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当初是苏括告诉风姐在殷国有那况荀天的消息。可是,这消息是真是假,端看风姐自己想法了。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若是风姐自愿前来殷国走上一遭,最后落得毫无结果,那也怨不得别人吧。那苏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苏括那人!”铁风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真不是个东西!”
“行了。别人再不是个东西,至少也有权有势有背景。况且,就算苏庄主不提此事,按着姐姐的性子,她还是会来这殷国走上一遭的。如今我们在此种种猜测是否属实也不得而知,姐姐的事,便让她自己解决吧。我们这些旁观者,能给与她的也只有支持一途了。”
嗣衣说到这里,看着单风的眼底竟然渐渐泛红。
“只可惜了姐姐如此辛苦,还有她腹中尚不知是否能安然降世的小生命……”
至此,嗣衣已经哽咽难言。适时有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肩头,而她便顺势倚靠过去,在铁风怀里寻找到一丝温暖。
“放心。我们不会让师父有事的,有我们在不是吗?别忘了,我们可是淳于山庄的人。这天下,没有我们保不住的人!”
“不错。”嗣衣与铁风相视一笑,心中的不安渐渐褪去。
午后,单风才缓缓醒来。刚刚试着起身,身体的乏力之感犹在令她无法自如动作,勉强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还没开始整理思绪,屋外便传来嚷嚷吵杂之声,还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不久,屋门被人一把打开。一脸焦虑之色的殷御不顾旁人的解释阻止,执意入了屋内并反手将那些吵嚷的声音摒除在门外。
“听说你下午在屋中晕倒,到底是怎么回事?”殷御走到单风床榻边坐下,一连串的动作自然得很。“请大夫看过了吗?不是说你身边那丫头医术了得吗?怎么还会让你晕倒?”
他在外办事,这几日就要准备启程回京,边城的事都已做了安排。故而有些忙,无暇顾及单风。他心中有些愧疚,乍听她晕倒,他便立刻做完了手头的安排,立刻赶回来。
“是水土不服?前些日子还不见你如此虚弱。看看你现在的脸色,真是差了不少。”他抬手抚上单风苍白的脸颊,有些心疼。“待回到京城后,定要好好调养。虽然你身体有武功底子,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
“我还从不知道,殿下是如此唠叨之人。”单风自始自终没有阻止殷御的关切表现,此时轻笑出声,眼底也是带着几分温和与感激的。
“谢谢殿下百忙之中赶来看丹凤。请殿下放心,凤身体无碍。”
殷御皱起英气的眉:“凤,别这么说。你明知我在意你,这几日是我冷落了你。不过如今我已将事情都办妥,明日便可以回京。”
以为单风是故意那么说,心底有丝得意:这女子,终究也是在意自己的。否则不会说出如此类似埋怨的话。能让她放在心上,也不枉他百般用心思。
单风垂下双眸,不再说话。良久,感觉到热气越发靠近耳畔,唇角轻抿,倏尔抬头。恰见骤然放大的俊颜,掩不住眼底的惊讶慌乱,连连退后。
“殿下你……”
“抱歉,是我逾越了。”殷御虽然心中不悦,然而他知眼前女子并非寻常,而他要的也不仅仅是人。故而忍住一份急躁,温柔以待。
“既然你没事,我也放心了。我去命人熬些粥来。”
“怎好劳烦殿下……”
“凤,别再说这样的话。”不满的打断单风,殷御抬手贴着单风的双颊,迫使她与他对视:“我不想再听见你如此生疏的话。在外,你知我身不由己。可是往后你我独处,我更希望你唤我名字。那一声殿下,我真的不喜欢。”
单风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殷御对他自己的称呼,几天前花园中的坦白后,他在她面前常常用“我”字,而非那个高高在上的自称。
他对她,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柔柔一笑,轻轻点头道:“御,那么就麻烦你了。”
殷御表面为变脸色,心中却因着单风这一声称呼而动荡不已。勉强控制纷乱心思,让单风好好休息,这才离开单风的屋子。
门外,他吩咐嗣衣进屋照看,口气里不免带着几分警告。
屋内,单风听闻不自觉的勾起唇角。闭目养神,直到嗣衣不满的嘀咕声在身边响起。
“姐姐,我看呀,那殷御是真对你上了心。哼,不过要我信他没有二心,绝无可能。”嗣衣怎么也算是淳于山庄大长老女儿,在江湖身份不低。可惜入了皇族之中,她便要遭受别人喝止。不过这些都没能让她在意,唯独不信她的医术,令她绝对难以服气。
“不是我自夸,姐姐。放眼天下,能在医术上超过我嗣衣的人,屈指可数。哼,相信我姐姐,假以时日,我必定能成为当世神医。到时候,我看那殷御如何来求我。”
“哦?他为何要来求你?”
