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只是其一、不知其二啊。
不否认,花非语她当年虽然将江南风放了出去,但的确是一直留意着他的去向。钟君的确是刻意的安排,甚至包括她自己,对江南风的行踪其实都是一直了然于心的。
沈家的案子,当初是领了和帝的圣旨,更是前太女亲自办的。皇家权威,不容瑕疵。今生今日,身为女皇的花非语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其翻案了。贱民的身份,注定要跟随江南风一生。
难得水天小小年纪就能看透,圣眷对于无福承受之人,就是灭顶之灾。虽然方式难以让人苟同,然女皇的心思,显然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以江南风如今的身份,以她们现在的位置,想要不惹人注意的保全他,简直难如登天。
何况,女皇也未必非要保全江南风不可。一个可以对自己心仪的男子下手,弑姐夺位的女人,谁能指望她有多少柔情?不知道在如今的女皇心中,这个一直让她心仪着,又为她换得整个天下的男子,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但女皇不会将其放任自流,这是肯定的了。
与女皇交合着那么多不堪过去的人,是旁人很难插手进去左右其决定的。且不说女皇本身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就是她这个所谓的说得上话,也不过就是种假象罢了。
水天怎么会明白?在参与了那件事情之后,女皇还能容得她存在于世,除了太女临终交代,和她本身有充足的价值外,已经是顾念发小之情,别的事情她或许可以说话,可事关江南风,却是万万不能开口。
帝皇的逆鳞之处,能避则避,不去触及才是保全之道。就算只为了水天,她也不能让如今的毕王府,成为第二个李家。
“……水天……”艰难的唤着自己弟弟的名字,毕禾页看着弟弟因为自己的态度渐渐了然又点点黯淡下去的眼睛,胸口有如堵了巨石,“你能接受,与人共妻么……?”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得出这句连她都觉得委屈的话。果不其然,马背上的男子身子猛的一颤,那突如其来的紧绷令其胯。下的坐骑立刻有所感应,也跟着骚动不安的跺着前蹄。
“姐,你觉得,我是那种能隐忍到与人共享爱人的人?如果对方的眼睛看不到我,那我宁可不要。”
“既然这样,不如就此放弃吧。她现在心里的人也不是你。何况,五皇子那边,无可避免……”
“姐!”
匆匆打断不想听的话,韩天看着坐在马背上一脸心痛表情的自家姐姐,深深的吸了口气。
姐姐曾经对他说过很多次,他的幸福,比她后半生的生命都重要。才二十几岁的人竟然就说出后半生这样的话,他怎么能不明白姐姐身上背负的东西有多重?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幸福她有多看重?
“姐”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强忍住涌上眼眶的湿意,韩天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硬是将泪花埋藏进眼底,
“先不说我。我们单是就事论事,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
看着毕和页犹豫了半响,终究是点了下头,韩天拉了拉缰绳安抚好胯。下的马匹,借此稳定好自己的情绪,这才保持住了平稳的音调,说道:
“当年的事情我不问。你首先回答我,旭帝欲将自己皇弟指给恋雪,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海运的事情?”
“是。”
“那么,除了海运之外,将五皇子指给恋雪,是不是也是为了时刻提醒江南风,进一步断绝他对恋雪的可能性?”
“应该,是。”
“姐,说实话。这些年你一直未迎娶正夫,是不是旭帝曾有意将他指给你?”
“水天,这件事情……”
“姐,这位没有旁人。是,还是不是?”
