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话一出,况荀天与唐笑之表情各异。前者脸上微露惊讶,却是在下一刻淡淡隐没。而后者,顿时朗声大笑,连连称好。
“如此,明日单风便来唐府找我,到时咱们再来商议月钱之事。”
唐笑之心情显然大好,把玩着手中的金算盘,踱步走到况荀天身边。一拍肩胛,言语间也是难掩高兴。
“荀天放心,你家风弟在我唐府,定是吃不了亏。”说完,又是用力拍了几手:“就这么说定了,那么在下先去办事了。告辞。”
单风见唐笑之摇头晃脑的走远,这才“嗤”地一下笑出声来。
“大哥,此人好生滑稽。看来大哥对唐家的情谊,他们可是看中的很。”
她只顾着说话,回头忙于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发现况荀天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不悦。
片刻之后,单风与况荀天离了唐府。今日完事的早,看着天色,单风提出想在城中逛逛。
昨日的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的城中市集游览,看得诸多昔日只有听闻未所见闻之物。直到日落西山,依旧是流连忘返不够尽兴。
自然,今日一出了唐府,她便拖着她大哥再行昨日未尽之兴。
走走停停,单风从街头一路逛道街尾,最后在一处摊子前停下脚步,停留良久。
一路上跟在他身后的况荀天,百无聊赖的与她谈笑,陪她闲聊。见她脸上多变的表情,心中不免宠溺之色显露无疑。
此刻见她把玩着手中一把匕首,竟是颠来复去端看许久,不禁上前向那摊主询问价格。
“大哥?”
单风自然知道况荀天的意思,只是自己身无分文,哪里来的银两买这把匕首?
然而,看着手中匕首繁复错综的雕刻配鞘,还有那虽带锈色,却依然锋利的刀口。这把匕首,像极了过去的自己,最最贴身的那把。
而那把曾经在危难之时救过她无数次的匕首,在她坠落此处之时,已是不知去向。
“
想要的话,大哥替你买下。”
他又怎会看不出单风的心思,当下取了银两递与老板。
见况荀天已作势买下,单风也不再推脱。当下欢喜的收起匕首,对着况荀天感激一笑。
“多谢大哥,单风一定会好生收藏。”
闻言,况荀天黝黑的脸色倏地暗红,不着痕迹的移开眼神。
“谢……谢什么。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风弟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很喜欢。”单风眯起了眼,尚未察觉况荀天的不自在,径自笑得高兴。
况荀天一侧身,转过头去。带着些急切道:“风弟也该饿了,咱们先去客栈吃点东西。”→文·冇·人·冇·书·冇·屋←
明知道背对她的况荀天看不见,单风却还是情不自禁的点头。
这头的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时值饷午,人群只多不少。被人群冲撞来去的俩人,逆着人流往回折返。
而此刻,眼见身前况荀天离自己越行越远,被路人撞散的单风心中一急,挤开人群几步上前,自然的伸手握住身前那人宽厚的手掌。
刹那间的震惊,心头重重的悸动。
他转头,与她四目相对,差一点难以压抑心中那股陌生的感情。
“大哥,走吧。”
单风不疑有他,只觉握住他手的那刻,心中的急躁也得以平复。
不敢低头垂看相握的双手,他再次将心中的冲动深藏。
况荀天僵硬的回过头,只是相连的双手,被他握着紧了紧。
若是能这样走完一生……
脚步生生一顿,在下一刻,复又前行。
况荀天,你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懂。对单风的感情,为何会这么突然,这么强烈,又这么……天地难容。
渐渐的,他们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不着痕迹间,况荀天先主动松开了相握的双手。他依旧没有回头,而是抬头望看那高悬的牌匾,对身侧的单风介绍道:“这里是岩城三楼之一的芸楼,都说不到芸楼品三鲜,不得世间百珍味。芸楼三鲜,可是享誉整个阑风,甚至名扬天下的一绝。”
“如此美味,想必这价格……”
“诶,虽说昨日风弟说得没错,可既然来得岩城,大哥也总该尽尽地主之谊。何况,今日还需庆贺风弟谋得差事,加上你我结拜之喜,也可谓双喜临门了。”
双喜临门?
单风脸颊突地一红,而后忍不住道:“大哥真是,还是快些进去吧。”
此话一出,言语中竟是带着三分娇嗔。
况荀天这才恍然,尴尬地在原地愣上一愣,这才抿紧了唇,尾随入内。
两人一身布衣,芸楼的小二迎上前来,见状态度未变,依旧笑脸相迎。
“两位客官,哪里座儿?”
“就挑个靠窗的闲坐,麻烦小哥。”
“好嘞!”
