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肖野心初露端倪,但是他本性就和他那几个兄长不一样,更何况他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她给与,由她一手扶着他走向那个称孤道寡的位置,可以说这天下最不曾薄待他的便是她,从平时的相处也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尊敬不似做伪。
至于皇帝,若是她和止顾不是这种关系,他不会这样和风细雨的对待她,更不用说监国,恐怕在她的巫女传言一出来就麻烦缠身了。
可因为她已经和止顾私下定亲,他给了他能给的不能给的一切。
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帝有着极为可贵的品性,虽然他是皇帝,可他没有绝大多数皇帝都有的疑心病。
不管是要他命的五皇子,还是其他几个,他其实都是信任的。
而他给与最多信任的,就是止顾。
因为相信止顾,相信他的眼光,所以在那样的时候,他也选择相信她。
要说这样的人会在她做了这许多事后要对她赶尽杀绝,甚至容不下她唯一在朝的舅舅,她不信。
对于董家和庄家的未来,经过这一遭后她便没有了任何担心,就像她相信止顾对她的真心一样。
“对了,书晴,庄泽良那一家都被白公子的人带回来了你可知道?”
庄书晴一顿,“未曾听说,已经处置了?”
☆、213章 福寿,报应
“处置倒也没有,现在大家都对此事忌讳莫深,不知道白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庄书晴面色淡淡,“之前他有和我说过此事,我也说了,这事,我不管,他是生是死,都和我没有关系,大周律法如何定他们的罪他们就如何受着吧。”
叛国罪是诛九族的大罪,庄书晴这话等同于定了他们死罪。
那庄家……
“庄家不会有事,他们不该受他连累。”
董老爷子点头,“我知道了,庄家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本份,该他们得的谁也亏不了他们。”
看庄书晴精神不好,三人没有再多留,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谈的事不会风花雪月,也不会家长里短,与其说那些让她费神,还不如让她好好休息。
庄书晴也是真的累了,人一走她就睡了过去。
白瞻踩着时间从外进来,看她这样眼神沉了沉,忍着将人推醒以确定她无碍的冲动在床边守着。
这一守,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虽然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心里那个人的感觉很好,可要是那个人精神紧绷得仿佛都能断掉,她就高兴不起来。
“这段时间一直睡不着吗?”
白瞻坐上床,将人抱起来安置到自己怀里,声线低沉,“无碍,打坐就能恢复。”
“打坐不能代替睡觉。”庄书晴有点着急,可她动不得,安慰不了这个男人,只能缓和下心态,和她说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福元大师也说了,我只要醒过来就会一天比一天好。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失去知觉了,你放心睡一会好不好。”
白瞻闭上眼,头靠在她头顶。“福元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庄书晴并不意外福元知道,如果不知道,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引回来。
“恩,想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恩。”
那个世界啊,庄书晴思绪有些飘,不知道现在院长妈妈怎样了。
“和这里相比。那个世界就太过发达了。从会元府到京都,你日夜兼程也花了四天,这点路程在那个世界的话。坐飞机应该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飞机就是一个巨大的铁疙瘩,可以装着人在天空飞……”
庄书晴把语气放得很慢,声音压了压,显得比往日要低沉一些,她说那个世界的人事物,说她学医时的事。做医生时的遭遇。
她知道抱着自己的人已经睡着了,可哪怕是睡着,抱着她的力道也没有放开。
她不停的一直说,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了就重复说之前说过的,声音沙哑了,喉咙痛了。也没有停。
天黑了。夜色渐沉,月朗星希。
没有掌灯。也没人敢来打扰。
庄书晴的声音几乎哑得要听不到了,可她还在说。
一直到,白瞻从深度睡眠中醒过来。
二话不说,放下人就去倒水,水已经凉了。
拉开门绷着声音道:“水。”
这些都是一早备着只等传唤的,宝珠很快送了进来。
白瞻往凉了的水里兑了一点热的,自己喝了一口觉得温度合适了才抱起庄书晴小心的喂她喝下去。
“还要吗?”
