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的飞檐翘壁、重瓦琉璃、雕梁画栋,恋雪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不自觉的有些湿。收了收神,眼看着钟晴带着队伍绕过九天正楼直接奔向后身的庭院。守门的一看到领队的是钟晴,一张老脸都要笑出桃花来了,一挥手里面好几个伙计迎了出来,前后招呼着这一队的人马行李,于是这一行人呼呼拉拉进了这据说是不对外的九天私家宅院。
相对比与一干人的从容自得,恋雪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钟晴,不确定的询问道:“钟晴姐,这九天的后身庭院不是私人住宅么?难道……难道这九天楼竟然是钟家的产业?”众人进了院子后各安顿各的,几乎没人注意到她这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嘴脸。钟晴听到她的疑问连手中的活计都没停下,转身之间只是很随意的答道,“九天楼不是钟家的,不过其主人与钟家久有贸易往来,其当家的与我也是朋友,她家这后身庭院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借住一下不会有问题地~”
九天的伙计领着各自找了屋子安顿后,一干人等都嚷嚷着这饭要在这庭院吃,说是什么前面正楼还有机会,但这后身庭院再进却机会不多,次此不吃待到何时云云云云。钟晴倒是也没多说,叫了管事的交代了几句,便在这院子就地设了宴,放任一干人等尽情的把酒言欢,自己却拉着陈恋雪往正楼走去。看着恋雪的一脸疑惑,钟晴笑笑解释道,你没在九天楼用过膳吧,三楼有个雅间,位置能看到全镇的桃之夭夭。
九天正楼,果然和江南风同她介绍的那样,不但是座无虚席,恋雪甚至看到门口那有好几份坐等着排队的。钟晴带她们去的三楼雅间似乎也是不对外开放的单间,恋雪心里暗暗腹诽,不愧是有钱人啊,这根本就是超vip待遇嘛。
她、江南风、钟晴姐妹、古天兰姐妹还有韶华,七个人围坐在雅间那张长方的桌子旁倒也没有显得挤。恋雪依旧是让江南风坐靠边的位置,自己坐他旁边。钟晴很是大方,九天楼九道主打全点齐全,她本就是活跃人士,加上桌上的几个也都不是死板的,这菜一上桌,酒一入杯,嬉笑谈闹中桌上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这雅间是半露天的,对外的那一面是半人高的栅栏,镂空雕花,恋雪没看出来是什么料子。只是这轻轻傍晚古朴小镇,美食美酒,加上江南风、韶华这样的美人,真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顿饭可说是一次色香味齐全的全方面享受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纵使恋雪自认还算有一点点酒量,此刻头也开始有些发晕。谷天梅看着恋雪略微带醉的眼眸,微微一笑,状似无意的说道:“都说酒色醉人,九天香自然是好酒,只是不知道恋雪眼里,你对面的这个人,姿色如何?”
闻言恋雪抬起眼眸看向坐在江南风对面的人,韶华低垂着头坐在那,夭夭陪衬之下,倒是应了那句话——人面桃花相映红。起身给谷天梅的杯中蓄满,恋雪的语气很是随意,“韶华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啦。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小侍嘛,天梅姐的眼光那还差得了?”
谷天梅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韶华笑的云淡风轻,“哦?果然恋雪也是这么觉得,只可惜了,我心有所属,如此美人放我这可惜了他这大好时光,算是白白虚度了。”
恋雪心头一动,这话,别有深意不成?不容多想,旁边谷天兰已经伸胳膊把酒给她满了上。歪了歪头,恋雪决定先以不变应万变,嘴上嘻嘻一笑,说道:“如此说来,确实可惜了。”
谷天梅倒是也不在意陈恋雪一句话后就没了下文,抿了一口九天香,说道:“我看恋雪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不如姐姐我做个主,将韶华收到你名下如何?与我是宝剑赠英雄,与韶华是守得云开见明月,得一体贴的妻主,也不枉费他这一番风姿卓越了。”
恋雪拿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垂眼余光之中,钟晴正从容自在的用勺拨弄着碗里的天惠汤,钟岩则低下头自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着她的回答。顿了一顿,恋雪尽量让自己保持着随意的笑容:“谷姐姐这番话可是折杀妹妹了。我只是一个海客,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作为。我们故乡有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这份大礼,妹妹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谷天梅对恋雪的回答并不意外,微微的举了举杯,笑道:“这倒是有趣又形象的一句话。若非要说什么功禄的话,恋雪不妨考虑将南风借我一夜,也免得我的这份礼妹妹收的不踏实。妹妹放心,我定然不会为难或委屈了他,毕竟在你这个妻主面前,以后韶华还要劳烦南风多多帮衬呢,是吧?”