被带着坐在一楼的空坐,此时刚及午时半刻,楼中渐渐热络起来。待况荀天点完了菜,客栈的一层已经座无虚席。
单风双手搁在桌上,眼神四下打量。这芸楼布置别出心裁,倒是与她想象中的客栈大不一样。就说那挂在墙上的字画,显得此处不像客栈,倒更像是附庸风雅的茶庄。
手中传来异物触感,片刻回神,才知是况荀天递来的热茶。
“多谢大哥。”
“自家兄弟,何必那么客气。”
俩人相座于此,却是各有心思。一时间,除了这些客套话,皆是沉默以对。
而临桌的流言蜚语,便是在此时钻进俩人耳朵。
“听说了吗?昨夜又有人遇害了。”
“是啊,最近城里真是不太平。这都第几个了?是街口冯员外的独子吧?”
“正是。今日林捕头带人来的时候,我恰巧路过。那冯罗的尸体啊,啧啧,真是可怖之极。整个儿面目全非,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落得如此下场。”
“人?这一起又一起的。半年来都快十起了。都说不是人呐,而是那北苑项家出的冤魂作祟……”
“欸欸,吴兄莫要乱言,莫要乱言呐。”
俩人声音渐弱,单风不由好奇的小心循声张望,这才发现是邻桌两位穿着得体的公子,在那里压低了声音谈论。
此一时,似是俩人都颇为顾忌,止了这个话题,纷纷埋头饮酒。
他们的话是说完了,可单风却是因俩人的话被勾起了兴趣。眼珠乱转间,只听“啪”地一声,不响不轻,不重不弱。
转眼看去,原来是况荀天饮尽了杯中之茶,将那刻花瓷杯一下搁在了桌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要求潜水的都出来么……
☆、迷案(2)
“大哥,怎么?”
“没事。”
况荀天替自己续了一杯茶,复又端起杯子,细细品尝。
对座的单风不疑有他,心中想的尽是先前所闻。
许是日子过得太过平乏,与过去大不一样。如今听得些有趣之事,不由压低了嗓音,向况荀天问道:“大哥可知道刚才那两人口中所说的冯员外,还有那北苑又是哪里?”
况荀天见单风眼底的疑问,略一停顿,而后笑了笑。
“风弟真当大哥是岩城中的包打听吗?大哥不过是区区一介农夫,家住岩城之外。如今,怕是要让风弟失望了。”
此话说完,错开单风看来的眼神,将目光落在双手中的瓷杯之上。
若有似乎,还是自己的错觉?
单风觉得,眼前的况荀天,此刻竟是有些不悦。
看来是自己多心,亦或许自己对诸多事情太过好奇,让大哥心烦了。
听大哥刚才所言,单风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然而想开口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
她可从来没嫌弃大哥的出生,不过潜意识间,她总会凡事去依靠他。而直到今日为止,从况荀天口中她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一次踢得铁板,单风心里自是不好受。而她更担心的是,大哥是否会因此心存芥蒂。
“大哥……”
试着开口表达,一时间又梗在喉咙口,不知如何说来。
“客官,您点的菜来咯~”
这头,小二适时端着俩人点的菜,一一奉上。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佳味,单风心中突然一动,有了主意。
陪着笑,她主动举筷替况荀天夹了几筷。
“大哥,乘热吃。你不吃,小弟可不敢动筷。小弟承蒙大哥照顾了,日后还请大哥多担待。小弟过去说话直来直往惯了,有得罪大哥的地方,大哥可不要放在心上。”
原来这一番话,正是为了安抚刚才况荀天那几句略带自嘲的气话。此一时说出口来,倒也没有单风想象中的尴尬。
想必,也是明白况荀天的为人,单风才如此不去介怀。
况荀天看着对方殷勤的笑脸,心中本就没多大的气一下子便消得无所无踪。
“哎……”
无奈一叹,想到刚才的他确实是反映过激,心中也稍有愧疚。再对单风开口,语气柔和下来:“风弟,江湖上的事,我等还是少管为妙。有人想出世于市而不得,有人想大隐于市反受累。这世间的浑水,还当真趟不完。”
这番话说得语带三分精,别有所指。单风何等聪明人,怎会听不出来。
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反问:“噢?那不知大哥是前者,或是后者?”