“姐姐,是人总有病痛。无人能说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痛,况且是存活在尔虞我诈之中的人。那些个家伙,总会遇上麻烦的不是吗?”
“这倒是。那么嗣衣,若是姐姐相求,你这小神医是否能替姐姐解惑呢?”
嗣衣背着单风,未曾看到她此时的眼神。她边着手倒茶,便毫不犹豫的回答:“姐姐说得什么话,既然称你为姐,那你我之间何须谈‘求’字?太过严重了。若是姐姐的事,嗣衣定当竭尽全力了。”
“所以现在嗣衣劳心劳力都是为了我,还真是辛苦嗣衣了。”
“哪里的话,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啊……”嗣衣的话突然中断,随后猛地回头看向床榻上的单风,那带笑的眼神仿佛带着看透一切深邃了然,精光夺目。
颤抖的手差点端不住杯中水,脸色骤然褪去红润。嗣衣整个人微微发颤,双唇启启合合,半饷才问出一句:“姐姐……知道了?”
“知道?”单风挑眉,随即笑着摇头:“不,我不知道。我该知道什么?可惜你和铁风都不曾想我透露分毫。”
她猜到自己的身体必然是出了问题,这很明显,因为没有人会比本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不过就算过去不知,如今还要请嗣衣给我解释个明白了。”
她不是个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人,特别这还是自身的事。然而就刚才嗣衣的反应来看,想必他们瞒着自己的事绝对不会是件好事。
可那又如何?她单风何曾畏惧过什么事?她要知道,也必须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
“姐姐……”嗣衣不知从何说起,更是心中无措。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失去方寸。她不知如何开口,又从何说起。
单风见状,轻叹一声,冲着嗣衣招了招手:“嗣衣,你过来。”
嗣衣木讷的走到单风身边,任凭对方取走了手中握得发热的茶杯,既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轻轻执起自己的手。
有些茫然的看向单风,从对方的眼底看不见任何责怪恼怒,唯有淡然的浅笑。
“嗣衣怕什么呢?嗣衣是神医不是吗?我最相信嗣衣的能耐了。”
单风轻拍着淳于嗣衣的手:“别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自己的事。我有这个权利不是吗?别把我看得太脆弱,我可是澜风的凤将军啊。你忘了吗?”
“姐!”嗣衣反手一把握住单风的手,接着整个人将单风紧紧抱住:“风姐姐,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可是我好怕,铁风也很怕。我和他都不想失去你。”
“不会的。我怎会轻易离开呢?”好不容易找到了想一起走下去的人,她怎么忍心让对方尝到失去所爱的痛苦?阡陌阳,此时的心中竟然依然第一个想到他。
单风笑了,勾起了薄唇。
“姐姐与那阡陌阳,是否……是否已经……”
“嗯?”单风揣测着嗣衣想要表达的意思,随即不在意的耸肩:“若嗣衣是想问他与我是否已经行了夫妻之事,那便我想回答你该早就料……”突然沉默不语,对上嗣衣表情,原本淡然的表情不见,换上满脸震惊。
良久,待平复了心中的情绪,单风才缓缓开口道:“难道你是说我……有生孕了?”
嗣衣不会莫名其妙问出刚才那些话,除非是自己身体的异样与那有关。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可是真的吗?若真的是这样。
单风有些失神,一手不由自主抚上依然平坦的小腹,喃喃道:“医生明明说过服用那种药物,这辈子要怀孕几乎不可能。可我跟他明明只有那么次。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单风的表情,听见她有些古怪的自语。嗣衣不知单风到底在想什么,却也看不出半死喜悦来。心中一沉,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姐姐并不想要这个孩子,而她与阡陌阳之间,也并非是你情我愿。
该死的阡陌阳,竟然对姐姐下手!明知道姐姐心中有深爱之人,却还是……还是……可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姐姐,这孩子,你、你。”不知如何开口,有些难以启齿,心中的担忧与不安交错,让嗣衣一句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单风在片刻的震惊,强自镇定。她看着嗣衣无措的模样,安慰的搭上她有些发颤的手。“告诉我情况好吗嗣衣?我的身体过去服用过禁药,大夫曾说过我此生很难有子嗣。可如今我腹中有了生命。我很震惊不假,可我也同样很高兴。不管如何,这毕竟是我的孩子。”
是的,她心底有着感动,有些激动,更有满满的喜悦。在最初的震惊褪去后,现在盘踞在胸口心口的,唯有这些情绪。
她并没有任何偏激的想法。哪怕今时今日她对阡陌阳毫无感情,她也不会剥夺这条生命。
嗣衣心中的巨石瞬间被卸了下来,眼眶有些酸涩,握着单风的手也不再那么颤抖:“呼,风姐姐,我真好怕。”
“我知道。”嗣衣跟在她身边时间不短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她知道嗣衣担心的什么,不过这些大可不必。“嗣衣,说说我身体的情况。”
嗣衣想到单风的身体情况,便不由凝重起来。
“姐姐说得不错,姐姐如今的身子想要有孕很难,但不是完全没可能。姐姐所说的禁药停用已经一段时日,之后又服用了大量珍贵药材,加之所练的特殊内功心法。这才让姐姐的身子得到改善,有了身孕。只是如今,肚腹里的孩子还很不稳定,之前一路长途跋涉,更是受到影响。往后的日子,姐姐会越发感到疲劳,加之内力全用自动自发的用来保护腹中孩儿,身手会大不如前。这些,或许是之前使用禁药的后遗症。”
单风大概明白了嗣衣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在怀有身孕期间会渐渐失去内力,变得与不会武功一样?而腹中孩子也很不稳定,需要多加注意?”
