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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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贵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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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你功课的。”

书湘哪里不知道这是麝珠为宽自己的心才说的话,她平日也听见蔓纹她们三个互相打趣时候说的话儿,想麝珠花样年华的姑娘家,春心萌动时节,怎么甘愿嫁给唐妈妈家那不成器的东西。

大太太有回倒是教导过书湘,女孩儿看夫婿好不好,重要是瞧他为人如何,书湘才听蔓纹说唐家那儿子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皆沾的,当时眉头就皱得不行。因此上,她也不多说什么,果真起身推开门往书房里去了。

心里却寻思着,若唐妈妈当真找上门来,自己却不好应付的,这事儿还得老太太方能解决,怕就怕老太太是知情的。她老人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儿,难知不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唐妈妈找她的麻烦。

屋里书湘去了,又静了一会儿,麝珠坐到窗边炕上在笸箩里拿起针线,想着做做针线分散下注意力,心里或可好受些。

三个丫头里麝珠模样最是俏,便是满府丫头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颜色,外人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来日麝珠是要给二爷开脸做通房丫头的,再好福气生个一儿半女,好比付姨娘这样儿,那还不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只是书湘房里这几个大丫头却都晓得二爷实是个姑娘家,她们这几个房里人,有没有攀高枝的想头都不重要了,因为根本攀不了,还不是指望来日到了年纪,姑娘自己做得了主了,念在伺候一场的情分上,帮着寻个妥帖的好人家也就是了。

蔓纹和慈平都是家生子,她两个老子娘都在府里当着差,不比麝珠是外头买进府里来的,在府里没个根基。

她爹娘早死,家中哥哥全靠卖了她进璟国公府里来做丫头才能讨了媳妇,前年家乡发了场大水,又是靠麝珠拿出体己钱贴补才挺过难关,因此是指望不上的。

蔓纹烦恼地扯了扯裙角,一屁股在炕的另一头坐下,她剥了花生米进嘴里,边吃着心里忽的敞亮开来,一拍炕上案几,眼睛里闪过亮光兴奋地道:“这事儿咱们二爷是指望不上的,不若慈平你去同太太说了这事儿,过去你也是太太屋里伺候的妥帖人,要不太太也不至于把你放进姑娘屋里来……”

慈平过去确实是大太太放进女儿屋里的,她也确实三不五时就把书湘房里的一应大小事儿报与大太太知道,蔓纹晓得她是个耳报神,心里不是不介意的,这会儿刻意这样说是为臊她。

她们几个是书湘房里的信得过的人,晓得“二爷”的秘密,怎么会想不到老太太与大太太不和谐的关系。虽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太太迟早会听到风声,然而这事儿暂时不叫大太太知道必定才是好的。

若现下里晓得老太太屋里的人看上了女儿身边得用的大丫头,竟是不欲在她这当家主母跟前求个恩典,也分明是府里的老人了,规矩难道不懂么,这直接就找到韶华馆里头来了,还不明摆着不曾把大太太放在眼里。

只怕闹一场是免不了的,届时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关系只会更糟糕,大老爷虽不是老太太亲生,可谁都知道他却是个孝子。大太太一闹腾,大老爷没的更加不待见大太太。

慈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起先当真以为蔓纹是叫自己去说与大太太,细一想却明白过来,待要发作,又觉没这必要,蔓纹也就是嘴皮子上占点便宜,自己也不吃亏,为几句话闹个红脸着实不值当。

就顺着她的话道:“你也说是过去了,我如今在咱们二爷屋里头当差这许多年,自问尽心尽力,就这事儿,我瞧着是怎么也不好让太太晓得的。”

“慈平说的是,”麝珠心里念了句佛,她就怕她二人产生口角,一个屋里的姐妹,最重要是和和气气拧成一股绳,麝珠就抢在蔓纹前头道:“能拖一时是一时,若因为我使得老太太同太太不愉快,我竟是万死也难安了。”

蔓纹听罢换了个姿势坐着,腕上两只翠绿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到底是真心为麝珠担忧的,伸手握了握慈平放在针线笸箩上的手道:“……倘若老太太要为唐妈妈撑这个腰,发了话,把你许给她家儿子,你待如何?”

麝珠低了低头,她还能如何,难道以死明志么?

她不过一个外买的丫头,家里都指着她的月钱过活,嫂子年初又生下个胖小子,这是家里第三个孩子,如此一来便多了张吃饭的嘴。如果贸然自赎了身回家去迟早也要饿死,只怕还要遭嫂子糟践,然而离了宁府不回家她亦无处可安身。

“我还能如何,这一生已经这样,除了认命别无他路可走了。”至少这样家里还能念着她的好,家中几个孩子大些了也可上私塾里念书去,不求考科举光宗耀祖,只是这年月,识得几个字总是比乡里野汉子体面,挣钱多少也便宜些。

蔓纹和慈平都是晓得麝珠家里情况的,听她这样说都默默无声,麝珠看她们为自己伤心有些过意不去,她揩了揩脸上不知何时又落下的泪珠子,笑道:“瞧你们,又作出这样的表情来,横竖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呢。”

蔓纹忽道:“我瞧着也是这般,料着依咱们姑娘的性子,到最后她若不肯点头,老太太还能强行把麝珠嫁进唐家不成?”

