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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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红-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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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尖哑嗓门,吓得老鸨儿命都快没了,赶紧颠着三寸金莲把花名册拿来。

祈裕翻开,只见那画上女子十五六岁,杏眸含春,娇美清丽,胸股天然圆润,不笑自已勾魂……呵呵,倒是和宅子里那个女人有些相像。没来由的心情很有些愉快,便将花名册合起:“可给她喂了药?”

“喂了喂了。”黄老钱将大烟杆夹进胳膊,哈下腰给祈裕捏着大腿,很是得意道:“这批姑娘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还要防着路上被土匪打劫,价钱很是贵得紧。一过来就赶紧给她们连着灌了半月的‘春媚’,肚脐上也都戳了印子。那妞儿虽喂得还不够多,终究也是被人轮…弄过几回的,怕是十天半个月药瘾子发作一次,到时候捺不住淫…欲,反要自己寻回来接客嗨。”

说来红街这名头也是有来历的,除却满条街儿的红粉阁楼外,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秘密。女人但凡被卖进这里,便要被灌下那成瘾的媚药,每日每月的喝着,一开始还总想着跑,等那媚毒上瘾了,不让你接客你都要抢着去接。为何?那下面烧得难受。挨到了最后,没药你便活不下去,便也只剩下心甘情愿堕落的一具人肉躯壳。

是以,红街从来就不缺女人。

祈裕长眸里一丝精光掠过,那花容就好似春风拂面:“既是喂过药了,你还担心甚么?若是当真被他沈二救去,那便由着她先折腾几日,暂时不急着把她抓回来。”

黄老钱很是焦切,连忙惴惴解释:“她跑了倒是没啥,只是…只是宁公公那边不好交代。听说那妞把人裤…裆都踢坏了,前几天连尿都屙不出来。宁公公气的放话出来,说十天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那丫头抓回来亲自泄愤。眼看这十天已满,爷让小的拿什么去交代哟~”

哭丧着脸。

哦呀,竟连性子都这般相似嚒,好一枚白白送来的好棋子~~

祈裕冷蔑地勾了勾嘴角,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摁:“这不是正好嚒?他们沈家自己要来淌这一滩浑水,就让他自己擦屁股去好了……你只要放出风声,那宁公公自会晓得如何去做,不会再来为难你。”说着撩开一娓暗紫色长袍站起身来,只往后面小门走了出去。

原邵尾随而出,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爷,听说二少爷白天带少奶奶去游马场了…一起去的还有县府孟大人一家。”

那宅子里近日关于她夫妻二人恩爱缠绵的各种流言蜚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想到鸾枝初见自己时慌乱如初生小鹿一般的眼神,祈裕步子一滞,忽然生出不痛快。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敌得过他手上半刻的功夫……恨她忽然转性成媚,又恼自己错走了一招,只一想到那双纤巧柔滑的秀足儿被沈二整夜抚来弄去,他心里头便都是抓挠。

“哼,平白被那瘫子占去一块好肉。放在爷手上,怕不是早已成红人一个……你派人替我暗中盯着点,看看他最近到底在捣弄什么名堂!”

“是。”原邵拱手领命,转身去后院牵马。

——*——*——

一桌子饭菜凉了又热,那熟悉的轮椅咕噜轻响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脑海里挥不去都是下午在马车里的一幕?分明都说了不在乎,就是没来由些许烦闷。

鸾枝不想吃饭。

正好从来不曾来往的姨娘姜氏破天荒过来找她,便一同邀去北院老太太的房里打牌。

老太太正犯着哮喘,几个老少姨娘们陪着解闷儿,兴致黯然地玩了一会便躲去屏风后的软榻上吃烟。

都是长辈,鸾枝又不敢多赢,来来去去间很快便没了本儿,只是频频的打哈欠。

姜氏正在上头呢,瞥见鸾枝面露倦色,便朝一旁的柳氏努了努嘴:“瞧~~,又开始了。”妖娇的嗓音,明明很低,却偏偏叫众人都能听见。多少年也改不去那窑姐儿的张扬。

作死个女人,老太太还在呢。

如今整个宅子里的夫人姨娘们,怕是都晓得老太太有意要抬举鸾枝,柳氏可不愿搬弄是非,暗自在桌子底下踢了姜氏一脚,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扔出一颗麻雀:“七筒。”