果然!看来眼下这番行事却是为了钟岩,仍是将注意打在江南风身上么?恋雪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她旁边的男子。江南风依旧是安静的坐在那里,见恋雪看向他便扬起唇角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微微的皱了皱眉,恋雪发现眼前竟不同于瞭望药铺衣袖下面握得紧紧的拳头,江南风的笑容尺度给的既不多,也不少,似乎那就只是一个纯礼节的笑,礼节到她无法从中找到一点点的情绪。就好像她们说的这些都与他无关,就好像无论如何回答他都没有关系。突然间,恋雪觉得江南风那没什么内容的笑竟然看上去有些刺眼,竟然笑得她的心头没由来的痛了一下……
别过脸去,对面的韶华依旧低着头,一张精致的面孔看上去楚楚动人,整个人却也只是安静的坐着,就像这话题与他也没有关系似的。
收回目光,恋雪举杯伸胳膊与谷天梅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面上始终保持着随意的笑容:“承蒙谷姐姐看得起我和我家南风,恋雪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罢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净,看着谷天梅也随之干掉了杯中的酒,这才缓了缓神继续说道,“刚刚谷姐姐说你已心有所属?所以不留韶华在身边么?其实谷姐姐有所不知,我也是心有所属的,他是我床前的那抹明月光,是我胸口的那颗朱砂痣,实在是难以取舍,无法忘怀。也许姐姐不知道,对我而言,江南风,他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我对他,我对他真的是很敬重、很仰慕,真的是无法让他在我这里受半点委屈,我对他,我真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谷姐姐的这份心意,我实在受宠若惊,可是,南风他,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受到半点委屈,姐姐这番好意,恋雪在此心领了。”
恋雪这一番话说完,桌上几个人都没作声。神情各异的静了半响,还是谷天梅先扯出了一抹笑,抬手将恋雪的酒杯倒满,笑道:“恋雪的这番话实在有趣,床前的明月光,胸口的朱砂痣,恋雪还想怎么形容啊?”说罢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移向了江南风,“江公子今天能得恋雪这一番话,实在是难得的福气,以后可是要更尽心的伺候我这个痴情的妹妹哦。”
————————吃啊喝啊随便闲扯啊这顿饭就吃完了的分割线——————————————
九天楼后身庭院主卧室
古天兰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怀中抱着个枕头趴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姐姐坐在桌前整理物件。
“姐,你看没看到那个海客说这事不成的时候钟岩的表情?我当时立刻就暗中庆幸上了,幸亏没成,你说若是以钟岩那鬼迷心窍的程度,成了之后万一她连夜将江南风带跑了,我们明儿一早上哪交人去啊。”
听了这话谷天梅只是笑笑,边处理着手头的活计边回答着妹妹的疑问:“若走那一步,无论钟岩将不将人带走,反正韶华我们是整个人给她了。至于江南风,那是她和钟家的是非,并不影响我们两边送出去的人情。陈恋雪那个人,虽然年纪尚小,说话应对的火候都稍逊了一些,但听言词语气想来不是凡品,并非那种没脑子的,不至于不识时务。退一万步讲,就算钟岩真把人带走了而恋雪想要回来,她一个海客,在奉临举目无亲连根还没扎稳,斗钟家实在是以卵击石。”
这……古天兰眨了眨眼睛,看样子她随口提的这个问题自家姐姐事前就认真考虑过……,果然比起姐姐她的道行还是差得远啊。恩,得再接再励才成。
“姐,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韶华送去毕王府,干嘛还要从钟家这边入手,弄得那么迂回。再说了,谁能确定这钟晴就一定能投到毕王府门下啊。”
轻轻的叹了口气,谷天梅耐心向自己妹妹解释道:“对我们谷家来说,明面上的礼自然是不能减的,但那种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也很容易让毕王府心生戒备或反感。钟岩的那四个师姐,都是毕王府门下。由她们引荐钟晴入毕王府,这事差不了。更何况,毕王府原就有心交识,你那个晴姐姐本身也是个厉害角色,不可能入不了毕亲王的眼。我们和钟家本来就久有合作,何不借此搭个顺风车,一举加深两边的关系,也算是一箭双雕啊。”
古天兰躺在那听的唇角一抽一抽的,啊~~真是,好麻烦啊,一点都不嘁哩咔喳,她这转不过来的脑袋这得修炼多久才能达到大姐那样迂回的级别啊。“那……为什么我们这个人情是做给钟岩,而不是钟晴呢?”