麝珠听了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蔓纹说的不错,她们姑娘虽平日里不理会家中杂事,只是却实是个真心待她们这些底下人的好小姐,必不会放任不管的。

慈平摇摇头不敢苟同,她倒不是不认为书湘是个好小姐。她只是想到小姐是个姑娘家,身上背负着女扮男装的秘密,往不好听了说,书湘就是一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来日身份不得已揭露的时候,一场平地而起的风波可以想见。

大老爷震怒是必然,至于德容堂那位,若这时候因麝珠逆了老太太的意,难保到那时她不在大老爷跟前踩上姑娘和大太太几脚,大太太的掌家权怕要旁落了。

二房也不是一辈子呆在任上不回来,端看二太太能把宁书汉这庶子扔在京里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而二老爷也不曾把唯一的儿子弄到身边抚养,足可想见二太太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六回

翌日清晨,晨光微熹,淡淡的光线透过窗边的缝隙钻进屋里来。

书湘在床上翻了个身,外间里有轻微的声响传进来,她伸了伸懒腰,还想再睡。昨儿她睡前就一直想着麝珠的事儿,迷迷糊糊的,直到了大半夜才睡着。

若搁在平日这会子她早已唤慈平几个进来,今日却倦倦地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气,眼里汪汪蓄着水。

“姑娘可醒了不曾?”

蔓纹穿过隔扇碧纱橱进来,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头也是才起身不久,此时院子里小丫头们陆续也都起了,在院里洗脸梳头,年纪小的更是追着闹个不休,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传进床上书湘耳朵里。

书湘便掀开帘子坐起身,出口的声音听着有些嘟囔,“昨儿睡得不踏实,这会子还困着呢。”

蔓纹手脚利索地将床上两边的帷幔勾在金色帐钩上,一面扭头叫麝珠慈平拿洗漱器物进来,一面在衣柜里挑出几件衣裳供书湘一会儿洗漱毕了挑选,嘴里还不忘道:“瞧你下眼睑都乌青了,别是想事儿想的不踏实,要我说,你竟安心睡觉才是,没的让太太瞧见姑娘的憔悴样子,回头该找我们几个的不是了。”

蔓纹今年十七,瓜子脸儿,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分外神气。书湘下了床踩在鞋上瞅了喋喋的蔓纹一眼,也不回复她,正巧麝珠和慈平进来,她两个在外头就听见蔓纹的声音。

慈平一进来就道:“快少说两句,我瞧瞧姑娘眼睛怎么了?”说着连着几步到了书湘前头细看,但见细白芙蓉面上犹带着刚睡醒的粉粉晕泽,只是下眼睑上有些泛青。

她稍一想就猜到书湘多半是为着麝珠的事担了心思,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倒也不妨事,敷点珍珠粉遮盖一下就瞧不见了。”

书湘自己也觉着不值得大惊小怪,就着麝珠端来的水盆子净了面,复梳洗齐整了,下|身套上男式的夹裤,又在蔓纹拿出的几件春衫里随意取了件宝蓝色祥云纹的软缎儒衫穿上。

麝珠俯身将一条缠枝纹镶玉金带系在书湘腰上,腰身放得宽松,以免显出少女特有的婀娜身段来,她还要为书湘戴发冠,慈平却借口叫她外头去瞧瞧早上饭大厨房送来没有,就这般支了出去。

“好端端的,你叫她出去做什么?”书湘漫不经心照着镜子,微微侧头问慈平。

慈平拉开梳妆匣抽屉第三层,里头端正摆着几只发冠,她取出个紫金色的小冠在书湘头上比了比,这才试探着道:“姑娘一会儿往太太处请安,会否提及麝珠这事儿?”

“你也无须拿话试我,如今大小我也一十三岁了,怎会不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脸上神情分明是有点不高兴了,嘴唇扯了扯,说道:“虽我往日里心思放在念书上,可也不是死读书,需知书可明智,姐姐若要门缝里看人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慈平噎了噎,她不过是想提个醒儿……旋即又笑开来,手上为书湘戴好金冠,“姑娘说的是,是我多想了。”

一旁蔓纹取出锦布包着的海棠四瓣长命缕戴在书湘脖颈上,这锁背面坠着书湘的姓名,是当年书湘落生时候大老爷送给嫡长子的礼物。想到自己的身份,书湘叹息一口,低头摩挲了一阵触手温润的长命缕才松开手。

一时吃罢早饭,蔓纹把上好的珍珠粉取来,慈平便在书湘下眼睑均匀抹了点儿,瞧着遮盖的差不多了才放下心。书湘是无所谓的,她吩咐蔓纹几个自去吃早上饭,遂踅足出门领了茗渠同自己一道往大太太屋里请安去。