“碰。”鸾枝打了个哈欠,把面前的两个麻雀推了出去。

“嗤嗤……”几个姨娘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地吃吃窃笑起来。

鸾枝低头一看,视线朦胧间这才发现原来是两张九筒,忙抿着嘴角歉然一笑:“呀,是我眼睛花了,让姨娘们看去了笑话。”

兀自面不改色地把麻雀捡回来,两手便暗暗扣紧在桌沿,不想被众人看去自己的发抖。

却哪里能逃得过姜氏的眼睛,偏把鸾枝的手背抓过去抚摩:“快瞧这张小手儿,恁得精巧。想当初你才来的时候,纤弱弱的,哪里有现在这般水润……那泡澡看来是极滋养的,柳姐姐你说是与不是?”一边说,一边斜眼暗示着柳氏。

柳氏身旁的沈蔚玲听得糊涂,便插话道:“什么泡枣这么养人?我也要吃,我要像蔚婷姐姐一样漂亮!”

乖乖你个小祖宗。

柳氏急忙掐了沈蔚玲一把:“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滋养?快去外头喊你四哥哥回来。”边说边赶着她走。

都晓得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小姨奶奶有那么个“爱好”呢……啧,如今的少爷一辈姨娘真个是贪心,瞧着白白净净的,没想暗里头却藏着根骚…骨,身边有个男人弄她还不够,每天晚上自己还得先弄上一回。

姜氏不爽利了,把鸾枝手心一松,剔着艳红指甲盖儿吃吃的笑:“哟~,瞧你们一个个谨慎的…人家做都做了,还怕别人晓得呀?…我又不是说那样不好,旁人连吃得吃不起呢,她还能泡,老太太那是心疼她,卫姐姐你说是与不是?”

又去扯一旁的卫氏。

卫氏可不想淌这道浑水。老太太明令整个宅子都不许沾那陀罗香膏,姜氏自己有吃膏儿的瘾,看见老太太暗地里偷着给鸾枝泡澡,她心里头能不生气?

当下只撇着袖子装糊涂:“你自己说就说,扯我干什么。”

鸾枝下唇暗暗咬起来,都知道众人说的是甚么意思。心里头也恨,也恼。然而恨谁呢?却又无凭无据。又没有人逼她?怪来怪去,只怪自己太嫩、太傻、太浅。那陀罗膏的毒,潜移默化着,变成了每日的习惯,不缺它的时候并不知有甚么不对劲;等到某天忽然没有了,才恍然察觉已经深深坠入了泥潭。

只是低着头,不亢不卑地浅浅一笑:“什么好不好的呀…老太太吩咐的,必然都是对的了。既是姨娘们都不想玩,那便恕鸾枝先走一步,二爷怕是也要回来了。”

好个记仇的丫头,轻飘飘就推来了我太这边。

“咳。吃饱了没事儿的可以回去了,嘴碎的也小心磕掉门板牙。”屏风后面传来老太太重重的咳嗽。

吓,原来还在醒着呐?

众姨娘你怪我、我怪你,一个个赶紧噤声。

又纷纷站起来屈膝告辞。

鸾枝本要也起身回去,那屏风后却又传出来一句:“砚青房里的留下。”

鼻腔里蹦出的森严,不容人抗拒。

“是。”只得福了福身子,继续坐下来。

林嬷嬷搀着老太太出来,脸色冷冰冰的。

老太太挥了挥手,让丫鬟奴才们全部都退下。若大个屋子顿时空却下来,只剩下八仙桌上一堆凌乱的麻雀,还有三两颗小碎银子。

老太太吸着烟嘴不说话,一双利眼只是上上下下将鸾枝打量着。

晓得这是在恼怒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呢。

鸾枝攥了攥手心,低声道:“请老太太责罚。”

“哼~,我罚你做什么?你如今能上天能入地了,不记恨我便谢天谢地喽。”老太太悠悠吐出一缕长烟,久久的方才问道:“今日带你去马场了?”

