不由得一叹。
俗语说,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喷嚏、贫穷,还有就是爱情。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将心思毫不掩饰的用在别的男子身上,还是他这样的身份,也真是难为韩天还能在恋雪面前保持住温文的笑。
可终究是掩饰不住眼底的伤,只是可惜,他心仪的那个女子看不到。
淡淡垂下眼帘避开江南风清澈坦然的注视,韩天将注意力重新投放的女子身上。江南风面对他有自然坦然的理由,但即使女子的心意眼下不在自己身上,他也不能让在自己的情敌面前有所失态,他有他的骄傲。
何况,若对手是江南风,最后输的人一定不会是他。
见世子撇开了视线,江南风微微的笑了笑,先一步打破静默,轻声说道:“你们去吧,我身上还是有些乏,就不出门了。”
出于不同的考量,两个人都不意外他的推脱。恋雪自然是不舍得让他去温习这个伤心之地,而韩天大概考量的更多。
目送两个人离开了房间,江南风做出乏力的姿态让小厮服侍着他又回到温暖的卧室躺了一会。眼看着外面太阳渐高,时间一刻一刻流淌到临近正午,这才又懒洋洋的起了身,让小厮打了水湿了湿自己疲惫的脸。
好累。
只是站在这里呼吸着皇城的空气,他就是觉得好累。他本来以为,自己有生之年,是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的。
海客女子撒娇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江南风喉头翻动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小厮递过来的手巾,擦干净脸上的水迹。他相信她是真心的,一直都相信。只是,韩天的确是比自己更适合她。他的背景太复杂,身上背负的东西又太多了,而陈恋雪并没有坚强到可以承担的住那些过往……
收拾干净自己,江南风交代了一句自己想要出去走走,婉拒了两个小厮想要跟着的提议,刻意忽略官家那张带着不屑和若有所思的脸,终于独自一人离开了那所宅院,走上了天池的街头。
隔着面纱看过去,天池和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似曾相识的店铺和来往的人群,处处都透着回忆的味道。
碧水街,已繁华著称的街道,上面有着多少家颇负盛名的百年老店,以第一楼为最。江南风推门走进第一楼,对接待的门童职业化的笑脸和接待摆了摆手,还未等说话,便另有小二姐迎了过来,引着他直径往楼上走去。
顶楼的云天间,是不对外开放的专属特间。刚一坐定,立刻有小二姐送上了大厨主打的点心和极品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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