“是。”
闻言,韩天不由得抿紧了嘴唇,握着缰绳的手几乎要将那一缕不算细的绳索攥碎。深深的调整了几次呼吸,韩天才终于平定下来自己胸口的澎湃,不甘而又心痛的望着一直只身将自己保护在背后的姐姐。
“姐,既然这样,我不放弃。江南风也好,那个五皇子也罢,他们都不是将心放在她身上的人。的确,陈恋雪她的眼睛现在不在我的身上。但相对的,这种情况下,江南风就算曾经动摇过……现在或者以后也绝不可能。”
“水天,你又何必参与到这其中?趁着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我不放弃。我为何要放弃?如果今天陈恋雪与江南风是两情相悦,那我二话不说立刻离开这里。但是,她们不是。江南风那种洗尽铅华的男子,要比我们任何人都来得冷静理智。他是不会爱上恋雪的。姐,帮我创造一个机会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眼看着泪水不受控制的由弟弟那双睁大的眼中滚滚落下,毕和页只觉得自己从胸口到指尖都被一种无法言明的心痛包裹住。
有风从两个人之间吹过,两匹马低着头专心的啃着嘴边的新草,偶尔扬起脖子打两下响鼻。月色下的草场乍一看满是宁静安详,而远处的视野却逐渐融入了黑暗,就像模糊不清的寂寞无边无际。
“水天,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的考虑考虑。你要知道,我再怎么宠你,你也是个男孩子。婚姻是人生大事,这一步开始一旦做出选择,就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难以抉择(下)
恋雪尽管心里火燎一样想要去毕王府找毕禾页问个究竟,但现实是,那天韩天前脚刚一离开大门,后脚她整个人就病倒了。
额头上的青紫只是皮肉伤,可两腿的膝盖却是不折不扣的肿成了两块发糕,简直是碰一下都针扎一样的痛,让人无法想象那天她是怎么用这样一双腿回到家的。
然而最为磨人的还是持续了三天的高烧。虚弱的躺在床上,身侧少了江南风的气息,恋雪有种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的感觉。身子软的用不上力,脑袋也总是浑浑沉沉的,除了管家或者小厮扶着她坐起来喝粥吃药,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尸体一样瘫在床上半梦半醒,泪腺却像整个失控了一般,不管她的意识是否清醒,都只顾着一个劲的往下流液体。
医生说,膝盖上的伤是跪的时候太过用力的缘故,至于高烧,则是急火攻心,焦虑过度。开了外贴内服的药,交代了要三餐按时,管家恭恭敬敬的送了医生出门,之后便一手张罗起来,买药、抓药、有安排了人手专门照顾她。
就像约好了一般,即使明知道她的心思所想,管家也始终没有对她说过一句。不单是管家,她病倒之后,这个家里出入她房间的人,没有一人言语之间提起过江南风,那样忌讳的气氛,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理智上,她当然知道这大概只是管家特别交代不要刺激到她,毕竟,她患的这是心病。然而,尽管知道,她却还是心心念念期盼着能听到哪怕零星半点的,关于江南风的消息。她不相信管家没有调人手去查。虽然,很可能查不到什么。
当人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回忆就有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多少平日里都淡忘掉的场景,却不约而同的趁着虚弱一波一波重新浮现向她涌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很是奇怪的,明滨城明明有那么多两个人的足迹,可她脑海中回放最多的,却是最初在海崖的时光。
那个时候,她对什么都未知,也还没有和那些世家之人有过任何接触,对这个世界只有一片的茫然。
那个时候,她每天就守着那个优雅端庄的男子,保持着适度而安全的距离。每天日出活动,日落而息,抬眼是视野宽阔的茫茫大海,回首是一望无际的连绵山脉。每当夜幕降临,双月打在海水上,总是两道银光粼粼的长线,出航了一天的船都纷纷归航,尽管空气中总是弥漫着腥气,但笑语欢声和孩子的嬉戏也总是围绕左右,还有各家各户院中门前蹦跳的鱼。
恍惚之中忍不住反复的想,如果当初没有离开李村会怎样?粗茶淡饭的安然一生,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苦?
然而,每每意识清醒,枕着被泪水打湿的枕头,自己却没有因为那种畅想而感到任何的安慰和释怀。每每回忆李村的日子,她都会想到每次转过身的时候,那些村民都是用怎样的眼睛去看她和江南风。然后,胸口就会重石沉压般的闷痛。
尽管她本人无限焦急的想要迅速好起来,但病去如抽丝那句话却是很好的体现在了她的身上。浑浑噩噩的在家里窝了一周的时间,就算她自己想要下床出门,也被管家严格的限制住,守着她的小厮更是尽职尽责寸步不离,就是她想打听什么,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只是摇头。
也不是不知道管家是为了她好,在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病痛本来就是磨人的事情,若是不好好养着惹得病情反复的话,很容易就会把人原本健康的底子耗空。
尽管心里也知道,硬朗的身体是她革命的本钱,然而时间却是不等人的。江南风被带离她的身边已经超过七天,她即使病着,也是寝食难安,心头那把头只有越烧越旺,整个人都越发的凌乱。
好容易等到管家领了每日来复诊的医生,大发慈悲的对她的健康情况点了头,管家这才咳着嗓子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请她原谅这几日自作主张的束缚。