眯着眼睛,声音又柔缓下来。

鸾枝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这小脚老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点了点头:“嗯。”

“听说还带着你骑了回马?又去了趟湖边?”老太太又问。

想不到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鸾枝秒秒间心思百转千回,末了只拣着话儿道:“县老爷家的小少爷跑冰湖上玩耍,怕掉进去危险,妾身便把他抱了回来……少爷过来帮了一把。”

“砰——”

不想话音未落,老太太的烟嘴便重重地磕在了桌沿边,语气钝地冷冽起来:“好个毒妇,你不懂心疼他!你可晓得他有多少年没敢再去过那个湖?…当年若不是大冬天掉进去,怕不是如今娃儿都已经满地跑了。你既晓得他舍不下你,如何还要故意让他难做?”

那在鸾枝心中反复了无数便的湖边一幕顿时又浮上脑海——“傻瓜,我在。”低哑沉重的嗓音,用力包裹着她,力道重得好似都要将她嵌进他身体里。

难怪他今日忽然那般紧张,竟不知那里原是他的噩梦殷始……鸾枝低着头:“妾身不晓得这一出,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引少爷过去。”

“……我也不是要怪你莽撞,说这些只是要让你明白,你的一切,还有旁人对你的好,那都是砚青他带给你的。没有他,或者他不好了,你就什么也不是。日后做什么事之前,先得把他放第一。”老太太见唬得够了,吧嗒着好一会儿烟嘴,语气便又松缓下来:“这几日给你的汤都喝着了?怎么光长胸儿。你月事是什么日子?”

“昨日才…刚好。”鸾枝努力抑着发颤的双膝,故意往后推辞了两天,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所以前几日没有喊少爷回房。”

因着时辰越来越接近,身体里越发难受起来,只是紧紧攥着手心,把牙齿咬得咯咯轻响。恨也罢,悔也罢,只怪自己终归是落了她的套儿。

老太太细眼瞄了一会儿,末了软下语气:“你也不要怪我给你那红膏。旁人原是不许的,我念你伺候我们砚青辛苦,怕你背上落下旧伤,这才舍了点给你……本是给你疗伤用,也是你自己贪心,没人叫你一个接一个晚上的泡……你若是想戒也可以,新的膏儿我今日下午已经着人送去你院里了,你若是想断,便把它扔了罢,日后难受了别来找我就是。”

第32章 鱼水游

一路低着头,把那痛痒恨笑在心中百转轮回。高墙窄巷里兜兜转转;月光在前头引路;一脚跨入竹岚院里,桂婆子便颠着步子迎上前来,“哟;才把洗澡水倒下去,二奶奶您就回来啦~”

肉脸上堆着殷勤,眼睛底下谁知她藏着什么;

阴奉阳违,口蜜腹剑。

鸾枝瞪了桂婆子一眼,冷冰冰拨开她迈进屋子。

那屏风后红水鳞波,袅袅异香扑鼻,人隔着两步看它,魂魄却早已经扑了过去。就好似忘川河岸,明知道跨过去从此万劫不复,那炼狱一般的焦…渴却还是逼着你往下跳。

哪怕稍微一个心念震不住,便又是一场极乐失魂的自我媾…弄。

呵,说甚么治伤止痛的药,等到供她上瘾儿了,又一句话推诿个干净。

不要了……不能要!

鸾枝指甲掐进掌心,用力咬住哆嗦的下唇:“给我…把它泼出去!”