况荀天淡淡瞥了她一眼,遂低下头叹道:“前者如何,后者又如何?终究不过是沧海一粟,水主沉浮。”
况荀天的话触动了单风心底深处的某根细弦,令她怔愣之后,不禁无声的缓缓舒气。
大哥说的话,确实有理。
天地之大,人之渺小;世间之奇,瞬息变化。
如今的她,亲身体验,感同深受。
好不容易从死亡的领域中走出,单风啊单风,你又为何偏生不安于平淡,不懂珍惜。
“今日之言,单风受教。”
肺腑之言,绝无虚假。
“不谈这些,今日可是来此好好庆贺。来,风弟,大哥敬你一杯。”
况荀天先替彼此斟满刚上的好酒,托起玉杯递向单风。而单风一手接过,看着他的眼中带着连她自己也毫无察觉的炙热。
“大哥,该是小弟敬你。昔日结拜之词,今日便在此间铭记……单风先多谢大哥的照顾。”
到嘴边的话突然一转,那句“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若真有这一天,单风想,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不喜欢真正的“同生共死”吧。
两人一杯饮尽,皆顺势侧杯见底。而后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不言而喻。
放下手中杯酒,况荀天看了对座的单风几眼,此刻不过一杯下肚,那酒气晕染起的绯色,竟生生就染上了她的脸颊。
不动声色的撇开视线,正欲开口,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举目望去,但见一名穿着麻布外衣,形象狼狈的中年男子,正被几名小二驱赶着下楼。
男子步伐不稳,显然是喝过酒后的醉态。而此时的他,手中还拽着酒壶,即使被推得一步三退,还是不愿放下手中的酒壶。
“别推,推什么。老……老子自己会走。”
灰色的袍子,加上踉跄的脚步,男子明显说话底气不足,满是醉意,更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正因为这样,那几名店里的小二,赶人的嗓门又提高了几分。
“去去去,就你这老最鬼,又拿不出银子来了。给我到掌柜那儿去,扒了衣服好好看看还有什么值钱东西抵着。”
“值钱?没钱,要命倒是有一条。哈哈哈哈哈……”
男人听闻,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好笑事,张狂的笑声顿时充斥在整个一楼。
另一头两名小二听了,无不脸色铁青。
这要饭的没钱也就算了,现在还借着酒力在此发疯了不成?没钱?今天就算是真没钱,也定不能让他好过了去。
“给我走!”
两名小二都是高个子,一人一把上前扯着男子的左右手,就这样一路把人往掌柜那儿拽。
这么个闹法,已经丝毫不顾男子的面子。而被他们拖着走的男人,似乎也不甚在意,还犹自挂着一抹笑容,醉眼朦胧的看着前方。
他们三人很快就成了楼里的焦点,连单风与况荀天也不禁被吸
引了注意。
只见三人来到那掌柜跟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三言两语的低声过后,那毫不反抗的男子突然发起狂来。
“都给我滚!谁敢砰这东西!谁敢!”
“砰”一声,怀里的酒坠落地面跌个粉碎,男人死命的握着一把匕首,将他狠狠抱在胸前。
他谨慎的看着眼前几人,眼底布满血色,有些慎人。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
此言一出,当下楼里响起一些轻哼与不屑。在此的不乏江湖中人,见男人如此发酒疯,已经有些血气方刚的,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助阵:“别怕了他,就一个要饭的好耍酒疯,真当这芸楼是随便哪家小馆子吗?”
芸楼在这里的声望很高,能在这里用上饭,也是代表种身份。
本身,那些自命不凡的侠客就看不惯有男人这样的流浪汉与他们同进芸楼,如今见了这场面,更是落井下石,恨不得跳出来给他几脚泄泄愤。
这芸楼,岂是这种家伙能来的?
无非是降低了他们的身份。
眼下,一群人闹哄哄。有些借势而行的,更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一个疯子,敢在此处撒野。我倒是看看,你今天如何在本大爷面前杀人。”
一名年轻的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侧桌面上放着一把华丽长剑,此时正义正言辞的站起来,指着那醉酒的汉子讥笑着道。
随后,附和声不断,瞬间局面就一边倒。
而一直旁观于外的单风,见此情形,却不免微微皱起眉头。与他同桌的况荀天自然是看见了他的表情,心细如他,不由看出了单风的不认同。
“风弟可是有何想法?”
试探着问道,却见单风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那匕首对那人来说,定是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
能让一个身无分文,以酒为生的男子如此拼命想护的东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是可惜了,这场闹剧中,人多总是占了上风。想要毫发无损的走出这地方,看来是不可能。
突然间,单风的心理不舒服起来。说不上是不忍还是怎地,他收了收心神,才发现对座的况荀天一双眼自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
心中微动,从他的眼神中,单风渐渐缓下情绪,叹了口气。
“大哥,我们走吧。”
这顿饭遇上了这事,当真是扫兴。既然不愿看见男人之后悲惨的境地,那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若是自己一人,指不定就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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