完全没有心情将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一把将管家从地上拉起来胡乱点着头,恋雪一边手忙脚乱的穿戴衣物打理自己,一边口头上感谢着对方的照顾,随便交代继续照顾好这个宅院。
大病初愈的身体,下盘难免有些发虚。然还未等自己交代备马,就已经有小厮牵过一匹来,身后还套着车厢,见她一脸的不解,则说道:“家主,这是那日毕公子送您回来驾的马车。”
看着面前有着明显毕王府标识的马车,恋雪不由的眯了眯眼睛。韩天这几日竟然一反常态的人间蒸发,连过来看她一眼都没有。非但如此,甚至连落在她这儿的马车也没派人取回去,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还马车,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登门拜访的理由。
亲自架着马车一路行至毕王府。守门的侍卫见到她赶着自家标识的马车都是一愣,见她从前辕座上跳下来,这才有人后知后觉的凑到进前接过缰绳。
无视于马车被人整个牵走,恋雪面带微笑注视着门口的侍卫,抱抱拳客气道:“前些日子将马车落到我那里,这次是特别给送过来。请问,府上毕禾页世女在否?在下陈恋雪,想要拜访她,麻烦姐姐帮我通报一声。”
她不是第一次来毕王府,门口的侍卫见她也不算眼生,听了她自保来意,便没二话的报信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本来以为会是通报之人回来请她进府,却是没想到,竟是毕禾页亲自从大门迈了出来,模样亲切的拉起她的手,笑道:“恋雪,我还在想你何时才会过来找我。”
看来竟是在等她上门么?勾了勾许久未扬过的嘴角,恋雪配合着做出一脸的疲态,叹道:“我最近生病,前日高烧才退下去,这不养了几天好容易好点,这就立刻来见你了。”
“你病了?”一双猫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毕禾页拉着她的手不自觉中竟是重了几分,“也是,若是不然,你早该过来……这事怪我,最近手头事情有些多,竟是疏忽了。大夫怎么说?是何病?可是大好了?”
不留痕迹的抽回被握的有些发痛的手,恋雪强压下心头的急切,表情依旧是半玩笑地:“大概是前几日夜露重,有些着凉了。现在已然好的差不多,不然我怎么会有力气还马车。这不,想到几日未见过世女,特别过来拜访。”
即使是有话要问毕禾页,但恋雪也知道,在毕王府的大门口,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只是,两个人站在这里,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客套,实在好像两个傻子。尽管心中明白毕禾页此番只是在消磨她的耐性,但不得不上钩的,她的焦急难以等待,耐性实在是要被消磨殆尽了。
或许是听懂了她的暗示,毕禾页淡淡扫了一眼她收回的手,脸上依旧挂着客套的笑容,总算是开口说了一句:
“说来,我正想出门转转,恋雪如果不忙,不如与我打伴同去,如何?”
自然没什么不好的,对恋雪来说,只要有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就可以,她现在只想知道江南风眼下是否还在宫中,过的如何。至于是在毕王府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谈,根本就无关紧要。
两人肩并肩走在天池的街道上,话题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天南地北。恋雪拖着走路发飘的两条腿,配合着毕禾页不慢也不算快的步伐,一步一步的绕过数十条街道,开始隐隐察觉出对方情绪的不对。
气氛不可谓不热络,可话题竟是些八卦闲扯,毕禾页明明知道,她的来意究竟如何。说回避自然太多了,毕禾页若是想回避她,找个借口将她打发掉即可,远不比如此费事的还带着她闲逛。刁难什么的就更谈不上。说起来,这种明知她大病初愈又心急火燎,却依旧闲情雅致的带着她东逛西逛的行为,到更像是在恶整。
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么?
恋雪袖子下的拳头紧了又松,脸上的笑容也快僵硬到挂不住。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快和不满,甚至到了用这种无伤大雅却又让人焦躁的方式“惩治”她,怎么看都是自己惹了她不痛快,需要发泄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然而,不得不承认,比起语言的艺术这门功课,她是怎么也及不上从小斗心思长大的毕禾页。直愣愣的开门见山当然是不行的,眼下是她有求于人家。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想把话题绕到正道上,毕禾页都有办法避重就轻。
就在她眼看着要被压制到濒临抓狂之边缘,毕禾页肯终于放他一马,带着她转了一个弯。蜘蛛网一样的羊肠小巷一拐之下竟是到了尽头,前方是波光粼粼的天湖。
看着身侧的海客那张原本憋屈到即将喷火的脸,被这着柳暗花明的水色惊到瞬间冷却定格,毕和页觉得自己满腹纠结的复杂心情终于得到了一些平衡。那种一想到自家弟弟会在这个女人身上受委屈的不平心情,也总算得到些许缓解。
雇船泛舟。
舟尖划破湖面,荡漾出一条长长的水纹。毕和页远远避开那些出船的渔民,最近的也保持着寻常说话声达不到的距离。恋雪看着周遭岸边一边一边的翠绿青青,心头的火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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