桂婆子却不肯倒,瞥见少奶奶一错不错盯着那缸红水儿,心里头知道她还是想它。

只是唯唯诺诺:“这……老太太晓得少奶奶先前的那块用完,下午特地着春画拿了新的过来……这玩意儿恁贵,少奶奶身子骨才好些呢,不用可惜了……”

“好一个‘可惜’……真是拜托您操心了。”鸾枝冷笑着瞪了桂婆子一眼,顿地扬高嗓音:“春画、梨香,给我倒了它。日后这个院子里,谁若是还往外头乱嚼舌根,我也不是回回吃素的!”

吓,瞧她能耐。

桂婆子垮下脸来,冲春画努了努嘴:“还不快去,人…奶奶都说以后不泡了。”说完,甩着袖子去后院煎茶。

砰一声把门合起,鸾枝踉跄着掀开被子,整个儿软在了床榻之上。

人的伤就好似婴孩的脾气,原也是不能惯的。它痛的时候,你若不去理它,久了它自然就忘了痛;倘若它每次痛的时候,你都喂它麻醉的甜头,那伤既得了宠,就永远不知道好。

这一刻,一身的骨头好似都被那毒虫蛇蚁唆食啃…咬着,尤其是先前被鞭伤的脊背,忽然这里一痉…挛、忽然那里又一抽…搐,火辣辣的疼,只让人痛不欲生。

鸾枝把被褥卷起来,咬着枕头蜷缩成一团,心中恨,却抵不住那难以言说的焦…渴阵阵袭来。那焦…渴到达深处,凤萧的影子又开始忽近忽远……可恶的陀罗香膏,它迷惑人的心智,你心中执念是什么,它就独独满足你什么。每天的这个时辰凤萧都会来与她相会,他吻她、抱她,爱她,带给她快乐……

然而她越是醉入那快乐,自由却越发的远了。灵魂都被牵制了,还怎么逃离?好个精明的老太太,一边与她定着契约,哄她自由的希望;一边却不动声色地把将她拉入泥潭,把她的信念消弭。

“凤、凤萧……不要。”鸾枝哆嗦着咬紧牙关,把不知不觉又要弄去下面的手指顿然抽回来。

不能再弄。

逼自己去想那个不爱的男人,想要让自己的身心快点儿回到现实。然而一下午与沈砚青的痴缠旖旎却反倒越发深刻,他冷峻的眉眼、嘴角边似笑非笑的一抹笑弧,他桎梏着她、喑哑地叫她“傻瓜”……双腿间摩…挲着,竟然反而想要沈砚青的那个硬…物快点儿来抵…弄自己。清醒时怕它的凶猛;这一刻却忽然贪爱它的硬与大,就想要被它撑着,得它的喂养与折磨。

啊……要死人了,受够了!

“少奶奶——”忽然身后一声轻唤,小而细腻的女声,似有救命的袅袅异香扑来。

阴凉凉的,是前个死去的贞慧么?

吓了鸾枝一大跳,从床上顿地坐起身子:“谁?”

却是梨香。手上拿一支细巧的雕花银制烟杆,怯生生的看着鸾枝:“…老太太下午让春画一趟捎回来的,说是给少奶奶特、特制的,斗小,不上瘾……说一时若是戒不了的话,会、会出人命的…让少奶奶受不了时少抽一些……”

隐匿的同情,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只比自己大上三五岁的新主,发髻零散,双目氤氲……心里头都是害怕,将来就是出去嫁个小脚夫,也千万不要呆在这座阴深老宅子里活得像个鬼魂。

那味道一入鼻子,毒虫蛇蚁顷刻都暂停了。世界又美好起来。

“……出去!谁也不要进来。”鸾枝颓唐低下头,哑着声儿。明明不想要,却还是拽了过来。

“是……”梨香惴惶惶地关门出去。

把烟杆扔开,眼睛却离不开一缕袅袅的红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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