嗣衣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就是如此。
单风沉吟,这么多的约束,意味着她无法再留在殷国。要知道,如今她身处的可是“敌营”,之所以好不担心,那是因她相信以自己的伸手足以自保。可现在不同了。
加之她心中已经有底。来到殷国这么些日子,派出那么多探子。可是面对自己时,他们给予的答案却只有一个:没有况荀天这个人。
她早该认清的,大哥恐怕并没有在殷国。至于苏括当日为何这么跟自己说,她已经不想多问,也不想去追究。
能替澜风做的,她自认已经做到。虽然不曾摘下殷御人头,不过得知了殷国的现状,掌握了殷御的性情,对殷御的这番了解比摘了他的人头更有用。
要知道,凭她这段日子对殷御的了解。他足以担任殷国下任帝王,他的能力也足以与蒋战相抗衡。只可惜,他手下能信之人太少,唯有殷牧一人真正向着他。
若此时取了殷御性命,却不说自己如今的身体是否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澜风。殷国也会陷入大乱,且是一边倒的大乱。就单风得到的情报,那预谋篡位之人,可并非如殷御一般懂得酌情而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登基后必然掀起各国战事。到那时,尚未休养生息好的澜风,又将是背水一战。
与其如此,不如让殷国内部大乱一番,也要取得足够的时间,让澜风得到喘息机会。
几番思索下,单风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嗣衣,替我准备笔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来得及就再更一章。来不及就明天。
☆、不安
一骑快马飞驰而过,马上之人带着明显的倦意,沾染着浓重尘土气的发帽,喉尖发出的策马声也变得沙哑不堪。
心急如焚,一天一夜马不停蹄地出了殷国,一路向澜风边境赶去,只为了将怀中的信笺顺利送达。
渐渐的,澜风的边城近在眼前,高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能慢慢放下。疲倦瞬间侵袭,连带降低了以往的警惕。而那破空飞来的利箭正是在此时,让措手不及下的他中箭坠马。
鲜血映满了视线,剧烈的痛苦正在抽离他的意识。感觉到马匹的靠近,朦胧间还能听见周围低沉的交谈,还能感觉到怀中那紧紧护着的信笺被人拉扯。
他想保住怀中之物,只可惜最终,他还是无能为力。当死亡笼罩头顶的那刻,他唯一遗憾的便是未能将最最重要的消息转达给楼主。
殷国北关。
边城的行宫因为殷国太子御的离开而显得冷清下来,仆人们不再忙里忙外,唯有那一间侧院如今尚有人气,伺候的人依旧不减。
推开屋门,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是一个阴天。这是第几日了?不见阳光的日子颇令人感到压抑,特别是此时她的心情。
“哎……”单风又一声叹息,许是有孕在身之故,如今的她特别容易有情绪上的波动。之前嗣衣对她的告诫犹然在耳,单风尽努力的做着深呼吸,缓和着自己沉重的心情。
几日前,殷御已经先一步离开边关前往京城。本该与他一起回京,然而她却以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为由,暂缓几日再行前往殷京。
殷御本是不愿,想等她一同前往。奈何京城似是传来急报,殷牧与之商议之后,才一同先行离开。
临行前,殷御还不忘叮嘱她小心养身,尽快启程。言语间虽简单,不过短短几句却情真意切。她这段时间心绪不宁,情绪易受波动。故而本该轻松应付的场面,如今却变得力不从心。
那一日的应对,如今想来当真是有些失策。那些过去绝不会表露出的不耐与厌烦,还有淡漠与疏离。一再颠覆了过去她力持维护的形象。
她不知道,殷御会不会起疑。然而殷牧离去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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