大太太的禧正院距离韶华馆还是有些距离的,书湘若打花园经过路程便可大大缩短,她倒也不是懒,只是春日花园子里香气扑鼻,多看些花花草草的总归是有益处的。

快要出园子了,谁知月洞门里却传来一个明显拔高的女声,盛气凌人的,叫人听着不觉就皱起眉头。

茗渠耳尖,提醒道:“二爷,是大姑娘屋里菊容的声音。”

见二爷站住了步子,茗渠便也停下,她探头朝花园子西角的月洞门张望,余光里瞅见二爷伸出食指朝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便大大方方听起了壁角。

月洞门里,大姑娘宁馥烟跟前的丫头菊容戳着尖尖的手指头,指在一身着浅青色褙子的丫头肩膀上。

这菊容是容长脸儿,此时柳眉倒竖,好不凶煞,“这枣泥馅儿的山药糕可是大厨房里特为给我们家姑娘准备的,你瞅瞅这会子的时辰了,姑娘还等着我端回去呢,却叫你这晦气的小蹄子撞翻了一地——!耽误了姑娘去太太屋里请安你负责的起么!”

那青衣丫头名叫小兰,被菊容说得涨红了一张脸,咬着唇半句话也说不出,好半日才唯唯道:“……烦请菊容姐姐多担待着些,我也不是有意的,若不是你急匆匆进了园子咱们也不至于撞上……”

“哟!合着这还成了我的不是了,”菊容眼睛向上翻了翻,鄙夷的视线落在小兰身后穿月白色八幅湘裙的人身上,不由嗤道:“二姑娘便是这样儿管束丫头的?”

小兰是个丫头,二姑娘宁馥瑄虽是庶出,却是府里头的正经主子。然而菊容言语间不仅没有丝毫的尊敬,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视。

“这——”宁馥瑄细弱的眉目间现出几分慌乱,她瞧了眼狼藉一地的山药糕,无奈之下只得道:“横竖糕点已是吃不着了,这样如何?回头我替你向大姐姐解释,想来便是要怪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的。”

小兰听自家姑娘这样说欲言又止,其实姑娘何必呢,她是庶出不错,难道大姑娘就不是么,谁还比谁高贵了?

她们素日里已是谨小慎微,恨不能遇见大姑娘就绕着走,这会子不过是撞翻一盘糕点,有什么稀奇,偏偏她们姑娘半点小姐的气派都拿不出来。

小兰是这样想,菊容又是另一番想法,她面露得意,微微屈膝朝宁馥瑄福了福,假意儿笑道:“有二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行了,既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便回去了。”

宁馥瑄松下一口气的模样顿时落进菊容眼底,她哼了声,扭摆着腰往月洞门外走,只没想到她才回过身走了几步便遇着站在外头瞧了多时的二人。

“二…二爷……”菊容着实没想到二爷会出现在这里,说话都起了结巴,赶忙蹲身作礼,脸上熟练地挽起个笑道:“请二爷的安。”

书湘挑剔地看着这菊容,她往日里是不大同内院姊妹接触的,更别提大姑娘身边某个丫头了,只方才倒似瞧了场戏文里的恶奴欺主,令她胸腔里火气上涨。

“适才便是你在喧哗?”

菊容脸上讪讪的,笑容淡下去,心里升起些惧怕。

她们大姑娘的生母付姨娘如今才生下个哥儿,大老爷欢喜的紧,几乎是日日要往付姨娘院里去,这位湘二爷怕是早在心里记恨上了,只是这会子自己怎就偏生落在这位爷手里……

菊容怯怯地点头,嘴上急着为自己辩解,“…。是小兰把我们姑娘的枣泥糕撞翻了,您瞧,这儿一地都是呢,”她飞快地把地上零碎的糕点指给面前唇线拉直的二爷看,“我也是一直情急声音这才响了些,不想竟吵着了二爷,实在是我的不是。”

“一盘枣泥糕罢了,可值当个什么?没的在这里大喊大叫不成个体统,真真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原以为只是大姑娘被付姨娘教养得小家子气,原来她跟前服侍的丫头也是这般,书湘蹙蹙眉头,不耐烦地叫菊容去了。

“二哥哥。”菊容一走宁馥瑄就走上前来给书湘福身行礼,脸上多了些温温然的笑意,“二哥哥这是往太太那里去么?”

“正是呢。”两人因都是要往大太太院里去请安,便一同走在路上。书湘往常不曾留意,如今留神瞧了才惊觉这庶出二妹妹身上穿的衣裳竟是旧年的款式,还有她头上的发饰,书湘自己虽不曾用过,却在大太太屋里的梳妆台上见识过许多。

然而二妹妹头上那只莲花簪子简单到不行,边角也有些磨损,她不禁纳罕,郑姨娘的日子如今竟是拮据到这个地步了吗?

到底外表再扮成个男儿却是女儿家的芯子,书湘实在瞧不过眼宁馥瑄被一个丫头踩在头上的样子,临近禧正院院门时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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