谷天梅看了一眼翻过来躺在床上鼓着晒膀子的妹妹,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竟然连这点都注意到了,看来小姑娘开始慢慢长大了啊:“钟晴是瞭望钟家的二小姐,在瞭望掌家的是她的大姐钟君。而瞭望的钟家是钟氏家族的分室,明滨钟家才是宗室。在明滨,钟家只有钟岩这一个嫡女。钟晴在明滨若想站稳脚跟,首先也是要和宗室嫡女的钟岩搞好关系。而你也看到了,无论是中午时候换夫的话头,还是晚上的这顿晚宴,牵头的都是她钟二小姐。天兰,想到什么了么?”
“恩……她也是搭我们的顺风车,借花献佛讨好钟岩,对不对?”
赞许的点了点头,谷天梅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一把拍掉姐姐在她头上作孽的手,古天兰决定先搞清楚她最想知道的那点疑问:“姐,不管怎么说还是让你说中了。那个海客竟然还真的不肯拿江南风一夜换韶华整个人呢,姐,你失望不?”
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谷天梅转头看向自己又趴回在床上弯起两只小腿的妹妹,“失望?天兰何出此言?”
“中午时候姐姐不是暗示那个江南风,若收了韶华以后给他个安身立命之处么?别告诉我,姐你这个安身立命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谷天梅顿了半响,十多年前那个少年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暗中叹了一声,天梅又伸出手去揉乱妹妹一头长发,柔声回道:“小丫头,让你失望了。我说的安身立命,就是给他个安身的场所那么简单,并没有收他入房或者别的什么意思。天兰有所不知,我第一次见到江南风是十多年前,那时他的文采见地就已十分出众,竟是生生的把我这个谷家的女子给比了下去!而且就算是现在,他的见识仍属难得,大部分的女子都比之不上,只是可惜了是个男子。虽说如今时隔多年今非昔比,但他毕竟是年少时曾将我比下去的人。对我而言,不收他只是让他有个安身立命的场所,是善待和尊敬我曾经的对手,是你姐姐我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尊,无关风月。”顿了顿,谷天梅又加了一句,“更何况,那是钟岩看上的人,我们谷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占了他不是?”
☆、桃之夭夭
九天香固然是名满天下的好酒,可惜对于恋雪这种酒盲来说,白酒只分为低度和高度,与她也不过是辣与不辣容不容易醉的区别。至于钟晴说的什么开封冷香四溢、进杯清如水晶、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很遗憾,她这种不懂得品味的人是半点没体会出来。不过有一点恋雪可以确定,这个九天香虽然喝多了也会晕,但却并不上头,真不愧是好酒啊好酒~~
面对江南风扶过来的手臂,恋雪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推了开。虽说前前后后喝了也有五六个巡回,但好在这九天香的度数并不高,她的头虽然晕但神智依旧清明,也还不至于走不了直线。见江南风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恋雪傻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别说,什么都不要说,南风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这么美的院子我从来都没见识过,今夜花好月圆,让我靠这儿好好赏析一会,顺便醒醒酒。”
筵席已散,九天的伙计早就将院落中的狼藉收拾干净。江南风看了看靠在桃树干上一双眼睛闪闪亮的陈恋雪,又抬头看了看天上。此刻夜空中,大一点的水月是呈半圆状,而小一点的冰月则只是一块弯弯的月牙。花好月圆?圆月在哪里??
恋雪随着江南风的动作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上,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见江南风一脸不敢苟同的神情,恋雪笑的更厉害了。抬手擦了擦已笑出泪花的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恋雪抬起头让目光直视进江南风的眼睛,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又重复了一边:“南风,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
江南风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轻轻的作了个揖,一转身往她们入住的屋子的方向去了。
恋雪慢慢的坐到地上,将身体的重量交给身后的桃树干,慢慢的将头也靠在了上面。
也不知道她是幸运呢还是不幸。钟晴也好,谷天梅也罢,就是包括钟岩在内,好歹都是明是非的人。就算她不过一个海客,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她们也都是和她表立场、谈条件,并没有仗着权势强要江南风。她知道能这样实在不容易了,即使是原来那个崇尚所谓的平等和人权的世界,权势也是平民百姓遇事儿时无法逾越的一道坎,更何况如今这可是一个特权横行的古文明社会。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她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是遇到了难得的贵人,即使对方已经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即使如此,在那种受制于人的谈判下,她还是觉得压抑。靠着树干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看着面前满眼满眼的婆娑树影、锦簇花团,恋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面对谷天梅她并没有说谎,她的确是心有所属的。床前的明月光、胸口的朱砂痣,不知道那个让她难以取舍、无法忘怀的人,此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