庄书晴眨了眨眼。
白瞻会意,起身又去倒了一杯。
“够了。”
声音嘶哑得极为难听,于白瞻来说却是天籁,他也没有说她做得不该,更不用说责备,只是道:“不要说话了,宝珠。”
“是,奴婢在。”
“去弄些润嗓子的来。”
“是。”
这样的东西白府自然不缺,因为之前庄书晴的突然病倒,皇帝几乎让人将内库都搬空了。
嗓子难受,身体又不能动,庄书晴哼唧两声,让白瞻听她在唱歌的肚子。
白瞻眼里泛起笑意,“马上就会送来。”
吃了润嗓子的圣品,又填饱了肚子,庄书晴才说起那个话题,“我不会再离开了,等你睡醒,我还在。”
白瞻轻声恩了一声,算是信了,不许她再折磨嗓子。
可是他知道,庄书晴也知道,这个毛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一个星期过后,庄书晴终于能下床走几步了。
白瞻心情好,难得的应了温德的话跟着去了皇宫,算起来,他已经十多天没有出府了。
消失几天的福元出现在庄书晴面前时,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是在等着他。
“庄施主身体可有不适?”
“无碍了,说起来还得多谢大师,不然我怕是回不来。”
“那也未必,庄施主不是常人,白公子更是执念深重,没了贫僧,最多也就是多吃一点苦头罢了,结果还是一样。”
庄书晴没有在这事上执拗,挥手示意宝珠等人退去。
福元见状笑了,宣了声佛号,道:“怪不得庄施主能为这片土地带来福祉,这份玲珑心思便少有人及。”
“大师谬赞。”
福元笑了笑,抬头看向朗朗晴空,“庄施主前缘已断,再回不去那里,可有不舍?”
“不舍自是有的,只是回来的心更强烈,那个世界没了我,有人会伤心难过,为我落泪,可悲伤过后他们依旧能过得很好,我也做了能做出的最好安排,心里稍安,离开除了有挂念便无其他,可这里,我舍不下,书寒只剩我这个姐姐可依靠,知肖还太年轻,知琼佳莹医术才入门,还有止顾。
他这人,看人的标准也不知道是什么,难得看得上我,愿意让我陪着他走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要是我消失了,他不一定还能再看上别人,他再强大也才二十出头,以后这么多年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我怎么舍得,一方是舍得下的,一方却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会怎么选择哪里还用多想,万幸,我最后如愿了,就是吃些苦头又如何,我觉得值得便好。”
庄书晴笑了笑,“其实我很高兴能回那个世界一趟。之前走得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在这里时常会担心他们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会被欺负。回这一趟,也算是了了我心里的担忧。”
“阿弥陀佛,是贫僧轻看庄施主了。”
“蒙大师看得起。”庄书晴正眼看向对方,“大师可还有想问的?”
“贫僧没有想问的,却有想说的。”
“大师请说。”
福元宣了声佛号,道:“庄施主乃是来自异界的异星,按理来说本应被这个世界所排斥。可是没有,贫僧在才发现你的时候这片土地就接受你了,自然得好像你本就属于这里,贫僧参了许久也未曾参透。”
“直到这回你昏迷,异星黯淡,原本已经隐没的煞星突现。贫僧才有所明悟。福祸吉凶,谁又能比天地法则更早得知。每每煞星的出现都会伴随着动荡,祸患,甚至是朝代更替,天地也不愿意过多承受那些,所以让你抑制煞星来了,很吃惊?”
看庄书晴瞪圆了眼,福元笑得慈眉善目,“事实就是如此,你不知道你昏迷的那些天,煞星亮到了什么程度,说是天上最亮的星都不为过。”
庄书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吃惊,“大师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让你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不管何时都要保护好自己,你好了他才能好,不要增加他的业障。”福元起身,走到凉亭边上,浸入太阳的光圈中,整个人都像在闪闪发光,尤以光头为甚。
“白公子煞气缠身,非是福气,庄施主却是福寿绵绵之相,还望庄施主多行善事,冲散白公子的煞气,为他添福添寿,此事,唯有庄施主能办到,贫僧告辞。”
庄书晴喝一口凉掉的茶,心里也觉得有些冷。
福元的意思是止顾煞气过重,影响到阳寿了吗?做善事能为他添寿?
不管福元这话有多少水份,她想她以后都会多多行善,可是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安乐呢?
白府外,福元迎着阳光缓缓前行。
“福元大师,我家公子说您的话有些多了,另外,他欠您一个人情,您随时可来索回。”
“贫僧记下了。”
福元回身对向左一揖,宝相庄严。
向左回了一礼,目送人远去。
庄书晴在凉亭坐了很久,直到白瞻出现在她面前才回过神来。
“回来了?皇上可有说什么?”
“父亲担心你,问了下你的情况。”
如果只是问这个,用得着去这么久?不过庄书晴也没有追问,他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
“还说了庄泽良的事,我定了他斩立诀。”白瞻在她身边坐下,“四人皆是。”
“四人?”庄书晴算了算,“老太太不在了?”
“过去没多久就死了。”
庄书晴想问她是怎么死的,是病还是什么,可心里实在不太得劲,索性收了声。
“摔死的,我让人查了下,是庄书耀推的。”
“……”庄书晴转头看向他,“推的?庄泽良知道吗?”
“后来知道了。”
“然后?”
“就是知道了而已。”
知道了而已,多可怕,孙子将奶奶推的摔死了,身为父亲,身为人子,却只是知道了而已。
庄泽良究竟是怎么长成那个样子的!
对,是他的母亲养的,老陈氏将他养成了那样,然后她养出来的儿子的儿子将她送上了死路。
报应。
☆、214章 庄家人现
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将近一个月后,庄书晴终于重新出现了。
不再是之前那辆为避人耳目坐的简陋马车,也不是之前越制的那辆,而是内务府照着白瞻的要求新做出来的一辆。
大小是皇子该有的制式规格,却摒弃了那些华丽的代表尊贵的色彩,四面蒙素色绫纱,能隐隐看到里面人影。
自这辆马车走出白府就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微风拂过,纱轻轻扬起,露出里面并肩而坐的两人。
庄小姐真的无事了!
不等马车进入皇宫,这个消息就插了翅膀似的传遍京都。
人就是这样,没个准信的时候还在各种担心,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好转,这心里一踏实了,不少人就开始议论庄小姐要怎么面对亲生父亲被判斩立诀之事。
“见过不争气的儿女败光祖上积业,生生将爹娘气死的,像庄泽良这样拖女儿后腿,好像不将子女弄死不罢休的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也不知道庄小姐前辈子造了多大孽才投胎进庄家。”
说话的人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引来茶座里邻桌几人的人共鸣。
“好不容易才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就得面对这些,也不知道庄小姐难过成什么样。”
“难过她还不能表现出来,依我看,庄小姐肯定不会救庄泽良,抛开那些恩恩怨怨,庄小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比男人逊色,也一直都以身作则,庄泽良犯下这么大的事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去保,就不知道要招来庄家多大怨恨。”
“呸,还怨恨,判国罪没有诛连九族。而是只处决那一家四口,能不是看在庄小姐面上?要说怨恨怕不是怨恨这个,而是怨庄小姐一人得道。没有鸡犬升天,董家还有个三老爷在朝掌了实权,庄家有谁?我得到消息,庄小姐非但没有起用庄家的人,还派了人专门去看着,就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来。说起来也算狠心。”
“像是庄小姐能做出来的事。要是她被权利冲昏了头大肆起用庄董两家的人,皇上能这般信她?太子殿下不也得防着她?这样的狠心才是对的,不然就是给两家招祸。庄小姐是聪明人,也只有这样的聪明人才能在庄泽良犯下这样的事的情况下还保住庄家。”
“慧极必伤,不然也不会病这一遭,据说增智寺的福元大师用了足足十天才将她的命抢回来,但愿这一病将她的难给带去了,一个女人过成她这样,着实不易。”
“福元大师?以前可没听过这名号。”
“增智寺传承这么多年还能没点底蕴?你还以为就广灵大师广亮大师呢?真正有本事的哪里会轻易露面。就我知道的都还有好几个,来来,我和你好好说道说道这增智寺。”
接下来的话题就从庄书晴身上移开了,茶楼里一直默默无声听着的一桌四人留下茶钱离开。
太阳渐炽,四人找了个树荫站着,有志一同的停下了脚步。
“父亲……”如果庄书晴在这里就会认出来。说话的正是庄泽民。为首的须发半白之人自然就是庄平志了。
“要是不来这一趟,我们得多久才能知道书晴病得差点死了。又得多久才能知道庄泽良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你们不要听着那一句她派人看着庄家就对她心生不满,她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记得看住庄家就是想保全庄家,记挂着才会管,不然她就是丢开了庄家,你们又能如何?”
三人里除了庄泽民外还有老六庄泽何以及一个小辈庄书悟,此时都低下头去,刚才在茶楼里,他们确实是不高兴了的。
庄平志摇头,“你们啊,谁的本事也不是天生的,受着她庇护的同时可有想过她有多不易,你们大概都忘了她才十六,连你们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要不是她派人看着,庄家得被挑唆撺掇成什么样。”
庄泽民老脸发红,这些日子来哪怕他表现得好像和平时无异,可他心里知道,他心里也是飘了的。
谁对着他都捧着,要保住平常心,太难了。
而书晴身在那个位置,她又是如何始终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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